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暗算了。
林五冷笑:“茉茉刚才已经说了啊,是她撞了四姐,不过四姐在想什么呢?这大半日了,才想起来问自家亲妹子被烫得如何了。”
其实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她字字句句都针对林谨容,叫杨茉实在听不下去。杨茉看了看没有任何表情的林谨容,知她是不打算争辩了,当下暗自叹息一声,大声道:“林五妹现在最紧要的是六妹的伤,不是吵闹和追究谁的时候”
陆云扯了林五一把,林五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林谨容根本不打算理睬林五。林五在她眼里,已经彻底成了个可笑之极的跳梁小丑。自梅林中林五要她给林玉珍母女道歉的时候开始,她们之间那种虚假的和睦共处的关系就已经被彻底打破,更不论后来林五露出本性的一系列表现。
出乎意料的是林六的表现,她不气不恼,一手扯住林七,看着林谨容一笑:“我穿得厚,茶水并不烫,伤得不重,就是红了红皮儿,被吓了一跳而已,四姐你不必担忧。”又大方地对着杨茉道:“茉茉,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别自责了。”接着再对众人盈盈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太过大惊小怪,扰了大家的雅兴。”
当事人不追究和稀泥,其他想浑水摸鱼的人都没了主张。吵嚷一阵后,终是平静下来。然,再也没了留在此处玩耍的心情,众人便都由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回了听雪阁。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过林玉珍,林玉珍很快就指派人把林六带入里面验伤上药,留在听雪阁里的文氏见公婆的掌上明珠伤了,吓得和什么似的,全程守护,急得要不得。
因为事情又和杨茉有关,杨氏难免骂杨茉:“怎么这般不小心?好端端地站着,干什么会去撞上林四姑娘?”
杨茉委屈万分,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好好地坐着,突然就被人从后头撞了一下,受不住,就撞着了阿容。恰逢那时候林六妹刚好端了茶,因缘巧合才成这样子。”
林家姑娘们就没一盏省油的灯,那林四恰恰又是个有才还木讷的呆木头,自家这个看着聪明,却没经过这些厉害的,今日事事因她而起,别人不算计她两个还算计谁?杨氏心里虽然相信杨茉的话,却仍然骂她:“大姑娘了,还这么不小心。快给你林家两位姐妹赔礼去”
林玉珍忍住烦躁拦住了:“什么大事儿,牙齿也会碰着舌头,别太苛刻啦。茉茉呀,真是太磊落大方了,遇事儿敢担责,不巧言令色,我真是喜欢。这么好的孩子,你就别说她了。看看,委屈得,让我真心疼。”
林谨容在一旁听着,淡淡地翘了翘唇角。她可不就是那犯了错还巧言令色,不敢担责的人么?
杨氏叹了口气:“您快别夸她了,我娘家七八个侄儿,只得她一个侄女,自小被娇宠惯了,终日总是闯祸,我也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这就带她回去了。茉茉,快过来给你陆家大伯母行礼。”
杨茉与林玉珍屈膝行了礼,转过身就抓住了林谨容的手,亲密地贴着林谨容的耳朵低声道:“我没看清楚是谁干的,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等我回去问了身边的丫头谁看清楚了,再给你说。我本是好意,但终究是害了你,对不起了。你自家小心些。”
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是她自己上赶着被害的,这个道理林谨容还懂。林谨容轻笑道:“茉茉,我怪谁也不会怪你。多亏得还是你撞的我,若是换了其他人,指不定不会站出来替我作证。”
杨茉见她不气不恼,反而还能笑出来,也随之轻松了许多:“这样说来,你反而该感激我了?”
