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妃与端顺妃才走,淑懿一面与云珠往殿里走,一面问道:“方才本宫与两位娘娘议事时,我见你似有事回禀,又不好贸然插嘴,可是延禧宫那一位已经想明白了?”
云珠赞道:“娘娘真是神机妙算,方才就是绣珠来传她家娘娘的意思,只因三位娘娘在商议宫务,奴婢才没敢打扰!可是奴婢一言未发,娘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淑懿捏了捏云珠的鼻子,笑道:“你虽未说话,却是满脸的喜色,我又见你手里拿着一只缃色绣茶花的香囊,香囊这种东西,最难做得精致了,宫里做的最好的也就是绣珠她们几个,所以本宫猜到是绣珠来过了!”
云珠满面春风,笑道:“绣珠的兄弟与奴婢的侄子如今在同一所学堂里念书呢,能进那个学堂的,大都是京里的权爵子弟,这还多亏娘娘的照应!”
淑懿笑道:“这都是小事,叫绣珠不必放在心上,她家娘娘是怎么说的?”
云珠就一五一十地把绣珠说的意思,对淑懿说了一遍,绣珠当然没敢把娜木钟说的一些会叫淑懿不悦的话照实传过来,只是说她家娘娘答应与淑懿联手了。
淑懿一拊掌,笑道:“这就好,看来本宫方才答应恪妃替她解决难题,就对了!这样做出起来,真真是两全其美!”
云珠问道:“娘娘想出什么好计策了么?”
淑懿微笑着点点头,笑道:“只是还要烦劳你一趟,还得去一趟延禧宫,把本宫的安排告诉娜木钟一声,这事要做的天衣无缝才好!”说着,把她方才所想的法子说了一遍,云珠笑着点点头,只管去延禧宫传话去了。
御园澄瑞亭的周匝,种了几株青梅,如今是春天,树上开满了雪一般的白花,香苞素质,如玉人新妆,煞是好看。
尤其是晨曦微露时,四下静寂无人,那朵朵寒梅散着清芬,如湃了霜雪一般,沁人心脾。
乌苏格格怕着了凉,穿着厚厚的宝蓝折枝芙蓉的妆花暖缎宫装就来了,外头还套了玫瑰红深浅二色金的银鼠皮的坎肩儿,下头是玫红镶花盘锦的灰鼠皮的裙子,头上带着紫貂暖帽,手上还笼着一只白狐手笼,狐皮是纯白的,没半点杂色。
乌苏格格睡得日夜颠倒,这时起床神清气爽,她身后的两个侍女就受罪了,一步一个哈欠,活像霜打了的茄子。
乌苏格格见着御园里远远近近没半个人影,似乎这皇家园林是为她而置的一般,虽然只是错觉,总有一种欣喜,觉得自己便是这园子里的女王似的,她在娘家时曾上过一年学,识得几个字,这时便要卖弄出来,吟咏了几句古人咏梅的诗,身后两个侍女只是听不懂,也不敢接话,乌苏格格觉得自己的风雅无人领会,十分地扫兴,看了看两个侍女,撇撇嘴道:“两个蠢物!”
侍女不敢辩解,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只得谢罪道:“小主才学渊博,奴婢自叹不如,故而不敢接口。”
乌苏格格这才高兴了些。扭着身子向那几株梅树走去,侍女们紧紧跟随。
走近些时才发现,原来满院的馥郁芬芳中,居然站着一个身着烟霞红妆花锦缎宫装的人,只是梅枝葳蕤繁茂,那人的脸被遮住了大半,又隔了几株苍绿的松柏,方才不曾看见。
乌苏格格见这人细瘦的瓜子脸,只是面皮有些黄,虽然挺背直背强打着精神,却掩不住眸子里的一抹憔悴,但憔悴中却透着一股隐约的戾气,乌苏格格只觉得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幸而她身后的两位侍女是常在外头走动的,立时就俯身拜下,道:“给静妃娘娘请安!”
乌苏格格这才想起来,一时又是惊叹,又是蔑然,按规定步骤,下一步她该给静妃福身请安才是,可不知为何,两条腿就是不情不愿,在乌苏格格心里,静妃不过是个失宠被废的嫔妃,虽然还挂着个一宫主位的名头,也就是一只落架的凤凰而已,而她自己这时却是怀着龙胎的,连协理六宫的恪妃都要让她三分,连皇贵妃对她的各种要求都不敢说个“不”字,眼前这个落魄潦倒的静妃……乌苏格格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向下拉了一拉。
她自己看不见这副不逊的表情,静妃却是瞧得清清楚楚,若照着她往日的性子,恨不得立时向她肚子上狠狠踹上两脚,才略解恨意,可是昨夜云珠的话言犹在耳:“娘娘许久不出延禧宫,明儿乍一出去,必然有许多不识好歹的人,要狗眼看人低的,尤其是那乌苏格格,自以为怀了龙胎,身份便尊贵到天上去了,想必对娘娘不敬也是有的,娘娘只别跟她一般见识,连我们娘娘都不理她呢!娘娘只一心一意,先做定了大事要紧!”
