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里?”
“那不都是乱民吗?”李铎生气的说道,“那就该让锦鳞卫,羽林郎去剿了他们!”
李钰冷笑道:“天下百姓……你剿的过来吗?别说剿他们,若朝廷不能给他们安居乐业的生活,他们还不是照样造反?父皇登基还不到一年呢,你就忘了?”
李铎顿时无话可说。
李钰又问:“你刚才这些话是哪位师傅教的?”
“没谁教,是我自己想的。”
李钰知道李铎有这种想法也算正常,毕竟大家对皇权的理解一向都是强势强势镇压镇压,这种思想要扭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于是想了想,叹道:“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师傅们没教你吗?一味用强,结果只能适得其反。有些事情用一点小策略,散一些小财,却能达到血腥镇压所达不到的效果,不是很好嘛?再说,镇压,剿叛就不需要银子了吗?你当那些锦鳞卫,烈鹰卫,羽林郎都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他们是用来杀敌人的,不是杀百姓的。”
李铎看李钰是动了真气,忙应道:“是,姐姐的教诲,铎儿记住了。”
马车驶进皇宫,皇上正在翊坤宫里等着李钰姐弟二人。关于皇家银行开张前后的过程早有人先一步回来汇报完毕,即便皇上之前看过李钰对这件事情所策划的全过程,但听见专门派出去观望的太监回来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的场景他还是很高兴。
皇后为此事设了家宴,莲妃杨心怡以及众位美人也都在。
李钰和李铎进殿来行礼请安后,各自在帝后二人身边落座。皇后抚摸着利多的脸,笑道:“我儿今日可算是做了一件正事儿。”
李铎笑道:“母后不知道,儿臣站在主席台上往下撒红包,那些百姓们都抢疯了!”
皇上听了也跟着笑,又问了李铎几句当时的状况以及他心中所想,李铎在马车里被李钰说教了一顿,此时已经知道如何回话了。皇上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立刻笑开了眉眼,赞道:“我果然儿长进不少!”
大皇子被夸,皇后自然高兴,旁边莲妃也跟着凑趣。
李钰看他们说起来没完没了的架势,便揉着肚子问:“饭菜还没好吗?我这儿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
“赶紧的,传膳传膳!”皇帝催促道。
周嬷嬷朝着门口使了个眼色,一溜儿宫女提着食盒进来,各式饭菜整齐的摆在桌上。
“来来,钰儿,做父皇身边来。”皇帝在首位落座后,招手把李钰叫到身边。
李钰是真的饿了,坐下来之后便抓起筷子来认真吃饭。
莲妃坐在下手却不怎么吃,等李钰吃的差不多了,方吩咐宫女给她添汤,又问:“刚我听了那么多,倒是有一个事儿不怎么明白。”
“说。”皇上今天心情很好,对于‘食不言’这样的训诫也不在乎了。
“我们散出去的大周宝钞……去那些店铺里买东西的话,人家不要怎么办?”莲妃问完了之后又歉然的笑了笑,说道:“当然,陛下威仪四方,那些商家店铺自然不敢有什么计较。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们在背地里捣鬼啊!比如说,收了宝钞之后立刻拿去咱们的皇家银行换成现银,这样的话,用不了多久,那些宝钞又都回到了银行,不能流通啊。”
皇帝笑道:“这个你是想多了!钰儿对此事早有安排,我劝你们还是想点办法把手里的银子换成宝钞吧。”
殷皇后立刻笑道:“瞧皇上说的,现在连朝廷官员发俸禄都是宝钞,后宫自然也不能落后。下个月起,大家的月例银子就都兑换成等额的宝钞来发放。”
这话一放出来,莲妃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几分。李钰悄悄地看着她和杨心怡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偷着乐。
莲妃和杨心怡脸上的微笑只撑到进莲华宫的宫门。一进门,杨心怡就呵斥门口的太监:“关门!上锁!”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莲妃也挥挥手遣散了众人。
二人进了寝殿,吩咐奶妈子把小公主抱走之后,杨心怡开始跺脚:“你说,他们不会连公里宫外采买的银子也都换成那劳什子宝钞吧?!”
“这还用说吗?皇后娘娘说的多明白。”莲妃愤愤的坐在美人靠上,手里的纨扇烦躁的扇着。
“那我们怎么办?”杨心怡焦急的问。杨家的生意在她的掌握下有相当一部分跟宫里的采买联合到了一起,如果宫里的采买都不再给银子只给宝钞的话……她以后要守着一堆纸过日子了!白花花的银子变成了纸!这搁到谁身上都受不了啊!
莲妃冷笑道:“我之前就说咱们不能只盯着后宫这一块儿地儿。如今我也只希望兵部那边不会变。”
“对!”杨心怡立刻来了精神:“兵工器械以及被服物资等都是胡宗瑞管着,还有相当一部分都攥在前朝王爷的手里。希望这些人都不买李钰的帐!”
