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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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缘-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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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芳红了脸, 嘴里强辨道:“你做好人,可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说了太太就一定听么?到时候没救下人家,倒将自己绕进去了,那才是何苦呢!”
祈男不说话了,心里始终觉得很不舒服。
走到岔路口,锦芳已领着玉梭向臻妙院行去,祈男却突然立下脚步,停在了原地。
“你这丫头又抽什么疯?”锦芳不耐地道:“黑天白夜你只是不肯回去是不是?”
祈男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其住口,然后一个人默默听了半天,突然向前一步,送她们回来打着灯笼的婆子唬了一大跳,细看之下才发觉,原来祈男手里抓住个半大的小厮。
“怎么鬼鬼祟祟的!什么人?!”婆子喝住小厮,祈男丢了手,冷眼看去。
“我认得你,”祈男一眼认出这是自己上回出门时,在二门外见过的一人,“是不是替二姨娘请太医来了?”
那小厮垂了头回道:“正是。小的远远见小姐们过来,就避去一旁,没想到九小姐眼力这样好,竟看到小的了。”
祈男哼了一声,追问道:“太医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小厮回道:“陈太医不在馆里,说是到周守备家里去了,得到天亮才回得来,小的正要回了太太,明儿再请吧!”
祈男一听大怒:“这是什么话!”她一把将那小厮推了开去:“二姨娘如今是火烧到鼻子下了,明儿再请哪里来得及!明明是你懒得跑,还说这种托词!看我不回了太太,叫大板子打你!”
小厮吓得即刻就跪下了:“九小姐明鉴!确实是陈太医不在,馆里虽有别人,又不是咱家相熟的,一向太太都说,二姨娘这胎只交给陈太医,他是信得过的。如今人不在,叫小的怎么处呢?少不得等到天亮,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并不是有意托懒!”
祈男听得银牙紧咬,正心慌意乱之时,突然心中想起一人来,忙将那小厮又一把拽了回来:“品太医在不在馆里?”
玉梭一听便叫不好:“九小姐不可!一向二姨娘的胎是陈太医看顾,这也是太太的意思。如今换人,也得太太点头才行,九小姐万不可擅自做主!”
万一出事,小姐您可兜不起呀!
祈男怎么会不知道?可人命关天,就算祈缨一向与她不睦,就算也许会打乱了太太的如意算盘,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生命就此逝去。
没有人,能任意涂炭别人的生命,就算是一家之长,也不行!
“你只管去叫,”祈男身子挺立如竹,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虽清瘦却强硬:“太太那里有我!品太医若在便叫他来,直接去华成院就是!”
那小厮被祈男如虹的气势震住,竟二话不说地去了。
掌灯笼的婆子便叹道:“到底九小姐心善,不过逆了太太心意,这鱼头不是好拆的。”
祈男不说话了,将一双娇艳的红唇咬的煞白:“走,玉梭,跟我去华成院!”
事已至此,玉梭知道,再劝无用,便跟上了祈男,打灯的婆子暗暗点头,转头便向华成院去。
不想祈男才迈出步子去,就被锦芳拉住了:“你别去!小丫头家家的,什么也没经过,你去有什么用?让我去!”
祈男万没想到,锦芳有此一举,当下心喜,看着锦芳正要说话,对方却直推她到了玉梭身边:“你们都回去,太太万一问起来,我老脸皮厚的,我来挡就是!”
祈男忙摆手:“不行!姨娘才。。。”太太才放过你!祈男将这几个字吞回肚里,清了清喉咙又道:“我们一起去,有不是一起领便罢了!”
锦芳心头一暖,拉过祈男的手,三人再不说话,跟着婆子一路便到了华成院。
这里已是乱成了团,才祈缨扶了竹辇,领了丫鬟婆子们抄近路,已将月容送了回来。
门口小丫头正盼着人来呢,不想灯笼引来的,不是太医,却是九小姐和五姨娘。
“可是太医到了?” 祈缨在屋里听见声音,一支箭地冲了出来,身上衣服被揉得不像样了,脸上脂粉半褪,头上鬓乱钗垂,也难怪她如此,月容已是疼得失了人色,正在床上打滚呢!
祈男顾不得见礼,忙开口回道:“才在来时撞见小厮了,说陈太医不在!”
祈缨闻言如轰雷掣电,身子顿时软下来,亏得后头玉吉撑住,不然就要后仰到地上了。
“陈太医不在总该再请位太医来吧?!”玉吉声音都抖起来了,“难不成就这么看着姨娘。。。”
后头的 话她不敢说下去,不过落胎二个字,此时却如利剑,高悬于华成院众人头顶了。
“我让那人去请品太医了,虽说太太只叫陈太医看顾二姨娘的胎,可如今也顾不得了!”锦芳抢在祈男前头将这话说了出来,是有心替她揽过的意思了。
祈缨此时已失了大半神智,只听见太医二字,方才将她的魂魄叫回一半来,口中咀嚅着想说什么,可眼泪先流了出来,流到嘴边,就将要说的话堵了。
“我进去看看二姨娘!”锦芳嘴是刀子嘴,可心却是豆腐心,虽说一向与华成院没什么交情,可到底看见眼泪心还是软了,拔脚就上了台阶,临走不忘丢下一句:“男丫头你看着六小姐!”

