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每人赔了二百两,还别说其他伤筋动骨了的。我拿那二十两,也是镖局赔的。三两银子虽然看上去不多,但对于镖局来说,能拿出来也很困难了。”
“总镖头四十来岁,个性耿直,不过人丁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小孙孙。按理说我这种情况没有生命危险了,还可以继续走镖的,但碍于腿脚不行了,也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总镖头才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回家养养,也跟我承诺了,如果以后我腿脚好了,还是想做那行,还可以找他。他毕竟也缺人,觉得我护起镖来还挺有胆有识。那二十两,总镖头能拿出来也不容易。可以说,那一仗的善后基本上把总镖头这些年的攒的银钱花得差不多了。”
李欣越发觉得莫名,这些……和他不把钱拿回家去交给关家人有关系?
关文叹了一声,“我的时候,料想以往那七八十两银子应该还不至于花光,但也没问,觉得家里有点存银也好。我想着,还有那二十两,家里边的日子怎么说都过得去了。这三年来,不管是六弟的束脩还是家用,都从这二十两银子里开销,其余拾起来的庄稼、牲畜活计攒的钱都是爹收着,我没动过一分一毫。”
“那……然后呢?”李欣好奇道。
“然后就是在商量四弟婚事的时候,爹说家里没多少钱办喜事,我就把这事儿拿出来说,想着怎么着也该有些存银。没想到爹这才含糊跟我说,那些钱都花完了。四弟还口口声声说,我没带多少钱回来,前前后后总共加起来也就四五十两的样子,除了爹和爷爷收了一些,六弟的束脩和家用,人情往来的开支都花得差不多了。”
李欣倒吸一口气,这下才明白过来到底关文说前面那些是什么意思。如果照关全说的,关文拿的只有四五十两,那和七八十两一对,中间的差额钱数去哪儿了?
关文默默地静了片刻,才轻声问:“欣儿,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没?”
李欣艰难地点了点头,“你不信一起出生入死的患难兄弟坑你的钱,那么只有可能,钱被家里人藏起来了。是这个意思吗?”。
仿佛有些难堪,关文等了一会儿才略点了点头。
“可是……”李欣微微动了下嘴,“有可能是孙喜鹊拿走的……”
关文淡淡地笑了笑,“欣儿,我那兄弟帮我带钱,至少得是当着我爹的面才会给钱的吧?他做事沉稳,怎么可能把钱就交给一个妇人手里边。”说着叹了一声,“再说,现在也不能找他求证了。”
帮关文带钱回家的已经死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而且再说,死者为大,总不能人死了还往人身上泼脏水吧?
要不是是前几年关文问过这事,恐怕现在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家人心里要是有了隔阂可就不妙了……
不过……
等等
李欣忽然绝得关文话中有话。什么叫“至少得是当着我爹的面才会给钱”?这样说的话,关文不怀疑他那镖局里的兄弟,唯一可能藏匿真相的人不就是他爹——关明了吗?
她那个公爹……说实在的,李欣对他并无太多好感,也并没有恶感。只因为他是关文的爹,所以理当对他有几分尊重。虽然这个公爹对她不算好也不算坏,但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相安无事,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会奉他终老。
但要是他真的昧着良心瞒下赚的钱,娶亲,女儿嫁人这种关键时候都抠着不给出来,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李欣缓缓摇头,“阿文,我不懂……”
“我以前也不懂。”关文轻声地说:“那段时间我很烦躁,爷爷又把我的婚事提了出来。二弟四弟都说我得娶个妻子来当起门户,爹也老说我这做大哥的该成个亲了,老单着做光棍也不是个事儿。尤其是爷爷,一直殷切嘱咐我来着,说长子嫡孙要兴得起家……最后把我逼得没办法了,我才去请了四邻八村有名的李大娘来帮我说媒。”
原来关文说婚事还有这么个情况……李欣默默颔首,这她倒是能理解。
“那时候我还以为家里面至少也能出得起聘礼的,但爹总是摆手说没钱。本来家里一直行事都很低调,外面人都以为我们没钱,可我从来便觉得只是财不外露。没想到……”
关文拉了李欣的手,又叹了口气,“没想到真到我说婚事的时候,爹还是只有两个字,没钱。”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欣含糊地说道。这父子之间的隔阂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可不能在中间挑唆。
“谁知道呢……爹说没钱,那么娶亲的聘礼准备的也就薄了,好在岳父岳母也没说。不过欣儿,我总觉得你嫁我嫁得委屈,虽然成亲以后我真挺高兴的……”
李欣轻笑一声:“说正经的呢你也别一竿子打下去就这么认为了,要是不是公爹把钱藏起来了呢,这不是冤枉他老人家了?”
