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票号的掌柜听了,猛然一怒,拿出账本道:“丞相夫人,行有行规,我汇通票号可还要开门做生意,你怎能如此诋毁?这账本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你往我们票号上存了五十万两黄金,一百万两白银,八小姐是傻了不成?竟往我这票号里存上这么多银两就是为了买通我来诬陷你?”
陈氏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眼底是不可抑制的恐惧与震惊。
五十万两黄金,一百万两白银这是什么数字?沈清姿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计划?
她这是一早便设下了陷阱让自己往下跳啊。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一直跪在那里不吭声,满脸皱纹,额上还有一块大黑痣的婆子突然磕了个头,声音激动道:“大人,老奴有话要说。”
这道声音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霍御史看着这婆子道:“你要说什么?”
那婆子看了一眼陈氏,眼底有抹恨意闪过:“老奴要告丞相夫人草菅人命,她不止往老夫人汤药里下毒,更是在十几年前还害死了二姨娘薛氏。”
此话一出,院子里再度震惊喧闹起来。
清姿听了,只是挑了挑眉,抬眼看向陈氏。
好戏,才刚要正式上场,陈氏,你既然自寻死路,我哪有不成全的道理。
陈氏阴沉地站在那里,死死咬着牙,看到那婆子,她眼底有抹疑惑之色闪过,却听到她提及薛氏,心里的恨意直冒,寒意漫上眼眶。
听到这婆子提起薛氏,沈建安心里一痛,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霍大人没想到这婆子长得虽丑,方才也是一直跪在那里不吭声,极不起眼,却突然道出这样的隐秘之事。
“老奴是二姨娘薛氏身边的贴身嬷嬷,当年老爷外出,丞相夫人便趁着老爷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偷偷地往二姨娘的药里下毒,只消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二姨娘便消香玉殒,死前,还一直喊着老爷的名字,说此生不能白头到老,但愿来世再续夫妻之缘。”这话,有一大半是事实,但后面那两句,却是清姿有意叫这婆子加上去的,只为了能够激起沈建安心里的愧疚,加深对陈氏的恨意。
果然,听到这话,沈建安眼底痛苦悔恨非常,当年,薛氏重病,而自己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了一趟远门,结果回来时,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以为薛氏到死都一定都在怪自己,却不想,她死前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怎不叫他愧疚动容?
再看陈氏,沈建安眼底有抹浓烈的杀意越来越猛烈汹涌。
这头,婆子又继续道:“这次,丞相夫人又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老夫人,日日在药里加了毒药,老夫人起初只是伤寒,若是用药得当,吃两剂去寒的药便能痊愈,可丞相夫人买通了这几个婆子,日日往老夫人的药里加毒药,后来老夫人彻底病倒,丞相夫人重新接管了相府的管家权力,又借着照顾老夫人的由头搬来了桂华阁,为的便是能够日日折磨老夫人,先前,老夫人房里的东西全让搬空了,若不是丞相夫人为了下毒谋害老夫人,想以此毁了二小姐与景王殿下的婚事,再栽脏到八小姐头上,也不会将老夫人房里的摆设又重新置上。”
这番话一出,众人惊叹不已。
陈氏眼角动了动,眼底阴冷至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来人啊,把这个***才拿下去乱棍打死,真当相府没人管了么,竟敢胡诌诋毁本夫人?”
那婆子听了,眼底露出一抹惧色,身子发抖,见家奴提着棍子走了进来,突然往脸上一抹,撕下一块东西,便爬到了沈建安面前:“老爷,是我啊,老爷,看在二姨娘和大少爷的份上,老爷您一定要帮帮老奴啊。”
沈建安看着眼前这婆子,眼底一惊,不是已从相府离开多年的富妈妈吗?
陈氏那头听到这婆子扯起了儿子沈玉泽,心里一怒道:“你今日求谁都没有用。”
说罢,便要着人去拿了那婆子。
沈建安见了,看着那些奴才,吼道:“当我死了不成?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她?”
