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早被这一口一个“妾室”给气哭了,秦氏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却又不能这样把她弄下去,之好叫人死死堵住她的嘴,按住她的身子。
“这第三样啊,”安公公把医典放回去,又指指最后一个箱子,“打开。”
一名壮汉上前打开。
众人望去,却又是两本书,却相对前两本要薄一些。安公公拿着它,举起来给大家看清楚。
一本是蓝底黑字,十分朴素的《女诫》。
一本装帧精致,上书两个金灿灿的烫金打字:妾礼。
“哈哈哈……是《妾礼》啊!”人群中静默一瞬,又爆发大笑,震得树上的雀儿都连忙振翅飞走。
“这两本书,不用洒家说,苏阁老也知道何意了吧?”安公公笑眯眯地像一尊弥勒佛,“王爷说了,这妾室么,想要在后宅讨活,光有手艺、伺候好主母是不行的,主母们最喜欢的呀,还是那守规矩的妾室!所以啊,王爷特意寻了这两本书来,希望苏小姐日夜研读,有所助益啊!”
妾室么,就得学学妾室的规矩,没得生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谢王爷好意。”苏阁老最初的慌乱过后,平静下来,此时也能够语气不惊了,“臣一定好生督促孙女。”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撕苏家脸皮,给苏家难堪,可那又如何?苏宁本来就是为妾,肃王口口声声为苏宁着想,他们能说一声抱怨?
不能,抱怨只能私下,现在若是说一句不敬的话,那不知肃王还有什么后招等着。
他原本以为肃王即使不满这桩赐婚,那也会等到苏宁过门再发作,顶多冷落下孙女,天长日久,这不满也就去了,况且苏家不也是一个助力么?
如今……
“既然事情了解了,那洒家也该复命去了,苏阁老告辞,”安公公转身,正要下台阶,却又想起什么,回身说道,“王爷还说了,以后苏小姐的嫁妆,不用备什么金银珠宝,这些无用,多给主母做些衣物,再把这些医术、规矩学好,王爷检查过关了,那也就好了。”
说完招呼着队伍,再次吹吹打打地离开,众人连忙让路。
“哈哈哈,苏家这次可丢大人了……”
“可不是么?谁让人家上赶着坐妾?”
“王爷侧妃啊,谁不想做?”
“看来肃王殿下挺爱重王妃的,苏小姐以后可惨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传到苏家众人耳中。
“爹,您看?”苏三老爷脸色惨白,被说的是他女儿,他老脸都没地放。
“肃王……”苏阁老眯眼看着那三只箱子,沉默不语。
苏宁拼命挣扎,好容易挣脱仆人的手,大叫道:“肃王……我要杀……唔……”再次被捂上。
苏阁老看看孙女,无奈摇摇头。
苏家的事,很快传遍京城,沸沸扬扬。
可正在瞪着肃王的舒然,此时却毫不知情。
太阳缓缓升起,一缕缕温暖明亮的光芒透过窗纱射进屋里,舒然随手挽了个发髻,穿了一件素雅的青花襦裙,外罩一件浅蓝用金线勾边的半臂,模样清丽,但却明显是匆匆打扮的样子。
舒然觉得自己两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今天早晨自己还没自然醒呢,就被人摇醒,本以为是兰屏,还迷迷糊糊地打了他一下,可后来睁眼一看,却见肃王弯腰站在自己床前,锲而不舍地摇着她。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被人从被窝里揪起来过,何况是个异性?!
这也就罢了,可是……可是她当时是穿着自制的吊带睡裙啊!因着伸手打了他一下,所以一条手臂和一边肩膀都露了出去!走光了啊!
万幸她睡相好,万幸她居然没叫出来。
而肃王殿下盯着她愣了一下,便转身躲在了床后,只冷冷丢下一句:“你先洗漱。”
她只好认命地叫了兰屏、兰帘,梳洗好之后,想了想,又叫人送了早点进来。
“殿下……有何事吩咐?”舒然打发了丫头下去,喝了一口热牛乳,问道。其实她想问,您老抽什么风?可奈何以后要在人家手下讨生活,不得不委婉些。
赵宁川原本正用银勺胡乱戳着一块枣泥糕,闻言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
满头青丝被松松挽起,顺着肩膀垂落下去,脸上未施脂粉,却透着一股自然鲜活的白皙红润,那双明珠一样的眸子看着他,满目恭敬,可那微抿的嘴唇却出卖了她。
原本小巧红润的嘴唇上,还有着一点牛乳的痕迹,显得更加水润光泽。赵宁川忽然想起了解连环最爱吃的水蜜桃。
他不由得拿起手中的银勺,伸手轻轻戳了一下。
☆、第25章 说笑
微凉的触感从唇间传来,舒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回靠去,待看清是肃王用勺子戳自己,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刚刚他没用过这勺子吧?
