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逸修抿了抿因为失血过多而泛出青白之色的嘴唇,心里知道此去会被孙尚书狠狠问罪。奈何府里能救他的孙老夫人和孙夫人两人晕迷不醒,而那三个已经暴露的暗卫则一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若他有逃逸的举动,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押送到孙尚书的房里,交由孙尚书问罪!
末了,孙逸修只能压下胸口生出的那股莫名的委屈和难过等复杂的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嘴角微勾,惨白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月色里看得不太真切。不过,他倒是没有料到自己到了此刻还有心情想东想西。
果然。他这人还是没有经历真正的苦难和危险,抑或是他其实也遗传到了孙尚书的冷心冷血的性情,故,即使此刻再次回头望向一院的残肢碎片。虽喉咙里仍不时逸出酸臭之感,却已不像最初那般被吓得神魂无主,从而在对方扔出一颗迷烟弹的情况下,愣得失去了反抗,轻易就被对方一剑刺进腹部?!
不得不说,孙尚书能稳坐刑部尚书府官位近十年,确实是一个胸有丘壑,更有着无人能比拟的心机谋的老狐狸。就如此刻,他就从孙逸修那看似万分随意的回答里挑出了重点。
“糊涂!”孙尚书右手成掌,重重地拍在红木矮桌上。那力道之大。只将桌上的物品都震得晃了几晃。
“修儿。你是为父的儿子,将来这偌大的孙府也会由你接手,你愿意为官。为父就会看顾你一二,你不愿意为官,想做其它的事情,为父也不会反对。”
“为父知晓你之所以假扮纨绔子弟,不过是想让陛下对为父放心,你的一片苦心,为父又如何不知晓。正因如此,为父才会特意交待下去,府里的任何事情都不能瞒着你,更将好几个暗卫派到你身旁保护你。”
“你自小就聪明。可,如今,瞧瞧,你这是做了什么事?为了一个女人,就置一府的亲人的安危不顾,明目张胆地派人和青云楼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杀手组织首领接头,并砸下重金,让他们刺杀长公主一家人!你……你……怎能这样糊涂啊……”
“唉……”孙尚书长叹了口气,发现孙逸修一直垂眸敛目,虽静静聆听着,但却根本就没有认罪的态度,更隐约有着淡淡的反感,不由得怒声喝斥道:“你可知,那青云楼楼主早就已被当今陛下收伏?!”
“什么?!”孙逸修猛地抬起头,满腹的惊骇和不可置信:“这么说来,我请人刺杀佟雅萱这件事情陛下也一早就知晓了?”
“所以我才说你糊涂!”孙尚书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之色,道:“要不然,你以为为父为何要一直伪装成一个弥勒佛的模样,不仅仅让陛下对为父放心,更为了给你们留一条后路。可,如今,你竟然亲手将这条后路给斩断了,你啊你……让为父如何说你才好!”
“父亲,我……”孙逸修抿了抿唇,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懊恼和羞愧:“我只想要给那总是和瑶儿做对,并一连再置瑶儿于死地的佟雅萱一个教训,并没下令让青云楼的杀手刺杀长公主一家人。”
孙尚书定定地凝视着孙逸修,以他的识人经验和阅历,自是发现孙逸修并未说谎,但却不得不再次确认道:“果真如此?”
孙逸修重重点头,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手心里一片冷意。他虽是一个纨绔子,但也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明白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万万不能做,此刻,他终于知道了自从佟雅萱离开盛京后,青云楼传来的消息为何会那般诡异了?原本,从最初,他就落入了有心人的圈套里,做了那人的替罪羊不说,甚至还可能牵连到自己的亲人!
越想,孙逸修就越发地恐慌,和自己一家人的性命相比,白冬瑶这件事情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于是,他的眼底也难得地浮现一抹惊惶:“父亲,昨日我还让人再送了一万两银票到青云楼,让他们继续为难佟雅萱……”
“什么?!”即使早有准备的孙尚书,乍听得此言也不由得惊得瞪圆了眼,看向孙逸修的眼眸里满是恼怒:“你总共给了多少银两?”
“加上昨日那一万两,总共十三万两。”孙逸修说完这句话后,头也垂得更低了,整个人犹如一只丧家之犬似的,浑身都是苍凉凄惨之意。
“唉……”孙尚书再叹了口气,心里最后一丝期盼和希翼之光也悄无声息地熄灭,整个人犹如一团烂泥般瘫软在椅子里,脸上更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苍凉感:“毁了啊……毁了啊……”
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竟然能轻易拿出十三万两白银,只为了让杀手楼的人出面教训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这代表着什么?
