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站在一旁,眼睛也是红红的,心里把那些该死的人咒骂了千万遍,她那好好的小姐,怎么就偏偏要配上那等烂货?!大房二房就没有未嫁的女儿么?再不济也还有那庶出的三房,那屋里适龄的姑娘那么多,怎么不拉一个出来?说到底,也就是四房在这府中人微言轻罢了!
“夫人,您可得顾着点身子呀,这、这聘礼都下了,却是回天乏力啊……”王妈妈给文氏拍着背顺气,一边劝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小姐也不是个孬的,以后只要好好侍奉公婆,有爱妯娌,即便姑爷……总会熬出头的。”王妈妈不能跟着主子伤心、骂人,只能默默劝慰,如今这情况,除了站稳、拿捏住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那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说白了就是熬,总会熬出头的!
“侍奉婆婆,友爱妯娌我没这么做么?”文氏猛地直起身子,厉声说道,“我知道娘家不得力,知道太夫人不喜欢咱们四房,所以处处与人和善,半分不与人争,就是希望在有难的时候能有人能帮咱们一把,可如今呢?是生生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
文氏只是个举子之女,那举子为官没什么能耐,得罪了上司被发配到塞北,后来偶然遇到了韩四爷,韩四爷是个喜欢读书的,可韩家不知什么缘故却没有给他请个像样的老师,所以一遇到那举子,就觉得有惊世之才,大为尊敬为了表达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特意求了老夫人求娶举子之女文氏,原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但没想到太夫人居然答应了!
文氏当初还以为是四爷受宠,太夫人不愿违了他的心愿,却哪知根本不是这样!
“这、可这事已是定居,咱们又能怎么办?要不、要不去问问老爷,让他想想办法?”七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王妈妈也不忍心她受苦,却又无能为力。
文氏默默摇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不能去找四爷,找他也没用,他的脑袋里全是那些酸诗俗词,整个人没什么主见,在太夫人面前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不会说。
“我的女儿啊……”文氏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她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前年已经嫁了,嫁得平平,但日子过得还算和顺,可这小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啊!
“哗啦……”王妈妈正在劝慰文氏,就听见珠帘响动,一道靓丽的身影走了进来,却是七小姐韩锦。
韩锦刚刚及笈,此时梳了一个坠马髻,发上斜斜地坠了几枚玉兰花的白玉坠子,衬得墨发如瀑,配上那玫红色的金丝滚边长裙,整个人十分艳丽活泼。
“七小姐。”王妈妈急忙收起悲伤的神色,恭敬地给她行礼,然后忙招呼丫头去打热水来给文氏净脸。
文氏脸上的妆容也花了,根本掩饰不住她哭过的痕迹,她见女儿来了,也只是止了眼泪,涩声说道:“锦儿来了……”
韩锦脸上却没有什么哀戚的神色,反而眉眼飞扬,笑意盈盈,“娘怎么又哭了?这可叫女儿怎么放心得下?”
她要出嫁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娘亲了,府里那些可是会吃人的!
“娘、娘放心不下你啊……”文氏仔细地看着女儿,越看心里越是愤恨!这么好的女孩,就生生被那些人给害了!
韩锦却不以为意,轻轻拍着文氏的手,安慰道:“娘,怕什么?不就是嫁人么?人家还能吃了我?”
“你不知道,那人……”文氏忽然一顿,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和女儿怎么说才好。
“不就是花天酒地,庶子庶女一大堆么?”文氏不说,韩锦也清楚得很,嗤笑一声,“既然两家要结亲,他们就不可能对我怎么样,还得把我供着呢,到时候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韩锦对这门婚事看得可比文氏要清楚得多。
“那日子怎么过啊!”文氏心疼得很,哪个女子不希望找个知冷知热的丈夫,举案齐眉?她的丈夫虽然没什么出息,可平日对她也是和颜悦色,比较关怀的,小女儿却要吃那样的苦……
“也就这样罢了,谁家没有这些事?这王家小公子也就是比别人过了一些罢,娘看那些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说不定尽是衣冠禽兽呢!”韩锦挑眉说道,女子么,只要嫁人,就得面对婆婆、妯娌、妾室、庶子庶女,那嫁谁不是嫁?
“你……”文氏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拍了女儿一下,骂道,“就你有理!娘还不是为你着想!”
韩锦连忙说道:“是是是,是女儿不是,娘说得都是对的!”