静妃也就不理她,只管抬眼瞧着头顶的数枝青梅,乌苏格格毕竟还未完全丧失思考能力,见到一宫主位而不行礼,总要有个说法才行,便融融笑道:“静妃娘娘恕罪,嫔妾如今怀着身孕,一低首弯腰,就要腰酸背疼,连皇贵妃娘娘都免了嫔妾的请安了!”
静妃恨不得扑上去咬断这个蠢妇的脖子,但是当她看到脚下软如浆糊的泥土,嘴角不禁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皇贵妃虽然诡诈多奸,但有一句话说得还是不错的,只要她能复位为后,有多少人杀不得剐不得的,到时候她非要将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一刀一刀凌迟了。
所以静妃这一回是真的平静了心神,只淡淡地说了句:“无妨,一起来赏梅吧!你看那株梅树上,仿佛要结梅果的样子,真真好兆头!”
其实这才初春时节,哪里会结梅果?这也是昨夜云珠与她商量好的,乌苏格格怀着身孕,对这样开花结果的事,自然会异常的感兴趣。
果然,纯真的乌苏格格立刻放下了矜持,一边疾步往前走,一边兴奋道:“真的结果子了么?”她话音还未落下,脚下就“哧溜”一滑,眼看整个身子就要向前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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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百八十九章 静妃咆哮
在这千均一发之际;静妃合身一抱,护住了乌苏格格的肚子,乌苏格格虽然不重;但静妃如何担得住她的重量;于是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下,静妃整个身子都陷在了泥地里,乌苏格格不偏不倚,压在了她的身上。
乌苏格格的两个侍女都吓呆了;怔了半日,才慌手乱脚地将自家小主扶起来,跟在静妃身边伺候的绣珠;则在她们倒在泥地里的第一时间,就大吵大嚷着“救人”。
静妃的衣裳被泥水湿了个透;倒像是个泥人儿一般,正在狼狈的时候,只听背后一声沉沉地声音,呵斥道:“你们怎么伺候的?还不快扶两位小主回宫换衣裳?”
静妃觉得这声音极其熟悉,回头一看,是顺治已经站在身后了,心想皇贵妃果然守信用!
今日顺治早朝事情少,不到辰时就下朝了,听吴良辅说御园的梅花开得好,又听说四阿哥一见了那梅花,就不哭了,顺治心情更好,笑道:“梅花乃君子所爱,四阿哥小小年纪就知道爱梅,可见心地高洁!”
谁知才穿过香径,就听见澄瑞亭畔哭喊叫嚷之声不绝,顺治问吴良辅道:“这是什么声音,大清早的谁在这里吵嚷?”
吴良辅慌忙跑过去看,见静妃和乌苏格格,加上二人的几个侍女,正是那里抬人的抬人,喊叫地喊叫,乱作一团。吴良辅隔着花枝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绣珠识得吴良辅的声音,这时也不顾自己衣衫上沾满泥浆,忙跑到吴良辅跟前,说道:“是乌苏格格在泥地里滑了一跤,静妃为了救她,沾得满身是泥,怕是摔伤了!”
吴良辅听了,忙跑回去,隔了辇轿明黄的绡纱帘子,将绣珠的话说了一遍,顺治不禁纳闷,静妃竟能有如此义举,当即不屑地挑一挑嘴角,向吴良辅笑道:“静妃救人?你不会听错了吧!”
吴良辅一时语塞,好在他十分机灵,因笑道:“方才向奴才说这些话的,是静妃身边的大宫女绣珠,皇上若不信时,可以去看看!”
顺治到底也惦着乌苏格格的龙胎,就吩咐辇轿转了个弯,一径向那几株梅树底下而去。
顺治的辇轿到了那边的时候,一群人乱得仍然如一锅沸腾的粥,乌苏格格见顺治来了,一下扑到皇帝怀里,声音微弱地哭泣道:“皇上,臣妾……”话未说完,就晕在顺治胸前了。
顺治看见乌苏格格圆脸红润得很,自忖她也没什么大碍,吩咐吴良辅道:“扶乌苏格格上朕的辇轿,将她抬回启祥宫,找个太医来瞧瞧!”
吴良辅领命,乌苏格格的两个侍女见小主都上了辇轿,也不敢再耽搁,也跟着走了。
这里顺治看了看一身泥水的静妃,与乌苏格格干净的衣衫对比明显,想是绣珠没说假话,他很久没见过静妃,却感受到了静妃通身透出的浓浓的寂寥和落寞,这时想要安慰几句,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得吩咐绣珠道:“你家娘娘也受惊吓了,快带她回去吧!”
顺治才要转身离开,忽然想起来,侧过脸问道:“你怎么大清早地到这儿来?”
