此刻从车上走下了把皮包夹在胳肢窝下的刘定坚。
他瘦瘦的身材,脸上习惯性地堆着笑容,眯缝着眼睛往办公室走来。
今天办公室里正在发放清凉饮料费,聚在办公室里的人就比平时多。
刘定坚走进来一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从皮包里拿出中华烟来逐个派发。
青年们嘻嘻哈哈接过烟来点上,笑说以后要多来办公室才行,不然还抽不上中华牌香烟呢。
巫世奇怕同事们东拉西扯,把话题扯开去,不知会有什么难听的说话出来。
到时候就不好控制局面了,就抬头问刘定坚,有什么事吗?
刘定坚巴不得办公室里人多,好让他那个不成理由的理由更加冠冕堂皇。
于是点头哈腰一阵之后,才接着说:“巫主任,我有个挺为难的问题,想向场里领导请示一下,不知是否合意。”
巫世奇马上答话过来,说:“那你直接找领导不是更好吗?”
刘定坚笑道:“哪不行。凡事都有个规矩,先向你请示一下,再由你向领导汇报。”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来着?”
“是这样的。场里的宿舍楼不是要拆了重建的吗?可今天叫工友们进场去,却都赖着不愿进场去拆。说那幢楼凶着呢,不找道士进场去做场法事,把冤魂安慰安慰,也不知到时会出现什么不吉利的情况。万一真出现了什么事,就不好交代了。”
那些来领清凉饮料费的青年们一听,就嘈哄哄的议论开了。
有人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口气,有人意味深长地说:“嗐!那幢楼呀,不做一场法事还真不好说呢!”
巫世奇见有人附和起来,就不哼声。
他知道刘定坚在营造气氛和舆论,好多赚一笔。
但他不能说呀!
正所谓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啊!
可大家并不知就里,还在附和刘定坚,真是到了被人家了还替人家数钱的地步。
生活里面其实充斥着的鬼事比起那些子虚乌有的鬼事更神秘莫测,更阴森诡异!
巫世奇正内心里感慨万端,人就出神,烟灰这会儿就掉到他的裤子上,他急速地拍打起裤子来。
然而,办公室里的每个人的心里仍然心有余悸、惊恐不定。
宿舍楼发生的上吊自杀事件,仍然在人们的心里挥之不去。
那些神秘的、阴森森的、诡异的响声和现象,竟然使人们相信,刘定坚提出来做一场法事不仅合理,还是必须的。
既然承建商提出做法事才肯进场动工,不仅是承建公司员工的呼声,还得到火葬场里同事们的遥相呼应,也就是说具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
这样一来,场里领导就不好提出不适宜的反对声音了。
何况所花的钱,省着也不能入个人腰包的,就无须心痛了。
第二天,请来个道士,绕着火葬场走了一圈,拿着罗盘摆来摆去的,再掐指一算,要在午夜摆坛才行。
而且态度的坚决与神秘,到了无可置疑的地步。
许场长有些不高兴,就问陈德影和张玲倩两人怎么看?
两个副职也不懂这些啊,能什么意见来呢?
第180章 泄漏天机
张玲倩一想到晚上漆黑夜色下做那种诡异的法事就不寒而栗。
她心里想自己怎么敢深更半夜回火葬场来?
不说有鬼灵有魂魄,就是什么也没有,这半夜里叫她张玲倩回火葬场,实话说,她张玲倩也不敢。
所以,她暗地里想,要真的许场长提出领导班子回来参加法事,她就准备找个借口,推托了事。
但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推托理由,却一下子就想到本场里有个不怕那些事的巫世奇!
如果由他代表场里班子出面,不就嘛事都解决了吗?
于是她嚅嗫着,说这种法事,往大里说,毕竟是个迷信活动。
而作为火葬场的领导班子,党组成员,集体参加这种活动,恐怕不太妥当。
她说到党组成员时,故意用了重音。
而许大宝与陈德影能够爬到领导位置上,也就不是傻子一个,岂有听不出她的话中有话?
但许大宝不能抢先说出他内心里的想法,就故意神秘莫测地反抄着手,垂着头,在两个副职面前走来走去的,营造出紧迫感。
张玲倩果然忍不住,怕自己的想法不被接纳,就提议说,如果由巫主任做代表,既不怕他们的法事偷工减料又身份合适。
其实许场长就等这句话了,说:“既然我们也说不出他们要晚上做法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总得尊重传统文化,就由他们罢。但正如张副场长所说,我们派巫主任做代表,名堂上是参加活动,实质要起到监视作用。毕竟是三十万的费用,偷工减料不得的。”
班子领导一致同意就这样。
事实也真是的,深更半夜的,谁敢回去看呀?