☆、第百二十章 救命

祈男说句知道,便与玉吉一起将祈缨从地上扶了起来。
“二姨娘且没怎么样,姐姐你倒这样哭起来,那我,是该安慰姐姐呢,还是安慰姨娘?”祈男紧紧攥着祈缨的手,强作镇定地劝道。
平时是看见她就烦的,可今儿,祈缨见着祈男更比见着亲娘还亲,心里的怨气委屈被对方这句话全勾了出来,一时间控制不住,将头靠在祈男肩膀上就嘤嘤哭了出来:
“我为姨娘这身子不知操了多少心,又要讨好太太,又要小心不让太太看出心思来,内外又没别人可以依靠,园子里人个个都是全挂子的功夫,若有一点错落在她们眼里,笑话打趣是小,报给太太受罚,那可了不得!姨娘总说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可都憋在心里,到了夜里,清冷冷的月光照进来,那心里的酸苦。。。”
祈缨泣不成声,呜呜咽咽地,将苦水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若不是头胎落了,姨娘这身子也不至于如此。太太总说爱惜爱惜,可妹妹你也看见了,真正有事,撒后不管倒还是小事,只怕从中做梗!往常太太夜里有个不好,提了名叫陈太医进来,有个不来的?从没听见陈太医还要去应承别家的!到了姨娘这里,偏生就寻不着人!”
祈男无可奈何,只觉得肩膀上瞬间湿了一大片,又不好推得,只得由着祈缨发泄。
“姨娘总背地里对我说,别在人面前护着我,小心将来坏了你的事!可到底是她生出来的,太太又不理会,这世上只她最疼我一个,我怎么丢得下她?” 祈缨这番话,竟也勾出祈男的心底真情来,说到底,她跟祈缨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护卫自己的亲娘,不叫人欺负。
“九妹妹你还不知道吧,” 祈缨哭得昏头黑地,嘴上也失了把门:“姨娘头胎是怎么落的?要不是太太叫人送来那碗养生的红枣汤。怎么会好好的就。。。”
“缨丫头!”
祈缨的话还没说话,屋里就传来一声寒柝凄怆的叫喊,那声音绝望而凌厉,仿佛是从九重地狱里挣扎着杀将出来的,带着冲天的血气和赫然的怨气,刺得祈男情不自禁捂住了耳朵。
是月容的声音。
锦芳满头大汗的从屋里冲出来,焦急地向院门口张望:“人还能来不?眼见着血块都下来了,再不来个懂行的就要出大事了!”
祈男祈缨二人,此时对锦芳的话闻所未闻,却只悚然看着她的双手。那上头沾满了鲜血,正顺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轻轻点在月光下光洁如玉的青砖地面上。几乎发不出响动,可听在那二人耳中,却不啻于石锤敲鼓,沉闷的声响震得两人心旌摇动。
一轮残月冷辉千里,暗夜里弥漫开血腥的气味,屋里的月容已经叫不出声来,唯有门口那一丝血线。蜿蜒勾出纵横的沟渠来,提醒着院里众人,生命的消融,只在这片刻之间了。
“我再看看去!”仿佛是不忍心看见这一幕,玉梭掉头就向院外奔去,身边院子里。半明半暗掩在阴影里的花木,此刻看来颇为阴森诡秘,遥遥还有更鼓的声音传来,一声声沉闷而凝重,宛如擂在人的心上。
玉梭的心跳快得就要扑出腔子去了。这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呼吸的韵律,直到看见那张熟悉,而俊朗的脸。
“品太医!”玉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叫出这三个字来,她觉得一切恍如梦中,这院里所有人都被魇住了,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便如同是恶梦将醒的征兆了。
品太医跟了那小厮,一路急赶了过来,他先没听明白那小厮的话,以为是祈男出事了,因苏家只有臻妙院有病人才会叫他过来。
入园后,一路只是跟着灯笼,更是看不清要去哪里,品太医心急如焚,因从那小厮脸上看得出来,事情来得紧急,而严重。
再看见玉梭,似乎更坐实了他的感觉,品太医一向沉稳的俊颜,一时间也失去了常有的镇定和平静,眼中乍然闪过紧张和些许惊慌:“九小姐在哪里?”
一开口,他的声音便比平日高了八度。
“我在这里!”
像是三伏暑天突然降下清雨,又如数九寒冬骤起春风,好比拂面而过滑软的绸缎,品太医身上每个毛孔都因此舒畅地张开了。
他听出来,这是祈男的声音,且声音如上好的贡缎般细腻轻柔,带着镇定人心的安祥,又冷静聪慧,如栀子花般的洁净。
她没事?!
太好了!
祈男早看见品太医跟着小厮进来,只是不太明白玉梭怎么傻住了不动?快将人带进来呀!
