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意外的是,墓前早已放着一束盛开的白菊。
此后每年这一天,司徒清枫都会发现娘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盛开的白菊。
司徒清枫很好奇,那个送白菊的是什么人?此人与慕容清是什么关系?他(她)是怎么知道她的生忌的?
唯独五年后的今天,墓碑前的白菊没有出现。司徒清枫有些意外,又有些遗憾。
祭祀完毕,司徒清枫给坟墓添土锄草后,又独自与“母亲”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带着桃红离开。
2
两人漫步在蜿蜒的山间小路上。现在是初夏,山上草木繁茂,山涧流水淙淙,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令人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司徒清枫欣赏眼前的美景,脑海里却盘旋着一个疑问:“那个送白菊的人是谁?为什么今天没有出现?他(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见司徒清枫一路沉默,桃红只道她想念母亲了,也没敢多问。
幽静的山林间传来一阵箫声,箫声忽远忽近,曲调欢快流畅,如行云流水,似群山环绕,婉转动听,绵绵不绝,仿佛在谱写一曲催人泪下的《凤求凰》。就在司徒清枫沉浸在美妙的箫声中时,曲调骤转,箫声一下子变得低沉缓慢,传递出种种情感:痴迷,温存,缠绵,哀婉,悲怆,孤寂,绝望,怀念……吹箫人似乎在倾述心中无尽的相思,又似在追忆遥远的往事,将人引入一种惆怅满怀的忧伤情绪中……
司徒清枫被那独特的箫声吸引住了,一种强烈的好奇感令她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司徒清枫称口渴想喝水。桃红听见山涧有流水声,连忙拿起水囊去取水。
司徒清枫歉疚地看着桃红的背影道:“小心一点。”
桃红回头微笑:“小姐暂且忍耐一下,我很快回来。”
见桃红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司徒清枫抱歉地在一旁的石头上留下几句话后,随即离开了。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司徒清枫寻着箫声而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木屋屹立在山顶的绝壁上,木屋上面挂着一块木匾——悬楼。屋下方圆数十丈的地上,种植了成片白菊,那些菊花含苞待放,一个身穿玄衣的人长身玉立背对着她,在园中忘我吹箫。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刻着两个飞龙舞凤的草书:离苑。
离苑?好奇怪的名字!
司徒清枫更加好奇,为了每年的这一天,司徒世家特请人在温室中种植了菊花,以确保白菊在夫人生忌期间开放。这人是谁,竟然在山上种植这么多菊花?他又是用什么方法令这些菊花在初夏时节开放的?
目光投向离苑中的吹箫人,那人正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背影孤傲,长发飞扬,辨不清男女,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司徒清枫默默地看着那个萧索身影,仿佛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令她不忍惊扰画中人。
更令她称奇的是,那些原本含苞待放的菊花,居然在箫声中悄然绽放!
就在司徒清枫呆怔的片刻,箫声骤停。吹箫人手指轻扬,手中随即多了一根白丝线。丝线如长了眼睛一般,将那些绽放得最美的菊花一一采下,瞬间捆成一束清雅夺目的白色花束。
几年来的猜测仿佛找到了答案,慕容清墓前的白菊,应该出自这里。
吹箫人依然伫立在白色的花海中,背影孤寂傲然。令司徒清枫没料到的是,箫声再次响起,箫声中吹出了如狂风骤雨,飞砂走石,惊涛拍岸……箫声中竟藏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浓浓杀机!
离苑里那些初绽的白菊,刚才还淡雅芬芳,顷刻间却随着箫声的起伏纷纷凋零!
司徒清枫震惊万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晕头转向,气血上涌,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吹箫人这才转过身子来,绝世风华的脸上露出一丝漠然!
那是一张超越了男女界限的完美脸孔!雕塑般的深刻优美面孔,却有着柔和的线条。
他有着一双深邃眸子,宛若天上的星辰,闪着冷寂孤独的光芒。
他有着一张魅惑人心的唇,雕刻一般,冷清孤寂,傲然诱人。
只是,这一切,倒在地上的司徒清枫无法看见。
男子唇角勾起一个漠然的弧度,甚至没看地上的司徒清枫一眼,带着那束白菊风一般消失。
玄衣人刚走,木屋里飞出一个青衫男子,男子探了探司徒清枫的鼻息,毫不犹豫地将她带回了木屋。
半个时辰后,玄衣人回到木屋,惊世风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
青衫男子心虚地看了玄衣人一眼。
“我见这位姑娘一直昏迷不醒,就把她带上了悬楼。”
玄衣人目光清冽冷漠,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在自找麻烦。”声音如他的人一样,冰凉彻骨。
“师父!”青衫男子低声道,“她只是一个无辜者的好奇者。”
玄衣人清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是她自找的,任何私闯离苑的人,必须死!”
