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缄也不催促他,领了林谨容去了隔壁铺子闲逛。隔壁铺子卖的却也是些宝货,琳琅满目,举不胜举,林谨容挑着买了几样,问那伙计货物都是从何处来的,那伙计笑答:“都是从泉州那边来的。”接着很是夸耀了一番。
林谨容在里头转了一圈,自叫了陆缄离去不提。
过得两日,林谨容的小日子仍然没来,她心里便有些数了,不由多了几分期待,行事也越加小心,也就更急开办铺子的事情。才等那中人回了话,说是那株槐树可以砍去,便立即催促着宋鹏把铺子租了下来,动工修葺。
豆儿心里却是有数的,少不得带了几分欢喜道:“奶奶,是不是有了?要不去请个大夫来瞧?”
林谨容笑道:“且不急,女子这事儿,总有不准的时候,有时推迟几日,有时提前几日,也都是有的,再过些日子又说,别一惊一乍的。如若不然,听到沙嬷嬷和二爷耳朵里去,又要空欢喜一场。”
半月后,那铺子修葺完毕,只等林世全那边送货来就可以开张,同时,林谨容被诊出了身孕。
第324章 欺瞒
进了八月,早晚便渐渐凉了,中午时候却仍然热得要死。知了更是不要命地在树上拼命地叫,叫得人由来多了几分烦躁。
林谨容很急,从未有过的急。时日无多,她想做的事太多,却发现按着现在这速度做起来,实在太慢,更不知有没有实现的时候。这些话她没法儿和任何人说,只能深深埋在心里,于是她开始焦躁,夜里睡不着,白天却又醒不来,不但如此,胃口也不太好,总是莫名其妙就吐了起来,吐过之后就什么都不想吃。
陆缄只当她是因为怀孕而不舒服,待她越发小心温柔,也更多了几分体贴,随时请大夫把脉自不必说,暗里又吩咐沙嬷嬷等人,但凡是她想要吃的,能弄来的,都给她,如若她们没法子,便要让他知晓,他自会想法子。同时,却是更不愿意让外头的事情来打扰她了,为此特意吩咐宋鹏并夏叶两口子,有什么事可先与他说,由他来处置,不然若是林谨容那里有什么,他唯他们是问。
林谨容自是不知,只知道阖家上下把她当菩萨似地供着,成日只恐她凉了或是热了,吃不好又或是睡不好,走路怕摔着,站着怕吹着,但凡是她有点动静,便要弄得鸡飞狗跳的。
那日,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橙子,是真想吃,但也只是说说罢了,只因京城附近不产橙子,何况此时这橙子也还不当季。她不是初经人事的小女子,她是百种滋味都经受过的过来人,自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去撒娇撒痴,或者是发脾气为难人,说说也就罢了。但不曾想到的是,才过了两日,陆缄回家,便提了几个青黄相杂的橙子来。
忍着是一回事,想吃又是另一回事,林谨容见了这几个橙子就再也忍不住,哪里还顾得那橙肉尚带着绿色?虽则实在是太酸得过分,才一入口就口水狂飙,从舌尖一直酸到胃里,可是酸中却又带着那么几分甜,还让人特别舒服满足。
见她一脸的满足,豆儿不由笑道:“这橙子真是够酸的,奴婢剥的时候,闻到那味儿都酸得冒了满口的口水。虽然都说酸儿辣女,但这么酸,也不知奶奶怎么吃得下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缄很抱歉:“眼下这东西不当季,还要些时候才能上,只能委屈你了。”
“不委屈,敏行花了这么多心思才找来的呢。”林谨容很感慨,她犹自记得当年她有了宁儿的时候,陆缄也是这样的光景,每日除了读书,便把精力都放在了怎么满足她千奇百怪的要求上头。那时候虽觉着他的确对她很好,可她怀的孩儿也是他的骨血,他待她们好是天经地义的,多少也会纵着自己些,这会儿想法却不一样了。似他这般好面子的人,到处作揖打躬,陪着笑脸求人,只为她吃这一口,不容易。
陆缄见她欢喜,也跟着欢喜:“也不算花了太多心思。你怀了我们的孩儿,这般的辛苦,我花点心思又算什么?何况这到底是天子脚下,稀罕物多,只要有钱,多多少少总能弄些来。你只要有想吃的,只管开口,不要怕麻烦。”
“好。”孕妇的口味本就千奇百怪,她若是这会儿想吃新鲜樱桃、杏子之类的,饶他就是天王老子他也弄不来,林谨容决意日后再不轻易乱开口。她的饮食都是沙嬷嬷和夏叶亲手打理,自是安置得妥妥当当的,时鲜果子并各式吃食,又清爽又干净,无一不是精挑细选,万般斟酌,吃着又放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只是,林世全那边的信也回得太慢了些,这铺子早一天开,便是早一天的事情。
陆缄见她眉眼间不见喜色反而多了几分沉郁,便挥手让豆儿等人下去,上前轻轻拥住她,低声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可是闷了?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罢。”
二人一同出了门,携着手顺着葡萄藤慢吞吞地往前走。前一个月尚且青枝绿叶的葡萄叶子这会儿已经开始泛黄,原来紫莹莹、沉甸甸的葡萄这会儿也只剩了孤零零的几小串。
算上这个秋天,还有四个秋天。林谨容指指那硕果仅存的几串葡萄,笑道:“前些日子还嫌多,现在却嫌少了。真是希望永远都似前个月那般的,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陆缄不由失笑:“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傻。春华秋实,秋天不过去,春天怎么来?”
