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骇了一跳。大壮手稳,一边高声呼喊。一边赶车,一会儿就把牛车赶到那个山脚下,三人飞快的跑上山把刚刚吊上脖子的曹叶氏给救了下来。
曹叶氏套上的时间不长,身体也有余温,大壮背着她下了山,放上牛车就赶紧往村里赶。好在今儿叶老爷子没有出诊,医庐也很清闲。放下曹叶氏,问明了情况,叶老爷子就开始施针。
曹叶氏不管怎么说还是叶明义的亲妹子,曹叶氏出了事,于情于礼都得去通知一声。大壮跑去叶明义家报信,开门的是他娘子,本来她见了大壮还有个小脸,但一听大壮提起曹叶氏,脸一垮,说了声曹叶氏跟他们没关系就关了门。
大壮回来说了这事,屋里的人都义愤填膺。亲小姑子都生死未卜了,她还这么心狠。当初他们那么对曹魏母子,人家曹魏也没有计较这些,接走曹叶氏的时候还给了叶娘子十两银子呢,这人哪,唉!
“那,叶姑姑怎么样了?”珍儿突然有些不敢听叶白芷的话,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叶白芷哭的直抽噎,用帕子擦了擦脸,道:“爷爷施了针,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只不过,只不过咽喉受了损伤,爷爷说以后发音可能有些问题。”
那也就是说曹叶氏以后可能不能说话了,听到这个结果,珍儿心里反而放下心来,一条生命跟声音,想对比曹叶氏也还算是幸运。就是她醒过来听到自己的亲哥亲嫂这样对她,她可能更想吊死算了。
曹叶氏上吊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对她的遭遇,村里人还是同情的居多,毕竟她本身并没有犯什么错。所以在村里舆论一边倒的情况下,叶明义一家备受压力,他也不顾叶娘子的阻拦,每天都来看看曹叶氏,还对村里的族老们表明会把曹叶氏接回家,以后让叶福生给她养老。
不过,曹叶氏自从被救活以后,再没开口说一句话,每天睁开眼以后就看着屋顶,不过神情却一天比一天平静。孙氏还是有事没事搬了绣筐去那屋里陪着曹叶氏说话。
曹叶氏本就没什么事,就是咽喉损伤的比较厉害,喝了两天的药也就没什么大事了,能下地了。
这天珍儿跟叶白芷忙活完了铺子里的事,刚回村里就累瘫倒了,也迫切的希望找个帮工能长年呆在铺子里忙活。这不,歇息了一会儿,两人就去找毛氏商量这事儿了。
“珍儿,你铺子里现在住的那个夏嬷嬷不是之前就干这个的么,她应该懂的多些呀,你问过她没有?”毛氏问道。
珍儿点点头,闲聊的时候她也曾提到这个问题,夏嬷嬷给她的建议就找几个专业的厨娘,这样一来可以尽快上手,二来呢,以后珍儿去了县城住,这厨娘就是现成的了。她的建议是好的,不过珍儿他们要找肯定是先从村里找些相熟的人家,做吃食还是找些知根知底的人好。
“我这里倒也有几户人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家里也比较困难,你这里要是确定要招人,那我就跟他们说了啊。”毛氏征询的问道。
珍儿刚想点头,房门就被猛然推开了,曹叶氏手脚无措的站在门口,嗫嚅着嘴,说不出话来。
“叶姑姑,”珍儿见是她,问道,“你好了?”
曹叶氏点点头又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嗓子说不出话来,急的头上都直冒汗了,还是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孙氏看懂了她的意思,解释道:“你叶姑姑说她好了,能下地了,就是嗓子疼,不能说出完整胡话,每次一急就这样。”
珍儿每天都跟叶白芷在一起,也问过曹叶氏的身体,叶白芷还说老爷子说了曹叶氏的咽喉并不是很严重,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开口说话了。
“叶姑姑,你好好休养,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爷爷都说你嗓子是好的,肯定很快就能说话了。”珍儿安慰道。
曹叶氏不在意这些,手指了指珍儿又指了指自己,嘴里咿咿呀呀的,说了一大趟,见珍儿他们都满脸疑惑,更着急了,脸上的汗也不多了。手又指了指珍儿,指了指毛氏,然后指向自己,嘴里叫唤的更加激动了。
珍儿跟毛氏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孙氏,希望孙氏能明白曹叶氏的意思。
孙氏一开始跟珍儿毛氏她们一样懵懂,直到曹叶氏不同的用手指毛氏,她才明白过来。
“大嫂,你刚刚跟珍儿你们在屋里说的什么呀?我跟叶妹子刚刚在院里遛弯,一开始还好好的,谁知她突然就闯进来了,而且我看她一直用手指着你跟珍儿,应该是跟你们刚刚说的事情有关。”孙氏猜测道。
