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全敢不秉公办理,到时候大内亲军都督府一道折子就要了他的乌纱帽。
唐一鸣收起长剑,站到沈子成的身后。
沈子成唤过来肖云,低声吩咐了几句,肖云恍然大悟,急忙转身走了。
沈子成转过身来,右手一摆:“唐公子,请!”
唐一鸣急忙施礼道:“不敢,大人请!”
沈子成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走在前边,这时,天色只不过是蒙蒙亮,冬日的清晨,淡淡的迷雾升了起来,笼罩在大地上。沈子成大步朝县衙门方向走去,这里距离县衙并不是太远,走了一会变到了县衙门口,只见六扇大门紧紧关闭着,外边一面大鼓和一支足足有手臂大小的鼓槌绑在鼓架上!
沈子成一努嘴,唐一鸣会意,抢上前去举起鼓槌就敲了起来。
“砰……砰……砰……啪……噗嗤……”
唐一鸣一脸无辜的转过脸来看着沈子成,喃喃道:“这面鼓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可是真没用力,它自己就破了!”
第五十四章 针锋相对战衙门
孔有全正抱着老婆睡在热被窝里,梦的正香。睡梦中孔大人施政有方,被朝廷提拔上去做了知州、巡抚、进了吏部一口气做到六部第一、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孔有全梦中笑得咯咯作响,口水都顺着胡子流了下来。
正梦到要提拔自己去做丞相的时候,忽然身上一阵摇晃,竟然醒了过来,孔有全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老婆把自己给推醒了。孔有全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梦多好啊,刚刚梦到要登阁拜相,就给弄醒了。让县太爷多睡一会儿不行么?
“你个小骚蹄子,八成是……”孔有全看着老婆雪白丰满的身体,心中大乐,忍不住伸手摸了过去。
孔夫人吃吃笑道:“老爷,你是没听见,方才有人击鼓鸣冤呢!”
“什么?击鼓鸣冤?天亮了么?”孔有全揉了揉眼睛,破口大骂起来。大明律法可是极为严苛,有百姓击鼓鸣冤,县太爷就一定要升堂办案,否则的话,被人参上一本,轻则掉了乌纱帽,重则掉脑袋。
孔有全懒洋洋的套上官服,师爷却早已穿戴整齐,候在门外了。走上大堂,那些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衙役们立刻昂首挺胸的站好。
孔大人一拍惊堂木:“升堂!”
三班衙役有气无力的叹道:“威……武……呜……”
孔有全端坐在大堂上,天色还不是很亮,衙役们挂起了好几个灯笼,将大堂里照得亮堂堂的。衙门外,沈子成带着唐一鸣和另外两个陌生人走了进来。唐一鸣将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递给守在门口的衙役。
现在的孔有全看到沈子成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两条腿情不自禁的就想打战。沈子成走上大堂,一拱手道:“孔大人,在下并不是来告状的。只不过在下的一位朋友有些冤情要向孔大人申诉!”
这跟你自己告状有区别么?孔有全肚子里暗骂一声,转过脸来看着唐一鸣,用力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唐一鸣欠身施礼道:“孔大人,在下华阳秀才唐一鸣。今日是状告兰溪县人称财爷的吴有财和向博文两人强买强卖,恃强凌弱,欺压百姓。”
孔有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成天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完没了的折腾来折腾去。一会儿是向家和财爷告沈子成,一会儿是沈子成这边的人去告他们。左边的*是大内亲军都督府,右边的*是左丞相胡惟庸。这些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大爷们,我只不过是个小小七品芝麻官,现在年纪一大把了,也没指望能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只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混到告老还乡,你们这些刁民就不能放过本大人么?
师爷轻轻的咳嗽一声,让正在走神的孔有全脑子清醒了过来。接着问道:“唐秀才,你可有真凭实据?”
唐一鸣笑道:“是否是强买强卖,大人请他们来当场对质,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孔有全偷偷瞥了一眼沈子成,却见沈子成正对着自己不怀好意的微笑,心里一惊,急忙大喝道:“来人,去把吴有财和向博文给本官带上大堂来!”
沈子成退到一旁站定,心底里却盘算开了。既然知道人是在吴有财的手里,那吴有财会把人藏在哪里呢?在他自己的家里可能性不大,他家里人多口杂,万一漏了口风,那便是大罪。
财爷在兰溪有不少产业,随便挑一处藏起来的话,那便不好找。而且沈子成最担心的就是一旦财爷发现泄露了风声,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到时候把尸体绑个大石块往兰江里一丢,寒冬腊月的,找都没法找。
所以今天一天,沈子成决定一定要把财爷和向博文绑在县衙门里,不让他们走了。
孔有全一直在唉声叹气,这一次想再做老好人只怕没那么容易了。沈子成和向博文看样子今天就要来个大决战。孔有全为官多年,一直谨慎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和地方上的士绅包括恶霸都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孔有全要的不是兰溪县繁荣富强,他只需要兰溪县在他的治下稳定就好。只要不出纰漏,到时候就算是一点小功劳,再上下打点疏通一下话,就有望升官。孔有全已经做了快十年县令了,很想换一身官服穿穿。只不过眼下就要选择,今天到底是护着谁!