娜木钟看着顺治那张冷漠脸,恨不得跳起脚来大吵一架,却又忍住了,好容易忍了这些时候,这时再与皇帝起冲突,就算前功尽弃了。
娜木钟只得极力放柔了声音,答道:“臣妾……臣妾原先就喜欢梅花,听说御园中的梅花开得好,所以……想亲手折几枝,拿回去插瓶。”
这口气在娜木钟来说已经算温柔的了,但旁人听起来,仍是如胡椒一般地冲,好在顺治对娜木钟有个“悍妇”的刻板印象,当下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不过娜木钟说爱梅,倒是与他的不谋而合了,顺治于是长长叹了口气,对绣珠道:“你家娘娘既喜欢梅花,往后你每日清晨折了回去插瓶即可——罢了,她的衣裳都湿透了,你们快回去换洗吧!”
顺治与娜木钟到底是嫡亲的表兄妹,总有一丝亲情在的,况且刚刚娜木钟还救了乌苏格格,只不过顺治与她冷淡已久,立即进入甜言蜜语模式是不可能的,但娜木钟骄纵的性子,怎能理解?她原本想顺治至少也要如对待乌苏格格一般,用自己的辇轿送她回宫的,所以听了顺治的话,还是不由得一扬头,冷冷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顺治暗暗地在心里唏嘘,叹道,这个表妹,算是本性难移了,想到自己明媒正娶,重礼聘来的女人,竟然是这般性情,顺治很郁闷。
乌苏格格也很郁闷,其实她一坐上顺治的辇轿,就“醒”过来了,在她预先的设想之中,原是她一晕倒,顺治就会横抱起怀中美人,然后最好一路将她抱回启祥宫的,当然乌苏格格在设计这个场景的时候,没有将顺治胳膊的承受能力列入考虑范围内。
所以,尽管明黄辇轿抬得又快又稳,乌苏格格坐在里面却是无限的伤感,直到这顶权威无上的辇轿进了启祥宫,接收到一群庶妃福晋挟着妒火的目光,乌苏格格还在伤感,然后就任由宫女们,像搀扶一个骨折病人一般,搀到殿里去了。
乌苏格格才一躺在桃木雕花小榻上,就问身边的宫女香草:“皇上呢?”
香草只能如实相答:“皇上在御园里折了几枝梅花,就去承乾宫看四阿哥去了,辇轿送下了小主,也抬到承乾宫去了。”
乌苏格格小嘴不禁撇了撇,嘟囔道:“四阿哥是皇嗣,难道我怀的就不是皇嗣了么?”
香草不知该怎样答,又怕话说多了惹事,就借口说去取燕窝,脱身走了。
其实乌苏格格还有话没说出来,她愤懑不平地想着,就算自己的身份比皇贵妃低一点,但是如今她正怀孕辛苦呢,皇上看到她受了惊吓,怎么也该亲自来看看吧,倒是先跑到承乾宫去了!
就算皇帝去了承乾宫,皇贵妃听说了早上的事,也该劝皇上来看看才是,怎么倒不闻不问了呢?哼!妒忌是女人的天性,就算是皇贵妃,也是不择手段争宠的,要不然这宠冠六宫是如何来的呢?
乌苏格格盘算着,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胎,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把皇帝的宠爱好好地争过来,皇贵妃又如何?说不定自己一举得男之后,也可以如康妃那般飞上枝头了!乌苏格格越想越兴奋,在榻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想到高兴处,都快要笑出声来了。
按理说乌苏格格的耳根应该是热的,因为在不太远的延禧宫里,正在有人对她破口大骂。
“贱人!她算个什么东西,才怀了崽子,就以为自己尊贵到天上去了!呸!不照照镜子,看看她是什么身份!”娜木钟的怒吼伴着一阵阵清脆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延禧宫的正殿此起彼伏。
小宫女们早就习惯了静妃这一套的表演,才看了个开场,就都跑到僻静地方去了,免得成了静妃的出气筒。绣珠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小声儿些吧,去理会那样的轻狂人,没得失了娘娘的身份,无论如何,皇上今儿早上也算对娘娘假以辞色了!娘娘的好运,想必很快就要来了!”
绣珠的话让娜木钟又砸了一个白瓷盖盅,“别提皇上了!我为了救那个贱人,摔了一身泥,皇上既不陪我回宫,也不来看一看!对了,你打听到了么,他现在是不是去看那个贱人了?”
其实绣珠已经打听到顺治去了承乾宫,却不能对娜木钟说实话,只好敷衍道:“这个……奴婢只听说皇上去了养心殿的方向,皇上的辇轿抬了乌苏格格走了,就算是要去后宫,也得等着辇轿回来吧!”
想到乌苏格格是坐着顺治的辇轿回的宫,而自己却是两条腿走回来的,直到半路,吴良辅才带了一顶青鸾肩舆追上她,送她回来,娜木钟的心头火越烧越旺,喝骂道:“不要脸的小贱人,仗着自己怀了崽子,竟敢轻视本宫?哼,等本宫复了位,非要剁碎了她不可!”
绣珠忙着向娜木钟摇手,延禧宫的这些奴才,本就嫌这里是口冷灶,对静妃离心离德了,静妃今日说了这么多犯忌讳的话,若是有哪个奴才起个卖主求荣的念头,将这话传扬出去,静妃岂不要糟糕?那皇贵妃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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