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声音又让抬滑竿的小喽啰抖了两抖,这夫妻俩真是腻歪得紧了。
寨主大驾光临,青龙寨杀鸡宰羊热闹了一番,戎玄和众人畅快喝酒,落嫣只草草吃了点东西,就跑到了青龙山的山顶。那里戎玄已经让人布置好了,八仙桌上摆放着一个青烟袅袅的香炉,还有几盘果品。
落嫣怨怪大仙将自己和缪兰夕的魂魄搞错,要照往日脾气,少不了一顿责骂,但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想还应好言好语求着那神仙才是,便老老实实持香跪下去。
“大仙大仙快显灵,搞错的魂魄要归位,我不是缪兰夕,我是解忧公主秦落嫣啊,求求你赶紧把我们的魂魄换回来……”
落嫣虔诚无比地默念数遍,却依旧无果,遂急了,干脆站起来冲天大喊:“大仙!你躲起来算怎么回事?你一个神仙,可要敢做敢当啊!赶紧把我变回解忧公主,我这辈子天天烧香感谢你……”
可直到她喊得口干舌燥,声嘶力竭,还是连半个神仙的影子都没见着。
落嫣前思后想,记起魂魄弄错的那天,仙子似乎说了一句让她们二人反省之类的话。
落嫣一时顿悟了,急伏低做小道:“哦,大仙呀,你该不会是惩罚我派人把缪兰夕送走吧?是了是了,这事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没想害她呀,明明是让她嫁到张家的了,谁知道怎会流落到山贼窝。你放心,等我回了皇宫,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端了这个为害一方的山贼窝!”
最后一句话,落嫣说得正气昂然、气壮山河,一副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模样。
“娘子要端了哪个山贼窝啊?”
“啊!”落嫣尖叫着将香火扔开,一屁股坐了到地上。她本正全神贯注地祈祷,冷不防冒出这么个声音,吓得不轻。
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靠近,落嫣慢慢移动脖颈转回去一看,只见戎玄拎着个酒罐子正一步一晃地踉跄走来。
山风吹过,香火的红光忽明忽灭。
落嫣不意被听到实话,又看不清戎玄的表情,心扑通扑通跳得得厉害,暗想这山贼的前几任夫人会不是是被他灭口的,这么一想,浑身直哆嗦,就差小腿弹琵琶了。
待戎玄靠近,落嫣才瞅清他的模样,迷离目光,放浪笑容,浑身散发着浓浓酒味。
不过是个醉鬼,落嫣的心安下几分:“端什么山贼窝?相公听错了,我说的是端盘山羊肉给相公佐酒。来来来,相公再多喝点。”落嫣说着站起来,把着戎玄的手将酒壶递到他嘴边。
戎玄眸子里精光一闪,笑得狡黠:“嘿嘿……娘子,你想灌醉我?”
落嫣一愣,侧过身捏了鼻子嗲声道:“怎么会?我是想看看相公的酒量。相公如果今晚能不醉,我就像洞房那晚一样伺候你!”
落嫣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无羞无耻了,要是宫里那些嬷嬷听到从她口中说出这些孟浪言语,想必是会昏死过去的。
戎玄眼睛里多了些暧昧的光芒,柔声道:“娘子说真的?”
落嫣娇羞地一捂脸,忸怩道:“真的~”
戎玄手臂一振,果真抬起来酒壶猛灌。落嫣从指缝间看见他一张脸埋在酒罐口,暗呼好机会,火速抓起供桌上的香炉就往戎玄脑袋上招呼。
不料香炉实在不轻,才举至一半,落嫣的胳膊就没了劲儿,于是香炉不偏不倚砸上了戎玄后背。
戎玄一口酒雾喷出,就直愣愣扑倒在地,手中的酒罐骨碌碌滚到供桌脚。
突然很安静,空气中除了山风的声音就只有虫鸣。
落嫣提心吊胆地放下香炉,尝试着用脚尖碰了碰戎玄,见他没有反应便又加重点力度,最后狠狠踢上一脚:“便宜你了,死山贼!”说完头也不回往山下跑去。
既然大仙指望不上,就只能自己开溜了。落嫣一面埋怨着那不负责任的神仙,一面感慨人生多变。
青龙山下有个青龙镇,这些都是白日来时路上戎玄告诉她的。此番,落嫣正是奔那里而去。只要找到那县衙亮明身份,就能回京去,等回了京,还怕她这个正牌解忧公主治不了那个冒牌货?
