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伊琳咧嘴:“我若一时半刻回不来,我老爸老妈那边就拜托你搞定了。”
朱利安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伊景景张牙舞爪提着酱油瓶子追着鬼堂摩根满街跑的场景,头顶不由垂下三条黑杠,硬生生将反驳的话头吞进肚子里,勉励一笑:“那是自然,反正。。。我本就打算去拜会夏尔铎叔叔的。”说完不着痕迹地叹口气,将月光宝瓶系在伊琳的脖子上,末了叮嘱道:“小公主,记得把宝瓶还我,它对我很重要,别弄丢了。”
伊琳盯着胸前的月光宝瓶,浑身忽如电流通过,一颗心怦怦直跳,而随着她的心跳,月光宝瓶的光芒也一闪一烁,仿佛相互辉映。
月色中天,月练如洗,银霜般的九天星河高悬头顶,似受到宝瓶光芒的鼓舞一般,湛蓝夜空蓦地绽放星光华彩,仿若那世界尽头的仙境神画上,一道道不食人间烟火的绚烂流霞。
“月光宝瓶,送我去赛加西亚,让我取回我的力量吧!”伊琳凝神驱动术力,刹那神之光与月光宝瓶结合在一起,只见千万道金光中,喷水池的中央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团团包围,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不再躁动、不再彷徨、不再恐惧,那种久违的宁和的心境只因重新找回努力的方向而变得从容淡定。
朱利安看着伊琳消失在喷水池中,轻轻舒了一口气,抬首望天,朗朗星空伴随结界一点点消失,清晨的微风拂面扑来,一缕缕的鸟语花香萦绕鼻端。
今天,定是一个雪霁天晴的好日子。
不过,享受着如此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并非只有朱利安一人,此时此刻,在异世圣陆的某座山谷的某间地下河的宫殿里的某面预言壁上,倒映着一模一样的景象。
古往今来,占卜家层出不穷,形状千奇百怪,但基本上都有一个固定的习惯,比如占卜的道具总是与水晶相关,最常用且最显专业的自然是水晶球,次常用的乃是水晶镜,而像奥路菲?赛加西亚,单单对着一堵墙壁揣摩未来的,大抵不会有第二个。
可惜,他从前能看见的东西,最近不再看得到,有时预言壁上甚至只显示蓝天白云太阳彩虹老鹰小鸟。。。这种十分困扰他的现象,已经持续了约莫两年。
话说两年前,妖王率众妖攻打罗德希尔魔域,与魔王缠斗之际,圣玫瑰公主坠落魔域流砂荒海,生死不明——此事遍传圣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说,圣玫瑰定已香消玉殒,否则岂能匿迹两年,躲避各国密探追寻,但她的魂魄残念必然留存于圣陆某处,在暗中与妖孽相抗,否则如何解释妖王备战至今,却始终无法称霸天下?
而另一种说法,则称圣玫瑰公主乃一千两百年前神女转世,术法高强,福寿天齐,此番暂别圣陆,只为养精蓄锐,谋定而后动,伺机一举歼灭雅尼缪斯妖孽,开创圣陆和平盛世。
总而言之,无论哪一种说法,都十分立场坚定地表明圣玫瑰与妖孽一族势同水火势不两立仇深似海,仿佛没有人知道,妖王蓝洛的前身就是圣玫瑰公主身边的贝缇小厮利雅,而利雅与圣玫瑰之间,又曾发生过多少说不清的暧昧,道不尽的渊源。
也许是有人不想听到,也许是有人不想提及,圣陆众位国主心知肚明,却彼此心照不宣,默默将故事最真实的版本压在箱底。
当然,除了那个霸占了罗德希尔魔域,坐镇紫晶魔宫,将魔王修格与一头半死不活的魔兽牙狼一同关入黑牢囚禁的妖王——蓝洛斯桀利亚?雅尼缪斯。
两年来,蓝洛派去流砂蛮荒寻找伊琳的妖孽,死的死,逃的逃,令军队损兵折将,士气大挫,劳伦斯大动肝火,认为蓝洛因沉溺女色而罔顾正事,犯下与妖后当年同样的错误,实属愚昧至极,无可救药。
劳伦斯忧心如焚,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蓝洛谏言,妖族既已拿下魔域,就应一鼓作气,趁热打铁,杀其余各国一个措手不及,怎奈蓝洛一直意兴阑珊,恹恹消沉,只拿他的苦口婆心当耳旁风吹过就算,他耐着性子等了大半年,直至再也看不下去:
“殿下只管在此继续寻找圣玫瑰,匡复雅尼缪斯妖族就由微臣代劳也未尝不可!惟愿殿下谨记使命,不忘前世之耻,灭国之仇!劳伦斯为殿下与我妖族大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如今痛定思痛,决意做殿下开路先锋,一马当先,在神族波兰格勒祭神坛恭候殿下驾临!”苦劝蓝洛无果的劳伦斯最终撂下一番慷慨陈辞,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他心知蓝洛生性自负冷傲,软硬不吃,意志难为旁人左右,遂身先士卒,率一干心腹小妖离开魔域,潜入当今圣陆最强两国,波兰格勒与帕特里亚,欲替蓝洛打头阵,点燃战火的同时也是逼着蓝洛快刀斩情丝,重振旗鼓,复兴妖族,届时二人里应外合,定能一统圣陆。