文氏看女儿那样讨巧的模样,一下子破涕为笑,“你啊……”
“娘……”韩锦趁机滚进文氏怀里撒娇,好半晌,直到把文氏哄高兴了,才抬头说道,“娘,女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您先休息休息?”
文氏又哭又笑地早就累了,此时也就点点头,“好,你去吧,我睡会儿。”
“诶。”韩锦和王妈妈一起服侍着文氏躺下,嘱咐丫鬟们小心照顾,之后才轻轻走了出来,一出院子,她的脸就冷了下来。
“哼,算计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她冷冷说道,眼睛看向东方主院那边,满目冷冽。
她是可以嫁到王家去,也可以把握住对自己最有利的形势,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好处、过得舒畅,可这不代表被人算计的事情就能这么揭过!
不死也得扒层皮!
“七妹妹……”她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韩锦听了,暗哼一声,却是收敛了脸上的寒意,缓缓转身,果然就见她的六姐姐韩鑫在那站着,身姿婀娜窈窕。
“原来是六姐姐啊。”这韩鑫是大房庶女,比她大一岁,原本按年龄应该她嫁去王家,只是她却是个庶女,王家不肯。
韩鑫走上前,拉着她的手柔柔说道:“姐姐……姐姐知道妹妹心里苦,可、可这都是命不是?”
“姐姐说什么话?”韩锦抽回手,打断她,“祖母一直说妹妹是个心宽的,怎么会苦?”
“那王家公子……”
“这是祖母和大伯母给我说得好亲事,妹妹很感激呢!”眼看着韩鑫还要说什么,她不想再听,怕自己忍不住出手打人,“妹妹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韩鑫恨恨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入刀子一般。
哼,嫡女又怎么样?不受宠,还不如自己一个庶女过得好呢!
韩锦脚步越走越快,心里的怒火也越来越盛,那些人欺人太甚!
她的父亲母亲不得太夫人喜爱,加上父亲没什么出息,膝下又没有儿子,所以在府里没什么说话的地位,她们三房也一贯低调,可是有人却把低调当成好欺了!
除了她之外,还有那么多女孩,适龄的也不少,虽然都是庶女,可只要韩家坚持,王家也得认了,况且一个得宠的庶女也比她有用的多,可偏偏为何是她?还不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韩锦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所有丫鬟赶了出去,反锁上房门。
“哼,想让我做棋子,也得看你们拿不拿得起!”让她嫁过去,不就是为了麻痹上头的人吗?看吧,我们韩家虽然和王家结亲,可嫁的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女孩,啊哈,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什么的!
当人家是傻子呢!
韩锦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慢慢冷静下来,“我得为自己找好退路才行。”
她虽然现在可以趁机让大房放一把血,韩、王两家因彼此利益也不会为难她,可世事难料,万一以后出点什么事故,她就是第一个要被消灭的人!她得为自己找条退路!
“怎么办呢?”这个退路,或者说靠山,首先得在塞北,否则远水解不了近渴,其次得与韩家有着旗鼓相当的势力,再其次,与韩家还要有一点对立关系,这样才会帮她!谁呢?
不知怎么的,她眼前忽然闪过肃王妃的身影,那天她远远地看到过,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可那身影却是深深印在脑海里。
“肃王妃!”她眼睛一亮,“肃王妃后面有肃王啊!”
