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健步如飞,飞快地粘了上去。
陆建中阴沉沉地看了林谨容、林玉珍和范褒一眼,也跟着转身走了出去。他才一走,林玉珍就“嗳”了一声,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命方嬷嬷安排人将范褒送下去医治,看着林谨容道:“今日的事情,都是你出的主意。日后……”
林谨容明白她在担忧什么,其实林玉珍现在整个人心里都没底,因为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陆缄,还对分别了很多年的陆建新没有数,这样的话,听着难听,仿佛是推卸责任,要抓自己垫底,实际上是想要一句保证。
林谨容严肃地道:“是我的主意,但都是为了长房,为了毅郎。我想即便是我们什么地方做得不得当,公爹和二郎也不会怪我们。”她不能给林玉珍任何保证,但要让林玉珍明白,只有现在付出,才有以后的收获,此刻不是讲价还价的时候。
林玉珍垂下眼,撑着额头沉默许久,低声道:“走罢,去看看老太太。你也许久不曾见着你母亲了。”
林谨容便上前扶了她,婆媳二人互相扶持着朝荣景居走去。走到半路,林谨容正在回想今日所有事情的细节处,林玉珍突地道:“你安排毅郎跟着你住进荣景居了?”
“是。”她到哪里,毅郎自然是要跟着到哪里的。
林玉珍沉思片刻,道:“那里终究不是你的地盘,行事多有不便,你一忙起来,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把他送到我那里去罢,我来看顾他。”
林谨容很诧异,随即拒绝:“姑母比我还要忙呢。毅郎留在荣景居,多数时候都在我面前,没有大碍。”
林玉珍皱眉道:“今天这种情况,他能在你面前么?你要知道,现在我们和二房已经是冤家仇敌了。你没看见你二叔父踢打范褒的狠样?”
可是今天林玉珍也没能闲着不是?林谨容抬眼看着林玉珍:“似今日这种情况,姑母也闲不了,如果真不行,我就把毅郎送到他外婆家住些日子。”
第374章 不惧
林玉珍听林谨容说要把毅郎送到陶氏那里去,立时心里一大个疙瘩:“哪里有这种道理?你就不怕旁人挑你的理?”
林谨容道:“毅郎自打生下来,还不曾移窠呢。去他外祖家里小住一些日子,也当不得什么。何况现下这种情况,姑母也说了,人心难测,为他好,住到他外祖家里去才是最妥当的。”林玉珍和陶氏之间,她自然更相信陶氏。
林玉珍道:“你舍得?再说了,他刚赶了长路,才到家中,尚未适应,你便要他离了你身边,你也不怕他哭闹。”
林谨容不想再和她就毅郎的去向多谈,只道:“所以我说的是迫不得已的时候,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姑母若是忧心,有空的时候多帮我看顾着些就是了。现下还是先想想稍后怎么安排吧,那才是最紧要的大事。”
林玉珍半真半假地道:“阿容,如果老太太想似元郎、浩郎一般,把毅郎带到她身边去抚养,你当如何?”
林谨容一字一句地道:“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不然我和她磕到底。姑母可是听说什么了?”
林谨容说这个话的时候,眼里全是冷光,一脸的凶相,林玉珍皱眉道:“看看你这样子,有什么出息?不就是有人随便说说么?”
林谨容垂了眸子,淡淡地道:“我就说么,老太太身子这么差,养病尚且来不及,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是谁在中间捣鬼?姑母和我说,我必不会饶她”
林玉珍眯了眼:“你倒是说给我听听,怎么个不饶法?”
一颗雨珠挂在伞沿上,将落未落的,林谨容伸出食指轻轻接了那滴水,轻声道:“生死不惧。”
生死不惧林玉珍的瞳孔一缩,沉默半晌,忽尔凉凉一笑:“有这样的决心就好。”
林谨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闹不愉快,飞快地转换了话题:“刚才陆经私底下从角门跑出去的事情是我为了逼迫三叔父瞎编的,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人溜出去送了信的。”这会儿陆建中想必已经知道了真相,不知会何等的愤怒呢。
林玉珍的思绪被拉回来,皱了眉头道:“那么……”
林谨容道:“所以很可能想当场抓他们的包不容易,但只要能破了他们的局,不让他们为所欲为也就不错了。来日方长,姑母休要为了这个和族人不愉快。”不管那些族老和二房是个什么关系,都要区别对待,不能一次性全给得罪狠了。
林玉珍不满地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不要你提醒。”心里却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这些不识趣的老东西们吃回大亏才是。
行至荣景居,尚在院子外头就听到毅郎的哭声,林谨容丢了林玉珍就径直往里赶,只见毅郎趴在潘氏怀里含着拳头哭得正自伤心,陶氏、平氏、豆儿一人拿了个玩具在一旁拼命逗他,他只是理也不理。
见林谨容进去,双福喊了一声:“二奶奶来了。四少爷醒来不见您,就一直哭闹。”
林谨容含笑道:“毅郎怎么这样不乖啊?”