既然场领导集体研究叫巫世奇代表松鹤园参加驱邪活动,是夜,巫世奇就回场里去,看他们如何在宿舍楼前设起一座神坛,坛上摆着香炉、观音像、供果、法器,以及桃木天蓬尺、铛和铃。
只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念了几句“急急如律令”之后,就叫一旁站着的十多个道士围绕道坛转圈儿。
结果,有人往左转,有人往右转,乱七八糟的毫无章法可言。
使得站在巫世奇身旁的刘定坚冷汗骤出,还怯怯地自我圆场道:“真是的,这么无步法的道场,竟然还敢收我三十万一场,真是的……”
不料巫世奇冷冷一笑,说:“不然,怎么不敢在白天做?一是怕漏洞百出;二是那时工友们还没从工地上下来,总不能当着场里的人面前换道袍吧?”
刘定坚一愣,继而换上了笑容,说:“唉,真是服了你了,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刘定坚说完,只好不情不愿地从皮袋里拿出一个装有两万元的红包,塞到巫世奇手里。
装神弄鬼的法事做完后。
本来,正辉公司的大队人马就应该进到宿舍楼去拆除。
但是,事情却很奇怪。开始拆除宿舍楼那天,正辉公司却派大量人手去为骨灰存放楼贴装饰瓷砖。
而拆除宿舍楼只有吕师傅和三寸丁。
两人爬到最顶层的隔热瓦上,一锤一锤地砸烂隔热层。
那时天气炎热,烈日当空,两个正辉公司的师傅级人物,却被派到最辛苦、最受热的宿舍楼上拆隔热层,多少有些让人费解。
但两个当事人却毫无怨言,还乐此不疲。
烈日之下,他们不一会儿就汗流满面,沾湿了衣衫。
但他们挥动大锤的双手却干得欢蹦乱跳。
几乎是眨眼之间,隔热层就被锤得稀巴烂。
到中午下班的时候,整个宿舍楼的顶层被砸开了一半的钢筋混凝土顶板。
要知道,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呀!
但是,过火的劳作,带来了不详的后果。
从顶层往下爬的时候,吕师傅就感到有些晕头转向的,连中午饭也没吃,就说自己想睡一会儿。
中午休息时间过后,三寸丁去叫他一道上宿舍楼继续砸楼顶时,怎么叫,吕师傅都蜷缩着不肯起来。
三寸丁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弯腰伸手到吕师傅的头上一摸,妈呀!
那个烫手,估计是中暑了。
急忙告诉刘定坚。
那刘老板贿赂别人时就出手大方,对手下的工人倒吝惜起来。
听得吕师傅是中暑了,也舍不得打电话到120叫救护车,而是自己磨磨蹭蹭开桑塔纳送去。
结果,吕师傅这一病病得不轻,还说胡话。
刚好医院里有个护士,家乡也是刘老板、吕师傅、三寸丁同村的,对吕师傅就多加关照和护理。
但这一本来出于善良的行为,却导致了一幕惨剧的发生。
按理说,吕师傅中暑入院治疗了,正辉公司应当派人陪护才对。
但近来正辉公司接到的工程比较多,除了火葬场的宿舍楼拆除重建,还有骨灰盒存放大楼的收尾工程,此外还接了些其他单位的办公楼承建工程。
这样,人手确实一时比较紧张,无法按排别人陪护。
那个同村的护士名叫苏芳,见本村的叔伯辈份的吕师傅无人陪护,人又整天闲目说乱话的,挺可怜吕师傅的。
每次轮到苏芳值班时,就主动给予更多照顾和护理。
其实,这没有什么,纯粹是一种天然的本性来的。
但是,那个风起云涌的晚上,吕师傅一度清醒地张望着窗外乌云翻腾的天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担忧起来。
到窗外下起大雨的时候,苏芳就跑进来帮他关好窗户。
然而,就在这时候,吕师傅瞪着惊恐的眼睛,说出的一番话,当即就把苏芳惊呆在病房里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两天,正辉公司工作没有那么忙的时候,刘定坚就叫三寸丁到医院去看看吕师傅出得院没有。
三寸丁难得半日空闲,自然乐于接受这项工作。
他晃悠着来到医院的时候,刚好在医院门口碰到下班往家走的苏芳。
苏芳口甜,就叫声三寸丁“刘师傅好。”三寸丁随口答应一声你好好呀,看,不用雨淋日晒的,就可领工资了。
这本来是顺口儿的一句耍笑话,并不带什么性质的。
但苏芳昨晚值了一个晚上的班啊,腰累得都快撑不住上半身了,居然还会有人羡慕这种工作?
这不是嘲笑我吗!于是苏芳就反击道:“哎哟,你别笑话我们这些护士了,真是累断腰,费眼神,辛辛苦苦才挣两叁千的。那象你们呵,装个大竹笛,让风一吹,把人家吓个半死,就又拆了再建……”
第181章 巧设杀机
这说话就如同晴天霹雳!