财爷和向博文很明显也是从睡梦中被衙役们请了来。这些衙役对他们还是极为客气的,没有动用枷锁,也没有像赶鸭子似的把他们赶到县衙门来,十有*,衙役们还是笑眯眯的伺候在财爷的府上,等着他们洗漱完毕,用过早点之后才请他们来县衙!
“财……吴有财,现有华阳唐秀才告你强买强卖,恃强凌弱,欺压百姓。可有此事?”孔有全大声问道。
财爷冷冷的扫了唐一鸣一眼,朝孔有全说道:“并无此事!”
孔有全差点就脱口而出:“没有就好!”好在及时收了嘴,正要问话。忽然沈子成跳了出来,指着财爷道:“孔大人,唐秀才有功名在身,见官不拜是理所当然的。却不知道吴有财什么时候考取了功名?又或者是在朝中做了官?可以见官不拜了?”
财爷恼羞成怒,转脸瞪着沈子成,沈子成毫不畏惧,和财爷怒目相视。两人就在公堂之上大眼瞪着小眼,默不作声。
孔有全心中暗骂两句,一拍惊堂木:“吴有财,见到本官还不下拜?”
财爷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一昂首道:“那为何沈子成不拜?”
沈子成今天是执意要把这两人拖在大堂上,让外边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去救苏坦妹和徐妙云,自然乐得添乱,当即朝孔有全拱手道:“孔大人,那我便拜上一拜?”
孔有全急忙说道:“沈公子不必多礼。您是有身份的人,哪里用得着拜下官?”
沈子成笑呵呵的看了看财爷,又闪到一边站着了。向博文心里却犯了疑惑,沈子成上次见官的时候要不是常森在这里,几乎就要被孔有全给玩死。可是仅仅过了几天而已,为何孔有全对沈子成的态度竟然大变,连拜都不敢让沈子成拜了?向博文暗暗提起了戒心。
唐一鸣走上两步,朗声说道:“在下有个亲戚,在落雁镇开了个小小的骡马行,一家人辛辛苦苦,就指望这一间小骡马行帮人拉点货,搬个家,赚些小钱维持生计。不想吴有财派人去找在下的亲戚,扬言要十贯钱就买下他们的三辆驴车。”
唐一鸣生怕孔有全不明白,解释道:“车子就算不值钱也就罢了,三头健壮的毛驴也值得二三十贯钱了。况且现在这行情,就算给二三十贯钱也未必能买得到三头如此健壮如此温顺的毛驴。二三十贯钱看起来像是不少,其实坐吃山空。但是有那三辆驴车,我家亲戚就可以勤劳赚钱,再说了买卖这事应该是你情我愿,我家亲戚不肯卖,吴有财就命地痞流氓上门逼迫,迫得他们无法做生意。大人,你说,这是不是强买强卖?”
孔有全还没来得及答话,向博文就变了脸色,他依稀记得是叫财爷去收购一家在落雁镇的小骡马行,当时自己觉得买下人家的小骡马行应该多给补贴一些,好像不是给了财爷三十五贯就是四十贯银子,叫财爷好好跟人家谈一谈,要是谈不拢的话,再多加几贯也无所谓。后来财爷回来欢天喜地的说财爷出马一个顶俩,就按照向博文给的价格把驴车都给买回来了,原来却是用这样的方法坑了自己的钱。
想到这儿,向博文冷冷的瞪了财爷一眼。
财爷犹自死不认账,冲着唐一鸣叫道:“你有何证据?无凭无据,你却来冤枉我?”
唐一鸣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买卖契约,请师爷转呈给孔有全,接着说道:“大人,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不会以十贯的价格把三辆驴车给卖掉。吴有财派人在我家亲戚骡马行外捣乱,许多邻里都是亲眼看着,大人派人去一问便知。”
孔有全瞅了瞅吴有财,心道今天算你倒霉,人家证据都带来了,说不得,本官只好委屈你了。
唐一鸣又把枪口指向向博文:“大人,吴有财和向博文乃是一丘之貉,两人狼狈为奸,串通起来强买强卖,欺压我等良善百姓。大明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能容得这样的人横行霸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两人简直丧心病狂,置孔孟大道于不顾,视大明律法如无物。还请大人明察!”