“可是……胡宗瑞和那些前朝王爷们能是李钰的对手吗?”莲妃忽然间又底气不足了,这也怪不得她,自从跟李钰打交道以来,还没有一回能赢了她,不管什么事儿对上这位姑奶奶,她们两个人就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尽早想办法!”杨心怡握拳道,“明天一早我出宫去。”
“也只有这样了,想办法鼓动那些人联合起来,一个人势单力薄,人多了她就不敢贸然行事,那些兵工器械可是跟前方打仗有直接关系,丝毫马虎不得。”莲妃小声叮嘱。
“姐姐说的是,我们也只有倚仗这一点了。”杨心怡沉声应道。
当晚皇上留李钰在宫里住下,李钰没答应,说回去还有好些事情要安排,坚持出宫回了素园。
她走之后,皇上便在翊坤宫里休息,皇后服侍皇上换衣裳的时候笑问:“公主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的婚事皇上也该早作打算了。”
皇帝沉吟道:“钰儿的婚事不着急,我还想留她在跟前多呆两年。”
皇后笑道:“皇上是疼惜女儿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只想着自己呀。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呢。”
“可是,如今朝廷里好些事情都离不开钰儿。她虽然是个姑娘家,但鬼点子多,也的确能为朕分忧。而且你也看到了,唐毅将军以及烈鹰卫都肯买她的面子。通州码头那个工程也都是她操控着,现在又有皇家银行。等这些事情都办好了,钰儿可以功成名退了,到时候我要给她办一个最热闹最体面的婚礼。”
“唉!”皇后听完,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皇帝不解的问。
“我是觉得,若是钰儿是个皇子就好了!”殷皇后笑道。
“女儿也挺好的,皇子有铎儿,我也心满意足了。”皇上说着,把殷皇后揽进怀里,微笑着宽慰道:“还有,你也是有身子的人,那些事情先不要操心了,只管养好身子再替朕生个皇儿就什么都好喽!”
殷皇后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却说皇家银行连着三日红包大派送直接成了帝都城里的最大话题。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担心拿到这大周宝钞根本花不出去,没几个店铺肯要这玩意儿,捡回去只当捡个乐子。
熟料户部韩大人又叫人在京城各处贴满了公告,说百姓们若有拿着宝钞去店铺里买东西而店铺不收的情况,大家尽管去衙门告状,只要属实,衙门都奖励五十文宝钞。
这下好了,拿到红包的百姓们纷纷拿着纸币去买东西,什么米面油盐,什么针头线脑儿。
还别说,这些商铺还真不敢跟朝廷作对,见宝钞如见铜钱,非但一律照常收钱照常卖东西,但凡使用宝钞来买东西的不管你买多买少,都有礼品相送。礼品从斗升之米到布匹绸缎等不一而足。
如此一来,京城内又掀起一股宝钞抢购之风。
而那些商铺卖东西的时候收纸币,找零的时候却给铜板。
一开始的时候百姓们还都觉得很好,拿着纸币不但能买来东西还能换来铜板,这可真是大好事儿。
但后来渐渐地大家都纳闷了,你说这开店铺做生意的又不是傻子,怎么就收了纸币不往外找零呢?那纸币就那么好?比银子还金贵?
这世上缺啥都不缺刨根问底儿之人,有些人就以专门钻营这些蹊跷事儿为乐趣。于是有人问到了店铺的掌柜的。
掌柜的笑呵呵的给这位解释:皇家银行说了,银子铜钱存放在他们那里,利钱跟金汇,恒德钱庄一般无二,但如果把大周宝钞存在他们那里,每年的利息比存银子要多半分。而且,银子都是一年结一次红利,这宝钞可一个月结一次红息。虽然月结的红息比年结的要少,但咱们小本儿买卖平时有点闲钱就想要存起来,可又说不准什么时候要用就得取出来。这一年的时间太长,若是利息可月结,就方便多了,反正宝钞和银子一样能买东西,干嘛不存宝钞呢,你说是不是?
这位好事者茅塞顿开,一拍大腿叹道:着啊!有这等好事,也不能都让你们这些商贩给占了去啊!以后爷拿宝钞来买东西,你们找零就得给宝钞!否则爷就去衙门告你!告你……妨碍大周宝钞流通!
掌柜的立刻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是你们不乐意要宝钞我们才找零铜板给你的!
好事者立刻翻脸:我呸!明明是你没说明白!
掌柜的拍案子:你这厮忒不要脸!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好事者贱兮兮的笑:你他娘的赶紧把老子的宝钞还来!老子不在你家买了!
