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院子没有人打理啊?”仇老怪看着院子里长满了野草的破败凋零样儿,有点惋惜的叹了口气。
“不需要有人打扫。”李钰说着,抬脚往正屋门口走去。
屋门上也有一道铜锁,田棘依然用铜丝打开,三人进了屋子。
仇老怪环视屋内,只见一桌两椅,一架十分简单的黄杨木橱柜和一张寻常百姓家睡的床榻。
“老仇。”李钰笑眯眯的看着仇老怪,问道:“看什么呢?”
“嘿嘿……”仇老怪挠头一笑,说道:“我觉得老大您带着咱们来这个地方必定是有缘故的吧。就凭老大的手段,还不至于瞧得上这么一座破败的农家院。”
“是啊,那你找找看,这里面可有玄机。”李钰背负着双手站在屋子中间,笑道。
“那小的可就放肆了。”仇老怪的两只眼睛立刻绽放出精明的光彩来,这是做贼人的本能。到了一个地方,先找机关消息,找暗道暗门等适合藏宝的地方。
仇老怪有预感,这里肯定是李钰的一个宝藏,否则她不可能亲自到这么个破地方来。
看来这么多年来自己算是熬出头了!愿意把自己藏宝贝的地方告诉自己并带自己进来,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自从认识李钰,仇老怪就一直在琢磨,这小丫头弄了那么多好东西都藏哪儿去了呢?尤其是近半年来,她人都逃离了东陵,可仇老怪身为一方盗帮老大却使劲了手段却连跟毛儿都没翻到!这让一个资历高深的老贼情何以堪!
仇老怪拿出自己几十年老贼的精明来在这三间斗室之中一点一点的摩挲寻找。但前前后后找了三遍依然没找到什么玄机。
桌腿下,壁橱里,还有床铺上这些惯常做文章的地方他自然没落下,就连地上的砖缝也挨个的摸了。最终都没有什么发现。
“老大,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您就给小的指点一下迷津?”仇老怪累的一身臭汗,朝着李钰躬身笑道。
李钰也懒得卖关子了,扭头朝田棘使了个眼色,田棘便走到门口,在门框的某个点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正对着屋门的那张八仙桌就自己缓缓地移开了。
然后田棘又走到墙根儿上,伸手在靴子里拔出一柄短小的匕首,在跟桌面对齐的墙壁上的一道青砖缝隙上轻轻地划了一刀。砖缝的泥土脱落,一块青砖被扣了出来,露出一个木质手柄。
田棘把那个手柄往左拧三圈儿,又往又拧了四圈,再往左两圈,然后往里一按。东墙上整个壁橱便自己缓缓地移开,露出一扇门。
仇老怪恍然的点点头,又想着这也没什么可惊奇的地方啊,就是多了一层机关消息呗。无非就是第一道消息藏得巧妙,第二道就不容易被发现。倒是那个手柄转来转去的倒是有点意思,像是暗合着一个数字。若是不知道这数字是什么,还是比较难猜的。
然而仇老怪还是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
橱柜后面这道门是李钰花费了好多心思弄的密码门,仿照现代保险柜的密码设置,密码为九位数,而且每次进去出来后都重新设定密码,若非破译密码锁的高手,想打开这道门怕是比登天还难。
有人说了,何必那么麻烦?门都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砸了?
那就成了入室抢劫而不是偷盗了。
当贼的也是有尊严的好么?抢劫这样的活,真正有品的贼是不屑干的。
这次田棘没再上前,而是李钰亲自动手,调对了门上的九个暗码,厚重的铜铸房门被推开,里面果然是连着那座小山的山洞。
进去之后,仇老怪再次错愕。
这个山洞并不是太大,目测一下也就是三四间屋子的大小,里面一个排着一个整齐的排放着樟木箱子,具体里面装什么宝贝仇老怪还没看见,只看这小山洞里精钢铸成的支架就让他感慨不已。
精钢大云朝乃是铸造兵器的原料,是禁止私人炼制之物,也不知道大公主用了什么办法,居然一下子弄了这么多来,而且也仅仅是为了支撑这座小山洞而已。
李钰没有耽搁,直接吩咐田棘:“你去把第四十二号箱子搬出去。老怪,你搬第二十五号箱子。”
“哦,是。”仇老怪赶紧回神,应了一声跟上田棘的脚步,低声问:“田兄弟,哪个是二十五号?”
