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中华,古称九州。
在一个遥远的已经湮灭的年代里,九州遍布大大小小的国家。
大律,盘踞于九州的东方,占据着九州三分之二的土地,国富民强,无疑是九州最强的国家。建国三百余年的大律国,一直,都是九州的强国,从开国皇帝到现今才登基才四年的大律孝帝,每一代的帝王都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文韬武略,将大律管理的井井有条,版图一扩再扩。如果,不是维持平衡的考虑,九州大地上,可能只剩下了大律一国。
三百余年,大律国的强大,让诸多的国家为之震惊,为之震栗。盛极而衰,这个道理,在大律国身上不应验。
强者。
因为是强者,所以,才会有弱者的示好。
应都。
大律的都城。
都城的正北方,是大律的心脏——大律的皇宫。
大律孝帝四年,六月十五,夜。
月亮,圆而且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上,将大地都涂上一抹清冷的银辉。
入夜的皇城,除了巡夜的禁军,其余的人多已入了梦乡,显得静悄悄的,看起来有些冷清。漏夜的更鼓,敲响了三更,在寂静的宫城里,荡起了久久不散的回响,和着巡夜禁军整齐却又轻悄的步伐,衬得这金碧辉煌的宫城,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神秘。
一道瘦弱的白影,快速地在翠绿的琉璃瓦上移动,朦朦的身影,在冷月的银辉中,看起来像是一阵淡烟,引不起人的注意。
那白影像是对宫城十分熟悉一般,疾速地掠动着,然后在宫城西北角的一个院子里落下,细微的悉悉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嘶鸣,就着月娘投下明亮的银辉望去,这院子却原来是一处马厩,养着为数不少的骏马。
站在土黄的宫墙边的少年,清秀的眼眸小心翼翼四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动静,才轻柔地跳下了高高的草跺,瘦弱的身影稳稳地停在了院子中间,然后径自走到了院子东边一间精致的马厩边,身形一动,便跃过了高高的隔栏,轻盈地在马厩中央站定。
马厩里十分的整洁,铺满了清爽的干草,马厩的顶端还挂着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下方,一匹通体雪白的奇兽侧躺在干草堆中,四蹄不安地刨着身边的干草,看起来模样十分的痛楚。那奇兽乍一看去有些像马,但却又不是马,形体比马略小,骨架匀称,纤巧可爱,清俊的前额上,一支雪白的光滑犹如大理石一样的角,映着那夜明珠的光泽,看起来像是会发光一样,十分的美丽。原来这马厩里关的竟是一匹只应该在山海经中瞧见的奇兽——岩兽,也称独角兽。
听到了动静,那侧卧在干燥的草堆上的独角兽睁开了微阖的眼眸,一双犹如宝石一般晶莹的紫色眼眸盈着浅浅的水光看了看少年,动了动嘴唇,发出了有些干涩的人声:“你来迟了。”
少年神色焦虑地跨步走到那独角兽身边,放下肩上背着的包裹,低下头,半跪在那雪白的独角兽隆起的腹部边,乌黑的眼眸看着那蠕动着的腹部,低咒了一声,伸手轻抚着那有些抽搐的漂亮躯体,柔声道:“对不起,大哥,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来迟了。”
紫色的眼眸眨了眨,长长的颈脖微动,低下头蹭动着隆起的腹部,声音带着明显的痛楚:“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少年点了点头,抬起那独角兽的一只后蹄,小心地察看了一番,细长的眉皱得更紧:“大哥,羊水已经破了,看样子是要生了。”
漂亮的脑袋轻轻地垂在干臊的草堆上,吃力地吐着气,语音里带着一抹不安:“怎么会?不是还没有足月吗?”
少年低咒了一声,伸出手轻抚着那抽搐着的腹部,乌黑的眼眸瞪着那漂亮的眼眸,细长的眉几乎拧成了结:“大哥,你怎么又让他碰你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受伤未愈,元气大伤,受孕本就不宜。过多的房事,对你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你怎么老是不听。”
紫宝石一样的眼眸里掠过了一抹羞涩,漂亮的脑袋轻轻地埋进了干草堆里,久久地,才闷声回道:“对不起……”
“哼!”少年愤愤地冷哼了一声,看着那纤巧的躯体打了一个哆嗦,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这也不能怪你啦,身为雌兽,他要碰你,你根本没办法反抗……一想起来就窝火,那个西楚小王,为了讨好大律皇帝,竟然在对你下药,把你捉来……不过,说起来,大哥你也真是的,你是咱们族里的第一美人,那么多雄兽不选,偏偏爱上他。那个死皇帝!”
