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与父母说话。婆婆许我多留些时日,待明日在招待表弟。”
胡妈妈笑呵呵地拦在那二人和黎茗衾之间。绮罗连忙把黎茗衾送了进去,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夫人,老爷什么时候纳了姨娘?”说话时面色很是不好,声音也有些颤抖。
“早晚的事,家里还多了为少爷。比衡远还大一些,叫衡志。一会儿别叫错了,衡远还是‘少爷’。他就叫志少爷,我跟夫人商量过的。”黎茗衾多看了她一眼,觉着绮罗在为她和陈氏担心。青黛很早就知道了实情,她曾让青黛透一些话给绮罗,可毕竟没有细说过。
绮罗脸色更白。竟是一反常态地不说话了。
屋里陈氏正在用茶,看见她过来。立刻就要站起来,对身边的丫鬟道,“二姑奶奶头一次过来,快让她们把最好的都拿上来……”
黎茗衾不由得心头一热,快步上前福了福,“母亲就别忙乎了,回来就是想大家一起说说话,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的。”
“说起来这还是托了你和侯爷的福,你念着我和你父亲的好,我们也不能失礼,传出去成什么了。”陈氏笑着嗲怪道,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瞟了绮罗一眼。
绮罗晃若失神,竟似没有察觉。黎茗衾借着转身,轻碰了她一下,“去陪胡妈妈把太夫人和侯爷的礼送进来,等老爷夫人过了目,再各自给它们寻去处。”
绮罗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应了。待她走远,陈氏轻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刚才碰见卢姨娘了,又听说多了个少爷,吓着了。”黎茗衾笑了下,留心着陈氏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抬的姨娘?母亲也不让人捎个话过来。”
“十天前的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陈氏目光微冷,一向平和的语气中竟有了嘲讽之意,“你父亲眼看着他那宝贝庶长子成了婢生子,心里憋屈,又着实无话可说,背上竟生了疮。我这么做也是给他宽宽心,反正名分已定,他们也翻不过身。至于家产,被抄的抄,剩下的也都在你那儿,而这庄子,还是侯爷给置办的,我就不信他能拉下脸来便宜了他们母子。”
黎茗衾暗暗放心,心里却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成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缠着,还能有心思把家业打理才怪,“母亲觉着他们母子如何?”
“这小的叫衡志,养在外面的也配用这个‘衡’字?若非心机深重、奸猾成性,如何能把你父亲哄得五迷三道的。刚才又赶着往你这儿贴了不是?胆子大得很。”陈氏叹了口气,和黎茗衾见面的时候不多,有些话还是得赶快说。
“也许你父亲看着我和衡远绵软,想找个厉害的回来主持家业。当年你父亲带着我,离了黎家宗亲到了金陵,我心里欢喜的很,觉着他是个有魄力的。如今看来,那是有魄力,可也是个没章法的。卢氏生的这个,连个体统的庶子都算不上,还想着继承家业?我看你父亲如今是做不得这样的打算了,但将来少说要分他们一些。”陈氏依旧柔声细气的,说了一大通,明明充满了愤恨之意,语气里却又几乎没有带出来。
“要是他们能安守本分,你也不必太介怀,把心放宽了,身子才能好。”黎茗衾一直在想一件事,她也得让陈氏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什么,我们都不一定拿捏的准确,说不准他除了疼爱衡志,还有别的考量,母亲可曾问过?”
衡志毕竟是黎远正的第一个儿子,他出生时,以陈氏的状况,黎远正大概根本没有想过,这世上还会有一个衡远。那衡志也就弥足珍贵了,这卢氏也是良家女子,肯为他无名无份的生下儿子,即使有所图,黎远正也是感动的。
她曾听说黎远正希望衡远专心仕途,衡志打理家业,他是不是也在为衡远着想?