“你信不信?我今日很欢喜,都是因为你。”林谨容低声道:“我这一回去,怕是很久都没有机会再出门了,你若是回了江南,莫要忘了我。”
杨茉沉默片刻,紧紧握了握林谨容的手:“嗯”
此时杨氏与林玉珍已寒暄完毕,走将过来摸了摸林谨容的头发,亲切地道:“容容,茉茉不懂事,今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看在你舅母的面子上,莫和她计较。”
林谨容抬眼看着杨氏坦然一笑:“茉茉是我最好的朋友。”
杨氏满意地点点头,摸摸林谨容的头,想说什么终是未说,携了杨茉的手辞去。
林玉珍厌弃地看了林谨容一眼,冷声道:“容丫头,你是姐姐,也不小心护着妹妹们些,就只顾着自己玩。多亏你六妹只是红了皮,人也大方不娇气,不然我看你怎么和你二伯父、二伯母交待?往日里看着你是个老实憨厚沉稳的性子,谁知竟这样不识大体,不知轻重,没有分寸”
还不知进退,没有眼色,惹人厌烦吧?林谨容微微颔首,肃颜道:“姑母说得是,谨容愚钝,羞愧万分,回去后就准备向祖母请罪,面壁思过。”
林玉珍被她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其他话可以说,便气道:“算了,年纪大了,被你们姐妹这一吵,我耳朵嗡嗡作响,头疼。就让你三嫂领了你们先回去吧。真扫兴”
文氏忙站起身来,恭敬地道:“是,姑母。”
林五大为不甘,恨恨地瞪了林谨容一眼,满面委屈之色。 陆云轻轻握了她的手,低声道:“改日我又邀你来玩。”
林五这才面色稍霁,贴着陆云的耳朵低声道:“看她那轻狂样儿,往日里我当她是个老实心善的,谁知道却是个心机深沉狠毒的小人。此后,我再不要和她一起玩的。”
陆云一本正经地道:“五姐这话差了,四姐姐本来就比你我有才气许多,多得大家几分称赞也是该的,我输给她是心服口服的。经过这一次,她是要才名远扬了。”
“就你心好”林五神色间更见嫉恨:“她不过侥幸而已,也敢说什么才名远扬?”
陆云淡淡一笑,抬眼看着林谨容那只被林五踩了个脚印的小鹿皮靴子,低声道:“五姐你小心了,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做,若是因此被责罚,多不好。”
林五轻蔑地道:“她自身难保,还敢多嘴?”双胞胎曾经用在她身上的招式,一朝有了机会,她便毫不犹豫地用在了林谨容的身上。原因无他,柿子捡软的捏。
陆云也就不再言语。笑盈盈地把文氏并林家姐妹四人送到垂花门口,方才转身回去。也不去见林玉珍,径自回了房,叫贴身丫鬟简儿:“把适才林四吹过的那只埙拿过来我看。”
简儿忙道:“姑娘,还没清洗呢。”
陆云拔高声音:“你没听见我说的话?”
简儿忙默了声息,去拿了来放在陆云面前的鹤膝棹上。
陆云定定地看了那埙许久,缓缓伸手,将两根青葱玉指捏了那埙,高高举起,手一松,“啪”那埙跌落在青砖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简儿习以为常,也不劝,只蹲下去慢慢收拾干净了。
林五不肯和林谨容坐一张车,理由是林谨容今日丢了林家姑娘的脸,她不屑与林谨容坐一张车。文氏万般无奈,今日来的一共就是三张马车,因为害怕林五和双胞胎又起纷争,早前是她和双胞胎坐一处,林五和林谨容坐一处,丫头婆子们挤一处,这会儿又该怎么安排才好?
荔枝和桂圆愤恨不平,林谨容理也不理,径自就上了车,林五不愿意和她坐车,又与双胞胎不和,干脆就留在这里好了,要不然就去和丫头婆子们挤一张车,再不然,也许可以让陆云专门替她派张车。又干他什么事?林五,也不过只有这点水平而已。
文氏为难之极,只能去和双胞胎商量,林七脆生生地道:“才不要哈巴儿狗和我坐车她不肯走就留在这里好了反正她也不想走的。”
林五气急:“你骂谁?是女诫还没抄够呢吧?”
林七道:“谁是哈叭儿狗我就骂谁。谁答我的话就是谁。”
文氏急得直冒冷汗:“姑娘们,这是要叫人笑话么?你们和你四姐坐一张车好么?”
林六灿然笑道:“行。三嫂你让四姐过来。正好的,我也有句话要和她说。”边说边别有意味地看了林五一眼。
林五攥紧了袖子,仇恨地瞪着双胞胎。
第48章听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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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虚抹了一把冷汗,又跑过去同林谨容商量:“四妹妹,还要烦劳你过去和六妹、七妹坐。本来该做妹妹的过来,但是你也晓得,六妹被烫伤了……”
林谨容似笑非笑地看着文氏,文氏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也是没法子……”
林谨容却已经起身往下走:“今日给三嫂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为难三嫂。”同样给人做过儿媳,又怎不知媳妇难为?她为难文氏做什么?
双胞胎见她上车,倒是没为难她,只林七道:“四姐你干嘛让那叭儿狗?你就该在车里一直坐着,她有本事就站在外头好了”
林谨容不答。这姐妹几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怪,早前是双胞胎凶蛮,不把她放在眼里,总是把林五给欺负得够呛。现在却是随着双胞胎被狠罚那一回,林五和陆云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人都发生了变化。当然,这其中变化最大的人是林六,林五么,应该说是渐渐露出了她本来就有的劣根性和小人样。
折腾一番,马车终于前行,行程过半,林六轻轻挑了挑窗帘子:“又下雪了。四姐姐,你猜今日是谁推杨茉来撞的你?”