田棘扫了一眼,指着一个用阿拉伯数字标着‘25’的箱子,说道:“这个。”
“哟,这还是洋文呢。”仇老怪看着蝌蚪一样的数字,笑道。
“公主殿下亲自写上去的,这个就是二十五,记住了。”
仇老怪点头笑道:“嗯,记住了,这个数码好记,比咱们的字儿简单多了。”
第二十五号箱子并不沉,其重量完全出乎仇老怪的意料。
应该是字画什么的,仇老怪默默地想。
反观田棘搬的那个箱子倒像是很重的样子,估计是玉石类。
两只箱子搬出去,李钰又把那道厚重的铜铸门关上,然后重新设置密码。
田棘又去青砖墙那边的手柄处,左左右右转了几圈,橱柜自己缓缓地归位。
青砖塞回去,墙缝抹好,然后八仙桌归位。屋子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李钰和仇老怪出门之后,田棘又把屋里地砖上的灰尘用鸡毛掸子扫过,把几个人的脚印全部拂去,方才出来。
两口箱子搬上马车,三人先后上车,复往城里去。
回去的这一路上,仇老怪的肚子里都在咕嘟嘟冒着好奇的泡泡。
不是他五十岁的人了还经不起什么事儿,实在是他太了解李钰这个人。
一般的宝贝她是瞧不上眼的,比如上次他弄来的那尊紫玉佛,听说就被这位转手送给了她爹做中秋礼。所以,刚刚山洞里的那百十个大箱子都装了什么,仇老怪还真是特别想知道。
三个人回城后,李钰没让田棘回府衙,而是去了仇老怪的老窝——东陵城内有名的一家古玩店。
仇老怪恭敬地把李钰请进了最隐秘最舒适的雅间,吩咐自己的婆娘出来亲自奉茶后,方拱手笑道:“公主殿下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请尽管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麻烦,也不用你赴汤蹈火。”李钰笑着看了一眼田棘。
田棘转身把那两口木箱子分别打开。
仇老怪直着眼睛看过去,但见二十五号箱子里面是一只薄胎瓷绘四君子图的方口观音瓶。
薄胎瓷素来珍贵难得,而这一支花瓶的珍贵之处并不仅仅是它是官窑出品的薄胎瓷,而是在于这梅兰竹菊四君子乃是六百年前大月朝鼎盛时期名垂青史的大文豪苏文先生的笔迹。
这只瓷瓶说价值连城那还真是谦虚了,仇老怪敢保证,如果这只花瓶现世,必会引得天下富商权贵蠢蠢欲动。就算是开出天价,也有人会挣破了头。
“老大!”仇老怪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钰忍不住笑骂:“你这不是废话么?假的值得我花费这么多心思?睁大你的贼眼好好看仔细了!”
“啧!”仇老怪用力的咂了一下嘴巴,顺便把口水吸回去咽下,又愁眉苦脸的问:“您这个时候把这个宝贝拿出来,不会是为了引小的们流口水吧?”
“瞧你这点出息!”李钰冷声哼道,“我知道天下富豪对这只花瓶感兴趣的何止千万。可最最渴望能得到这只花瓶的应该是山西首富梅景耀梅老板。你传个话儿给他,只要他能给我弄够二百万石粮食,并按我的要求送到我指定的地方去,这只花瓶我送给他。”
“不是吧?!”仇老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痛心疾首的跑到李钰面前,躬身求道:“您要二百万石粮食找小的啊,小的给您弄三百万石,这花瓶就不要送出去了吧?”
“若只是二百万石粮食,值得我拿这宝贝去换吗?”李钰皱眉叹道:“我要的是把粮食给平安运到河套一带,你能行吗?”
“河套一带?那儿正打仗啊!”仇老怪奇怪的皱眉,“而且,那里是宁侯卫长卿带的军队啊!难道他已经归顺了咱们大周?”
“没有。”李钰皱眉道:“正是因为他还没归顺,所以我们才要费一番心思。你先按我说的去办,此事关系到大周朝千秋万代的基业,你若是给我办砸了,脑袋也别想要了!”
“是,是是!公主您放心,小的别的事儿办不好,就这种传话捎话儿,倒腾古玩的事儿一准能办好。”
李钰点了点头,又示意田棘把另一个箱子打开。
田棘上前去打开箱子上的铜锁,又掀开一块大红绫子,露出一块明黄色的玉石雕的高脚方鼎。鼎上刻百草花纹,曲折繁复,且锈迹斑斑,一看便是上年岁的古物。
“这个……小的眼拙,还真是认不出来是个什么宝贝。”
“你只放出风去,就说魏朝时期药圣孙勰给魏王煮药用的百草鼎在东陵现世就好了。当然,我不能让你说瞎话,这只宝鼎可让你拿到前面去摆放一日。但你要给我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这……这个要是摆在古玩店里,怕是不安全啊!”仇老怪有点犹豫。
“哈哈!”李钰好笑的看着他,反问:“东陵最厉害的贼就在眼前,我不坑你,你又不会监守自盗,你怕什么?”