然而,劳伦斯虽是这么想着,却不能断定蓝洛作何想法,圣玫瑰失踪之后,蓝洛很少说话,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不出来,也不知在里头干什么。
即便今夜,劳伦斯在门口跪了两个时辰,话毕离去,蓝洛也没有开门,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随后的一年多,圣陆的格局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神族波兰格勒、火族帕特里亚、风族温基柯德三大国主相继退位,分别由各族储君,苏兰特?波兰格勒?奥古斯都、特莱斯?帕特里亚、弗莱恩?温基柯德即位,成为各族新任国君。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被焚烧殆尽,应是一片荒芜虚无的巫伦尤克鬼域,忽然传来异动,据说许多途经巫伦尤克的旅人都曾亲眼目睹,圆月之夜,阴森幽暗的鬼域烟雾缭绕,废弃的城堡里漾起一丝鬼火,窗口三尺白绫纷飞如絮。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指证,那白绫并非普通白绫,其色泽莹润如月,皎洁如星,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从天际银河垂落的一袭羽衣。
其实,鬼域闹鬼权属平常,原本吸血鬼就是栖息于黑夜的动物,但自从两年前火族帕特里亚的特莱斯王子火攻巫伦尤克鬼域之后,巫伦尤克便成了一座死城,这还是两年来头一遭有人看见鬼火复燃,这般小道消息流传范围最广,一传十十传百,鬼域的异状引来不少怀揣好奇心的修炼术士前往探险,然而诡异的是他们个个有去无返,而死城依旧是死城,半点动静都没有。于是乎,小道消息渐渐变色,大伙儿开始视鬼域为阴魂怨念积重的恐怖之所,生人勿进。
不过,鬼域闹鬼仅限坊间流传,尚不至像神族大王子泽西?波兰格勒率军队驻扎边界,拒绝向神族新任国君跪拜,并将新任国君对己的封号赏赐束之高阁一事引发轰动,受众瞩目。
圣陆第一大国神族波兰格勒王室起了内讧,如此天大新闻实令一干爱好看戏者兴奋不已,然而,凡与神族有所深交的则对此不显惊讶,须知苏兰特与泽西两位王子自小不合,长大更不合,不但朝堂上各执己见,私底下也曾为了一女子结下梁子,至于那女子是何方神圣,竟能一举夺得神族两位王子的青睐,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那位女子就是两位王子的表妹,神族第一美女兼祭神坛女祭司候选,蕊丽公主。相传她与泽西王子情投意合,但她与二王子苏兰特又曾指腹为婚,因左右为难之故,索性投身祭神坛事业,成为祭司,献身神明。
当然还有别的版本,说那名美貌女子另有其人,乃是一位国色天香、风华绝代,连蕊丽都难望其背的大美人,而蕊丽公主也正是因为这位绝色美人的插足,被泽西大王子打入冷宫再不获招幸,故而心灰意冷,皈依神明。
不论以上版本孰真孰假,总之两位王子至今未娶,泽西一贯放浪形骸,声名狼藉,如今又自我放养在外,结婚与否想来于他而言无甚差别,倒也罢了,但苏兰特身为新任神族国君,不立国后,却有点说不过去。
好在,近年圣陆貌似就流行这么一股‘单身国主’的风气,无论是神族的苏兰特,还是火族的特莱斯,抑或是风族的弗莱恩,各位青年才俊都以事业为重,全神贯注致力抗妖护国大业,绝口不提立后之事。
一时之间,圣陆的小说文学八卦产业伴随着满天飞的市井流言达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而在各式各样的文艺题材下,圣陆新一代的年轻国主们,都被写成了不近女色的纯洁君子。
“探来探去就只得这些?”奥路菲一甩月牙色的长发,睁着一双琥珀眸子,一手猛摇羽扇,表情不满道:“迪迪卫,我放你大假一整年,结果你收集的情报还不如我的破墙多。”
门边,垂首跪伏的一名黄衫小童皱着眉头苦巴巴道:“奥路菲殿下,小奴数度身陷囫囵,九死一生,过程之艰辛难以名状,能平安返来实乃祖宗保佑。。。啊,但纵然刀山油锅,十里埋伏,小奴时刻不忘奥路菲殿下的嘱托,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见殿下最后一面啊!”
“得了得了。”奥路菲拖着腮帮子,把羽扇顶在额头上,闭目打个哈欠:“这几国暂且不提,妖族那头有什么动静?”
一说到妖族,迪迪卫的精神来了:“小奴曾扮作贝缇潜入魔宫,探得妖族国师劳伦斯一年前就已离开,去向不明,而魔王修格一直被囚禁在黑牢中,与一头魔兽关在一起。”
“这个我也已经知道了!”奥路菲仰天长叹,有气无力道:“我真是不幸。。。像我这样聪明绝顶的主子,座下怎么尽是一些头脑呆笨、反应迟钝的傻婢啊!”