漂亮的脑袋从干草堆里抬起来,漂亮的紫色眼眸带着一抹羞恼,瞪着少年:“你干嘛骂他!啊……好痛!”
“怯,有那种恶心癖好的皇帝,早就该死了!”少年凶巴巴地瞪了一眼那美丽的独角兽,看着那漂亮的躯体因为剧痛而突然抽搐,脸色一变,双手小心地推着那抽动着的腹部,“用力,用力……对,对,就这样……”
夜明珠柔和的光辉下,少年柔和地抚着独角兽隆起的腹部,一边小心地将那在腹部抽动的物体往出口处推动,每推动一次,那雪白的美丽独角兽便抽动一下,可是为了不发出动静,那美丽的独角兽却不得不强忍着声音,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痛楚,贯穿了独角兽的身体,那雪白的躯体因为剧痛,猛地窜了起来,前蹄不安地刨着足下的干草,银白的身躯上已是布满了细微的汗珠。
原本蹲在地上的少年,一个没防备,险些被那独角兽踢倒,吓了一跳,少年一个翻身,避过了那独角兽踢腾的蹄子,清秀的脸上神情立刻臭了起来:“大哥,你想谋害亲兄弟啊!……啊,大哥,看到头了……再用点力,再用力……啊,出来了!”
“哇……”一声微弱的嘶鸣响了起来,少年接过了从独角兽身体里排出的被白色粘膜包裹着的那一团像马的小东西,手脚麻利,动作熟练地除去了粘膜,然后取出一边包裹里的白绢,小心包好,那一团小东西放到那因为用力过大而瘫软在湿透的草堆上的独角兽身边的时候,那一团小东西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孩。
夜明珠下,忽然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那原本躺着独角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高大俊美的银发男子,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婴儿,俊美的脸庞上流露着温柔的神情。
少年取出衣服,为那男子穿好,看了看天色,再看着那俊美的男子:“大哥,时候不早了……孩子给我吧……”
俊美的男人俊美的眼眸安静地看着怀里那皱着小脸,小声地哭泣着的婴儿,清澄的眼眸悲伤地抬起,看着那站在身前的少年:“……不可以把他留下来吗?”
少年蹲下身,乌黑的眼瞳默默地望着那银发美男子清澄犹如琥珀的星瞳,默然不语。
银发男子与少年的眼眸对视了良久,苦涩的笑了笑,生产后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影一动,已然飘出了马厩。少年抬起眼眸,看着那月光下消失在屋宇上的身影,乌黑的眼瞳里泛起了一抹无奈……
轻盈地跃进凄凉的冷宫,早就守候在宫墙边的内应立时迎了上来,银发的俊美男子无言地望着月光下的同族,轻声道:“拜托你了……”
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月光下清瘦的脸庞泛出一抹温柔的笑:“放心吧,别为这孩子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默默地看着那人抱着孩子走入阴影,银发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阵轻风吹过,头顶轻柔的声音飘落:“大哥,走吧。王在等我们。”
抬起头看着宫墙上站着的文弱少年,银发男子足尖一点,月光下,两抹空朦的身影,消失在了月光下……
第一章
大律皇朝,孝帝十四年。秋。
禁宫的西北角。
身形高大的男子面带忧郁地看着那远处敞开的小门,然后慢慢地蹲下身,看着牵着自己的手的小小身影,那是一个瘦小的孩子,小巧的脸庞说不上漂亮,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眸,又大又亮,让那一张小脸登时精神不少。
“孩子,真的要去吗?”男子低下头看着那一张小脸的手,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摩挲着那孩子柔软的黑发。
瘦小的孩子眨了眨黑亮的眼眸,小手轻抬,抚着那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轻声道:“娘,我答应过雪叔叔的。我是雄兽,虽然小,可是也还是雄兽啊。对雌兽做的承诺,一定要做到的呢!”
男子皱了皱眉,伸指在那小额头上弹了一指,轻叹道:“都是和你爹学的,小小年纪,这么信守承诺,不是知道是不是好事情。去吧去吧,真是的,这么小就知道讨雌兽的欢心,臭小子!把儿媳妇给我带回来,知道不知道!”
孩子小小的脑袋重重地点了点,走了几步,忽地又转回头,冲着男子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娘,赶快和爹和好吧,你们每天晚上偷偷摸摸见面不累,我和子言装睡都装得很辛苦啦……还有,如果再不和好,您要怎么向外婆解释肚子里的宝宝呢?”
说完,孩子就急急地往敞开着的小门走了进去。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眼睑里消失,男子原本担心的脸立刻涨得通红,跺了跺脚,狠狠地冲着那敞开的门啐了一口:“死小子,连我也敢调侃!看你怎么样把老婆带回家,哼!”
