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说话的,却是身后的翔月。伸手抱过加稔,似乎是触动了哪里,加稔轻哼一声立刻咬紧下唇,脸白的吓人。
流云上前松开加稔前襟,露出胸前一片狼籍的吻痕。翔月深深皱眉,流云定定神,道:“先回你那里吧。问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第 16 章
留下翔月独自照顾加稔,流云当晚去了一位老客的府上。雅间多出的银两、加稔身上的伤,翔月阅人无数又怎会看不出来。闲着无聊的富家子弟总多多少少有些癖好,这样三人共享一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他当年年少时也不是没遇着过,只是那人换成加稔,翔月脸上才有这样的不平静……
流云快到中午的时候回来,翔月还是一副矛盾模样静静站在烟华阁门外。
“昨晚是谁点的加稔?”
忍不住逗逗他,“算了,这种事情原本就算不得什么。加稔既然进了这楼就得早日明白这许多规矩。”
见翔月不接话,流云继续道:“况且昨晚的人也不算不知轻重,事后也补了双份的银子,也算不小的一份钱。要不我现在就给他送去如何?”
沉默半晌,翔月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回自己屋子去。
流云叹息一声,推开烟华阁的门。
加稔却是醒着的。见他进来也不抬头。自顾自坐上床角,被子紧紧团在四周。
“饿了么?”
加稔摇头。
苍白的胳膊却从被子里伸出来,递到流云眼前。
“钱呢?”
流云挑眉,“什么?”
“我昨晚的钱。”
“你听到了?”
加稔皱眉,这人说恁大声不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么。手又递了递,流云这才笑着将一叠银票递与他。
加稔却是静看半刻,随手扔在床上。
“不够。”
“什么?”
“还有三锭金子。”
“没有了。”
加稔累了似的躺下,轻轻闭上眼,“还有。在翔月那里。他只替我理了理身子全部拿走不是太多了么?”
流云怔住,有的客人喜欢塞银锭子到小倌体内,称之为‘埋宝’,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有客人这么玩过,只是加稔这样平静说来却更觉苍凉……
无奈笑笑,流云叹道:“算了。我要真那样跟他说岂不得被他恨死?你们两个当真是冤家,非逼死一个另一个才知道消停么?”
加稔睁眼冷哼,“我是很想他死,可惜你的比喻差了太多。”
“是么?”流云转了个身,拿起桌上的一盒药膏拉出加稔手臂,在被捆缚过的手腕处细细涂了起来。
“怎样?”
“什么?”
流云笑,“我这揉捏的技术可还好?”
加稔哼道:“这也值得开心么?”
“为什么不?”流云换了一只手臂,继续道:“若能哄的客人开心自然能少受许多苦楚,你这样倔自然有更多人想看你哭起来的模样,受这些苦也怨不得谁。”
加稔皱眉,“我不是你。”
“我知道。”流云苦笑,“若我是你,不知道该多庆幸……”
顿了顿,又道:“这药是冥少爷给的,总共三盒,他连自己都没舍得用过。”
使劲挥开流云手中的药盒,加稔将手收进被中。
“也没见的有多金贵,不过三锭金子的价钱。”
流云也不恼,重拾起药盒拽过他手,“若真是这样,我到真愿倾所有换取这一盒……。总归这钱对我没什么用处。”
加稔低头,“为什么你不走?你跟流绪……”
流云动作一滞,低着头道:“走不了了……”
“真蠢。”加稔别过头。
“是蠢……”
第 17 章
流云看加稔神情一切正常也就放了心,出了门捎带宽慰翔月两句。看他松气模样心底却还是难免酸涩。
加稔关着门歇息顺带养身,宣儿依旧无微不至的侍侯着,到不知不觉中又过去半个月时加稔才觉出不对劲来。想了想,又在床上讥讽地笑出声来,他舍弃了一切去求他,换得的却是更多男人的玩弄,到这刻他死心了,他却又明里暗里的做好人……
加稔下床挑一套合身的衣服,明显又长出许多的头发松松散散的在身后披着,喝水润了润唇,对着镜子瞥上那么一眼,这才笑着出了烟华阁的门靠坐在栏杆旁,垂首看着楼下。
这云雨楼大厅中间有个供乐师和舞者表演的台子,其实也就是楼中某些擅长此道的小倌们吸引客人的一种方法。
加稔垂头去看时台上流云正抱了琴从那台上下来,台下一群人一见流云欲走立刻唏嘘不已。论琴艺这楼里没一人能比得流云,只是流云早已只接极少几位老客,像这般在台上演奏更是难得。也难怪今日楼里这般吵闹。
满耳余音,加稔微眯了眼不自觉的微哼。他唯一会的能应上此景的一首歌翻来覆去就那一个调,难却不难,只是听来总免不了心酸。
妖冶媚人的画面,缠绵悱恻的歌声,以及最后,一身白色古装从车上蹒跚而下的小怪物……以为忘了的,偏偏会想起……
加稔睁开眼的时候并不惊讶翔月在身边,他刚刚再怎么失神总归能分辨出有人合着他的拍子和他一起轻哼。
加稔停下来,翔月也停下,加稔还是有些失神的忘着楼下,翔月却挽了他一边的发拢到身后,道:“这歌不错。”
加稔哼声,“可惜了,不卖。”
翔月笑。
“怎么今天舍得出来了?”