没办法,祈男勉强拔开哭得身软体虚的祈缨,径直冲下台阶来,迎着品太医焦急地道:“太医快这边屋里请,二姨娘不好了!”
品太医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病人不是九小姐五姨娘,这里也不是臻妙院。
于是他便有些犹豫了:“九小姐,”品太医忍不住黑眸微敛,抬首望向祈男:“苏家别的院里,只怕不该我插手。”
“胡说!荒谬!”祈男生气了,瞪起眼睛来,纤长浓密的睫羽霎时如蝴蝶展翅,眼中陡然迸射出凛冽煞气:“医者父母心,哪有做了医家见死不救的道理?如今人命关天,陈太医不在,唯有指望品太医你了!难不成因个狗屁不通的理由,就由着病家去死么?!”
天大地大,人命最大!
祈男的嗓音冷冽如天山雪峰,品太医受她几句,忍不住身上便是一阵寒意,再看其一双秀目,眸光清冷,却通透大雅。
此女子不可小觑!
“二姨娘在哪里?”品太医清俊眉目,直视祈男:“请九小姐前面带路!”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面色如常,再无丝毫惊乱之色了。
这才是以往所见的品太医呢!
祈男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此人果然信得过!
事不宜迟,当下祈男与锦芳便领了品太医到了月容屋里,品太医问过情况,又左右手诊过脉象,脸色虽十分严峻,口中却不过淡淡地道:“不过胎象有些不稳,又受了些刺激,再者病家心情总十分紧张郁结,又使岔了劲,因此才有所象。不要紧,先吃一服药下去!”
说罢开出方子来,菟丝子,熟地,党参,怀山药,白术,续断,桑寄生,甘草做引,又因有些出血,再加入阿胶、仙鹤草、地榆炭三味。
当下丫鬟们就忙碌起来,品太医就着药箱里有的,再加上月容一向屋里存着的药材,合起来先配出一服来。
玉吉取出戥子来,祈缨亲自对准了份量,按方将各样药材称准了,立即就在屋里熬了起来。
品太医 又从药箱里翻出一小包黄纸包好的香丸,神情凝重地看了半天,然后轻轻打开,取出一丸来,吩咐丫鬟取来香炉,燃起后丢了进去。
“这是安胎养神的,”品太医看着香烟腾起,口中喃喃地道:“一向宫里也用这个,效果是极好的。”
品太医的声音有些与平日不同,尤其提到宫里时,偶有一顿,似乎语言成了浓重的淤泥,在嘴里拖也拖不动。
祈男心里抽了一下,抬眼看着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经历和伤痛,要让他一定放弃了皇家玉食,回到杭州来?
品太医收拾了药箱, 正欲抬头向外走去,不想却撞上了一双幽黑瞳仁,里头映出他微微惶乱,因无意中暴露心事,被抓住后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的神情。
祈男微笑着低了头,原来这个一向镇定自如的品太医,也有些如斯慌乱的时候?
罢了,以她前世加今生的经历看来,每个人背后都有些不欲为人知的秘密,又何必捅人伤处,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恣意妄为?
“今日有劳品太医,这里是诊金二两,”祈男故意让开身子,将脸也偏开了:“晚了路不好走,这就多叫几个人替品太医点起灯笼来。”
品太医不知怎的,一向端扬的姿态竟丢到了脑后,先是与祈男一样让开身子,后来才想起,哦,对方是让自己过去呢,于是又赶紧急向前行,不想药箱沉而累赘,惯性撞上他的身体,一时间竟至他趔趄一步。
这可算是他一生中,难得的难堪了。
祈男明明看见,却微笑愈发偏开了脸去,索性转过身体向后叫着玉梭:“看看外头有几个人?多叫些送品太医出去!”
玉梭是看见这个人便失了魂的,这时被祈男叫回神来,依旧是红透了脸,口中不知嘟囔些什么,踩着小碎步出去了。
品太医此时也已恢复常态,刚才不过是心底尘封的往事,无意间被搅起,腾起了些许烟灰,弥漫出细微雾障,一时迷惑了他的心智罢了。
重新调整了呼吸,迈过身边这个个头几乎已到自己眼下的小女子,他这才发觉,祈男早已不梳又双髻,如丝似缎的秀发拢于头顶,秀鬟腻绿,高髻盘云。

☆、第百二十一章 心照不宣

这位苏九小姐,早已脱离了稚气,蜕变成神彩惊鸿,蕙心纨质的大家闺秀了。
品太医定了定心情,正色行过,不过秀色他可装作不见,气味却无从避让,他鼻息下隐隐萦绕的芬芳的气息,从耳侧轻轻拂过,紫藤般清丽的香气里,微微略有些莲子荷叶的沁凉和青涩。
奇怪的是,这香气与他心底那股久藏的气息,如此相似,令他一时间几乎心醉神迷,魂摇目眩。
不过品太医还是如常地,与祈男擦肩而过。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只因那个人是死了的,再不能回来的,这一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当年他亲手替她阖上眼眸,送她入殓,看她成灰,没人比他更细致更亲密地接触过她的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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