……
某角落的一个茶摊上,一个一身粗布衣裳头戴斗笠的人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对面杂货铺里顾客跟掌柜的之间扯皮,微微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丢在茶桌上,起身走了。
六月二十四日是传说中财神爷的生日,财神爷生日自然会喝酒,喝醉了就会耍酒疯。财神爷是天上的神仙,他耍酒疯就会变天。所以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一顿中午饭的功夫就已经阴云密布,没多会儿又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李钰上午的时候嫌天气热没出门,这会儿下雨了便叫人把凉榻摆在廊檐下,靠在上面一边吃西瓜一边看雨。
“公主,上官大人来了。”莲雾看见上官默撑着伞从游廊的那一端走过来,忙低声回道。
李钰回头朝着上官默笑了笑,递上一块西瓜:“尝尝,花爷弄来的,说是西北的西瓜,的确比咱们平常吃的西瓜甜。”
上官默把雨伞递给莲雾,在李钰对面坐下来,接过西瓜,淡淡的笑道:“卫长卿打了胜仗,西北都有西瓜送进京城了。”
“是啊!”李钰欣慰的笑道,“终于打了一场像样的胜仗了!这个卫长卿,我有的时候都在怀疑他是不是跟咱们耍小心眼儿呢。”
“兵者诡道。他这种人本来就极难琢磨。具体心里怎么打算的只有鬼才知道,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上官默咬了一口西瓜,不等咽下去就忙拿了帕子擦拭着嘴角的汁水。
李钰看着他跟个大家闺秀一样的吃相,忍不住叹了口气,发泄似的朝着自己手里的西瓜‘啊呜’咬了一大口,西瓜汁水淋漓,有两滴滴到她雪白的裙子上,立刻现出两道淡红的印记。
上官默立刻皱起了眉头,吩咐旁边的莲雾:“拿个大手巾来给公主围上!”
“呃……”李钰立刻挥手赶人:“得!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您赶紧的请吧,我还想痛快的吃一回西瓜呢。”
“身为一国公主,你的仪容仪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上官默蹙眉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这是在自己家里不是在国宴上。”李钰说着,又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挑衅的瞥了一眼上官默。
上官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匆匆而来的花满楼打断:“默爷在呢。公主,唐将军府有急事,想请公主过去一趟……您看?”
李钰立刻把手里的半块西瓜丢到一旁,拿了帕子抹了一下嘴巴,问:“是不是唐将军怎么样了?”
“唐将军还好,是西边来人了。”花满楼压低了声音。
“卫家的人?”李钰低声问。
花满楼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好,换衣裳,走。”李钰说着从美人榻上跳下来,趿上鞋子往屋里去了。
大雨如注,倾泻在黛色的瓦砾上,溅起一片空濛的水汽,如烟似雾般弥漫开来,使的唐将军府葱茏的树木以及巍峨的屋宇都变得模糊。
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粗布衣裳做江湖人士打扮的人穿过将军府幽深的游廊进了唐毅将军休养的梦坡斋。
唐毅将军自从得到李钰送来的那棵老山参闯过那一关之后,身体已经渐渐地恢复,虽然已经大不如前,拉弓耍剑是不能够了,但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舅父。”头戴斗笠的男子进了屋里之后便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星儿啊,你终于来了。快过来让舅父看看。”这位化装成江湖客的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宁侯卫长卿的长子卫奕星。卫长卿的妻子是唐毅继母所出的妹妹,所以卫奕星称呼唐毅为舅父。
卫奕星抬手解下身上湿漉漉的外袍丢到一旁,方上前去坐在唐毅的旁边,笑道:“其实我早就到了京城,在各处猫了两天。舅父,这几年没在帝都混,如今这帝都城可真是热闹啊!”
唐毅看着神采飞扬的外甥,笑着抬手在他的胸口擂了一拳:“你小子,怎么出去历练了这么久还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陪坐在旁边的唐毅的儿子唐虞笑道:“表弟说的是不是皇家银行的事情?”
“就是啊,刚我在茶摊上喝了个凉茶,就听见一桩好官司。”卫奕星说着,把皇家银行存纸币比存银子利息高的那番话简略说来,又把自己这几日收集的一叠大周宝钞拿出来放在高几上,奇怪的问:“这大周皇帝还真有办法?不过这纸币到底靠不靠谱啊?别又弄得跟大云宝钞一样。”
“以舅父看来,这回应该比大云宝钞靠谱。”唐毅轻笑道。
“舅父果然这样认为?”卫奕星诧异的看着唐毅。
唐毅哼哼笑了两声,说道:“等会儿你见个人,你多跟她聊一聊,就相信舅父说的话了。”
“什么人?能让舅父如此信服?”卫奕星小看唐虞,唐虞却故作神秘的冲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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