“当然是重操旧业了。”加稔抬头瞥翔月一眼,即而盯着楼下来往的人流,“这么久没替您赚银子,不知道今夜楼主准备怎么从我身上捞回来呢?”
“加稔……”
“那个怎么样?”闭一只眼做瞄准状,加稔指向楼下,“丑是丑了点,不过出手大方,反正灯火一灭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什么人都一样。”
伸手将加稔的手拉回,握在自己手中,拧过加稔下巴与他对视良久,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翔月终于挫败,松开他手,起身招了流云来。
指着加稔刚刚指过的男人,道:“你今夜陪那人吧。”
“那是我的客人。”加稔起身。
流云脸色颇白的笑笑:“好了好了,你也不见得缺那些个钱,今夜让与我也无妨。”转身下的楼下,冲那人色若春花的笑。
加稔看在眼里,“你知不知道流云喜欢你……”
翔月也转头去看,眼里却是一番平静。
“你知道你还让他去陪那样一个男人?”
“流绪今晚没空,流云有。”
“我也有。”
“……你没。”
烟华阁的门被推开,翔月径自走进去。加稔讽刺的笑笑,跟进去,站在翔月面前脱衣。
直至衣裳褪尽。
“要做就快点。”
翔月伸手揽过加稔,“你以后再没其他客人,跟着我就好。”
“什么意思?”m
“这不是你的意愿么?”抓了他手指凑到嘴边细细吻着,翔月静静看着身下的加稔。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加稔挣脱不能,忿忿看着翔月,“我可没兴趣再被你耍一次!”
“任何男人,只要你不想都可以拒绝。”
“你疯了?”
“也许。”翔月起身,说服自己般,“你也可以拒绝……”
或者他只是又一次起意而已,只要拒绝就能减少未知的伤害……
但是……
“哼……”加稔哼笑。
怎么拒绝?就算明知道这不过是跳进了另一个未知的黑洞……
“至少给个理由怎么样?”
撩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加稔身上,“或者我只是想对一个人好而已。”
“你大可以选流云,他值。而流绪,更是巴不得。”
翔月挑眉,“我倒不知道,你何时与流云这么熟了……”
加稔学他模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主居然这么像个人了……”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跟我说,”翔月笑笑,捏了加稔下巴深吻,然后一路滑过他颈肩来到胸前,“也许我会丢他到暗阁好好调教一番。”清楚感觉到加稔呼吸停滞片刻,翔月这才满意的笑出声来,“不用害怕。我不会这么对你,加稔……”
加稔惯例的揪着被子忍受翔月的亲吻和爱抚。这是这宗交易的代价,他给了他承诺,他当然也要给他相对的甜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记忆太过深刻,隔了这许久,加稔却悲哀的发现,他对他给予的爱抚居然是可耻的熟悉和怀念……
“我恨你。”加稔闭上眼,叹息似的说。
“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未免太过刹风景了……”翔月也叹,停下动作,拥了加稔在怀,道:“就当急时行乐也好,反正你现在不会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特别,只是我大概不会放你走。若真的觉得这日子无聊,我也可以带你在这城中走走,或者你可以让宣儿教你如今的形势还有关于‘玄’的事。问我也可以。”
翔月说这话时眼底颇多无奈,像是他也不懂这许多的纷乱,只是神情过于专注会让加稔有该死的错觉,于是只好别过头不看。
“烟华阁,这里之前的主人是你的爱人么?所以你才把住这里的我当成替身?”
“……不是。他跟你一样,是我这楼里最红的小倌,身价堪堪与我平齐。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明知道那人什么都给不了他,只除了累他至死……”感觉怀里的人不安似的紧了紧身上的被褥,翔月将加稔拉近些,道:“怎么了?是冷么?”
“不是。”加稔闭上眼向翔月怀中缩了缩,“你继续说吧。他爱上了什么不该爱的人?你喜欢他?……那个人不是说过,他没死么。”
“他爱上夏国国君,主子注定要灭的人。他死了。和那人一起,被烧死在云雨楼的地牢里。害怕了?”感觉到加稔的颤抖,翔月忍不住笑着问道。
加稔摇头。翔月说他死了,那便是死了吧。他也不是害怕,只是羡慕。
“那个人也爱他吗?”