关文低沉地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也一直把这件事闷在心里,从来没提过。今儿你说起这事儿,我怎么着也该跟你露一声。”
说着关文正经地坐直了身子,扳住李欣的肩膀说:“甭管那钱是真的被爹藏着还是花光了,这事儿就我们俩心里有个数,别跟其他人说。赚的钱只能我拿给四弟办事,二弟太老实,一定会上缴给爹,四弟的婚事又不能让四弟操办,爷爷年纪大了也不能做这档子事,除了我们做大哥大嫂的能来帮四弟置办,找不到别人。”
李欣一惊,“阿文,你不会以为公爹连你赚来给四弟娶妻的钱都能昧下来吧?”
关文苦笑一声,“我不吭一声是不想伤了父子感情,我也不想做什么把钱拿回去再问下聘花了多少钱这样试探的事儿。反正以后我们也有我们的小家,钱还是收在手里边比较好。”说着又叹道:“欣儿,你也知道,爹他这辈子的愿望都是搁在六弟身上的,指望着他当官老爷。保不准爹把宝压在六弟那儿,攒着钱留给六弟呢。”
☆、第五十二章 打小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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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明对关止承一向偏爱,这个李欣倒是毫不怀疑。关家只有关止承这么一个读书人,指望着他通过科举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李欣就不明白了,关文好歹是长子,怎么着都该是他来给关明养老的吧?要是关文猜的都是真的,关明独独把宝压在关止承身上,其他儿女不管,的确是很让人不解且失望的事情。
孩子多,有所偏爱是正常的,但偏爱也不是这么偏的吧。
关文说了一番话就显得有点儿累了,没躺着休息一会儿就又起身去做工。李欣趁着这段洗了昨儿两口子换下来的衣服,又把厨房收拾了一番,脑子里想起关文那些话,一时之间就有些怔忪。
虽然老话说的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点儿这样那样的苛杂事儿?可这事儿要是搁在自己身上,怎么想都觉得不痛快。
李欣仔细思量了一下,捋了捋关家人的关系,倒真是让她觉察出平常没想到的情况。比如说关武,他娶孙喜鹊的时候是关文拿钱来置办的,关文不在,关明这个当爹的总该上点儿心,了解了解孙喜鹊的品行,可娶的这个儿媳妇却是那么不堪。
再说李欣还没见过的关家三妹关阿荷。她的婚事是关文外婆还在世时操办的,嫁妆是关文置下的,嫁的地方还比较远,去了辉县邻县平沙县,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娘家,李欣嫁到关家还从没听关明提起过这个女儿。
关家老四的婚事也是关文在操心,为了聘礼钱本该清闲的日子却要出来打短工。
关家五妹的嫁妆还是关文在攒,不见关明提过一字半句,阿秀和关止承闹矛盾的时候关明也只一味帮关止承。
至于关止承,关文出钱给他交束脩,关明在家里对他也是明里维护暗里维护。
阿妹就不说了,关明基本也不关心,不然着凭着公爹的身份也不会让小女儿在家受儿孙喜鹊欺负。
细细捋下来,李欣越发觉得关文猜的是真的。毕竟关明对关止承的偏爱那么明显。
李欣只觉得有些累,关文要在那屋檐底下和他爹生活,恐怕更是心力交瘁吧……
一边想着,李欣一边准备着晚饭的食材,该洗的洗,该切的切,该腌的腌。也是手上有了动作,才不至于让她一直胡思乱想。
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李欣看了看,盐罐子里剩下的盐恐怕不够,便去大厨房要盐罐,遇到一个打过交道的媳妇子便聊了两句。在灶房烧火的大娘似乎得了空,见李欣还没走便拿手在衣服上揩了揩,笑着脸走过来,跟李欣打招呼道:“关家大嫂来了呵。”
“大娘。”李欣笑着回应一句,指了指那大娘的脸。大娘会意伸手擦了下,笑道:“伙房里做事儿,都这样。”
“关家嫂子就不一样,少有在脸上沾上灰啥的。”那媳妇子笑道。
李欣也就跟着笑了笑,“我还忙着,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便提步要走。
灶房大娘忙喊道:“嗳,关家大嫂等等……”
李欣疑惑地望,那大娘笑道:“有点事儿跟关家大嫂打听打听。”
李欣便站定,“大娘有啥事儿?”
“那个……”
那大娘却忽然有些哽,踟蹰了下才说道:“关家大嫂,月丫那丫头……”
月丫?李欣眨了眨眼,这名字却是没听过的。那大娘见她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讪讪笑了笑,“月丫就是身边那丫头,这段日子不老在你身边打转儿来着……”
“哦那小丫头叫月丫呀?”李欣笑道,心里却留了个心眼儿,“这几天她都来我那边玩儿来着。怎么了?”