沈子成一看,乐了!这唐一鸣跟自己简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左一枪击中吴有财,一记回马枪就杀向向博文,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心意了。
向博文愤愤的看了一眼财爷,急忙跳了出来:“大人,这件事与在下无关。在下向家车马行无论是在杭州还是在兰溪,一向做的都是大生意大买卖,用的都是高头大马,健硕的骡子驴子,又怎么会看得上小小的三辆破旧驴车呢?此案只怕另有隐情,还请大人明鉴!”
孔有全一时没了主意,转脸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心中一凛,向博文这小子要壮士断腕,丢卒保车!
第五十五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沈子成猜的一点也不错,如今向博文打的就是丢卒保车的主意,既然财爷敢黑下心来贪他的钱。那向博文也就没有必要再替他扛下去了。反正出面收购那些骡马行的都是财爷,向博文跟财爷之间另有一套接卖的手续,只要向博文想把自己撇出来,就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所有的罪名全让财爷一个人扛了去。
“向爷,你……”财爷没想到向博文这么快就把他给放弃了,大惊失色,死死的盯着向博文。
向博文斥道:“咱们生意人讲究的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你居然强买强卖,仗势欺人。我向博文实在是看错了你,亏我一直把你当成手足兄弟一般对待,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吴有财,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说着,向博文举起袖子掩住了脸,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向博文怒极而泣。可是财爷却听到向博文细不可闻的声音:“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认了吧。今天这公堂有些诡异,咱们还是先走为妙!”
财爷本就是个二百五,一听这话也没了主意,只得对着孔有全说道:“孔大人,我认罪了!”
孔有全从来没有审理一个案子像今天这么轻松,原告列完证据,被告居然一句话都没反驳就直接认罪了,案件立刻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孔大人的结案陈词。
孔有全清了清嗓子,师爷马上识趣的递过一杯茶来,孔有全一琢磨,大明律法里关于强买强卖是怎么治罪的,孔大人还真是不知道。嗓子咳了半天,暗示师爷赶紧把《大明律》给找来。但是师爷又不是茅山道士,一听孔大人连声咳嗽,只道是自己递过去的茶水不合孔大人的胃口,连忙又给孔大人沏了一碗茶。
沈子成一瞅,这案子没拖住人,急忙给唐一鸣使了个眼色。
唐一鸣虽然有些迂腐,但是他毕竟是个聪明人,一看沈子成的动静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当即走上两步,朗声说道:“孔大人,在下状告向博文一事,大人也不能只听向博文一句话就认定他无罪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吴有财串通好了,现在叫吴有财来认罪。还请大人明察!”
沈子成暗暗盘算开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吴有财已经认了强买强卖的罪名,经他的手买回来的骡马行就要退还给人家,到时候向家车马行的声势顿时大减。本来沈子成还琢磨着不够实力和拥有过百辆车马的向家车马行对抗,但是现在却是一个难得的契机。要是能把这一批骡马行整合起来,就足够兰溪的向家车马行喝一壶的了。
只不过这些还都是后话,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两位都给栓死在大堂上。
孔有全皱了皱眉头,这个秀才好生不识趣,既然有人认罪,那叫他将三辆驴车还给人家,再赔些银子,这件事也就算完了。但是这个秀才却是不依不饶,看样子不把向博文也拉下水是誓不罢休啊。
孔有全一拍桌子:“这公堂之上到底是本官断案还是你区区一个秀才断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眼里还有本官么?”
唐一鸣自忖有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给自己做*,哪里惧怕一个小小县令。况且唐一鸣是个腐儒,动不动就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既然要告状,那就要揪出幕后元凶,否则的话,只是扳倒一个小喽啰又有什么意思?
唐一鸣和孔有全在兰溪县衙扯开了皮,孔有全一句子曰,唐一鸣就来一句诗云,孔有全虽然这官做的不怎么样,可是当初也是通过科举一步步考上来的高材生。两个人肚子里都有点墨水,一时间争执不下。
可怜财爷跪在地上跪的两腿发麻,却始终没有人叫他起来,财爷在肚子一句接着一句把孔有全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问候了一个遍。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向博文,向博文心里一紧,昨天晚上他是真的不知情,所以才在沈子成面前理直气壮,现在知道财爷偷偷将苏坦妹和徐妙云绑了来,心里不免有些发虚。生怕沈子成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沈子成笑的并不是他们绑架了两个女子,而是在盘算向博文和财爷的不同。财爷只不过是胡惟庸家中管家的小舅子,虽说宰相门童七品官,可是宰相的管家撑死了也就是五品官吧。这儿说的是他们的面子,可不是权力,也不是官品。小小兰溪县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