毅郎听到她的声音,哭声顿时弱了,泪汪汪地看着她,伸手要她抱,林谨容身上有寒气,又未洗手,便缓了一缓,他便拔高声音,使劲哭了出来。林谨容“哎呀”了一声,匆忙将热帕子擦了擦手,将他接了过去,望着陶氏并平氏笑:“母亲,五嫂,这小子性子不太好。”
平氏笑了一笑,陶氏爱怜地看着林谨容母子,想说什么,却只是伸手抚了抚林谨容的脸。温热芳香的气息顺着陶氏的掌心传到林谨容的脸上,暖进了心里,林谨容眷恋地将脸贴在陶氏的手上,低低喊了一声:“娘。”
陶氏的眼睛一红,差点没哭出来,变摸为掐,拧着林谨容的脸咬牙切齿地道:“怎地瘦成了这个样子?看看你这模样,眼睛下面黑黝黝的,你是怕后头没事儿折腾你?”
林谨容被她掐得生疼,泪花都出来了,仍是舍不得从她怀里出来,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是被你掐瘦的啊。”
陶氏便松了手,张开双臂圈住林谨容:“囡囡。”
毅郎见个不相识的陌生人竟然抱住了林谨容,好似有和他争抢林谨容的趋势,不由大怒,瞪着陶氏大哭。
“真是个坏脾气的娃。”陶氏本想逗他一逗,考虑到陆老太太还在病中,听不得吵闹,便松开了林谨容:“你祖母也来了,这会儿正陪着你家老太太,你过去磕个头罢。毅郎就不要带过去了,那边人多,惊着可不好。”
林谨容苦笑:“怎么也得先把他哄好才行。”于是一边哄毅郎,一边问陶氏家里其他人的情况。得知除去林慎之还未赶回来以外,林家成年的男子,包括林世全都在外头帮忙,林老太爷则要等到下午才过来。
陶氏说完了情况,皱眉道:“你们今日是个什么情形?怎地剑拔弩张的?可是他们趁着你公爹和二郎不在家,欺负你们?”
林谨容也不瞒她:“是在争高下,二房想替长房和三房做主,姑母和我都不肯,三房也不愿意,所以下午宗亲族老要过来。说到欺负,不见得就能欺负得起。姑母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人。”
陶氏道:“她自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原来也就是毅郎的曾祖父能压制得住她。只是……”陶氏指了指头,“这里一根筋。”又指指左胸,“这里十窍通了九窍。”
林谨容有些想笑,陶氏从前何尝不是如此?于是把些闲话岔了开去:“给你们都带了东西,没空收拾,要过些日子才能收拾出来了。”说话间,毅郎安静下来,乖巧地靠在林谨容的胸前含着手指好奇地打量陶氏并平氏,潘氏接他过去喂奶,他虽有些不舍,却也只是哼唧两声便从了。
林谨容趁他吃奶,顺着墙根偷偷溜了出去,站在外头等陶氏和平氏,一起去了陆老太太的居所。
林老太太坐在陆老太太的病榻前,两人互相执着手,好半天才低声说一句,又是低低地啜泣。林家女眷围在一旁,全都屏声静气的,林玉珍捧了块帕子坐在周氏身边,眼圈红红的,不时拿起帕子拭一下眼角。
康氏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招呼众人,见林谨容陪了陶氏并平氏进来,便朝众人福了一福,又命人给陶氏和平氏安放座位。
林谨容见两个老太太正说得伤心,不好插进去,便悄悄儿地先给周氏等人行礼问安,然后去寻康氏:“你辛苦了,眼看人越来越多,以后事情更多,要不,你去陪陪力郎歇一歇,这里有我。”
康氏抿了抿唇,低声道:“都是大家分内的事情,不是谁一个人的,二嫂不必这样客气。”顿了顿,看向林谨容:“二嫂,三郎没有不穿孝服就偷跑出去。”
康氏满脸的认真。这个时候的她,也许看不惯二房的有些行为,也在自我约束,但她还不知道有些事情,所以愿意尽她的力去护着陆经。妻子护着丈夫,这是人之常情,用这样的方式提出来,也没有错。林谨容看着康氏的眼睛道:“他当然没有,他只是派了人出去。三弟妹没有亲眼看到今日的场景,我只愿你不要似我一般,永远不要经历同样的事情。”
康氏认真地打量了林谨容一番,沉默地对着林谨容轻轻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林谨容想,她是不是也失去了康氏的友情?