落嫣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踩断草木无数,更惊起歇息的鸟兽几拨。她所不知道的是,暗夜之中,也有十余骑人马正飞奔赶往青龙镇。
为首之人身着戎装,腰佩利剑,其面庞坚毅,锐利目光直视前方,一刻不停地催马前行,似有十万火急之事。
急促的马蹄声渗入沉沉黑夜,引得路过村庄一阵此起彼伏的犬吠。
落嫣也猜不到,明日她将与这为首的男子有怎样的会面。
☆、5就是捉弄你
这个夜晚,注定是许多人都无眠的,除了在山间瞎跑乱绊的落嫣和那队骑马的军士,还有梁国京城的一众人。
梁国京城,解忧公主府。
夜已深,一间屋子却灯火通明,外头守着的宫娥和内侍个个眉头紧锁,屋里不时传来隐隐低泣和叹息。
“爱妃莫哭了,当心伤了身子。嫣儿不会有事的,太医说她是失血过多,好生调养些时日便会醒过来的。”皇帝低声安慰坐于床边抽泣的娄贵妃。
“她都昏迷四五日了,每日就喝点稀粥渡命,你看瘦成这般模样,我只……恨不能替她受着……”娄贵妃只生有这么一个女儿,用丝帕抹着眼泪抽抽搭搭。
锦榻上的女子静静阖眼躺着,清秀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额上染血的绷带触目惊心。
皇帝既心疼女儿,又怜惜爱妃,恼怒之下又找不到发泄之处,床前来回来打了几个转,瞥见驸马徐安垂首立于角落里,怒上心头便指着他骂道:“大胆徐安,谋害公主,罪责之大死有余辜!朕把女儿嫁给你,岂是让你害她?来人!”
“皇上不可!”娄贵妃一惊,扔了拭泪的丝帕,拽住皇帝衣袖,“万万不可啊,你忘了嫣儿的请求了?”
世人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又怎知皇帝的女儿难嫁好。
且不说前朝如何,单看看先帝的几位公主——落嫣的那几个姑姑,不是被夫家连累处死,就是早逝。小姑姑本是最令人羡慕的一个,嫁了心仪之人,可其夫因一时不检点犯了军纪,被依律处斩,她也郁郁一生,孤苦终老。
落嫣虽平日玩闹,但绝非糊涂之人。她在大婚之前,就曾跪在父皇面前正儿八经地恳求:如果将来徐安犯了什么过错,希望皇帝网开一面饶他一命,因为她欠了徐安一份情。
皇帝想起女儿当日的话语,有些恍惚,不知她是早料到有今日,还是徐安这小子命大。
皇帝一声叹息,握住了娄贵妃的手:“罢了,朕就成全玉儿的心愿。”又回头看向徐安,“徐安,你记住,你的命是公主给的!好好照顾公主,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徐氏满门一个都别想活!”
徐安心惊胆颤地跪在地上低头称是,叫苦不迭。落嫣昏迷的这四日,他一刻都未曾闭过眼。他何尝不希望落嫣赶紧醒过来!如今,他全家人的性命、缪兰夕的下落,全都握在了昏迷的公主手中。
众人守着昏迷的公主,怀着不同的期望,岂知这不过是具躯壳,落嫣的魂魄早落到了别处。
太阳升起来了,花木上的露珠晶亮闪烁。
落嫣垂头丧气地踉跄走着,脚下湿透的绣鞋沾染泥泞,裙角也被露水打湿,走了一夜疲倦不堪的她却不敢停。从小到大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坏的消息是她根本就找不到出山的路。
明明看见镇子就在山脚,可下得山来,却来来回回都是在山谷里打转。
腿脚没了力气,肚子也叫唤起来,落嫣悔得肠子都青了,昨晚怎么就不知道从供桌上夹带点吃的,反正那神仙也不照看她。
突然,后背被一个硬硬的圆东西砸中。落嫣吓一跳,惊叫回头,见是一只毛色金黄的小猴蹲在树上,正龇牙咧嘴地望着她。
“你个坏东西!干什么打我?”落嫣瞪眼,听得民间一句俗语说落难凤凰不如鸡,没想到连一只野猴也敢欺负她了。
小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不再龇牙咧嘴,无辜地眨巴眼睛。就在落嫣以为它已有所悔悟之时,那猴子却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青果,猛地又向落嫣砸来。
落嫣猝不及防,正中脑门。小猴高兴地拍手咧嘴大笑,发出吱吱的叫声。
“你个畜生,竟然敢打本公主!你给我滚下来!”落嫣咬牙切齿地喊道,捡起地上的果子朝小猴回扔过去。
不料那猴子手脚快得很,又一堆青果雨点般砸来。
落嫣躲闪不及,又收拾不过那猴子,被砸得浑身疼痛,一番委屈更上一层,几个回合下来,输给了那猴子,索性坐到地上大哭:“砸吧砸吧!你们这些坏家伙!就知道欺负人!”