林谨容一笑:“敏行说得是,我是觉着日子过得太快了。”
陆缄自来敏感,见她如此,知她心绪不宁,少不得道:“你前些日子不是与隔壁孙家的娘子有来往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若是嫌闷,可以寻她过来陪你说话。”
隔壁住的孙家娘子水氏是个话多的人,是她主动寻上门来与林谨容交往的,林谨容本就嫌她话多,眼神太过活络,更因知晓自己只能在这京中住一年多,并不愿意把太多精力花在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所以不过是不失礼而已,哪里就到得寻人过来陪着说话散心的地步?只这些话,林谨容是不能与陆缄说的,便道:“她有三个孩儿要照顾,又要伺奉婆婆,我去唤她是给她添麻,不如算了罢。也不知道我三哥的信怎么还不到?”
“约莫快要到了?如今秋汛,路上耽搁了也是可能的。”陆缄猜她是不喜欢水氏,心下其实也犯难,小夫妻二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下人毕竟是下人,当不得朋友亲人可以宽心。可是要叫他同意她去做那事,他却是不许的。正如他同林谨容说的一般,不缺吃,不缺穿,这般劳心劳力,何必呢?
林谨容也只能如此想:“大概罢。只是那铺子一直闲着,真是可惜了,那地方真是寸土寸金呢。”
陆缄就道:“放着是可惜了,不然先转租出去,等三哥那边的货到了又再说?”
林谨容道:“不好。指不定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怎么办?货都没地儿存的,我再写封信去催催。”然后换了高兴的口气道:“我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心神不定了,都是闲的要是有事忙,我就不会如此无聊。”
陆缄看了她两眼,忍了忍,终是道:“阿容,有件事与你商量。”
林谨容约莫能猜到他会说什么,可是在她看来,趟过怨恨、生子这条河,二人就没什么不好商量的,乃笑道:“你说。”
陆缄却不立即就说,先引她走到石桌旁,命双福拿了锦垫放在石凳上,方小心让她坐下:“这个铺子不要开了吧?如今你最要紧的是安下心来保养身子,多吃多睡,准备待产。”
林谨容自是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她注定要辜负他这番好意了:“敏行,其实我现在挺好的,能吃能睡,事事顺心。唯一不好的就是觉着太闲太闷,若是这铺子开起来,我便有了事去做,就不觉得闷了,心情也会更好。我好了,家里人也要松快些。我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了,但你若是允了我,我会一直都记得你的好。”
陆缄抬眸看着林谨容,见她脸上虽然在笑,眼神却是坚定不移的。二人做了两年半的夫妻,经过的事情也不少,林谨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硬碰硬不行。陆缄斟酌再三,终是一笑,摸摸林谨容的头发,道:“既然你坚持,那便随你。只是切不可劳心劳力。”
林谨容一直知道他固执,本是打了主意要与他久耗的,要不然也不会赶在确诊之前就赶紧把头开了起来,可现在见他如此好说话,反倒有些想不到。可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同意了,当下就起身道:“那我赶紧去给三哥再写一封信,赶在年前狠赚一笔。”
陆缄笑笑,拉住她不许走:“你好歹陪我坐一会儿。”林谨容耐着性子陪他坐了片刻,到底是坐立不安的,陆缄无奈,只好放了她去,独自一人坐在院里沉思。
夏叶从院门进来,给他行过礼后就双手递上一封信,低声道:“二爷,三爷那边来信了。”
陆缄接去收入袖中,淡淡地道:“那个铺子转租出去没有?”
