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其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说来好笑,他虽然没和人正经处过,但419也试过几次,却从来没做到最后,说到底,他这人是有点洁癖的。
只是那张脸实在太漂亮,第一次见时强悍的作风给人的印象太强烈,再对比着白天那样温和的笑模样,挠得人心里痒痒的,想再多看两眼罢了。
那件酒吧不大,名字挺有意思,就叫“Hey”,做成木板样的招牌特意挂得歪歪的,晚上连个霓虹灯都没有。不过小的好处就是比较干净,就是单纯的酒吧,有个小舞台,偶尔有人奏个乐唱个歌,连舞池都没有,更没有那些嗑|药开|房用的小包间。
吧台调酒师是个娃娃脸的小男孩,水水嫩嫩,一笑脸上俩酒窝。
林玥坐在吧台边上,点了杯甜口的低度鸡尾酒慢慢喝,和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目标出现了,洋装店老板迈着懒懒散散的步子晃进来,没骨似的往吧台上一扑:“蛋炒饭。”
调酒师抄起吧台边的抹布盖在他头上:“炒你个蛋!”然后拿起电话:“陈哥,秦游要蛋炒饭,多放醋和芥末,不要盐!”
秦游顶着抹布抬起头来:“多放点辣。”
林玥端着酒杯坐在一边,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埋头吃饭的秦游,连鼻头冒出的薄汗和被辣椒刺激得嫣红的薄唇都来回看了无数次。
从秦游进来到现在,他已经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十几分钟,眼睛都要瞪脱窗了,但秦游一丁点表示都没有,实在让人有点丧气。
“你这样没用的。”
调酒师靠在吧台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他早就被人看习惯了,你瞪瞎了他都不会觉得奇怪。想泡他的话,要主动搭讪啊。”
“不过话说前面,这家伙是个大变态,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哦。”
于是林玥看着秦游快吃完了,帮他点了一杯利口酒。调酒师把酒端给秦游,暧昧地冲他眨眨眼,向林玥这边比划一下:“那位先生请的。”
秦游转头看过来,林玥端起酒杯,略微倾斜杯口向他致意。秦游也向他点点头,端起酒杯一口饮干……然后把酒液含在嘴里漱了漱口。
“……”
林玥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去搭个话,端着酒杯挨着他坐下,露出温和又不至太过殷勤的笑容:“白天我们见过的,真巧。”
秦游咕噜咽下酒液,侧着头打量他几眼,不太确定地说:“你是那个保镖?不对,哥哥?”
“嗯,我是月月的哥哥,不是保镖。”林玥又帮他叫了一杯淡酒:“我其实是个化妆师。”
话一出口,秦游看他的表情立刻变了,有点诧异,还有些嫌弃,甚至挪动屁股坐远了一点。
林玥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怎么了?”
一般情况下,他向别人介绍自己职业的时候都能很好地打开话题,通常对方都会对此表现出兴趣,即使少数理解有偏差的,出于礼节也会询问两句。像秦游这样把嫌弃表现得这么明显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离离,来。”秦游招来调酒师,从他胸前口袋里掏出圆珠笔,然后站起来,捧着调酒师的脸翘起兰花指捏着圆珠笔杆上下比划,用一种极其装腔作势的绵软语调念道:“你看~他的脸~这样(酱)就不是很好看~我们就要这样(酱)画~看,这样(酱)一来,哇塞~美了好多耶!我用的是这个笔哦,推荐给大家~很容易买到~价又平~比很多大牌都要好用哦~”
表演完了,秦游把笔插回黎离离口袋里,冲林玥摊摊手。
该死的台湾综艺节目……林玥咬了咬牙,对他笑道:“并不是这种……我做的主要是影视和平面造型,就像……你知道毛X平吗?类似那种的,当然我还达不到那个高度,但是性质是一样的。”
秦游怪异的眼神稍微收敛了一点,坐回来,耸耸肩:“好吧,抱歉,不过你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认识一下。”林玥小心地把脸上的笑容调整到最让人舒服的程度:“我听我妹妹说,你也是喜欢男人的,所以我想……”
“对不起先生。”秦游站起来打断他的话:“欠|操请去gay吧。”
— 肆 —
我操!我他妈就不该对一个开粉红洋装店的变态抱一丁点希望!林玥简直要气昏了,从林月月那儿拎了个半人高的毛绒熊娃娃到自己房里,关上门狂揍一气。
这样一个……轻浮、刻薄、狂妄无理且毫无家教的人!我居然会被一张娘们脸迷惑住跑去搭话!
当时林玥在酒吧里气得脸都绿了,那个叫离离的调酒师在一边抱着肚子笑得就差没在地上滚,还说什么“看吧,我就跟你说了”。
他妈的到底是谁说那货嘴甜的!