“他能怎么想。”陈氏看了她一眼。
这个时代言及父母,不能说的抬头,黎茗衾点到为止地动了动嘴角,“还是让我去问吧。”她冲着陈氏安慰地一笑,“你都说父亲如今要靠着我,他总会给我些面子。母亲还是再想想大姐的事吧,宫里带出消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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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113章百首千面(下)
乍一听,陈氏整个人僵住了,背一下子就弯了下来,“茗衣,她……”
“病是熬过来了,可若是还想过从前的日子,是万万不能了。侯爷请人打点了冷宫的宫人,姐姐如今纵然不能锦衣玉食,也能吃饱穿暖,暂且没有性命之忧。”黎茗衾低声道。
良久,陈氏哀哀地长叹了一声,眼角微红,“原先日日锦衣玉食,视之平常,落魄了,就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可到头来,还不是过来了?我对茗衣也没别的指望,咱们在外面,再多的也帮不上了,只求她能保住性命了。”
“母亲,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的。”这句话太无力了,但黎茗衾也明白,有些事是非人力能改变的。
陈氏轻拭了拭眼角,强作欢颜地道,“会好的,听说前朝也有打入冷宫的妃子出了家,为国运祈福的。若是茗衣能有这个命,就是她的造化了。”
这是第二次听陈氏说起这件事,黎茗衾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她曾经试探过戚慕恒,戚慕恒一句话就把美梦外面包裹的肥皂泡否定了。当年那是因为有相士说,不能留那位嫔妃姓氏的女人在内宫,那妃子才得以出宫,同行的还有一位不起眼的才人和五名宫女。
二人往正厅用饭,卢氏看见她们,疾步迎了上来。方才事出突然,没来得及看清楚,黎茗衾细细打量着她,她虽走的很快,步履却也不见慌乱,仍然保持着仪态。再瞧那面容,若是再年轻几岁,一定还要更加好看一些。比起一直病弱的陈氏,卢氏显然要讨喜一些。
“奴婢来服侍夫人和姑奶奶。”卢氏福了身。立马就到了陈氏另一边,想要扶住陈氏。
陈氏胳膊轻轻一抽,不着痕迹的在黎茗衾发际上抹了一下,“一到了春天,就有柳絮,看着好,可又着实麻烦。”
黎茗衾看了卢氏一眼,淡淡地道,“姨娘忙了一天了,老爷、夫人这儿不用伺候了。”没等卢氏回话。她就扶着陈氏往里面去了。她轻轻拉了一下陈氏的袖子,“见了父亲之后,由我开口。那点儿家底毕竟是我管着的。”
陈氏犹豫着,叹道,“若是你跟他闹僵了,不如我跟他说。半截儿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别扭着也过不了几天了。”
黎茗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陈氏还是会以真性情对着她的子女的,“女儿已经嫁了,母亲才是与父亲日日相对的人。”她嘴角一弯,露出让人放心的微笑,“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再是从前冲动的黎茗衾了。我答应你。不跟父亲吵,说话一定心平气和的。我还要等着和大姐再见面,那时和衡远、父亲和你欢欢喜喜地去看她。”
“你这样才能在侯府过下去。”陈氏点点头。对她的婚事第一次流露出愧疚,有那么一刻的静默,快到门口了才缓了步,“要怪就怪我,咱们家只有这一步可以走了。不走这一步。保住了尊严,你和衡远就都毁了。我知道了你父亲的事。纵使怪他、怨他,也不能断了黎家的根。”
“母亲,我……知道了。”黎茗衾不是没有如此想过,但亲耳听了,心理的坎儿才真正平复了许多。
可是陈氏的话里,还有另一个意思,她从没有承认黎衡志。这倒也无可厚非,现实生活里,有几个结发妻子能大度的容忍小三和小三的儿子。在三妻四妾习以为常的古代,没有法制的约束,更加是手段齐出。正室若是视他人的子女如无物,漠不关心,是正常的。能以礼相待,不苛刻,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可陈氏的情况不同,体面人家正室夫人所面对的妾室、通房,通常都事先征得了同意,即使同意的勉强,也算保住了面子。再或许有那么几个从外面带回来的,进了家门,至少面上要低上一头,哪里会像卢氏,得尽了黎远正的宠爱。
要是陈氏性子暴烈,黎茗衾也不会如此担心,那样最多做个泼妇,得不到丈夫,至少自己还能内心强大,反正黎远正现在的情况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可陈氏偏偏是个闷葫芦,只会暗暗图谋,偏偏又不算全然的心狠,最终伤了别人,自己也成了受伤最终的人。看看她装了十几二十年,最终破功,又自伤,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陈氏被接二连三的事打击了,不似从前,黎茗衾怕她再禁不起下一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还有另一件事,陈氏平时也许会想到,但在此情此景却不愿意、不敢去想的。
厅里已经摆了饭,黎远正在主位上吩咐了小厮几句,抬头看见她们二人,笑道,“你母亲想的周到,一早把你爱吃的列了单子。一路颠簸,一定劳累了,这是家里带出来的厨子做的,快来尝尝,跟以前是不是一样。”
黎远正话没说完,留意到卢氏不在场,开始不住地往门外张望,秉正了面色,略带严肃地道,“卢姨娘呢?怎么不见她来伺候?”