珍儿看了毛氏一眼,毛氏道:“我们说的是给珍儿家找帮工的事儿。她那铺子开了这么些天,已经慢慢的进入正轨了,她整天跟白芷俩往城里跑,累不说,小姑娘家的说出去也不好听。这珍儿老早之前就说让我给她找帮工的了,我这一直忙着也就没找。她今儿又提了这事,我就问问她有什么想法呢。”
曹叶氏听的连连点头,不停的指着自己,嘴里咿咿呀呀。
珍儿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叶姑姑,你不会是想去铺子里帮忙吧?”之所以说这个猜测很大胆,那是因为叶明义在族老那里立了誓要照顾他妹妹也就是曹叶氏到老,要是他不幸先走,他儿子叶福生也起了誓会侍奉他姑姑百年的。有了这样的保证,曹叶氏的下半辈子基本上算是不用愁了。就算是她不想跟哥哥嫂子们住一起,族老们也说了,她可以住祖宅,叶明义夫妇把每月的米粮蔬菜送去也成。
叶白芷也觉得珍儿这个想法很大胆,而毛氏孙氏是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可是曹叶氏听到珍儿的话,脸上露出了笑,还直点头,证明珍儿猜测的没错。
“叶姑姑,你开玩笑的吧?”叶白芷完全不相信曹叶氏会真的想去珍儿家帮忙。
“我……要……卖……身……给……你……死……死……”曹叶氏艰难的说着。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契
曹叶氏要卖身给珍儿,而且还要是死契,这事可大可小,不是说是签个卖身契就完事了的。
珍儿她们劝了曹叶氏半天,可是她没有一点儿松动的迹象,甚至还跪下来磕了一圈的头,求珍儿收下她。
这下事情闹得有些大。毛氏她们就找了叶老爷子,让老人家出面,悄悄的找来叶明义,让他在表表心劝劝曹叶氏的,却没想到叶娘子本身就不想把曹叶氏接回去,就拦着没让叶明义来。最后是全村都知晓了这个事。
村长、里正、族长跟族老们在屋子里跟曹叶氏谈了大半天,出来的时候各个摇头皱眉,然后当天下午就在祠堂外开了个全村会议,大致意思是曹叶氏既然已经出了嫁,那就不能算是叶氏一族的人。而遵从初嫁从父,再嫁从子,曹叶氏既是被休,儿子曹魏现在也死了,那她的去从就由她自己决定。而且以后村里的姑娘只要出了嫁遇到同样的情况,第一是要亲兄弟们照料,第二才按个人意思觉得去留。
开完了大会,村长单独留下了珍儿,让村长夫人跟她谈的。先是夸奖她人聪明,又有善心,受了村里的恩惠从来都不忘,总是尽自己的心力为村里办事,村里人也感念她的恩情。然后就是感慨曹叶氏的悲惨命运,最后就委婉的问道关于让曹叶氏去珍儿家铺子里做活的事了。
这事珍儿早就想过,曹叶氏要是真的劝的动村里人,她也愿意给曹叶氏一个安身之所。曹叶氏的命运真的太过悲惨,珍儿想,如果她处在这样一个处境下,也希望有人能伸手拉自己一把。当初她跟虎子中毒摔下山沟,是村里的好心人救了他们。如果没有那淳朴的善心,她跟虎子早就不在世上了。每次只要想着她跟虎子的命是上天恩赐的,他们现在的好生活是上天赐予的,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力来回报这一份恩情。
不过,既然要帮当然要帮到底了。珍儿踌躇了一下,才在村长夫人殷切的眼神下开口,“叶奶奶,这事吧,不是我不想要叶姑姑,你说我们这是个小铺子。经不起怎么折腾。叶姑姑这还有个亲兄弟呢,他哥哥要是有事没事的去铺子里找叶姑姑,耽搁她做工不说。这在铺子里的影响也不太好是吧。我们本来打算的是去人牙子手里买一个无父无母,身家清白,最好是没有什么亲戚的孤儿回来调养的。人家都说这样的下人才好,而且还便宜。”说到最后珍儿像是不好意思了,声音越来越低。
叶孟氏本就不是个笨的。这么多年她作为村长夫人,不知道帮村长处理了多少他不好出面解决的村里难题,这一琢磨就明白珍儿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虽然觉得这一个小姑娘心思太重,算计的太清楚,可是细细一想,谁也不想帮人帮出个麻烦来。而且就那叶明义一家,那是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出现什么事的,这提前说好是对的。
叶孟氏摸了摸珍儿的头。道:“珍儿啊,你这话叶奶奶知道了,你就放心吧,你叶奶奶保证给你做的圆圆满满的,啊。”
珍儿就知道这叶孟氏懂她的意思。笑着点点头,起身告辞了。
珍儿刚走到院子里。正好遇到推门进来的虎子跟叶春水。他们俩正高兴的说着什么,虎子手舞足蹈的,脸上的笑简直灿烂的不成样子,珍儿甚至都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这么开心的笑过。
叶春水先发现的珍儿,一惊之后,他忙作揖。