这一哭,把被山贼轻薄的委屈也连带着发泄了出来,落嫣愈发哭得起劲,都没留意到什么时候那“果雨”已停了下来。
一只毛绒绒的小爪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头,落嫣不理,只管大哭。朦胧间听见于地上搬东西的响动。
她偷偷瞄了眼,顿时呆住了。
面前堆摆着四五个熟透的野苹果,映着朝阳红彤彤的煞是好看。苹果旁还站着一只金灿灿的小东西,正是那只小猴。它见落嫣看它,讨好似地吱唤了一声。
落嫣赌气不理,将头撇开,脸上依旧挂着晶亮泪珠。
不一会儿,那只带毛的爪子搭上了她的手腕,将一个圆圆的果子塞到手边。
落嫣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声,她咽了咽口水,小猴大概是以为她嫌一个不够,便将苹果往她怀里一推,又去搬另一个来。
落嫣被小猴搬着苹果上蹿下跳的模样逗乐了,想想自己堂堂一个公主,总不至于跟个畜生计较,便破涕为笑:“好了,本公主原谅你了。”
山里的苹果竟比宫里的还好吃,又甜又脆,果香浓郁。几个下肚后,落嫣顿觉有了力气,一想到这八卦阵似的出山路,又惆怅了。
小猴仿佛知道她的心事,边跳边指着一个方向叫唤,落嫣心下一动,难道这小猴知道出山的路?见落嫣站起来,小猴就跑跳着往前走,每走几步还特意回头看看,等一等她。
山路越走越窄,最后来到一个石洞旁,那洞并不深长,在这头都可以看见另一边的光。小猴刺溜一下就钻了进去,落嫣大喜,琢磨着这条道出去应该就是青龙镇了,也摸索着进了洞。
匍一出洞,只见一片炫目的灿烂阳光,面前仍是苍翠的山谷,洞口立着一棵如盖的绿荫巨树。
落嫣左右寻不见小猴,下意识抬头往树上看,却见一人倚靠在树上笑得极其放浪。
“娘子,早~”他半悬着条腿晃悠,抱拳倚在树干上,嘴里叼着根小野草,桃花眼里满满都是嘲弄的笑意。
落嫣瞪大眼睛,当看清他身边蹿上蹿下的小猴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你们联起手来戏弄我!”
戎玄似笑非笑地望了望落嫣头上被野果砸出的鼓包,侧首问小猴:“你戏弄她了?”
小猴跳着吱吱一番叫,戎玄装模作样地侧首去听,随即大笑起来。
落嫣气鼓鼓地一叉腰,在树下骂道:“你到底想怎样?大色鬼下流胚!我落在你手里算是倒大霉了。世上那么多女人,你随便再去抢一个啊,你不是山贼吗?还有十八个寨,这东南西北随便去处地方抢个漂亮的还不容易?干嘛非赖着我不放!”
戎玄吐出口中草茎,张臂从树上跳下,稳稳站到了落嫣跟前。
落嫣毫不示弱地鼓着腮帮子瞪他。
戎玄挑眉一笑,伸手摸向落嫣额头:“疼不疼?”
落嫣躲开,皱眉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戎玄却笑道:“娘子,不要不理会相公的情意嘛!我们都是人,是人都会痛的。我看着娘子额头上的包尚且知道心疼,你怎么就不关心关系相公我呢?相公昨夜被你砸得腰都快断了,这日后若是不方便行夫妻之事,你说可怎么办?娘子下手之前,怎么也不考虑清楚……”戎玄说着委屈地扶了扶腰。
落嫣的脸登时红透,这山贼真是没羞没耻!居然……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么放浪无耻的话来,而且旁边还有一个跟他同样无耻的偷听者,这会儿正捂着嘴吱吱偷笑。
落嫣拾起一颗小石子,愤愤朝树上扔去:“都是些无耻之徒!”
戎玄笑得更开心,有意思!这姑娘虽说泼辣刁蛮了些,但红起脸来,还有几分可爱。
落嫣气恼地甩甩手,大步往面前的山谷走去。戎玄在后头喊道:“娘子,可别再往前走了,这山口时常有猎户放置的捕熊笼,小心受伤!”
哪里有什么熊?昨晚上走了一夜,怎么没看到?落嫣只管气呼呼往前走,虽然她也不知道要到何处,只知道似乎是走出绕人的山谷了,青龙镇就在不远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跑不了,戎玄就在后头跟着呢。
野草越来越深,几乎要没过肩膀,草尖带着白绒绒的花,痒痒挠着人脸。
落嫣边走边胡乱拽着那些野草解气,想着自己这公主是越过越悲惨了,被个山贼和猴子欺负,却只能拿些野草撒撒气。
突然,草丛中伸出一双手,捂住落嫣口鼻的同时将她一把按倒在草中。
戎玄本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眼见她进了最深的那丛草,忽然没了踪影,想着又是跟自己闹着玩,便故意提高嗓音道:“娘子选这地方好啊~林深草茂,也是深得相公我心哪!”
没有回音,只有布谷鸟“布谷布谷”的鸣叫回响在山谷里。
一阵细小的声音响起,戎玄敏锐捕捉到这一响动,笑意瞬间消失,悄然伸手摸上了腰间短刀。
突然,他猛一侧身,与数支银针擦肩而过。那丛深草微微晃荡几下再无动静。
待戎玄避过银针,握短刀奔到草丛时,哪里还有落嫣的影子。
☆、6山里逮着个公主
青龙镇,县衙公堂。
一个身穿黑色戎服的年轻男子坐于上首,他面容严肃,微微侧倚在椅背上,右手轻扣桌面,眯起狭长眼眸望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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