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地白了花幻海一眼,心里不住哀叹,我可怜的屁股。
那边,东方雅正满心欢喜的捧着满满一抱鲜花,袅袅婷婷从花丛间走来。她穿着烟青色的罗裙,淡紫色的宫绦随着她清浅的脚步,翩翩舞动。她的面容生得饱满,白中透粉,柳眉杏眼,琼鼻樱唇,眸波流转之间,一派妩媚明艳之色。
东方雅平日端庄大方,性格内敛,从未有过这样小女儿家的行径。一时大家谁也没说话,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满足的抱着一怀不知名的鲜花,淡棕色的眸子盛满了笑,“阿霄,这束嫩黄色的正好配你的衣裳,我帮你插头上。”
我开心的回答:“好啊,我也很喜欢呢。阿雅要是天天都采花给我戴,那该多好。”
东方雅歪起头瞧我一眼,嗔道,“鬼丫头!只要阿霄喜欢,姐姐天天摘花给你戴。”
说着,东方雅将花放在一块大石上,挑出三朵水灵娇艳的,为我插在发间。
花幻海翻翻白眼,不合时宜的说:“你们不怕招蜜蜂,尽管插满头。”
我瞪他一眼,见那捧花中有一朵花生得硕大饱满,淡黄色的瓣片淡粉色的瓣边,片片花瓣,层次分明,是月季。
拾起,为东方雅斜插在发髻间。
和光微笑的望着我们,自始至终未置一词。
花幻海神态慵懒,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今晚去哪投宿?不会露宿荒野吧。”
和光闻言答道:“再往前走有一座小镇,我们现在起程天黑前就能赶到。”
花幻海道:“既这样,我们快点赶路吧!”
和光征寻的目光看向我,我也觉得不能再耽搁,说道:“现在就上路。”
花幻海‘咻’的蹿上马车,和光扶我进了车厢,轮到东方雅时,和光的动作明显一僵,倒是东方雅微微一笑,“劳烦和参军。”大方的将自己的手搭在和光的手臂上,弯起纤腰进入车厢。
和光愣了一下,随即飘身坐在车前,继续打马疾行。
一路东行,五天后,我们来到栖凤山脚下。
只见林麓幽深,弯曲绵延。仰头向上看去,山势奇高,古木参天,一眼望不到山顶。
和光道:“神医就住在山顶。”
我闻言身上所有的气力一时间都泄了,花幻海撇嘴道:“住在山顶?找他看病岂不是要爬整座山,这神医好大的架子。”
和光一笑,又道:“神医的住所虽在山顶,不过山脚下有他行医的医馆。”
我松了一口气,暗想,和光有时也很顽劣。
我们循着山麓走了片刻,看见前方一座白墙灰瓦的房舍面南而建,门上匾额题着:乐善堂。
迈步进了房门,房间里充满淡淡的药香,房内开阔敞亮,几名药童正在给病人把脉,开药。
一名十四五岁的灰衣药童迎上来招呼:“几位客人可是要看病吗”清澈的瞳子不住打量我们。
和光微微一笑,“这位小哥,我们不是来瞧病的,在下名叫和光,不知仙师现在哪里?我有事求见。”
灰衣药童回答:“和公子,真不凑巧,家师今日一早刚好外出采药。”
和光道:“如此,我们在这里等等。”
灰衣药童为难地说:“家师采药少则三天多则半月,你们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和光闻言一蹙眉头。只得告辞离开医馆,出了山麓,走上大道,谁都没说话。
花幻海忽然道:“那神医也不知多久能回来,不如先送我去星空岛,如何?”
东方雅闻言眼波一动,默默不语,我见状不禁叹一口气,“从这里去星空岛要多久?”
和光答:“一天半的行程。”
--也好,就先送花幻海去星空岛。
第二天下午,我们进入滨海小镇,据说那里有一个渡口可以通往星空岛。
和光道:“将军言早年在这里曾购置一处宅第,就在镇子东南,属下先送小姐和东方姑娘去那里歇息,等送完花公子再来接你们。”
花幻海一撇嘴,嚷嚷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阿霄说好了陪我去的,再说你们不想看看星空岛是什么样的?”
我对星空岛并不感兴趣,再加上连日里赶路,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息。可是抬眼见东方雅万分不舍的神情,又一想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于是同意陪花幻海去星空岛。
当天临近午时,我们一行人来到渡口。
这渡口是方圆几百里唯一的一个。岸边三丈多高的礁石上,刻着‘泥沙渡’三个大字。
海面上风平浪静,潮湿的海风轻轻拂面,吸到嘴里的是淡淡的咸味,几只海鸥在蓝天与碧海间自在翱翔,发出悠远缥缈的叫声。
一个黑脸汉子迎上来,“几位要去哪里?”