把三寸丁震愣在那里,站在医院门口,有那么一刹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只见他瞪着老鼠一样的眼睛,迷惑中带着震惊,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芳,似乎要把她杀了似的。
苏芳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听来的说话,本来是当作互相嘲笑的反击说话,却引来对方如此大的反应。
知道戳着对方痛处,惹出麻烦来了,就有些心怯起来。
一面惊讶地看着三寸丁过份的反应,一面想转出医院门口后走上街道就脚底抹油……溜人。
但是,迟了。
三寸丁在那么一瞬间的发愣后,反应过来了。
他皱着眉头,瞪着他滴溜溜的老鼠眼,喝一声:“苏芳,你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在他喝叫着的时候,他已经拔腿追了上去。
苏芳还没反应过来,三寸丁已经喘着气跑过来了。
他瞪着苏芳问道:“你刚才说的话可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芳还想嘴硬,说:“我从哪里听来关你什么事?”
不料三寸丁脸色苍白起来,呼吸也更急促了。
他伸手一把捉住苏芳的手,突然放低声音对苏芳说:“你听清楚了。你要是实话跟我说,把情况原原本本讲出来,并且发誓保守秘密,这样,你可能过上平平安安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得到一笔守密费。你如果死到临头还要死扛的话,那也由得你。但这样的话,你最好叫你爸准备为你收尸得了。或者你准备好为你爸收尸也行。”
苏芳看三寸丁那发急发狠的表情,说话的声音透着杀气和威胁,知道他不是讲玩笑的,便怯怯地说:“你先把我的手臂放了,你已经扭得我好痛了。好吧,我告诉你也行。其实,这些说话都是吕师傅送进医院的头两晚说胡话时说的,还说他怕,怕被人知道了,报到警察那里,就什么都玩完了……”
“那么,医院里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这个我不敢肯定。不过我估,应该没有什么人知道的。他说胡话时,是用我们当地土话说的。听得懂的人不会很多。何况他是说胡话,没细心听,也听不出他说话的意思。我只不过是同村人,把他前后说的胡话串联起来,才明白他说什么来着。”
三寸丁听完苏芳的说话,看看不似说谎的样子,就表态道:“你要是不再把这些说话和别人说,那么,我保证,你会得到一笔守密费的。至于得多少,我不敢许诺,这要看老板认为这事的重要程度。但如果你乱说出去了,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你就肯定得死。真的,不是吓唬你!”
三寸丁说完,和苏芳打了个招呼,返身走入医院去探望吕师傅去。
这三寸丁自从跟刘定坚老板跟得近之后,砌砖砌墙不见他技术长进,人却学会了阴阳怪气和深藏不露。
当他来到吕师傅**位前,他已经露出了笑容,还轻拍拍吕师傅的肩,笑着问:“休息了这么多天,应该没啥事了吧?怎么样,感觉好多了吧?”
吕师傅是个诚实人,伸手过来握着三寸丁的小手,说:“刘师傅,你就在刘老板面前替我说几句吧,我想出院很久了。眼看着你们天天计工时,我心急呀!”
“急什么,等到不说胡话了,再出院。”
“胡话?我什么时候说胡话了?这可是没有的事情哪!”
“嘿嘿,别急,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什么时候说胡话了,对不!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刘老板,说说你想出院的意思,看他怎么说,好吧?”
“好,好。拜托你了。”
三寸丁于是走出病房外打了好长时间电话后,就笑着回来和吕师傅说,刘定坚同意他出院并尽快回到工地去呢。
吕师傅于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握着三寸丁的手一连说:“兄弟,好兄弟,真兄弟也!”
三寸丁只得根据刘定坚的指示,代表正辉公司帮吕师傅办出院手续。
走入医生办公室,负责吕师傅的是一个副主任医师,正在伏案写病人日记。
冷不防听得三寸丁说要帮吕师傅办出院手续,很惊讶地说:“什么,你要替吕师傅办出院手续?可他仍然还有晕眩呀,血压也很低,回工地后再攀上高处,恐怕容易出事呢。你们公司可不能为了区区几个医疗费而提前替吕师傅办出院手续啊!那样是不道德的……”
听得副主任医师如此说,三寸丁凶巴巴地抢过话题来,吼道:“你说话干净点儿!什么人道不人道的?你知不知这出院是吕师傅恳求公司,才让他出的院?你以为人人都有医保的吗?就算有医保,也还要自己支付一部份呀!就这一部份,也是许多人负担不起的,你知不知道?”
副主任医师斯文惯了的,最怕三寸丁这种打横来的人了。
于是翻了两翻眼皮,看也没看,就在病历上签上了同意出院几个天书一样的字。
在回公司的路上,三寸丁有好几次都看到吕师傅左右摇晃了,可他却装作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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