听李欣这么说,大娘略微尴尬,长满褶子的脸上也露出有些失落的笑来,“那丫头说要跟大嫂子你学做些点心……”
绕到这个事儿上来,李欣大抵这大娘打主意了,笑眯眯地问:“大娘和月丫是……”
“她是我侄孙女儿。”大娘腆着脸道,“主人家仁慈,留了我们一家上京师去继续伺候着……”
李欣点头道:“那是老爷积德,也是大娘你的运气。”
大娘忙不迭点头,又把话绕过去,“说是这样说,主人家给咱们的可是大恩惠……这不,我们也想着要回报主人家些……月丫在身边伺候,又喜欢吃大嫂子你做的吃食,这要去了京师怕是也不回了的……”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也表达得差不多了。灶房大娘眼巴巴看着李欣,搓了搓手,讪笑着又添了句:“这也是我们做奴才的心意……”
这话李欣可不爱听,她可不是他们崔府的奴才一下子脸就拉了下来。
见她似有生气的前兆,大娘虽不解但也立马道:“关家大嫂子,这事儿可就拜托你……我这一大把年纪,豁出面子拉下脸来求你……”
李欣心里很烦,虽然说在崔府里交际是必不可少的,但说到底她和关文跟崔府的关系并不是主人和奴才的关系。他们可是良民,只不过趁着机会好来这儿打短工,什么时候成了崔府的奴才,必须得听之任之了?就连一个烧火房的老大娘也能赶上来跟她说这些话。
“大娘,那会儿崔管事也来问过,可是真的……哎,等这阵子,保不齐我们家还得靠着那一手手艺挣钱呢,实在是不能告诉别人。您也别生气,左不过都是些乡下东西,也登不上台面。”
李欣敷衍了两句,见那大娘脸耷拉了下来,一派不高兴,心头也有些火气,语气倒还是温温和和的,“等去了京师,天南地北的多了去了,怕是也不会再心心念念着我做的那点儿吃食。”
这话倒是让那大娘顿了顿,迟疑了一下,“京师的吃腻了,保不准还是想吃点儿别样风味的……”
“那到时候更多新奇的吃食摆在跟前,哪想得起这边的。”李欣假笑了两声,看了看天色,“哎呀,时候不早了,大娘,我还得去做饭呢,就不跟你闲聊了啊。”
实在不想跟那大娘打哈哈,别扭着直让她脑袋疼。李欣寻了个由头抱着盐罐子就跑了,也没给灶房大娘的机会。
晚饭做好端上桌,李欣刚吃完放下碗,就见月亮门那边走来个年纪轻轻的媳妇子,正是她在大厨房那边打过交道,今日还聊过两句的。那媳妇子看起来也是刚吃过饭,见李欣望向她,左右望望后朝她招了招手,看样子是在示意她。
李欣对这个媳妇子没恶感,关系还不错,便走上去。一靠近就被那媳妇子拉到一边儿去,月亮门拱形墙壁做了掩护。
媳妇子低声道:“袁大娘跟你说啥了?”
李欣轻轻挑了挑眉,“没说啥,就唠了两句。”
“得了,还藏着掖着的,你还信不过我。”媳妇子装作生气地轻拍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她是不是问你做给吃的那几样的作法?你可别给她,被她给骗了。”
李欣笑了笑,“能骗我什么?”大不了就想把方子拿了去,琢磨了做出来讨主人家欢心,或者另外摆个摊卖这种新奇吃食罢了。
“那袁大娘虽说是被留下来了,但没打算把她带去京师的。这人……哎,背后嚼人舌根子也不好,别的就不多说,你自个儿掂量着,别轻易信别人。”媳妇子顿了顿又说、“月丫那丫头实心眼,也不懂分辨是非好歹的,袁大娘仗着是她长辈,打着她的旗号来诓你,你可要当几分心。这府里虽然是要搬去京师了,跟这边却也断不了联系……”
媳妇子话虽浅,但李欣却听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做奴才的心里也有几分小九九,各人打各人的算盘珠子。崔府不算很大,却也是奴才关系各种人情盘综杂。
她还是赶紧打完短工和关文回村里去吧,大宅子里边儿生存,累。
谢过媳妇子,李欣兑了祛火散热的茶水给大家喝,一边跟关文嘀咕:“那事儿你想好了没有?按崔管事的意思,咱们还是有始有终的把事情做完。要你还是觉得现在就得走,咱们也好先跟崔管事说一声。”
关文大口饮了茶下去,喟叹了一声,嘴角还残留着茶水印子,“事情都堆在一起了,真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倒是有个想法。”李欣略顿了顿,看关文一下子望定她,才斟酌着轻声说道,“不然,我们先在镇上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