“殿下,迪迪卫还没说完啦!”迪迪卫赶忙补充道:“小奴临走之前,发现修格被人救走了。”
“哦?”奥路菲终于提起一点精神来:“被谁?”
“殿下,您猜猜?”迪迪卫挑着两根眉毛,一脸神秘:“小奴打包票,您一定猜不出来是谁干的。”
“哼,你这么笃定,自是因为黑牢布有魔族十三重结界,乃是预言壁无法探寻之地。。。但,若我猜出来了,你当如何?”奥路菲羽扇一收,嘿嘿干笑两声:“比如,叫你涂脂抹粉穿上女装,让我画一幅春宫图怎样?”
闻言,迪迪卫背脊发寒,但没等他来得及反悔,奥路菲已抢先道:
“救走修格的,乃是修格的亲胞弟,前魔族储君,亚连?罗德希尔,对不对?”
迪迪卫张大嘴,半晌无法合拢,表情错综复杂,集合了惊讶、钦佩、崇拜还有畏惧,他手脚并用爬到奥路菲床边,双手合拢,两眼放光道:
“我君奥路菲殿下啊,您真是神机妙算,不愧为圣陆第一才子啊!”
奥路菲充耳不闻迪迪卫的马屁,摇着扇子慢悠悠道:“那,蓝洛可有逮住亚连?”
“没,他连追都没追一下,一直待在自己房里没出来过,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似得。”迪迪卫答道:“话说小奴待在魔宫半年多,劳伦斯进进出出地,小奴暗地里见了好几次,至于那个传说中的妖王蓝洛,小奴倒是一眼都没瞧过哩。”
闻言,奥路菲停下摇扇的动作,微微敛眉,一旁迪迪卫继续唾沫横飞:
“殿下,您还没说,您究竟怎知是亚连救走了修格?谁都知亚连与修格之间苦大仇深,彼此恨不能将对方千刀万剐。修格被蓝洛重创,奄奄一息,蓝洛不杀修格就是要修格生不如死,这不正中亚连的下怀吗?何况修格要是受不住折磨翘了辫子,那亚连就是名正言顺的魔王啦,你说亚连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坐享其成,干嘛还要冒大险从蓝洛眼皮底下救走修格啊?!”
“那是因为。。。”奥路菲才开了个头,蓦地脸色一变,回首望向预言壁。迪迪卫见奥路菲顿住话头,正待追问,却被一股气流弹了出去,‘砰’地撞上门框,晕了。
奥路菲依旧端坐床沿,犹如老僧入定,一双琥珀眸子直勾勾盯着预言壁上融开的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但只是一瞬的功夫,漩涡便消失了,预言壁完好如初,平坦光滑地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唯一不同的就是奥路菲的怀里多了一名少女。
那少女身穿一条款式新颖的白色吊带长裙,长长的乌发倾泻床榻,仿若黑天鹅绒织成的锦缎,湿漉漉的布料紧贴在雪肤上,清晰地展现着玲珑风流的曲线,一双纤润玉枝交叠而卧,一角薄如蝉翼的亵裤露了出来,无端引人遐思无限。
“你是。。。”奥路菲难得动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提扇一挥,怀中少女的衣物顿时应风落地,只见峰峦迭起的雪峰下,一抹如火如荼的玫瑰胎记赫然展现:“你就是。。。圣玫瑰公主。。。”奥路菲看着昏迷的少女,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拂上雪玉峰峦,游走在这一副油墨绘彩的神作之巅,将每一处风情盎然的工笔都细细品鉴一番,方才满意颔首道:“闻名不如见面,果真,你天生就是为男人而生的女人。。。多亏了你,现在,我总算觉得不那么无聊了。”
☆、再战圣陆!(二)
尘世间的男女情爱大致分两种——第一种,也是最直接的一种,乃是对**的控制和占有;第二种比较玄妙,则是抛弃原始本能,纯粹追求柏拉图精神层面的灵魂之爱。
至于剩下的分类,基本都是由第一种引发第二种,或由第二种引发第一种而导致的所谓混合情感,究其根源,不难发现,大多也脱离不了第一种因素。
当然,性别不同思维模式不同,正如男人与女人天生构造的差异,使得男人更倾向于第一种情,而女人则偏好第二种。虽说男人的甜言蜜语往往误导女人,让女人偏好地认为男人一开始爱上的乃是她们纯洁灵魂善良心性而非花容月貌魔鬼身材,但只要有些许阅历的女人都心知肚明——这世上,并没有几个女人会因为内涵而被爱。
现实是,几乎每一段浪漫史,无论后续怎样发展,视觉的冲击对于雄性来说,永远是无法抵挡的强心剂,且这个道理,拿到男女关系可以坦率直接到私房诸事大白天下的圣奥古斯都大陆上来说,纯粹、彻底、完全就是一条毋庸验证的金科玉律。
是以,当伊琳悠悠转醒,慢慢地从时空隧道的漩涡中魂归原位,视线所及是一张雪白大床,而自己□,四肢大张,仰躺在大床中央,身上匍匐着一个同样不着寸缕的陌生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