林家女眷并没有在陆老太太房里久留,见雨停了便跟着林玉珍去了前面待客的花厅里闲坐。林谨容送她们回来,去左厢房看过已经睡熟的毅郎,又走回房里去瞧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背对里侧躺着。素心朝林谨容摆摆手,递了一床薄毯给她,又指指角落里的躺椅,示意她去歇歇。
林谨容走到躺椅前坐下,眼睛才合拢,就听得角落里“刷刷刷”一阵轻响,侧头去看,但见角落里放着一只盖了黑布的笼子,声音便是从中发出来的。林谨容将黑布揭开,一只尾巴炸了毛的肥松鼠目光幽幽地和她对视了片刻,顺了毛,撮着两只爪子上上下下地跳将起来,露出哀求的神色。
林谨容想起陆纶来,心里顿时一软,招手叫一旁伺立的小丫头钗儿过来:“可是关得太久了?还是没有喂食?把它拿出去,揭开布让它透透气,再喂点好吃的。”
“是。二奶奶。”钗儿行了个礼,弯腰去提笼子,忽听得陆老太太道:“放了它罢。”
素心吃了一惊,低声道:“老太太,您平时不是最爱拿它逗趣儿的么?”
陆老太太沉默不语,就在林谨容和素心都以为她又睡过去了的时候,她才幽幽地道:“我不想再看到它了。一个个都不要这个家了。”
素心便无声地流出泪来,林谨容小声吩咐钗儿:“拿出去,悄悄养在哪里罢。”言罢走到陆老太太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五弟会回来看您的。”
陆老太太许久方道:“他若是回来了,你同他说,让他不要再去乱闯啦,他要考武举,要做什么,我都由他。”
林谨容心潮澎湃,认认真真地应道:“是,您放心,我一定让他好好儿的。”
第375章 对证
林谨容从睡梦中醒过来,只觉得全身似被马车碾过一般的疼,稍微动一动,就可以听见颈骨和腰骨咔咔作响。两只手并两条腿更是酸软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她轻轻出了口气,裹紧身上的薄毯,半睁了眼打量着房里的情形。
屋里一片昏暗,炭火的热气夹杂着白檀香味儿,让人慵懒又放松。陆老太太半倚在榻上,手里握着一串念珠,垂了眼低不可闻地诵经。素心和沙嬷嬷垂手立在一旁,半垂了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林谨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嬷嬷身边站定,低声道:“嬷嬷,什么时辰了?怎么老太太醒了也不叫我一声?”
沙嬷嬷小声道:“已然酉正了。老太太说您辛苦,不让叫您。饿了么?因着人多事多,现在大厨房已经不按时统一供饭了,都是随传随到。老太太的饮食由小厨房单做,她已经用了,灶上给您留了的,老奴使人送过来?”
林谨容见陆老太太这模样,大抵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下的,便道:“我去东厢房吃。”
沙嬷嬷便唤人去厨下安排林谨容的饭食不提。林谨容又略微站了片刻,默然对着陆老太太行了个礼,自去了东厢房。
毅郎尚未睡醒,潘氏和豆儿坐在摇篮前剥板栗,双福和双全、樱桃一个人也不见。林谨容顺手从碗里抓了一颗板栗喂入口中:“是要做栗子糕么?”
豆儿道:“奴婢瞧着这模样,饭点悉数被打乱,不定什么时候又突然来客了,大厨房里也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左右荣景居有小厨房,正好自己动手做些新鲜糕点,奶奶不拘是守夜也好,还是忙活也好,饿了也好有垫底的。”
“豆儿最是细心不过。”林谨容赞了她一句,问过毅郎今日的饮食起居,又问:“樱桃和双全几个哪里去了?”
豆儿道:“去咱们院子里整理从京中带回来的行李,樱桃说,有些贵重物品得赶紧造册锁进奶奶的私库里去才是。送给各府的礼品也要趁早收拾出来。”却是樱桃听了林谨容同陶氏说了那一句行李忙不过来收拾,便趁着这空档赶紧去收拾的。
看她们一个个行事都十分谨慎有条理,林谨容很踏实:“很好。外间的消息如何?芳竹和春芽没有使人进来报信?”她算着,陆家老宅那边的人也该要到了。
豆儿道:“早前春芽姐姐进来过,说是大太太留亲家太太她们用晚饭,外间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二奶奶,奴婢给您送饭过来。”环儿提着个大食盒进来,手脚利索地摆好了,恭恭敬敬地请林谨容过去用饭。虽然全是素菜,却也做得精致整齐,林谨容下着心把自己给喂得饱饱的,将余下的饭菜赏了潘氏并豆儿,赏了环儿一吊钱,让她去把樱桃叫回来听用。
待洗了手回到陆老太太房里,陆老太太还在闭目诵经,林谨容便寻了个凳子坐下,陪在一旁。天色越来越暗,点灯笼的仆妇顺着长廊走过去,白灯笼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把全数换了素色的屋里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