“爱。”否则夏也不会亡的那么快……
“那就行了。只要那人也爱他就没什么该不该爱一说。除非……,他爱上的人,爱的是别人。”
加稔再次往翔月怀里缩了缩,无论他意识与否,翔月的怀抱在这一刻的确使他安心。
如果放弃所有矛盾,最为相似的两人就可以互相安慰。
只是他们两人,一个太固执,一个太犹豫……
加稔后来想,那一段时光对他来说或者可以称的上是幸福的。可以什么都装做不知道,只当是场简单的交易。翔月愿意给他宠爱,他便能温顺接受;他愿意包容他偶尔的任性,他也就当他是不屑与他争执。
只要他一日不知道翔月的心思,一日不正视他偶尔看他的眼神,他便不用承担所有背叛的罪孽,不用停止对吕望的思念。
他所有的深爱都给了他,那么他是有想他这个资格的,至少……
而翔月,应该只是他的交易对象。
仅此而已。
第 18 章
翔月偶然想起加稔几乎从没出过云雨楼;就连烟华阁也是很少出来,只是这种身份毕竟不宜远出,只好提出带这楼里几位有地位的小倌去先前去过的姻缘寺玩上一天权当散心。
加稔不愿去,翔月却早已想到他的顾虑,事先着人包下整座寺庙,加稔这才答应。
云雨楼的三大公子各自和自己的小厮共乘一车方便照应,加稔与翔月一车,宣儿则与翔月的小厮一车。说到这个,楼里各位公子一般都是配了小厮后就不怎么更换的,宣儿跟了加稔后,翔月另寻了一人去伺候流绪,只是加稔注意到翔月身边的人却一直更换,通常都是隔一段时日就换一人,而先前那个更是彻底在这楼里消失。
到了寺里却很少能见到几位僧人,这并不妨碍这些过早丧失自由的少年们的行乐,加稔虽然跟其他人不熟,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心里稍微有些欣喜。
翔月料到他需要自己放松一下,下了车便放他在一边看着景色发呆,趁此和流云一起带了宣儿和伺候自己的少年一起到厨房找了个空闲的炉子准备一些斋饭。
流云掌厨,宣儿和那少年打下手,翔月本想帮忙却又实在不会,流云忍不住笑道:“你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出去陪他逛一下。”
翔月摇头,“让他一个人呆下也好。”
流云略想一下便明白翔月的心思,越是明白就越是惊讶,也难得他竟然连这个都能想的到。心中难免失落,随即调侃道:“那你也可以离着远些看着他一些也好啊。这么放心他?难道你就不怕他跑了?”
翔月苦笑:“他若真像以前那样会跑会闹我倒还放心些。”顿了顿,又皱眉道:“我还是就呆在这里吧,若是现在就出去被流绪看见了又不得安生。”
流云开心他能暂时留在自己身边,却有忍不住要笑他:“原来我的楼主大人也有害怕的事情啊。”
他们难得离开云雨楼,整个人都放松不少,才有这样打趣对方的心情。
他在这里细细作饭,翔月在他身边陪他不急不缓着说着话,流云心里偷偷将这想成是在一间只有他们两人住着的小屋子里,最好能与世隔绝,这样才不容易被人打扰。只是一面这样窃喜一面也知道这不可能,流云百般矛盾,慢慢地沉默只低头准备汤料。
翔月见他不说话也就收了神,偶尔往外瞥瞥,却因为这厨房是在寺庙的后方一个独立的小院当然也就看不见什么景色。
流云手上的动作熟练着进行,到那些料准备下锅时才听到翔月突然在旁提醒,“加稔最近没怎么好好进食,这汤还是清淡些的好。”
流云手上一慌竟然不小心碰倒了那锅,滚烫的汤水一下撒了出来,翔月刚刚听他惊呼就觉出不对,此刻连忙把他从那灶台旁拉开。虽然及时,流云右手却还是被汤水烫伤。翔月皱了眉命人去找寺里的僧人要了药和包扎用的布给流云细细的上了药扎好。
见他不断瑟缩,翔月问道:“很疼么?”
流云疼的眼皮和牙齿都有些发抖地摇摇头。
“不疼。”
翔月伸手轻轻在包裹着厚厚的手上刮了一下,流云立刻夺命似的缩回手,又是一阵发抖。
翔月却笑,“疼的话可以说、可以哭,但是不必忍。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你脸上有笑以外的表情了。”
流云停了哆嗦,抬头看他一眼又连忙瞥开,低了头用带了哭腔的笑音回答,“真是的。自他来了以后我都没看出你变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是谁当年一边命人折腾我,一边又非逼着我笑,还说什么这样可以讨人喜欢。都笑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着谁喜欢我,到这会儿你又过来劝我哭闹,不怕把我教成第二个流绪么?”
翔月叹气,“我命人先送你回去吧。”
“别!”流云急道,“先替我找个屋子歇着就好。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好歹让我多在外面呆一会儿吧。”
翔月知道他是不想那么快回到云雨楼也不说话,抱了流云往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