林谨容道:“我不知道,杨茉也说她没看见。大概是谁不小心吧。毕竟人多地方小,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其实她仔细一想来,林六、林五、陆云都脱不了干系,一切皆有可能。
林六反常的大度得体无疑让她顺利脱颖而出,成为今日林家四姐妹中品行最温厚之人,回去后若是老太太要夸人,第一个就是林六。
林五今日恨极了自己,早前就要自己和林玉珍、陆云道歉,瞧瞧她后来嚷嚷出那几句难听话,真是怎么难听就怎么说。所以也不排除林五为陆云出气,讨好陆云的可能。
至于陆云……林谨容有些怔忪。自己两次夺了陆云的风头,让陆家这个暖炉会相当于专为自己开的了,陆云恨自己也不奇怪,再加上自己偶然间发现的那个小秘密,假如是真的,陆云更有理由。且陆云是在自家地盘上,做什么都最方便。可是,猜测仅仅是猜测,她不能仅凭这个就能断定是陆云搞的鬼。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属于林家姐妹的内斗,林五使坏,被林六窥破,果然打翻了手里的茶盏,却很有技巧地让自己只是受了些微烫伤,然后利用林七冲动的脾气嚷嚷出来,一举成为最后的赢家,现在又打算来挑拨自己和林五对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林谨容轻轻打了个寒颤。原来一件小事,仔细分析,也可以分析出这么多的可能和弯弯道道来。可从前,她只知尽量远离是非,被人害了,也只是暗自生气难过,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现在看来,一般情况下远离是非是应该的,却不该做个糊涂鬼。
林六缓缓道:“我知道是谁。”
林谨容迅速抬眼看着林六。
林六一笑:“是信儿。”
林七大叫一声:“什么?竟是她?看我不去告诉祖母,把这贱婢给打个半死,再拖出去卖了”
“闭嘴”林六瞪了孪生妹妹一眼,认真地看着林谨容:“四姐姐,你是个实诚人,认不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以往我们不懂事,经常欺负你和七弟还有五姐。兴许你还很替五姐不平。”
她有些羞怯地一笑,压低了声音:“我禁足这两个月,父母亲和我说了许多,我很后悔待你不好。可是五姐,她是咎由自取。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她都是装的。你还不知道吧?她表面上和你好,背里常常在祖母面前说你和我们的坏话。你要不信,就去问祖母房里的人。”
林谨容垂眼看着自家小鹿皮靴子上的那个脚印,面无表情地道:“她的变化是挺大的。比陆云表妹还恨我,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说那些难听的话。”
“看看她逼迫你的样子……啧,真是丢尽了林家姑娘的脸,好似林家姑娘就比陆家矮了一截似的。对待她这样的小人,你就该比她还凶她才会怕你。”林六不屑地弯了弯唇角:“你别怕,今日的事情经过我会和祖母说的。她是没挨过罚,所以不知家族一体,但今日以后,她就该知道了。”
林谨容一言不发。谁的话她都不信。她只从今日的事情中看出一件事来,三房要重点推出的是明显聪明许多的林六,林七只是个辅助的;她们早前也要防着她,但自从她分茶胜出彻底得罪了林玉珍后,她就成了三房拉拢来一起对付林五的工具。至于吗?林家的女儿是不是除了陆缄可嫁,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却又听林七轻轻叹了一声:“我早前和母亲去了姑母的房中,姑母房里的陈设我好多都没见过,崭新的铺翠销金料子整整两大箱,手都插不下去。还有陆云今儿穿的那条洒金榴花裙,听说是京中最流行的款式,要值两万钱。我也想要。”
林六瞅了她一眼,轻啐道:“眼皮子浅。”
林谨容抚了抚额头,陆老太爷善于经营积下万贯家私;陆建新在外为官多年,油水捞足;林玉珍嫁妆丰厚,管理陆缄极严格,丫头不能轻易近身;陆缄是长房唯一的子嗣,漂亮有才,看似前途无量;陆云年龄差不多,嫁出去就没啥影响。这么好的婚事,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果然都应该全力以赴地为自家的女儿谋算。
但假如他们知道,有朝一日,陆家的万贯家私会全数打了水漂,甚至动起了女人们嫁妆的念头,他们还会不会如此趋之如骛?
林谨容歪靠在车壁上,看着沉厚的夹棉青锦车帘子闭着眼睛轻轻翘起了唇角。
马车停下,林谨容扶着荔枝的手下车,正好看到林五扶着信儿的手,冷笑着,威胁地朝她看了过来,似乎是在说,你等着瞧,有你好看。
林谨容面无表情地与文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