和光答:“去星空岛。船家,现在能开船吗?”
船家面露愁色,说:“不瞒您说,去星空岛是不难,但要想见到岛主恐怕……据说星空岛的岛主十年来一直在闭关,不见任何岛外之人。岛主不发话,岛中的仙师们也不能收徒,这些年前去求师学艺的人越来越少了。”
和光儒雅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只管开船就是。”
船家纳罕的打量几眼和光,露出不信的神色,但是生意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便殷勤的将我们让到船上。
回过头见东方雅和花幻海还在岸上,正小声嘀咕着什么,花幻海还递给东方雅一张纸,好像是书信。
我心头暗喜,心想,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回去非得央阿雅拿出来瞧瞧不可。
等众人都上了船,船家这才挂起风帆,缓缓开船。
脑中忽然闪出一个疑问,便问那船家:“大叔,这里海岸这么宽广,为什么只在此处设一个渡口?而且渡口怎么就你一个船家?”
船家边摇橹,边大着嗓门道:“别处暗礁太多,水流又湍急,海浪也太大,只有这里略平静些。自那岛主闭关以后,很少有人来了,渡口的生意不好,船户越来越少,到现在只剩下我这一户了。不过每个月十五,这里会变得很热闹,那天是星空岛的通商日,一到那天这里就会汇集很多商船。”
行了大概两个小时,终于看到海平线上出现一座岛屿,半个小时后,渡船靠岸,我们三人登上小岛。
我打量眼前的岛屿,与其说是岛屿不如说是一座山,树木郁郁葱葱,一仰头便望见山顶,不是说有个摩云顶吗?怎么没看到?死气沉沉的毫无特别之处,更没有半点仙气。
和光付了船资,船家道:“我先回去,三日后再来接你们。”
我和东方雅惊讶的瞧向船家,花幻海向岛内观望,脸上却不见异色。
和光解释道:“若要见到岛中人,须要经过一番考验,如果来者确是有缘之人,自会被指引入岛,得见岛主。”
东方雅问:“入岛?我们不是正在岛中吗?”
和光目光望向东方雅,露出柔和的笑容,“这并不是星空岛的真容,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幻境而已。”
和光对那船家说:“我们只是送人前来,一会儿就回去,你略等等。”
那边花幻海已循山麓上山,和光率我们紧随其后。
“星空岛的真容是什么样?”我好奇的问。
“这个属下也不知,属下也是第一次来,这些都是将军相告。”
不多会儿,我们登上山顶,本以为从山顶望下去会把整座海岛尽收眼底。没想到低头看去,什么也看不到,脚下弥漫着厚厚的云雾,我们仿佛正站在云端。
--好一座奇幻的小岛,星空岛果然是座仙岛。
和光说:“花公子,我们就送你到此,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如果不能顺利拜师,将军吩咐你若愿意从军,他欢迎之至。”
花幻海慧黠一笑,眼中精芒闪动,“多谢将军好意,幻海既来之则安之!”
说着,一把拽上身侧毫无防备的我,纵身跳入茫茫云海。
第十四章 重识花幻海
“啊!”我骇然惊叫,声音在山谷间回响。
同时耳际传来和光东方雅的大声呼喊,瞬间又如烟尘般散去。
幻海紧紧拽住我手腕,似乎要将它拧断一般。下坠之势慢慢减弱,最终在一处凸起的石崖上停下,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我挣开花幻海的钳制,揉着被攥得毫无知觉的手腕。
花幻海一脸歉意,上前来要看我的手,我一转身,背对他,不语。
“其实我来过这里,早在三年前便来过,也见到了岛主,只是当时因为某种原因没能留下。”花幻海轻轻的说。
我心头气恼,嘲弄道:“某种原因?原因无非一个,你不是星空岛认定的有缘之人。”
花幻海没有理会我的嘲弄,摇摇头说:“是,也不是,我是有缘之人,只是缘分还不够。”
我怒极反笑,这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拜不成师。
“岛主要我办成一件事,如果办成了,便允我留下。”花见我不语,他接着说:
“岛主要我接引一个人过来。”
我愕然瞧向他,过往的一幕幕又回放在眼前:
阿雅曾提到,灵霄的娘亲于他兄妹有恩。三个月前花幻海和东方雅讨饭讨到我家门前,灵霄的娘亲,施舍给他们一些薄粥馒头,这本来是件很平常的事。可是不巧没多久花幻海得了疟疾,阿雅背着已经烧得失去意识的花幻海,来到医馆,求医者诊治,那医者道:“想看病,拿钱来,都如你这样,我这医馆还开不开。”阿雅跪地苦苦哀求无果。恰逢灵霄的娘亲,也就是灵珠也去看病,她实在看不过眼,不但花钱给花幻海看病,还收留了他们兄妹。花幻海病了一月有余,终于在灵珠的救助下痊愈。从此他兄妹二人便不再远走,还经常帮灵珠砍柴挑水。
看着眼前这个小小少年,我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之中,我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可笑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被一个小孩玩弄在股掌之间。