到了此刻,孙尚书终于明白为何最近一段时间,那些往日里和他关系颇为亲近的同僚都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他,而那些原本关系就不太好的同僚更是有意无意地口出讥讽之言,原来如此!枉他那时还在心里暗忖,只要有机会就会将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人踩到泥泞里,再让他们来刑部见识一下何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重刑,如今想来,想必他的回击之词,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料,而他的凄惨下场也早已注定,唯有他自己还不自知地洋洋得意!
孙尚书这句叹息之词,犹如一记又一记重砸,重重地敲打在孙逸修头上,只令他那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惊惶的大脑也迅速恢复了清明。
“父亲,我错了……”孙逸修双手捂脸,低声的喃语着,“我也不明白,为何当时我一见到白冬瑶就会惊为天人,眼里心里全部是她,见不得任何敢对她出言不敬之人,更不愿意让她受到一丝半毫的委屈……”
“只怕,这个女子是一个妖孽。”孙尚书摇了摇头,随口说道,可,随着他这句话落下,自个儿却是立刻就愣怔住了,脑子里也不由得浮现出白冬瑶这个人出现在盛京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原本身为一介三品尚书,每日里公务繁忙的孙尚书是不会注意到白冬瑶这个小小女子的,奈何,自前几个月佟雅萱及笄,第二日就将暂住长公主府整三年的白冬瑶送回了国公府,虽国公府和长公主府一众主子下人皆守口如瓶,但依然有那聪明的人顺着蛛丝马迹探明出了事情的真相。
若仅仅如此,众人在谈起白冬瑶时也只会摇摇头,笑而不语,并不会对她倾注过多的关心,奈何紧随而来的佟雅萱为了成全早已和齐王杜伟泽私定终生的白冬瑶而做出来的退婚的举动,以及接下来传得盛京沸沸扬扬的流言,这些都入了孙老夫人和孙夫人的耳内。尤其这几年里孙逸修并未掩饰自己对于白冬瑶的爱慕,故孙老夫人和孙夫人两人在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就立刻想法子将孙逸修掬在了府里,更在孙逸修好几次对佟雅萱动手后,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孙尚书。
当然,那时包括孙尚书自己在内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孙逸修对付佟雅萱的手段很隐讳,一般的人根本就察觉不到,即使察觉到了,也是只能追查到被孙逸修推出来的那个人,接着就会断了可以追察的线索。
拿佟雅萱这个名誉受损,已无法再和世家贵族进行联姻,从而加固国公府和长公主府两府势力的女子来打发孙逸修闲来无事的日子,总比孙逸修一时愤怒之下冲出府,跑到国公府找白冬瑶一诉衷情,从而毁了刑部尚书府的清誉来得好。
这也是孙老夫人、孙夫人和孙尚书三人心里的想法,可惜,到了此刻,孙尚书才终于知晓从最初他就错了,不应该如此放任孙逸修针对佟雅萱,若非如此,孙逸修也不敢做出找上青云楼,拿出十三万两银票,只为了让青云楼的杀手给佟雅萱一些小小的“教训”这件可笑的事情。
第26章 谁之圈套
一更送上,今天重磅,所以这几天保底两更,估计很大可能是三更,么么哒~
******
青云楼杀手的刀剑出手,定要见血才能收回,又岂会是小小的“教训”?!
如今,不仅孙逸修被皇帝盯上了,就连他也不能置身事外,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那白冬瑶……
想到这儿,孙尚书眼眸里厉色一闪,再次重复道:“这女人就是一个祸乱人间的妖孽!这样的妖孽就该烧死,以免再惹下更大的祸事!”
“父亲!”即使心里已明白这几年里白冬瑶做出来的那种种暧昧的举动,不过是出于利用,但,投入的感情可不是想收就能收回的,更何况这还是孙逸修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故,乍听得孙尚书此言,即使理智上明白孙尚书此言确实含有深意,并也是将他们一府之人拽出这个泥潭的最佳方法,但,只要一想到代价是白冬瑶将会被刑囚,然后再残忍地被火烧死,就只令孙逸修心里为之一痛,忍不住地为白冬瑶辩驳道:“她只是一介弱女子,没有惊世的才华,也没有惑国的妖娆容颜,又岂是祸乱人间的妖孽呢!”
“修儿!”孙尚书厉喝一声,看向孙逸修的目光里有着不再加以掩饰的失望和伤心:“到了此刻,你还要为她说话?!她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药?依为父瞧来,她就是一个祸乱人间的妖孽。若不然,依她那普通之至的才华和容颜,又岂能勾得不下十家的世家公子对她动心?!”