“肃、肃王殿下……”舒然镇定下来,却实在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您要杀要剐给句话啊!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好意思么?
赵宁川看着舒然趁势往后挪了挪,两人间本就隔了桌子,此时更远了。
他挑挑眉,不动声色地收回银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说道:“我只是来瞧瞧你。”
舒然听了,忍不住眨眨眼睛,来看她需要翻墙?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哦……”舒然扬起了语调,起身福了福,“谢殿下挂念,祖母昨日还念叨着,择日下帖请殿下宴饮呢。”
潜台词:来人家里不先拜见长者,您的礼数呢?
赵宁川听了,居然满脸认真地点点头,“是我疏忽了,待会儿去向祖母请安赔罪。”
赔罪?敢情您想跟她说“我大清早闯了您老孙女闺房,深觉有愧,特此赔罪?”
张氏不一拐杖敲死他才怪!
舒然不觉得他真会去和张氏说什么,但……听他口口声声地“祖母”,心里着实别扭,想了又想,还是说道:“殿下,您也知道,女孩子家最重规矩,如今虽是赐婚了,可是……正礼未行,实在不好同样称呼长辈……”停了一下,干脆还是举个例子好了,“您称呼我的祖母为祖母,岂不是……让圣上多了个母亲?而且皇子中,也没有这样称呼妻族长辈的,您看太子爷和英王殿下就是。”
妻子管公公婆婆都叫爹娘,而丈夫,历来就是岳父岳母地叫,除了少数很尊重妻子的,也偶尔喊两声爹娘。而皇家么,岳父岳母见了女婿还得行礼呢,哪敢让女婿喊爹娘?估计皇帝也不许啊……
舒然自觉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可一看肃王,却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眸光清亮,也不知听进去没。
“哦,”赵宁川低头打量着她,良久开口,“你不用心急,婚期还有两年,是有些久了,但总得等你记笈不是?虽然我也觉得太长了。”
舒然气结!谁心急了?谁和你讲婚期了?故意曲解好不好?!
“您……我……”
“至于称呼问题么,”肃王殿下终于找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别人我不管,但我若是什么都和别人一样,也活不到今日了。”
话题有些沉重,舒然敏锐地觉得再说下去就得歪楼,她现在还不太想了解他的一些过往……
“王爷这么早来看望舒然,定没用早点吧?”舒然生硬地转开话题,“这块杏仁香酥饼不错,香脆且薄,王爷尝尝?”
舒然用公筷夹了一块杏仁香酥饼在他的碟子里,那饼子黄黄嫩嫩的,还有一股子乳酪香味,赵宁川咬了一口,香甜不腻,很是不错。
“你做的?”他吃了半块,又喝了一杯热茶解了甜味问道,他可知道她经常捣鼓些吃食的。
舒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揪出来,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做了?有时间么?
“这是厨娘做的。”看着肃王一个大男人只吃了半块饼,之后又喝茶,估计不喜欢甜食,舒然脑筋一转,笑道,“府中多女眷,所以吃食偏甜,殿下来的突然,怠慢了。”
赵宁川不接话,舒然又道:“殿下习武,早点不吃好了于身体不好,恐会积疾,所以……”
所以你赶紧回去吃吧!
她说的可是良心话啊,不吃早点,什么胃病啊,肠癌啊,低血糖啊……乱七八糟的病都会有,这年头医疗落后,连个感冒都有可能死人,可得注意啊!
赵宁川右手杵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在撵自己的人。舒然被他看得不舒服,微微低了头。
眼前的人儿只有十三岁,身量、脸蛋还未完全长开,但已初见秀色娇俏,身形匀停。一身素雅的装扮,却未见寡淡,反而有几分灵动的气息,宁静而不呆滞,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心怀,全身都舒畅起来。
赵宁川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宁静平和中带着几分欣喜的跃动,很陌生,却不排斥这种感觉。
他的笑意更大了,他的直觉和选择,历来都很少有差错。
他的目光将舒然从头到尾仔细瞧了几遍,最后无意扫到了她那微微起伏的曲线和桌上的半盏牛乳,一句话不经大脑就溜了出来:“我听说牛乳配了木瓜,可以……”
那两个字生生憋在嘴里,说不出来。
如果是个土著,不知道牛奶木瓜的作用也就罢了,可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来的女士,舒然不知道的话枉为人!