珍儿最受不了读书人讲礼节的那一套,就像二妞说的那样,乡下人嘛,你要是说话太文雅,举止太有风度,那跟乡下的环境多么的不搭调啊。虽然她这是为了逃避夏嬷嬷的礼仪训练扯出来的,但是珍儿每次遇到叶春水都会有这种感慨。
而这种感慨发出的最深层原因,也是来源于二妞的一句话,“珍儿,你得罪过叶春水啊?为什么他每次见到你都那么的恭敬?还行礼?你看他对哪个村里人行礼了?”然后珍儿注意了一下,好像他真的只对她行礼,这让她顿时觉得不好受了,每次见到叶春水就有一种吃枣把核给吞了,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感觉。
虎子见他姐两眼直愣愣的盯着他春水哥,把他春水哥的脸都给瞧红了,而且他春水哥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她都没反应,有些看不下去了,轻轻推了推他姐,问道:“姐,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我跟春水哥去葡萄园摘葡萄了,你看,那园子的主人可好了,又热情又大方,还送了我跟春水哥一人一篮子葡萄哩。”
珍儿回过神来,看了看虎子手里的篮子,笑着夸奖了虎子两句,虎子一笑就眯起了双眼,看着跟个小月牙似的。珍儿瞟了旁边的叶春水一眼,见他微侧着身子,并没有看她,心想他应该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的失态,心里稍安。
出了村长家门,虎子还高兴的跟虎子说着在葡萄园里的见闻,“姐,你不知道,那葡萄长的可好了,一串一串的,长的老大了。园子的主人说葡萄长的快,这一年两年的葡萄秧子就盖满了架子,有些地方架子没有打开,就架了一层又一层的秧子,那葡萄都摘不出来。我都看到好几个地方葡萄长的都拖到地上了,眼色跟别的葡萄不一样,那些帮工的人说,那样的葡萄不好吃,摘了就喂猪了,看着挺惋惜的。”
光听这么一说,珍儿都知道那摘葡萄时浪费的样子,这葡萄长势也确实喜人。可是,你没有的时候就很珍惜,要是太多了,它就贱了,不值钱的东西谁会珍惜?
葡萄虽然也是个能挣钱的,可是这一来不是珍儿的东西,二来那园子的主人既然能让它一年年的这么长下去,说明他自个也有门路。珍儿知道那人也是有些本事的,也从来没打过那主意,就省了这份心。
“虎子喜不喜欢吃葡萄呀,要不咱们明儿也在院子里种棵葡萄树,好不好?”珍儿问道。
“好啊,好啊。”虎子高兴的道,“那这样七夕的时候我们就能在葡萄树下听牛郎跟织女说话了。最好这颗葡萄树再大些,那样我还能让爷爷、春水哥、苏木哥、大伯娘、大伯、二伯娘、白薇姐、路远哥、大嫂、二妞姐妹们还有小胖,大壮哥他们都来听了。”
珍儿静静的听着虎子数着名字,他都是按这些人在他心里的位置说的,小孩子的想法最纯真,没有太多的功名利禄,谁对他最好,他就会记谁记得最清楚,把谁排在第一位。
“那这样,一棵葡萄树不成,我们就种两棵,一直种到明年七夕的时候能把院子都盖住,能让虎子请的这些人都能在葡萄树下听到牛郎跟织女说话,好不好啊?”
虎子欢快的拍手叫好。
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洒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子里,将两个小人影拉的悠长,欢快的笑声却是那么的清脆。
很快事情就办妥了,就跟叶孟氏向珍儿保证的那样,办得体体面面,妥妥帖帖。叶明义写了声明书,他跟曹叶氏以后虽然兄妹之情不断,但是他不得再干涉曹叶氏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也保证家里人不纠缠曹叶氏,不找她以及她以后东家的麻烦。
叶明义不识字,不过还是找村长给写了份声明书,还按了手印。村长把声明书交给珍儿的时候,顺带的还有一份卖身契。
珍儿拿到的契书的时候,怔愣了一会儿,不敢置信的望着曹叶氏,道:“姑姑是写错了吧?这份是卖死契的契书呢?”
曹叶氏坚定的点点头,想告诉珍儿这契书没错。
珍儿把目光转向村长,村长长叹口气,撇过头,摆摆手,道:“既然这是她做的决定,唉,我们说要尊重她的决定,你就按她写的契书来就成。这卖身的银子她没有要求,你就按城里的规矩给就成了。”
珍儿拉过毛氏,但是劝了半天,曹叶氏除了能发出一个死字之外,说不出别的任何话来,急的她都哭了,跪在地上不停的朝珍儿磕头,生怕珍儿不要她一样。
珍儿心里乱糟糟的,虽然那天为了套叶孟氏的话,珍儿说了要买一个死契丫头的话,但是她是做过这种卖断了以后的丫鬟的,连个希望都没有,可以任主子随意打骂,打死了也是几两银子了事。没有一点儿尊严可言,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