林玥愤怒地把熊娃娃扔到地上踩两脚,想起来了,“长得帅嘴又甜”,这是林月月说的。
注意力一转,林玥满腔怒气瞬间转变为深深的忧虑:林月月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以后谈恋爱可怎么办啊……
于是林月月周末一回家便收到哥哥的严正警告:离桃屋的那个变态远点!
离听话的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林月月跑去问秦游:你把我哥怎么了?
“我把他怎么了?”秦游觉得非常无辜:“是他找我约炮好吗,我只是建议他去gay吧找人而已。”
林月月长大了嘴巴,很快一口否认:“这不可能!我哥可不是那种人!”
“小姑娘,你太嫩了,大人的事你不懂。”秦游帮小奇绑好两条花样繁复的辫子,拍拍手:“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洁身自好的。”
小奇听到这话忍不住冲他翻个白眼,去店门口找地方坐下照常假扮洋娃娃。
林月月皱眉想了想,还是坚决地站在亲哥哥一边:“你才不懂呢,我哥那已经不是洁身自好的程度了,他是严重洁癖!给人家女明星化妆都非要人家先洗三遍脸才肯碰,怎么可能找你约炮!”
林月月显然不知道林玥要求人家一次次洗脸是嫌弃别人脸上原本的粉底太厚,秦游自然更无从得知,听林月月如此笃定,不禁也有点犹疑:“可是确实是他主动来找我的啊,一开口就是‘听说你也喜欢男人’,这不就是野生同志约炮的节奏吗。”
“你真没听错?他到底是怎么说的?我觉得肯定是你误会了。”
“他说,听说我也喜欢男人,他就想,想……”秦游仔细回想一会儿,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让人家把话说完,只是这种对话他太熟悉了,用脚趾甲都能预知下一句是什么,就直接给拒绝了。现在回头想想,大概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两手一摊:“要不你帮我问问,他到底想说啥?”
按秦游那没心没肺的性子,这也就是一句打哈哈的推脱罢了,但林月月这死心眼的二货孩子还真的跑去问,林玥的脸白了又绿黑了又红,跟走马灯似的转了半天,把内裤往洗衣篮里一摔:“我他妈想问问他作为一个基佬从事女性服务业是个什么心态!”说完用力关上浴室门。
林月月打电话把这句话转告给秦游,当然,省去了前缀的脏话。
相同的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和语气影响下所表达的意思会有相当大的不同,林玥的本意是表达对一个男人开粉红洋装店的鄙夷,而经过林月月的转达,秦游则理解为:同为从事女性服务业的基佬,林玥的心理压力很大,需要开解。
这么一理解,秦游不禁产生了负罪感:他不禁侮辱了一个心思纯洁的人,还伤害了一个本就脆弱的心理亚健康患者。他有些愧疚地对林月月说:“我想我可以提供一点帮助,但并不适合由你来转达,有机会再见的话,我倒是可以和他谈一谈。你先代我向你哥哥表达一下歉意吧。”
林月月虽然没听懂前半句,却抓住了后半句,立刻发出邀请:“正好我们明天要去逛街,我还要剪头发,我哥等我也很无聊,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好一会儿,电话那边才回答:“好吧。”
和秦游约好时间和地点,林月月幸福地把贴满亮钻的手机捂在心口:明天,将有两个帅哥陪自己逛街!啊啊~真是让人忍不住就要荡漾起来啊~~~~虽然完全不信哥哥会和秦游约炮,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两人进一步发展长期稳定的关系充满希望。
第二天,林玥在地铁2号线的换乘站里看到秦游的时候,深刻觉得自己有买本黄历放家里随时查看的必要,正想当没看见靠边绕着走,林月月已经欢呼雀跃地迎上去了:“老板~好巧~你也来坐地铁啊!”
“……”林玥。
“……”秦游。
“老板你看~全身都是你店里买的哦~好看吧~!”
林月月今天穿的照例是一身粉红色,压边小立领,镂空泡泡袖,荷叶蕾丝边抽褶裙,双马尾扎着茶花苞发饰,下身粉红象腿袜配上同色的方跟洋装鞋,她拎起裙摆转一圈,不顾路人怪异的眼神从粉红小挎包里拿出一把粉红蕾丝蘑菇阳伞,撑开给秦游看。
秦游点点头:“不错,像一大块嚼过的西瓜味泡泡糖。”
“……”林月月。
林玥忍着笑扭过头,林月月跺脚抗议:“都是你店里买的诶!买的时候你明明都夸过很可爱很好看的!”