夏叶忙道:“还不曾。”
陆缄盯了她几眼,慢吞吞地道:“再过几日,你便告诉奶奶,发生变故,人家宁愿赔钱也不肯租了。”
夏叶满脸的为难。她与宋鹏来伺候林谨容,本就是起一个帮林谨容忙,抗衡沙嬷嬷与陆良夫妇的作用。怎奈不但没起这个作用,反倒被陆缄绑架着上了同一条船,欺瞒林谨容。虽然理由十分充分,她也认为林谨容当下最要紧的是保胎生子,但始终违背了做奴仆的本分。平日见着林谨容就已经好似怀了鬼胎一般的不自在,这会儿再去亲口欺瞒,她实在是做不到。
陆缄见她不答,便道:“也是为难了你,罢了,这事儿你们夫妇不要管了,都交与我。但若是奶奶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夏叶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陆缄便挥手让她下去,袖着那封信去了东跨院,命长宁叫陆良来回话。
——*——表钱的话——*——
近来天热了,没啥精神,要码字要工作,午觉就很重要(这里提醒大家一下,午觉有助于防暑,有条件的筒子不妨歇一会儿),不然根本没法儿码出来,码出来也感觉不对劲,所以加更大概都会晚一点。这个周末我要加班,而且没有任何空闲,我不知道能不能加更,但是一定不会断更,也会尽力,不过不排除意外,如果超过晚上九点都不见第二更,那就是不能加了。实在不敢熬夜,连着上十多天的班再加天天码字,我撑不住,要请大家体谅一下,绝对不是借口。
第325章 不容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来,打在外间残留的葡萄叶上,响声不绝,听着倒像是下了大雨一般的热闹。
林谨容被雨声吵醒,睁眼看见屋里暗淡的光线,不由暗道自己这个午觉睡得够久。屋里静悄悄的,除了雨声半点声息都听不见,被子里又暖又香,林谨容十分舍不得起身,却觉得腹中突然有些饿了,便坐起身来要叫人,才刚要开口,就听见夏叶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怎么办?”
豆儿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夏叶轻轻叹了口气:“虽是为了奶奶好,但总叫人良心难安,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好生为难。只怕奶奶知道了,立时就要打发我们回去的。”
豆儿没吱声,许久方道:“姐姐先去罢,不做也做了,先等奶奶过了这阵子又再说。”
夏叶又道:“不然,我们回去也没关系,只要奶奶母子平安便是大善,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大事。”
外间一阵静默,许久,方听到门轻轻响了一声,似是谁出去了。
林谨容拥着被子,盯着泛着灰光的窗户看了许久,方出声招呼:“谁在外间?”
豆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站在床前带了几分忐忑道:“奶奶您可睡得好?”
林谨容淡淡地道:“睡得不好,被雨声和说话声吵醒了。”
豆儿仿佛被针戳了一下,立时就站直了,战兢兢地看着林谨容,一句话也找不到可以说的。
这老实丫头,要找一个得用的人怎么就那么难?林谨容轻轻叹了一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豆儿抿紧了唇,目光乱飘,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来:“没什么……”
林谨容看住了她,沉了脸怒道:“还想瞒着我么?你这个傻丫头难道你不知道夏叶故意把这事儿告诉你,便是知道瞒不住,特意拉你下水的?你们合起伙儿来欺瞒我,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我白白疼你了”
豆儿见她罕有的疾言厉色,不由唬了一跳,顾不得其他,一下就跪到了地上,颤着声音道:“奶奶您息怒,千万不要伤了身子,只要您好好儿的,什么都好说。”这个孩子来得那么不容易,二爷恨不得把奶奶供起来才好,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这一屋子的人只怕都吃罪不起。
林谨容勉强收了怒气,冷冷地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豆儿咬了咬唇,觑着她的神色小声道:“奶奶,是这么回事,您这段日子以来害喜有些重,二爷担心得很……”话在继续说,却是随时准备着,只要林谨容的神色稍微有点不对,就立时要停下的。
谁知待到说完,林谨容也不过就是听着,面上喜怒难辨,就连姿势也没变过,只问了一句:“你说,潘楼街那铺子已经被二爷让陆良转租出去了?”
豆儿越发拿不定她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道:“是。”
林谨容又道:“三爷运来的货和派来的人其实早两日就已经到了?只是被二爷拦住了,把人安置在外头住着,准备把那运来的货物全都卖掉?”
豆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是。”
林谨容便不再说话,沉默许久,方下了床:“伺候我梳洗,让外头备车,我要出门。”
深秋的天,穿着夹衣尚且觉得凉,豆儿却觉着全身都是汗,针刺一样的戳人,慌忙劝道:“奶奶,外头秋寒,还下着雨呢,您身子不便,实在是不好出门。您若真是想出门,等二爷回来又再说,好么?”
樱桃在帘子那儿透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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