“啊……”凄厉的惨叫,从阴暗的斗室里传来,让斗室外排着队的孩子们禁不住起了一阵不安的骚动。
“吵什么吵!”尖细的声音,在阴冷的房间里,慢慢地响起,似男非似,似女非女,诡异的声音,让不安的孩子们立刻静了下来,齐齐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那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一身鲜红的服饰,让那脸色更显得苍白,瞧着那一群惊恐不安的孩子,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真是造孽的事,还都是孩子呢!也没有什么好怕的,选得都是老师傅,干净利落,痛也就那么一回,以后,在宫里好好干,总比在外面强。下一个是谁啦……”
站在那男子边上的小太监翻着手中的册子,打量了那群孩子一眼,小声地回道:“回柳公公,下一个叫陈江。陈江,说你哪,过来!”
“陈江?”随意地扫了一眼那跟过来的孩子,意外地一愣,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个子瘦瘦小小的,相貌也是普普通通的,普通的一个孩子。乍一眼望去,和那群因为家计困难而被卖进宫来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再一看,就觉得大大的不同起来。
瘦瘦小小的孩子,看起来很是整洁干净,一身衣裳虽然朴素,却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单这一点,就与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这些被卖入宫中的孩子,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连糊口都困难,哪里有这么好的衣裳?
那一张小脸,虽然不出众,可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是清澄异常。对了,就是这双眼,这一双平静异常清澄的眼,完全看不出一点害怕与惊恐,根本就不像一个被卖进宫来的准备净身的孩子。
慢慢地蹲下身,看着那双清澄的眼,柳北回轻声问道:“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那叫陈江的孩子,眨了眨眼,柔和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八岁。”
“八岁?你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吗?”柳北回的眉,皱得更紧了,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镇定呢?
陈江的笑更加灿烂了:“知道。我是来做太监的。”
愣了愣,柳北回白皙的脸庞微微抽动了一下,这孩子,知道什么是太监吗?
“柳公公,里面空了,该让他进去了。”站在一边的小太监不安地看着那发愣的柳北回,小声的提醒着。
“哦,带他进去吧。”轻应了一声,柳北回带着些许的遗憾,看着那瘦小的身影被带进了斗室,真是可惜啊,如果,生长在好人家,假以时日,这孩子定能够出人投地。可惜,生在了穷苦人家,被卖了来做太监。做了太监,即便是做到大太监,又怎么样呢?终究只是一个侍候人的奴才,不完整的残人。
可惜……轻叹了一声,柳北回摇着头,慢慢地离开了这透着阴冷的地方。
察觉到那一抹注视着自己的眼光消失不见,瘦小的孩子转过了头,清澄的眼眸微眨。柳北回,孝帝贴身太监,身居大内太监总管一职,统领禁宫所有的太监与宫女。想不到,他会来这里。幸好没有再呆下去,要不然,他可就真的麻烦了。
“小子,利索点!”在前面走的小太监转过头,低声地喝斥着。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慢慢地跟着那太监走进了那昏暗的斗室里,进门的时候,两个太监模样的人抬着一付担架走了出来,轻垂着眼眸看着被担架抬出来昏死过去的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眸轻轻地眨了眨,一抹淡淡的笑,在嘴边轻轻地扬起。
手掌轻动,一抹暗香在空气中浮动,随着那暗香的飘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也带起了一抹诡异的神情。
“鲁公公,他叫陈江,交给你了。”那小小的斗室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阴冷地吓人。带他进来的小太监根本不敢久留,急急地将他扔给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那老太监的正坐在一张奇特的椅子边,磨着手上的刀。霍霍地磨刀声,更是让这地方显得阴森可怖。
“脱了裤子,上去吧。”老太监的声音,冰凉凉的,带着骇人的阴森。
瘦小的孩子轻轻地笑了笑,乖乖地按着那老太监的吩咐,坐上了那张椅子。肌肤一沾那椅子,一股冰凉立刻就袭了上来,黑眸轻扫,那椅子竟然是铁制的,轻轻地靠近,只听得喀嚓一声,放在椅子上的手脚便被突然冒出来的铁链锁住了手脚,冰凉的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那老太监奇怪地抬起了眼眸,看了一眼那坐在椅子上笑得开心的孩子,然后就对上了那一双乌黑的眼瞳,诡异的流光,让老太监愣了愣,神情立时茫然起来。虽然眼神茫然,可是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迟钝,利落地解开了那椅子上的锁,然后,小心地为那椅子上的孩子穿好裤子,再放到了一边的的担架上。
没有听到动静,站在门外的小太监探了进来,意外地看到老太监抱着那孩子到担架上,由于没有听到动静,小太监奇怪地开口问询:“公公……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