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贯果然不是小数目,那些一掷千金的豪客也开始掂量掂量了。这标花魁并非是只比财力,大家也是要比一比谁的门路广,谁的面子大。要是一位达官贵人在上边标花魁呢,自己不识眼色,标的比人家高,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就算赢了人家这一次,说不定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拖到梳月阁的后院里暴打一顿了。要是只挨打也就算了,就怕是到时候连累的自己许多事情都出了纰漏,那就麻烦大了。
一看有人已经喊出了三百贯的天价,那些豪客们顿时气势就弱了下来,抬头看看楼上的那位爷,已经有人认出来就是锦衣卫最近的大红人,这……更是惹不起,顿时出价者寥寥无几,几乎没有人敢在吭声了。
沈子成志得意满,笑呵呵的说道:“看起来,这八珍四鳃鲈,咱们是吃定了!”
脸上笑容还没有散开,就听见楼下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叫道:“三百另一贯。”
这就不是在标花魁了,而是纯粹在斗气,哪里有只比人家多一贯的道理。那些来梳月阁玩的大老板们纷纷朝楼下看去,只见那喊出三百另一贯的人,只是寻常书生打扮,显得颇为瘦小,带着一顶青布小折帽,手中还拿着一把白纸扇。这样的人,走到京都的街头,每天能遇到好几千个,丢个砖头到地上都能砸死两三个。而且,就这么一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三百另一贯,给的起吗?
“这位爷!”老鸨一抖香帕就迎了上去:“三百另一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就不想想么?”
这老鸨的话算是说得非常含蓄的,并非是叫他想想,潜台词是在问他,有钱没钱啊,一会儿给不出来钱的话,少不了被这儿的龟奴护院们拉到后院去一顿暴打。至于沈子成有没有钱,老鸨倒是不担心,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沈子成的身份,老鸨作为一个风月场上打滚几十年的人,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以为我没钱吗?”那书生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厚厚的宝钞,丢在桌子上:“钱,我多得是,就看楼上那位爷是不是敢奉陪了!”
沈子成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奉陪的啊!”
“我这名堂就叫加一贯,你敢出多少价,我就敢比你多一贯。”那。
沈子成其实早就已经人出来这个书生是谁了,分明是楚方玉乔装打扮的。既然她想要跟自己玩,那就玩玩呗。男人对付女人的招数,其实和女人对付男人的招数是一样的,说到底就是八个字“忽冷忽热,欲擒故纵”。要是一头热的贴过去,最后八成是碰个头破血流,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一见钟情的故事实在是太少,追来追去的吧也很少有人能成功的,只有在潜移默化之间,渐渐的改变大家的关系。试问沈子成和王璨之间,曾几何时,沈子成说过喜欢二字?这就是经验了!
不过,对付女人,也不能太儿戏了,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是沈子成真的喊出一个天价来,那楚方玉笑眯眯的收起包裹就走,吃瘪的还是沈子成。这个度就很难掌握了,不过,还好,沈子成身边还有高人存在。
“蝶衣,挥一下你的专业眼光,看看她那一叠宝钞大概有多少钱!”沈子成可是不怀好意,那些经验丰富的神偷,光是看人走路的时候脚步踏起的浮尘就知道他身上的银两有多少了。何况一叠宝钞都已经丢在桌子上了?
蝶衣笑盈盈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朝那些宝钞看了过去:“大部分都是十贯的宝钞,应该有五百贯那样,若是算上他身上的零钱,总是要有个五百三四十贯那样。”
“哦……”沈子成成竹在胸,朗声说道:“四百贯。”
“四百另一贯!”楚方玉几乎马上就喊了出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这个地方,一听说是梳月阁,楚方玉下意识的就认为这儿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之前送苏坦妹回家的时候,楚方玉就一直在提醒她要小心这个男人,现在就已经开始出去喝花酒了,那将来还了得?但是那些话,与其说是给苏坦妹听的,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走入了她的心里,那个淡淡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
可是楚方玉一直在提醒自己,就算是像李醒芳那样的大才子,自己不是也没有看中吗?难道居然会喜欢一个这样的人?锦衣卫,说的不好听,就是皇帝的耳朵和眼睛,这样的人,长期担任这样的职务,将来还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人始终是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想要做什么,可是却偏偏做不了。找了个借口,楚方玉就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梳月阁,美其名曰是要揭露沈子成的真面目。其实不过是隐约觉得,要是沈子成的怀里坐了个别的女人,楚方玉得多替自己和苏坦妹不值得啊!
玩火了,玩火了,沈子成继续叫道:“五百贯!”