富妈妈这才松了口气,瘫跪在地上。
众人是看得眼花缭乱,都说这相府好戏纷呈,如今可是一点也不假啊。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本相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你。”沈建安已是恨极了陈氏,这种恨,日积月累,直至今日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因时,才彻底爆发。
富妈妈又道:“前些日子,老奴的儿子欠了一身的赌债,老奴过来求老夫人,老夫人念在老奴当年照顾过二姨娘的份上,收留了老奴,又怕老奴遭夫人的毒手,便让老奴一直以方才那幅丑样子示人,所以,这些人都当老奴是新来的好欺负,却不知老奴一直暗中留意着,今日,大夫查看的那些药确实是老夫人平日里喝的药,只是每日在药里加了少量的砒霜,时间一久,再有意激起老夫人的怒意,导致毒发,老夫人便痴痴呆呆,整日里昏睡不醒,不但这样,专门照料老夫人的罗妈妈本想向八小姐求助,却被闵妈妈瞧见给捉了回去,然后绑着扔到了后面的井里,若是老爷不信,可以派人去后面的井里打捞,老奴不曾有半句虚言。”
“至于夫人为何要在二小姐大婚这日谋害老夫人,想必老爷心里也已经清楚事情的原由,夫人素来痕恨八小姐,便想借此事,一石三鸟。”
听完这些,霍御史已是震惊非常,他不曾想到,这丞相府里竟还有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更是想不到陈氏竟已阴损恶毒至此,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就在这时,派去后面井中打捞的人搬着一具水淋淋的尸体过来,仔细一瞧,虽看不清面容,却从身上和衣物和首饰便是一眼辩出正是罗妈妈无疑。
许多人见到这尸体,吓得掩面尖叫。
“你这个毒妇。。。”沈建安已是气得浑身发抖,凶狠的目光瞪向陈氏,恨不得扑上去杀了她。
陈氏却是冷笑,一点也没有畏怯,反而振振有声道:“老爷,你可不要被这***才给诓骗了,她说我杀了老夫人,可有证据?就凭她一面之词,未免太可笑了罢。”
今日之事,她是定然不会让自己沾身,现下已是无法扳倒沈清姿这小贱人,但也总算除掉了老东西,也成功阻止了妍儿嫁给轩辕靖南那个畜牲,也算是没有白费她一番心机。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清姿既然能算准她今日所要做的事情,又怎会让她如愿?
“父亲,女儿倒觉得这毒,应该是闵妈妈下的,今日,这药可是她端给女儿的,当时母亲可不在这桂华阁。”
清姿这话,令所有人都为之惊诧,方才陈氏句句恶毒的语言攻击她,却不想她竟还能如此大度宽容地为陈氏说话。
所有人不禁对陈氏的鄙视更深。
闵妈妈吓得一惊,立刻跪了下来:“老爷,老奴没有,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清姿却是笑了出来,如清铃般的声音美丽动听。
“闵妈妈,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话我可不信,相信父亲,霍大人,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闵妈妈抬起头,怨恨的目光瞪向清姿,却是死咬着嘴不肯招认。
“你不肯招认也没事,这里不是还有人证吗?父亲一向宽容,定会饶恕坦白招认之人,可是那些死咬着牙不肯松口的,可就得好好想想了,不管这事件让不让官府插手,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们自己没了命没所谓,可也得为自己的后人想想才是。”清姿却是不急不火,凉幽幽的语气,给这炎热的夏天带来了一丝莫明沁人的冷意,竟令几人感到背脊一寒,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落下来。
那几个在厨房管事的婆子并没有卖身契,如今事败,自然也不肯因此而将一条老命给搭了进去,更别说若成了犯人,也会连累家人受罪。
三人交换眼神,通通指向闵婆子:“老爷,是她,是闵婆子指使我们下毒的,她说是夫人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从啊。也是她把那些东西交给我,让我到时候诬陷八小姐谋害老夫人,一切都是她指使我们做的。”
闵婆子正在犹豫要不要招认,却不想这三人齐齐将一切罪责都推向了自己,陡然一沉,只觉得眼前一黑,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她终于害怕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陈氏却是厉声一喝,上前便是一脚踹向了闵婆子,厉声道:“好你个黑心歹毒的老刁奴。来人啊,还不拖出去打死。”
陈氏正在惊慌之际,没想到沈清姿几句话便将一切事情推到了闵妈妈头上,她来不及思考沈清姿的用意,便将错就错。
闵婆子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她没想到事情败露,夫人便要拿自己当替死鬼,她不禁绝望地看向清姿,却见清姿眼底满是讽刺的笑意,这笑,就像是在无声的嘲笑她的愚蠢,当初郑婆子是怎么死的?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日,在夫人的命令下,她领着人去柴房将郑婆子和如织缢死的。
当时,郑婆子便对自己说过一句,总有一天她的下场也会成为自己的下场。