玄衣人不由分说,扬掌欲落。
青衫男子见状,连忙跪下。
“师父,念在她没有武功的份上,您就饶了她吧!”
玄衣人一脸愠怒:“你竟敢违抗我?”
青衫男子浑身一颤,一个紫色的香囊从袖口骤然滑落。
玄衣人见状,掌风急转,将香囊吸入手中,幽暗的眸光中暗藏汹涌的激流:“哪里来的?”
青衫男子担忧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子:“我在她受伤倒地的地方发现的。”
玄衣人看着菊花下的字,握住香囊的手一阵痉挛,清绝的脸上掠过一丝极痛楚,又极甜蜜的表情,重复着一句话:“白菊为凭,挚爱一生……白菊为凭,挚爱一生……”
青衫男子见状,略微一怔:“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看见师父如此反常。
玄衣人惊觉一般看着榻上的司徒清枫,疾步来到她身旁,仔细端详起来。
青衫男子发现,师父一向孤寂的眸光中居然流露出一丝温柔,微凉的唇角滑过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
师父原来会笑!
他笑起来,居然如春暖花开一般,温暖人心!
“傲儿,金针!”
玄衣人号了司徒清枫的脉,冷静地开口。
青衫男子暗暗舒了一口气,迅速拿来药箱,打开针灸盒。
玄衣人迅速将金针扎向司徒清枫几处要穴,又拿出随身的药瓶,取出一粒药丸喂她服下。
青衫男子看得暗暗称奇。这可是他追随师父十几年以来,第一次见他对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施救。
玄衣人又打通了司徒清枫的各个关节,给她体内注入了绵绵真气。
一切结束后,玄衣人默默看着沉睡的司徒清枫,清绝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3
司徒清枫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桃红柳绿在床前垂泪,心里不由一暖。
“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司徒清枫坐了起来。
“小姐,您差点吓死我!”桃红泪人似的扑进她的怀里,司徒清枫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小姐,您昏睡了两天两夜,一定饿坏了吧?”柳绿端来了八宝羹。
司徒清枫微微一怔,自己居然睡了两天两夜?她动了动四肢,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反之,觉得全身轻松无比,身体里仿佛蕴藏着使不完的劲。
莫非自己有什么奇遇?
一勺一勺地吃着八宝粥,脑子里却千回百转。
自己明明在山上被箫声震晕了过去,后来又是怎么回家的呢?
吃了半碗,再也没了胃口。
柳绿有些担忧:“小姐,您两天滴水未进,再吃点吧!”
司徒清枫摇头:“吃不下,你先去吧。”
柳绿退下后,司徒清枫看着正在给香炉续香的桃红:“我是怎么回来的?”
桃红一脸疑惑:“小姐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吗?”
司徒清枫摇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桃红眼圈一红:“那日在山里走失后,我找了小姐好久,眼看天就黑了,我担心小姐出事,急忙回家找人帮忙。我刚回来,就听柳绿说小姐已经回到清枫雅居。哪知您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柳绿怎么说的?”
桃红一脸疑惑:“她只说看见小姐睡了,却不知您是何时回来的!小姐,您是怎么回来的呀?”
这么说来,整个司徒家居然没人发现自己是如何进屋的?司徒清枫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瞧你这点出息,我只不过给你开了一个玩笑,脸都白了!”司徒清枫掩饰地一笑,“我嘛,当然是自己走回来的啦。”
桃红一脸委屈:“小姐,以后别再吓唬桃红了,我脆弱的心灵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司徒清枫深深吐出一口气:“放心吧,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桃红,你几天没睡觉,早点休息吧。”
桃红迟疑地看着她:“小姐,那您呢?”
司徒清枫看看窗外清冷的月光:“我已经睡了几天了,哪还有瞌睡啊!还是看看书打发时间罢。”
桃红连忙搬来躺椅,燃起烛台,沏上香茗,摆上点心,又从隔壁的房间里搬出一摞司徒清枫从书斋中寻来的书。
“小姐,我也睡不着,就让我在一旁陪您吧!”桃红一脸讨好的模样。
司徒清枫见她眼睛红肿,戏谑道:“我可不想看见身边有一只小白兔!”