楚方玉看了看自己丢在桌子上的那一叠宝钞,咬咬牙道:“五百另一贯!”
这时候,整个梳月阁都没有人说话了,大家都是静静的看着这两个人斗法。沈子成笑呵呵的一抖手中的钱袋,叹息道:“算了算了,看起来阁下是志在必得了。那我就让给你好了!”
楚方玉顿时傻了眼,她本计划着沈子成要是喊了六百贯或者七百贯的时候,自己收手,狠狠的宰这家伙一刀,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收手比自己还快。简直要命嘛,楚方玉就带了五百贯出来,身上的零钱还有一些,这一下要是被宰狠了,自己也承受不起啊。
沈子成乐得快要笑出声来了,快步走下楼去,走到楚方玉的身边:“你怎么来这儿了!”
楚方玉气得低声说道:“还不是为了给苏姐姐看着你这个色狼?”
“我只是为了来吃一份八珍四鳃鲈而已!”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你想多了!”
“我才没有想多呢!”楚方玉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随即涨红了脸。
那老鸨是什么人?还能看不出来这丫头是在女扮男装,但是她也知道沈子成不是好惹的,锦衣卫呢!想要在京都这块地皮上混饭吃,锦衣卫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当即走了过来,对沈子成笑道:“大爷,这八珍四鳃鲈当然是您的啦,不过啊,奴家也看得明白,您和您的朋友是在这儿逗着乐呢!那八珍四鳃鲈今晚就是咱们梳月阁送给您的,那花魁……”
沈子成狡黠的笑了笑:“花魁,不用陪我,陪她就行!”
老鸨一声招呼,那酒窝女孩吃吃笑着走了过来,她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楚方玉是个女孩。但是那女孩一看沈子成的眼色,就知道是要逗楚方玉了,顺势就坐倒了楚方玉的大腿上,笑呵呵的往楚方玉肩头一挤:“这位爷,奴家还让您满意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赐良机
这梳月阁的效率还真不是盖得,一会儿功夫,那八珍四鳃鲈就送了上来,但是楚方玉坐在那里好不尴尬,可不是么?作为一个名震京都的才女,要是现在叫出声来,说自己是女扮男装来到花楼,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死?要知道,楚方玉一向是眼高于顶,对男人不假颜色的。在花楼这样的地方,足够许多人浮想联翩的了。
但是那个酒窝女孩可没有放过她,一个劲的在楚方玉的身边曾来蹭去,这些青楼女子,平素里蹭男人倒是蹭的多了,可是蹭女人,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尤其是看着楚方玉那娇羞的模样,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那酒窝女孩就蹭的越来劲了。
“行了,行了!”沈子成把一口鱼塞进嘴里,这八珍四鳃鲈的滋味果然不同凡响,一入口,新嫩的鱼肉和浓香的汁液就顺着喉咙滚了下去,沈子成吐出几根鱼刺,笑呵呵的说道:“我们这座儿啊,不用人陪。你先行下去好了。”说着,沈子成从钱袋里取出一些散碎的钱丢给那酒窝女孩。
男女之间开玩笑也好,还是玩暧昧也好,都不能过火。沈子成就在掌握着这个度,虽然楚方玉要顾忌自己的名声,不敢暴露身份。但是她毕竟是个火辣辣的女孩子,要是逼得急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再说了,沈子成本意是要对她下手的,大家闹翻了脸就不好玩了。看楚方玉女扮男装跑了过来,沈子成再笨也知道,这丫头八成是对自己有意思的。
“你是存心的!”楚方玉看那酒窝女孩走了,胆气一壮,气呼呼的瞪着沈子成。
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我也不是存心的,楚姑娘,我们真的只是为了一盘八珍四鳃鲈来的。你何必要像捉奸一样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楚方玉怒道:“你们男人来了这种地方还能做什么好事?难道只是听曲吗?这大街上许多卖艺的怎么不见你去光顾?又说是要吃什么八珍四鳃鲈,一盘菜就这么好吃吗?难道天底下就这一家青楼有八珍四鳃鲈了?你这分明就是借口,本姑娘可真替姐姐不值!”
沈子成无奈的看了看唐一鸣和蝶衣,说道:“我若是真的来青楼寻欢作乐的话,也不用带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木头疙瘩吧?”