趁陈氏没来得及开口,黎茗衾抢先道,“是铺子和田庄里的事儿,父亲不是说越少人知道越好么?我想着,除了原本就知情的,旁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家业为重,黎远正不能反驳,还让正厅前服侍的两个家仆都散了,再去叮嘱卢氏等人不要随意走动,等晚些时候再来请安、服侍。
这些日子铺子里有了些进展,势头不错,但若论盈利,并不多。黎茗衾一五一十地说了,不理会黎远正明显期望过高后落了地的反应,冷静地道,“这些日子,纵使我竭尽了全力,也不过如此。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怪我。”先退后进,是她一贯的策略,“可是……”
黎茗衾微微一叹,“黎家的招牌坏了,往日的老主顾避我们如蛇蝎,暂时还不能让他们转变过来。只能先从别处下手,等他们重新看到了好处,才成。不过,我也想过了,做百姓的生意也是好的,薄利多销,对上面孝敬的也少些,挣下的也未必就少了。不过,不管日后如何,眼前这样的艰难都会持续很长时间,当中黎家不能有大动作,不能挥霍。除了衣食住行、求医问药,花用每一笔银子,都要精打细算。”
这是实话,也是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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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114章争辩
黎远正是个明白人,在听黎茗衾说话时就目露精光,听到如今离家虽然不复往日荣光,但也不再被避之如蛇蝎,不由得暗中点头。待听得还需精打细算,就顺利成章地应了,“是这个道理,即使银钱充足,也需如此,不能落人话柄。”
“等再过一两年,寻个机会,我再想法子让咱们黎家再上一步台阶。”黎茗衾期待着金盏花种,但当中艰难可想而知,只能徐徐图之。
“先吃饭,茗衾也奔波了大半天了,你也一早就忙乎着。”陈氏见缝插针,也不叫人进来,自己和黎茗衾动手添饭。她暗暗看了眼黎远正,见他看着黎茗衾时目中隐有欣喜之色,不由得暗暗点头,放心地把局面交给黎茗衾。
黎茗衾夹了两大筷子清蒸桂鱼,在盘里剃了刺,又用小勺浇上汤料,再分别放在黎远正和陈氏的碗里,“父亲、母亲吃鱼,我在侯府里有太夫人、侯爷照顾着,怎么也比这里的日子过得容易。父亲、母亲要管着这么一大家子人,着实辛苦。”
黎远正少不得一番感慨,“从前虽然也算得上辛苦,但到底劳有所得,日子过得宽裕。现如今好在还有侯爷帮扶,不然这日子可就……”他长叹了一声,嘱咐道,“你这次回来能住几日?”
“五六日是可以的,侯爷和太夫人怜惜我,让我多住几日。”黎茗衾笑道,面上半点不让他们看出来。
太夫人怕她和戚慕恒趁机对付戚华月,这当中又有着微妙的区别,戚慕恒是由她带大的,又是子侄,又比她这个外人强上几分。她在义安侯府就是个“三等人”,本来她就是个打工偿债的。也没失身于戚慕恒,没必要计较这些。
就该当做给老板打工,尽了力就行,不必把不摆在自己家里的东西太当回事。原本就该这样想,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呢?不应该呀,难道还是因为戚慕恒……想到这儿她不禁脸一红。
“茗衾?”陈氏轻唤了声。
黎茗衾回过神,脸上热辣辣的,连忙掩饰道,“是汤有些烫。”想着方才出神时隐约听到的,笑道。“看着父亲、母亲安好,也放了心,提早两日回去就是了。”
陈氏笑道。“茗衾回来前,你急着想见她,见到了,又不许她多留,这是做什么?既然太夫人和侯爷允了。就是体恤咱们,多留两日,也不会有人说她不孝顺、不贤惠。”
这顿饭吃的和和美美,黎茗衾隐隐觉得黎远正和陈氏都有话要说,而且目的一致。略微一想,大约与黎衡远有关。左右有两三日。她并不试图引起话头,只等着他们开口。
让人进来收了碗盘,黎远正清了清嗓子道。“日子虽然清苦些,却也安稳,只是家里两个孩子仍要读书。我想给他们请位先生,只是如今黎家的情况,怕是难找品性、才学兼备之人。茗衾。不知侯爷能不能再帮咱么一回?这事儿于他只是动动嘴,先生的束脩自由自家承担。”
黎家虽然极重行商。但有功名者甚多,黎远正也一向要求子女读书上进。可直接向女儿张口,是头一回,可见已到了十分为难的地步。一方面对黎衡远、黎衡志寄望甚高,望其重振门楣,一方面的确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且怕是找到的人不只是庸碌,恐怕还有些不堪。
陈氏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事儿上他和黎远正想法一致,毕竟先生请来了,身为嫡子,又从小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