“爹!”孙逸修捂着胸口,面容更是因为极度的伤心而扭曲得不成样。“怎么可能……”
孙尚书暗叹了口气,若可以的话,他也不愿意这般刺激孙逸修,但,到了此刻,他不得不如此做。
“修儿,为父早已调查清楚了。在白冬瑶出现在盛京的贵女圈子里的那一刻,这五年里,她不仅和你、齐王、威远候府的嫡长孙保持着暧昧的关系,更和户部尚书嫡次子。吏部尚书两个庶子。巡城史庶子。相府庶长子等人皆有联络。这几府的公子少爷们生长于盛京,早见识过各种类型的世家贵女了,又岂会被一个容貌才情皆普通的女子给迷惑。而这女人为了得到他们的帮助。不定早就奉上了自己的清白身子。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又岂能得到我儿的一片真心!”
“不……不可能……”孙逸修大力地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孙尚书调查的事实真相,“瑶儿是一个纯洁的女子,向来将自己的清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她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修儿,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孙尚书眼眸里精光一闪,摇头道:“你还是见识太少了,这一点倒是为你的错,若当年为父能经常带你出府赴宴。更带你到江南游玩一下,你就不会被她那一套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给迷惑了!”
“原本为父没打算调查这么一个小丫头,不过这段时间你遇事不若往日镇定,坐立不安,更时常发脾气怒斥下人,令你祖母和母亲很担忧,所以为父才会调查了一个这小丫头。”说到这儿时,孙尚书还特意摇了摇头,叹道:“这不调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吓一跳!”
“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如今,我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倒是瞧见了!”话落,孙尚书起身,从早就候在外面的孙管家手里接过一叠纸,再将门关上。
“你看看这些,就明白为父所言不虚了。”
仅仅是第一行字,就令孙逸修惊得瞪圆了眼,脸上的血色尽褪,身子也颤抖不已,就连拿着纸张的双手也颤抖不已,令人怀疑是否下一刻,这些薄薄的纸张就会掉落在地面上。
不过,不得不说,孙逸修确实是擅长伪装的孙尚书的嫡亲儿子,有着满腹的谋算和心机,更有着越到困境时反而还越发清醒的大脑。
于是,在孙尚书隐讳的担忧目光里,孙逸修稳稳地拿着纸张,并一目十行地翻看起来。
见到这一幕,孙尚书满意地点头,端起放在一旁的早已凉掉的茶水,轻抿着,不时观察着孙逸修脸上的神情。若白冬瑶能看见这叠纸的话,定当会惊得六魂无主,从此不敢再以自己是穿越女的身份而自豪自傲,只因这叠纸上面清楚地记载了白冬瑶被佟府接入盛京的那一天,到现在这五年多时间里她做过的每一桩陷害算计人的事情!有些事情就连白冬瑶自己都不记得了,可,这上面却是白纸黑字记栽得清清楚楚,无比的详尽,以至于每一个见到这叠纸的人都会心生寒意,从此对白冬瑶敬而远之。
房间里一室静谧。
许久后,孙逸修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被人期瞒背叛的愤恨,待到他再次抬起头时已是一脸的镇定:“父亲,你带我入宫跟陛下请罪吧!”
“修儿,如今,你终于看清了!”孙尚书一脸庆幸地看着孙逸修,目光在被孙逸修握得紧紧的,已生出无数皱褶的那叠纸上面打了一个转,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件事情还是交由为父来处理吧。”
孙逸修抿了抿唇,知晓孙尚书话语里的深意,更明白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抗争过孙尚书的命令,遂低声应道:“是,多谢父亲。”
******
这日,佟雅萱一行人才离开小县城,就再次遇见了一沷贼人。
刀剑声,嘶吼声,叫骂声,均被轻风送到了佟雅萱耳旁。
佟雅萱乘坐的马车在车队最中央,因着这是一条成s型弯曲的路段,故从敞开的车窗往外望去,恰好能将整个战场收在眼里。
只是看了一眼,佟雅萱就慢吞吞地收回目光,然后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在软塌里。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争。
很快,林护卫就上前来秉报此次审问到的情况了。
“看来,那位娇生惯养的孙公子对我还真是恨之入骨哪!”得知此次主谋者竟然又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子孙逸修,佟雅萱嘴角微勾,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这次同样没有再派出他的手下,是因为他的手下都折损太多,怕再折损下去就会被人发现,还是他财大气粗,觉得没必要让那些学艺不精的手下无辜送命,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地砸下大笔银两买我的性命,只为了将‘好刚用到刀刃’上?啧啧……”
说到这儿时,佟雅萱特意顿了顿,摇了摇头,叹道:“这人该不会嫌钱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