想到这里,我自嘲一笑:“如此说,我就是你答应的那件事。原来所谓的救命之恩,竟然是你事先策划好的。你,东方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花幻海一脸歉意的注视着我,说道:“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这些阿雅并不知情。她是我在一年前认识的。当时我乞讨至天麒国京郊,见她与一群乞丐争食,她年小体弱,处处受人欺负,我好心帮了她,她便称呼我‘大哥’,从此不离我左右。”
花幻海神情里是从未有过的庄重端凝,可谁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紧紧盯住花幻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想从中找到些微端倪,却一无所获。
“三年前,星空岛岛主让我返回瀚洲,去找一个名叫‘灵霄’的孩子,我游历整个瀚洲从繁华的市镇到荒僻的乡间,每一个地方我都不放过,功夫不负有心,最终还是让我找到你。”
此时我的情绪已经出离愤怒,方才我只顾着生气,却未曾想,三年前,他也不过八九岁,比我现在大不了多少。到底是怎样的毅力支撑他,走过一路的艰辛坎坷?
一个月来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我感慨至深,这乱世生涯简直就是在夹缝里求生存。最后,他却只用‘游历’二字轻轻带过。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透过他清亮的双眸,找不到任何感伤、恨怨,那里只有平静、无边无际的平静。我原本烦乱的心绪逐渐变得宁静。
“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幻海落寞的笑了笑:“我的名字叫花幻海,这个没骗你。我爹是泽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等军官,四年前,在泽国与天麒国的一场战役中阵亡,我娘受不了这打击,没多久也随我爹去了。她临死时拉住我的手对我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安身立世的本事,怎能苟存于乱世。从那以后我便立志学得一身本领,结束这乱世。”
我怔怔然望着他,只觉他既熟悉又陌生,从来只见他嬉笑怒骂毫无形状,何曾见过他如此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可你为何不坦然相告,当时我并没有来星空岛的打算,你怎么算准我一定会来?”我疑问道。
“岛主说天机不可轻易泄露,否则会影响到你我的寿数。这三年我辗转寻你,看尽世间百态,也想开不少,能引你前来当然最好,如若不能,我宁愿投军。”花幻海从容答道。
“星空岛的岛主为什么要你寻我?他为何不自己出来找。”
花幻海轻声一笑:“阿霄你忘了吗?凡是修炼了摩云神功都不可离开星空岛半步。”
“至于岛主为何执意寻你我也不得而知。”花幻海回答。
我又是一阵无语。
花幻海又说:“星空岛与世隔绝,所有有幸入岛之人,只需学艺七年,七年后便可以离岛,如果愿意继续修炼也可留在岛中。”
“花幻海,你的言辞令我动容,但还不足以让我留下来。”我斟酌的轻声说。
--与世隔绝,那岂不是见不到燕云殊了。
花幻海闻言并不气馁,眼中星芒闪动,缓缓说道:“阿霄,你可知你周围已经危机四伏?你可知你差点殒命将军府门前?”
我惊讶的望向花幻海,周围有危险我是知道的,不过具体的是怎样的危险我并不清楚,只能从燕云殊的言谈话语中感受出来。
花幻海接着说:“你难道不奇怪吗,那三日跟你爹爹接触中,我能看出,他体恤下属,宽待下人。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日他为何要将那四个家丁乱棍打死,他为何要一掌击开将军府大门。”
我凝视花幻海,不语。
这也正是我的疑惑,像春阳般和煦,像春雨般泽被万物,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下那般狠心,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慢待了我?
第十五章 岛主凤至
“长乐谷以音攻著称于世,就是将音刃化无形为有形,这只是最初级的,如果在音刃中添加内力,那就是更高一级的音攻了。”花幻海忽然说道。
我不解的看着他,这与音攻有什么关系?
他接着说:“星空岛岛主传授我软筋术,以防我年龄增大筋骨变硬,将来无法练武。软筋术不是以修炼内力为主,但也会涉及一些。那日在将军府大门前,你说话之时,我隐约听见一声笛音,紧接着燕将军一掌击开大门。如果我没猜错,当时你命悬一线,他使出的是最高等的内功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