“哦。”秦游懒洋洋地两手插进裤兜:“但是今天不营业啊。”
林月月少女心碎一地,扯着哥哥的衬衫嘀嘀咕咕:“又温柔嘴又甜的帅气店长啊……幻灭了……哦……肿莫办……毒舌也好戳我萌点啊……嘤嘤嘤……”
林玥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妹妹还是个隐藏的抖M。
— 伍 —
双休日去商业街的地铁上非常拥挤,林玥和秦游一左一右把林月月护在中间,抓着横杆随地铁行进摇摇晃晃。
“啊……”秦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林玥说:“那天晚上,对不起啊。你说话的用词太像那些约人开房的了,我误会了。”
林玥挑挑眉毛,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没有其他回应。秦游也没多说什么。
林玥并不是那种一笑泯恩仇心胸特别开阔的人,他只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一个明显没出中二期的破孩子计较,平白自降身份。
和他们一样在步行街入口下车的人很多,三人随着人潮慢慢往外走,林月月忽然拽住两人的衣摆,小声说:“看!看后面!哇!”
两人回头一看,是一队当兵的,五六个人,在拥挤的人潮里整整齐齐列着队往前走,一水儿古铜肤色的健壮高个,穿着全套迷彩作战服,帽子别在肩章上,左臂套着红标,似乎是巡逻队一类的。
这队人走的和他们的方向一致,林月月频频往后偷瞄,小声惊叹:“哇!好神气!你们看!第一个和第四个!好帅啊!”
上电梯的时候,林月月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悄悄给领头的那个拍了张照,等出了地铁站口和他们分两头走了才笑嘻嘻地拿出来看。
“看!超帅的啦!一会儿我发微博上去!”林月月举着手机给秦游看,秦游扫一眼,就着她的手在触屏上按几下,直接删了:“别乱发,给人找麻烦。军人的私人照片在网上乱传会受处分的。”
林月月惊呼一声缩回手,一查看,恢复不了,有点生气:“不就拍个照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多几个长得帅的到处发发照片还给解|放|军增加印象分呢,凭什么受处分啊!”
秦游慢慢眨了下眼,看起来好像有几分认真:“大概是因为,他们是用血肉骨头在顶这个国家的梁,而不是靠一张帅脸给人娱乐的。”
林玥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林月月撇撇嘴:“我们纳税人花钱养的,怎么就不能娱乐下纳税人了啊?”
秦游和林玥都笑了,林玥说:“‘你’们纳税人?月月你自己赚钱吗?每月交多少税啊?够人家一个人吃一次食堂吗?”
秦游说:“纳税人怎么了?军人自己也交税的。要算是纳税人养的,也有他们自己一份,‘你们’纳税人怎么就高人一等了?”
林月月恼了:“你们就会钻我话里空子!”
秦游就不逗她了,放慢步子跟在后面,林玥退后一步跟他并肩走:“倒挺看不出来的,我以为你该是愤世嫉俗特不待见军人之类的呢。”
“愤世嫉俗是废物的专利。”秦游从鼻子里嗤一声:“有大本事的,都在忙着为国为民;本事小点的,也都忙着养家糊口把日子过好点。只有那些吃闲饭的废物,才有闲功夫喷口水愤世嫉俗,好把自己过得稀烂的日子都归咎到世俗上去。”
步行街上有不少派发广告单的,林月月都避开了,秦游倒是照单全收,不一会儿手里就被塞了不少:“我对军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养我的老子以前就是个兵,虽然退伍后混的是半黑不白的行当,但安身立命的那点本事总归是军队里教的。”他有点夸张地感慨道:“哎呀!感谢国家感谢党嘛!”
林月月走在前面听见了,回过头来笑话他:“老板你这话说的,一听就是个五毛党!自干五!”
林玥皱了皱眉,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过,秦游却笑起来:“五毛怎么了?好歹也是人民币啊。只有拿着美分管老美喊爹的才对五毛人民币有优越感呢。”
林玥默默扭头,虽然自己爹不在美国,但总有点中枪的感觉……
林月月显然也很有中枪感,冲他翻了个白眼:“对!五毛好!人民币好!天朝啥都好!五毛党可不觉得这破国|家破政|府什么都是好的么!”
“月月!”林玥斥她一声。
“都是破玩意儿啊……”秦游又接了一张广告单:“我当然知道这‘破国|家’‘破政|府’不是什么都好,操蛋的事儿多了去了。实际上,我见过的脏东西比你多得多了。”
“但是呢,”他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大把广告单拢一起卷卷,塞进路过的垃圾桶里:“不管怎么说,我也在这个国家过了这么多年,总是想他能好的,也相信他能好。
“虽然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至少在这一点上,相比起那些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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