“什么?”桃红一脸不明白。
司徒清枫指指她的眼睛:“如果你对自己有信心,我,当然无所谓!”
桃红连忙跑到铜镜前,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呜呜呜,这可是谁啊?”
司徒清枫窃笑:“还打算陪我看书熬夜吗?”
桃红左右为难,嘴上却道:“小姐,我一切听您的!”
司徒清枫拿起书装佯打人,桃红见状抱头鼠窜,司徒清枫摇头失笑。
半个时辰过去了,翻开的书一页未读,脑子却乱成一团。
司徒清枫向窗外一招手,夜鸾的身影随即出现在面前。
司徒清枫一脸肃然:“我是怎么回来的?”
夜鸾脸色晦暗:“那日见小姐晕倒在离苑,本想带您回来,却被人抢先一步。”
司徒清枫一愣,谁那么厉害,居然抢在夜鸾前面把自己带走?
“什么意思?”
夜鸾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对方功夫实在太高,看不清长相,他把您带上了木屋。”
想起绝壁上那座悬楼,司徒清枫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你说那个吹箫人?”
夜鸾摇头。
司徒清枫更加诧异:“那又会是谁?”
夜鸾目光寒冷:“一个青衫人。”
几日来,每每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夜鸾背脊就阵阵发寒。青衫人将司徒清枫带回悬楼后,他试图以轻功登上绝壁,无奈悬崖陡峭,高达数十丈,屡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当他发现一根可供攀岩的长藤时,吹箫人却回来了,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在原地等候。
哪知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
后来,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悬楼顿时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那一刻,夜鸾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挫败,生平第一次有种名叫害怕的东西从身体的各个角落钻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后,悬楼轰然倒塌!
夜鸾疯了般,靠一根藤索攀上了山顶。迎接他的,是化为灰烬的木屋,屋子里,根本没有司徒清枫。
当他以最快的轻功回到清枫雅居,却被告知司徒清枫已经回来……
直到今天,夜鸾还无法得知司徒清枫是如何回来的!一个不争的事实却摆在面前:这世间,有两个武功轻功均深不可测的人。能在他们这些武功卓绝的暗士的监视中来去自如,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
第三章 言出必行
1
新月如钩,万籁寂静。
蓝莲湖畔,月光流转中,一只小船静静地躺在月下。船中,一个淡淡的身影潇洒而坐,宛若一幅夜风中的水墨画,浓墨淡彩处,晕染着朦胧的意境。
自那日在离苑被箫声震晕,又莫名地回到清枫雅居,司徒清枫像往常一样,过着劳逸结合的日子。她给人的感觉依然是清清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其实,自从她毫发无损地被送回来后,司徒清枫就没再担心。别人并不想伤害她,更没打算取她性命,否则,就不会将她安然无恙送回家!
然而,对于玄衣人吹箫毁掉离苑,纵火烧掉悬楼,她却心存疑虑。好端端一个世外桃源,为什么要毁掉?难道仅仅因为她这个不速之客的意外闯入?
玄衣人,真的与“母亲”慕容清墓前的白菊有关吗?他们是什么关系?那个把自己带去悬楼的青衫人是谁?他与玄衣人又是什么关系?
当初奶娘将香囊交给她时曾暗示,香囊关系到哥哥和她的身世,莫非那两个神秘人物能解开困扰自己多年的疑团?
哎,既然别人连容身之地都烧掉了,便决计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了。
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给她指明了寻找的目标。即便自己不去找他们,或许有一天,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为她解开心中的谜团。
那就以不变应万变,耐心等待吧。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玉佩,玉佩中那朵绽放的白菊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注入了生命的活力,清新灵动,淡雅宜人。
那一刻,司徒清枫才发现那朵盛开的菊花中竟然暗藏着八个不易觉察的小篆:白菊为凭,挚爱一生。那八个字居然与香囊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白菊为凭,挚爱一生!
难道,这就是“母亲”那段扑朔迷离的感情写照?那位曾经名满京城绝代芳华的慕容清,心中挚爱的人到底是谁?与玄衣人有什么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仰望天空,月淡星疏,寂寞如凉。
司徒清枫微微一叹,口中念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哈哈,有人说司徒大小姐终日为情所困,今晚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夜风中传来一个嬉笑的声音。
若在平常,此人定然无法踏入这蓝莲湖畔半步,可是今天,夜鸾与陌离等人为执行一项紧急任务而被派走了,司徒清枫只留了两个身手不凡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