现下果不其然。
不管自己对夫人多么忠心耿耿,永远都只是一个随时被弃的棋子。
她突然一个激灵,顿时恍然了悟,爬到沈建安面前磕头道:“老爷,老奴也是被逼的,这一切都是夫人设计的啊。”
陈氏见状,暗叫不妙,朝旁边的家奴使了个眼色。
那些家奴见状,就要去拿闵婆子,却只见沈建安一个冷眼瞪过去,纷纷退了下去。
“说。”事到如今,沈建安已经顾不得这场闹剧会给相府带来多大的损害了。
“夫人因大小姐的事恨毒了老夫人,虽然被禁足,却一直命我暗中留意老夫人这院子里的人,后来,我便拿银子买通了这三个婆子,让她们往老夫人药里下毒,老夫人很快便倒下。
夫人又重新得到了管家的权利,加上老爷事务烦忙,无心顾及内宅,便借着照顾老夫人为由,搬到了桂华阁,为的便是能够日日折磨老夫人,自从来了桂华阁之后,老夫人以前每餐的八菜一汤变成了清汤稀饭,有时候甚至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天气越来越热,老夫人身上长了褥疮也不管,老夫人屎尿全都在床上,屋里臭烘烘地也不清洗。
若是哪日夫人不高兴,便跑到房里狠狠地虐待老夫人,老夫人身上被夫人掐得到处是伤,老爷若是不信,可叫人去老夫人身上查看,几乎没一处好地儿,夫人还经常用针往老夫人身上扎,又给老夫人喂了哑药,不管有多痛,老夫人都叫不出声,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老夫人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夫人还说要留着老夫人的命慢慢折磨,直到哪天老夫人受不了自个儿死去了,还要把老夫人跺成肉酱放到大小姐的坟前,当着大小姐的面让狗把老夫人的肉吃下去才算是解恨;
这次若不是为了阻止二小姐嫁给景王殿下,老夫人兴许还能多活几日,夫人也恨透了八小姐,一直想方设法要除掉八小姐,可是八小姐聪明,一直防着夫人,便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为了给大小姐报仇,夫人决定借着老夫人的死,栽脏到八小姐头上,这样八小姐死了,老夫人也死了,二小姐还可以不用嫁去景王府。”
闵婆子将这些话说出,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恐惧恶心,他们没想到陈氏已经恶毒到这种地步,着实可怕。
可唯有清姿知道,这又算得了什么?在她看来,罗氏罪有应得,这点罪也弥补不了她对洛家所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能够唆使自己的儿子去陷害恩人一家,其心歹毒,也是罕见。
“夫人不仅谋害了老夫人,四小姐的死也是夫人一手造成,只因四小姐不肯嫁给韩家的二公子,夫人觉得四小姐不听话,便容不得她,将四小姐扔给十个侍卫轮*jian之后,又扒光了扔到湖里活活淹死。
还有四姨娘在怀四小姐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大夫诊出是个男孩,夫人怕四姨娘生出男孩会威胁大少爷的地位,便在四姨娘的安胎药里加了打胎药,四姨娘防得紧,没喝下去,可是第二天四姨娘在花园里散步,不小心踩着一颗有苔鲜的石子便摔得流产了。
那石子便是夫人当初让郑妈妈扔到四姨娘每日必走的小路上,事后,又将那石子捡起来扔进了湖里。还有三姨娘的孩子,也是夫人给害没的;
二姨娘的事,方才富妈妈只说了一些,当初二姨娘怀孕的时候,夫人暗地里下过诅咒,又多番设计想要害得二姨娘流产,可是二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命硬,一直没有流掉,却不想在生产之日,竟生下个死胎,当时夫人听了之后,都高兴得昏过去了。
后来,二姨娘又怀了,夫人便买通了当初在二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在二姨娘平日梳头用的发油里加了麝香,日子一久,麝香渗入肌理,二姨娘便流产了,之后也才会有二姨娘郁郁寡欢,夫人又往二姨娘药里下毒,使得二姨娘早死之事。”
“且像这种事情,还有许多,老爷若是想知道,老奴再一样一样地如实都说了。”闵婆子咬着牙,将陈氏所做的一切恶事全都供了出来,听得在场人的目瞪口呆。
难怪丞相府素来人丁单薄,除了大房的沈玉泽,便是沈建安当初养在外府的秦氏有一子,原来,竟是这种原因才令沈家子嗣单薄的。
一旁的沈玉泽听到这些,不敢相信,他摇着头,受伤的看着陈氏。
陈氏本想向儿子求救,却不想看到的是儿子失望受伤的眼神,心里猛然一塌,她又看向小女儿,却见小女儿双眼透着浓烈的恨意。
她再看向自己的大哥陈国公,可是陈国公却是用着一种阴沉指责的眼神瞪向她,根本没有要为她说话的打算。
陈氏终于感到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清姿站在霍御史的身边,冷眼看着这一幕。
顾连城目光落在清姿身上,见她含笑看着这一幕,不禁露出宠溺的神色。
她深吸了口气,放软了声音,凄楚悲伤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老爷,这些都是这个刁奴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出来?老爷,你不能相信她,你我二十年的夫妻,难道相信一个奴才,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做妻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