“你才喝木瓜牛奶!你全家都喝木瓜牛奶!”舒然也不经大脑地骂了出来,淑女气质消失殆尽……
士可杀不可辱,女人最听不得三个词:一丑二胖三平胸。谁拿这三样说女人,朋友友尽、恋人分手、夫妻义绝!哼!
肃王殿下不小心踩到雷了……
刚刚舒然那中气十足的反驳,让一向淡定的肃王爷呆愣好几瞬,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和冒火的眼睛,半晌才转过弯来:“你……”
明白了,人家知道木瓜牛乳是干嘛的……
不知道还好,他可以玩笑戏弄一下,可人家知道的,现在反而让他尴尬了。
“嗯……本王,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宁川摸摸鼻头,掩饰了下尴尬,解释道。
“什么‘不是那个意思’,到底什么意思?”舒然是真的生气了,倒也不完全因为这个,这只是一个着火点罢了。
一大清早被一个“陌生人”逮起来,云里雾里地胡扯一通,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是个王爷就能瞎折腾人吗?(的确能)
作为穿越人士,她已经不和他计较闯人闺房会毁人声誉的事了,他还、还说她……舒然也不想说那两个字。
总而言之,舒小姐隐忍多时的起床气爆发了!
“王爷此番到底有何贵干,能否明明白白告诉舒然?”舒然皱眉看着他,“如此戏弄,王爷置舒然于何地?”
赵宁川见她神色严肃,也不由正了心思,认真说道:“我……”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瞬间想起解连环和他吹嘘情史的时候说过,女人生气了,男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道歉,不管是不是你的错,先把火灭了,再论其它。
他当下站起身,走到舒然面前,说道:“今天这事,的确是我鲁莽了,考虑不周,可的确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临时起意想来看看你而已,若惹你不快了,以后不再这样就是。”
他不会哄人,也没这个经验,更不会说出“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之类的话,只能原原本本地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听着难免有些干巴巴的,还有点霸道,甚至有些不诚恳和不耐烦。
舒然有些惊讶地呆住,杏口微张,抬头仰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在道歉?
仔仔细细把这句话咀嚼一遍,虽然没有“对不起”,但的确是这个意思没错。
舒然有些意外,刚刚她那句话出口,已经想到他也许会发怒,怎么惩罚她都不怕。她骨子里其实是个有些率性的人,平时说说笑笑,能忍能让,但她不想忍的时候,也不会强憋着自己。
可他道歉了……
现在还站在她面前,等着她回应……
“呃……王爷……”舒然也站了起来,两人的距离就有些近了,“刚刚,刚刚是舒然口快了,说话不当,应该是舒然请王爷不要怪罪才是。”
“这就好了,”肃王摇摇头,“我们都不生气,可好?”
也不知是不是舒然听觉有问题,只觉得那句“可好”语气都轻柔了许多。
“王爷宽宏大量,舒然谢过。”
“自在些吧,这么拘礼做什么?”肃王没有坐回去,干脆拉了张凳子坐在舒然前面,又示意她坐下。
舒然坐下去,才发现这样两人挨得太近,膝盖都碰在一起了,她想要换个位子,可这样又太刻意……
肃王的存在感很强,男。性温热阳刚的气息将她牢牢笼罩住,她还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熏香。
舒然两辈子加起来,接触过的异性除了亲戚以外,两个巴掌就能数完,深入接触的就更少,和前世的男朋友也最多就是拉拉手,偶尔亲亲(还是蜻蜓点水的),所以……她难得的有些脸红,还好脸颊原本就红润,也不是那么明显。
舒然想把腿往外挪一些,可却抵着肃王膝盖,动不了,“呃……王爷?”
肃王没有配合精神,仿佛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往她头上看了一眼,凉凉问道:“为何不戴?”
舒然没反应过来,什么没戴?
“发箍。”肃王提醒。
“哦,那个啊,我收着呢,改日戴,改日戴……”舒然有些心虚。
肃王显然不信,含笑扫她一眼,便起身往她梳妆台走去,舒然连忙起身跟过去。
梳妆台小巧精致,雕上了莲花刻印,用金、银漆填色,连那铜镜镜座也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赵宁川在梳妆台上翻翻捡捡,找遍了她所有放置首饰的匣子,也没有看到那个发箍和手镯,扭头问道:“哪里?”
舒然无奈,只好从一只匣子里拿出一把钥匙,然后把房间角落里的一只箱子打开,这才拿出那只匣子来,“我、我好好放着呢。”
肃王接过,掂了掂,说道:“不想戴?”
藏这么严实,不就是打算锁起来不戴的么?
“哪、哪有?”舒然打死不能承认,“有合适的场合,就会拿出来戴的。”
赵宁川打开匣子,看看那两样东西,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