楚方玉看了看还没有长大成*人的蝶衣,又看了看一本正经,比孔夫子还要孟夫子的唐一鸣,气呼呼的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来,尝一尝,这鱼真的是相当不错!”沈子成夹起一小块鱼,递到楚方玉的面前。
“不吃,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楚方玉拂袖而起,转身就朝外走了过去。沈子成看了看正在狼吞虎咽的蝶衣和唐一鸣,无奈的起身跟了过去,还不忘低声叮嘱唐一鸣一句:“千万不要吃光了,多少也要给我留下一些。”
唐一鸣含混不清的答应了两声,那楚方玉听到这话,更是生气,转眼就走出了梳月阁的大门。沈子成尾随其后,也不做声,两人只是一前一后走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楚方玉的心里乱的要死,看到这个男人跟在自己的身后,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想要涌上来。可是又怕了火之后,沈子成真的走了,心中多少又有些不太情愿,这般矛盾的情绪纠结在心中,真是好生纠结啊!
沈子成抬头看了看天色,脚下却一直没有停:“你看,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了,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大老远的往家走,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总要跟过去看看情况。路上莫要遇到了坏人才好啊!”
“坏人?”楚方玉没好气的说道:“除了你之外,我看京都也就没几个坏人了。再说了,本姑娘现在是女扮男装,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
沈子成心中暗暗好笑,一般来说,女人说男人是坏人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这个男人真的坏,坏的让人讨厌,看都懒得看一眼。而另一种情况就是,这男人在这女人的心目中还不够坏,还可以再坏一点,坏到刚刚好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芳心暗许的时候了。沈子成作为读过无数本小说,看过多个都市偶像剧,言情剧的老手,这点道理又怎么会不懂得?当即不动声色的拍了一记马屁:“楚姑娘,你也太小看自己了。像你这般天生丽质的女子,别说是穿着男装,就算是穿着道袍,人家一眼也就看到你了。你若是一个人在京都走来走去,岂不是容易遇到真的坏人?”沈子成故意将那“真的”两个字咬的很重。
“油嘴滑舌,不怀好意!”楚方玉斥了一句,心中却有些暗喜,哪有女子不喜欢别人夸她容貌的?再说了,尤其是想沈子成这样不动声色的夸法,即不会让人难堪,又捧得人舒舒服服的。实在是难得的很。
“小心!”沈子成忽然惊叫一声。
楚方玉还没反应过来,此时路面实在是有些太黑了,也看得不是很清楚,脚下一空,居然一脚踩进了一个水坑里,当下脚一软,身子一歪,居然侧倒在地上。身上的书生袍子,也溅上了泥水,好不狼狈。
“你怎么不早说啊!”楚方玉想要站起来,可是脚踝可能被扭伤了,只是微微一用力,就疼的不行,沈子成急忙抢了过来,抓住楚方玉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他也明白,女孩子忽然之间遭遇了这样失去仪态的事情,是一定要找个人泄一下的。现在这条小路上也没有多少人,除了自己能被她批评几句,别人想有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
要是换了李醒芳的话,哪怕是被楚方玉骂上几句,只怕也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似的开心。沈子成默不作声的将楚方玉扶了起来,蹲下来看了看楚方玉的脚,低声说道:“只怕是走不得了。要不,我背你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背我?”楚方玉刚说出口,就看到沈子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的袍子,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女扮男装,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一个男子这样背着自己啊。一张俏脸顿时飞红一片。
“那就去一边坐坐吧!”沈子成指了指旁边有个小巷子,从这儿隐约可以看到那巷子口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当然,马儿是肯定不在上面了。
“也好!”楚方玉扶着沈子成的胳膊,一瘸一拐的坚持要自己走过去,两人并肩走到那破旧马车边上,坐了下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几乎都听不到脚步声和说话声了。这儿离秦淮河的繁华区已经不算很近,想要找个轿子什么的来把楚方玉抬回去也不容易。
沈子成心中一动,这不是天赐良机吗?看着并肩坐在自己身边的楚方玉,沈子成低声说道:“要不,我看看你的脚吧?”
“那怎么能行?”楚方玉的脸更红了,还是未嫁的女子呢,要是脚被人看了,摸了,岂不是等于失去了贞操?这种事,楚方玉是绝对不会做的。但是沈子成压根就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顺手就抓住了她的脚踝,十分霸道的将她的鞋袜除了下来,在楚方玉还没有来得及反抗之前,这一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沈子成用手指按了按:“嗯,的确伤的不轻,还好以前我念书的时候……”沈子成急忙闭嘴,差点就想说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也参加过野外求生夏令营,这中间关于急救啊,扭伤,擦伤的门道可多得很呢。可是楚方玉就绝对不可能知道什么叫野外求生夏令营了。
“你读书的时候怎么了?”楚方玉好奇的问道,一开始,她的脚被沈子成拿在手中,还有些娇羞,可再看看沈子成的脸上,一点邪念都没有,忽然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人家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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