“嘿嘿!老大您说的是。”仇老怪拍了一下脑门儿,叹道:“今儿见到两种绝世珍宝,小的这脑袋里乱哄哄的成了一盆豆腐脑儿。”
“好啦,东西你也看过了,事情你也明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今晚好好的想想,明儿后晌来府衙找我回话。”李钰说着,弹了弹衣袖站起身来。
“是。”仇老怪赶紧躬身答应。
李钰不再多说,抬脚往外走。
仇老怪赶紧的跟上去,躬身问道:“老大,这两样宝贝你不带回去啊?”
李钰好笑的问:“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给你送来了,我还带回去干嘛?怎么,你真的怕放你这里丢了啊?”
“说心里话,还真是挺担心的。”
李钰轻笑道:“放心,那箱子的锁也是特质的,一般人打不开。他们就算是偷去了也没用,要么毁了宝物,要么只能干瞪眼。”
仇老怪立刻松了口气,应道:“噢,那小的就放心了。”
李钰看着他这副怂样儿,忍不住笑着戳了戳他的肩窝,叹道:“拿出点气势来,以后你可是跟着本公主混的人,要是这么没底气,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是,是!”仇老怪立刻绷直了腰板儿,笑道:“甭管在外边怎么耀武扬威的,回来见了公主,小的就算是条龙也得盘成一条虫啊!”
对于这样的马屁,李钰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笑了笑,带着田棘回去睡觉了。
韩岳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但要安排殷皇后进京的事情,还得密切关注云启和云少棠两个人的动向。
再加上东陵这边许久没在,具体境况也要摸实——刘长治可靠与否还在考察之中,韩岳觉得这个人太油滑,又太贪财,利益当前翻脸比翻书还快,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被别人收买。
一直忙到很晚,也拿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韩岳晚饭都没顾上用就去找李钰。然而却扑了个空。
莲雾说公主下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也正着急呢。
韩岳当时就火大。之前胡闹也就算了,难道忘了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东陵这边天高皇帝远的,万一有什么人图谋不轨,岂不是要了命了?!
在院子里着急的转了两圈之后,韩岳从怀里拿出一块西洋表来看了一眼,决定不再等了,要立刻召集人马全称去搜。
院门就在此时被人从外边推开,李钰和田棘两个托着一身的疲惫进来了。
“公主!”莲雾急忙迎上去拉着李钰左看右看,发现并无不妥之后才拍着胸脯叹道:“可后悔死奴婢了!”
“后悔什么?”李钰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韩岳。
韩岳恨恨的瞪了一眼田棘,面色阴郁的对李钰说道:“你以后再这样不声不响的跑出去,我就把田棘的腿打断!”
“有我什么事儿啊!”田棘不服的嘟囔了一句。
韩岳愤怒的转头看着他,沉声骂道:“你竟敢一个人陪着公主四处乱走?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就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不,不是我一个人啊。”田棘在韩岳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缩了缩脑袋。
一听这话韩岳更加生气,干脆抬手抽了田棘的脑瓢一把,骂道:“还有谁?!仇老怪是吗?就那么个贼头子,真遇到刺客他个怂包跑还来不及呢!”
“哎呀,行了行了!别生气了。哪儿那么多刺客啊。”李钰真怕韩岳一起之下把田棘给废了,忙侧身过去挡在田棘跟前。
“哼!”韩岳生气的别过脸。
李钰给田棘使了个眼色,示意猴崽子赶紧的撤。田棘收到信号哏儿都不打一个,麻溜儿的跑了。
“莲雾,还有宵夜么?我饿了。”李钰又转头给莲雾使眼色。
“有,有!奴婢这就去拿。”莲雾答应着匆匆下去。
小院里没了别人,李钰往前两步,用肩膀撞了一下韩岳,低声笑道:“川子,饿了吧?来,这边坐,莲雾一准儿给咱们留了好吃的。”
韩岳脸色稍微缓了缓,但依然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
李钰伸手勾上韩岳宽宽的肩膀,带着他往院子里的石桌跟前走去,然后双手把他按在了石凳上。
韩岳的身板儿自从李钰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时就开始僵硬着,后脖颈那片儿被她胳膊搭着的地方,一片麻酥酥的传遍全身,那种感觉像是每个毛孔都开了花,春风和煦花香四溢。
说不出的舒畅又说不出的紧张,不能形容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直到被她按到石凳上之后原本暗暗地松了口气,慢慢地找到了正常的呼吸频率。
其实从小一起长大,李钰对韩岳和上官默都没少勾肩搭背的。只是从前还小,大家都是情窦未开的年纪,所以不觉得怎样。
怎么这次就完全不同了呢?
这代表什么?是不是就算是喜欢上了她?
而这份喜欢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自己喜欢她,可她却喜欢谁呢?
韩岳坐在石凳上,心思茫然,想到最后一个问题,舌尖嘴角都微微泛苦。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