她双拳紧握,最终下定了决心,露出坚定的神色,她走到房间角落处,那里堆着五六个箱子,她费力地把箱子搬开,打开最底下的一个箱子,又在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个匣子。
那匣子十分简陋,木材廉价,且没有经过雕刻,她却轻轻拍着它说道:“就靠你们了,希望王妃能看得上这点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
☆、第72章 生病
塞北的冬天和去年一样;鹅毛般的大雪呼啦啦洒了一地;有些已经干枯的树木承受不住重压,“嘎吱”一下断裂开来;簌簌地雪花滚落下来,掉在已经清扫得干净的小路上,若是往常,扫雪的婆子定要啐一口骂一句;只是今日却什么都不咒骂;赶紧拿着扫帚把雪扫了。
“哎……上头打个喷嚏;下面就跟得了瘟疫似的紧张,王妃还是快点好起来吧……”婆子一想起肃王殿下那张阎王脸就浑身哆嗦。
此时的蘅院内也是静悄悄的,所有的丫鬟都放轻了脚步;不敢惊扰了里面的主子,兰屏端着药站在门口顿了顿脚步,若是平时,定已经有人抢着来打帘子、接药碗了,此时却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地不敢上前,兰屏想想肃王殿下的火气,虽然很是害怕,可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兰帘站在角落里低眉敛目,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王爷,药好了。”兰屏走上前行礼,也不把药放下,而是直接奉到肃王面前,反正他都是亲自喂药的。
“嗯。”赵宁川接过药碗,兰屏就退到兰帘旁边,一同做起了缩头乌龟。
赵宁川坐在床边的一条锦凳上,左手端着药碗,右手用勺子不停地搅着,明明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他却偏偏面无表情。
床上的舒然头上顶着一条湿帕子,全身滚烫得不行,可却偏偏觉得很冷,屋里地龙烧得旺,她身上还盖了三条厚棉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还是微微发抖,她此时勉强睁开双眼,隔着玫红色的纱幔,隐隐看到赵宁川的身影,又见屋子里静得过分,心里微微一叹,知道他很生气,就是不知道生哪样气多一点,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又闭上了眼睛。
“喝药。”纱幔一掀,赵宁川坐在了床边凝眉说道,然后把手伸到舒然脖颈下,微微使力,舒然便坐了起来,她全身无力且疼痛难忍,只得靠在他肩头。
“喝药。”赵宁川扶着她,又说了一遍,把药碗送到了她的面前。
舒然只想快点好起来,于是咕噜噜一下子喝了下去,“好苦……”
赵宁川把药碗放在一边,听她说苦,只是冷眼瞧了她一眼,说道:“自作自受。”声音里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责备。
舒然忽然间觉得委屈,不想理他,只自己又躺回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闭上眼睛不看他。赵宁川看着她,嘴角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在旁边陪着她。
舒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脑子里嗡嗡嗡的,一想事情就疼得厉害,她告诉自己要赶紧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可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昨天晚上他忽然发的火,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赶忙擦掉。
赵宁川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昨晚……确实是他不应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会发火,明明她也没什么错,他说过要好好待她的啊……
他嘴角动了动,伸手想要抚上她的秀发,却是顿住了,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舒然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只记得中间被人扶起来吃了粥、灌了药,然后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唔……”舒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有些酸涩,她使劲转了转才好些,她应该是睡了很久,以至于现在头还是有些疼,但身上却是不烫了,但却有些粘糊糊的,全是汗。
她缓了一会儿,才翻了个身,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惫,此时双手环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就像以前每个清晨那样。
只是现在不是清晨,而是深夜,屋里的角落处点着一盏灯,昏黄的光芒透过纱幔已经减弱很多,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她也不想理他,她觉得她是被娇惯坏了,一点点的委屈都受不了了,尤其是来自他的,舒然想转回身去,却被赵宁川按住扣在怀里。
“还在生气啊?”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一只大手轻轻扶着她的头发,“对不起。”
舒然所有的防线却在这一瞬间崩塌,他不说对不起还好,一说就觉得更委屈了,咬紧牙关都憋不住那溢出来的眼泪,“你、你欺负我……”
一句话出口,眼泪流得更凶了,全都染在了他的衣襟上。她明明不是个爱哭的人,明明不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如今却因为他的一次发火而委屈、伤心,是因为被他惯的么?
“你做什么要对我发火?不说就不说啊,我会逼你?”舒然咬着牙,抬起眼望着他,“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从来不会逼你,这次只是因为自己一时口快,你就……”
“对不起。”赵宁川点住她的唇,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心都被绞在了一起,“是我混蛋,本来就没什么不可对你说的,只是……”
“我才不想听!”舒然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声音还带着哭腔,“我也不感兴趣,现在不听,省得你以后想起来又胡乱发脾气!”
赵宁川心里无声一叹,然后撩起被子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和舒然头碰头,舒然见他居然钻了进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推他,却被他牢牢扣在怀里,“阿然……我想和你说,现在是我想和你说,想和我自己的妻子分担所有的一切,无论好与坏。”
那些事情自己一直埋在心底,从不与人说起,也从未有人问过,就那样藏在心里的角落,以为忘却,但始终记得,所以昨日舒然问起的时候,自己才会那么激动地甩袖而去。
“你说,你说不该我管的别管!”舒然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自己先是被吓到了,后来又觉得委屈和不解,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第二日就着凉感冒了。
赵宁川轻抚着她的背,低头去看她,却发现在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