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他去问别人的意思。杨虎叫过来一个将领,问道:“这四人的弓箭技艺如何?”
那个将领是山西本地人,口音很重,又捏着腔调要说官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参将大人,沈大人,这四个都是军中出色的弓箭手。若是在这个军营里考核的话,这四个人的水准都可以排进前十。”
沈子成眉头皱了一下,太原最出色的几名弓箭手,一起来狙杀自己,刚才的情况还真是凶险万分。唐一鸣打落的是四箭,难道说,就是这四个人一起箭来射杀自己?沈子成的嘴角微微一翘,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杨虎忧心忡忡的说道:“大人,到底你是什么打算,最好还是和我说一下。军营里都是一些骄兵悍将,他们大多是和蒙古人打过仗的,用官阶来压制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军营里最怕的就是哗变。不是我多口,有一次,一名千户把手下官兵逼得太紧,反而被乱刀杀死,那些官兵也没什么事。既然要进去抓人,还是要有万全之策。”
沈子成摇了摇头:“我就是要大摇大摆的进去抓人。”
杨虎不禁愕然,沈子成这是在斗哪门子气啊?难道不知道进了军营之后,大肆抓捕官兵,会让这些一起战斗过的官兵心生愤慨吗?他们是一起打过仗的。江湖人说,最铁的关系,就是一起蹲过牢,一起打过仗,一起上过床。这些官兵的关系,自然是没的说,战场上守望相助。到了这里,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子成把他们给抓走呢?
要是沈子成出了什么事,最后杨虎也得跟着一起倒霉,想了想,这位参将还是说道:“这样不妥当,沈大人,你锦衣卫来了百多人,我的部下亲兵也只是百多人而已。真要抓人,起码要调动五百人以上的军马,控制住局面吧?”
“不用,我们这就进去。”沈子成淡然的说道。
杨虎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个怪物还是疯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哗变
沈子成没有疯,就算今天晚上被人在大街上刺杀,他也没有失去理智。就算是苏坦妹现在还性命未卜,他也没有疯。沈子成算的很清楚,指望在太原城里找出几个刺客来,那是大海捞针,是很难实现的目标。
既然找人不好找,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他们自己出来,自己往枪口上撞,这才是最合适的。到军营,是一步险棋,却也是沈子成不得不走的一步棋。
用自己做鱼饵,无论沈子成之前说的多么信誓旦旦,他都很清楚,让那些已经逃走的弓箭手现身,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之所以沈子成义无反顾的把脏水泼在那些军人的头上。其实就是要制造一个险局,一个让那些试图狙杀自己的人,有足够的机会再次出手的险局。
所以,这次这个军营,沈子成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绝对没有其他的办法。
沈子成按了按穿在衣服里的软甲,轻轻的出了口气,朝着杨虎挤出一丝微笑:“我们进去吧,麻烦杨参将把军营里的人都给集合起来。顺便……我会让人马上通缉那四个还没有回到军营的人。锦衣卫的人全体出动,只要他们还没有出城,想必走不了太久。”
杨虎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胆量,沈子成年纪轻轻就已经掌握了锦衣卫。以杨虎的眼界,他当然知道沈子成并非是一路靠着拍马屁上来的,沈子成是做了几件实事的。但是杨虎更加清楚的是他手下的军队,手下的兵。一个外来的锦衣卫头目,贸贸然要进入军营去抓人,带来的后果是极为恐怖的。
尤其是,在山西这个地方,边军本来就不是很看得起锦衣卫,觉得他们无非就是帮着边军做事的情报部门,仅此而已。
杨虎踌躇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沈大人,再思量一番吧。”
“不用了。”沈子成昂朝着军营里走了进去。无数火把正在劈啪作响,已经陷入睡梦中的官兵莫名其妙的从军营里走了出来,紧急集合的命令,显然让这些在后方已经待得很舒服的官兵有些不适应。但是毕竟是从血火之中战斗出来的军人,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完成了这一次突然至极的紧急集合。
“杨参将,你不要说话,这儿交给我。”沈子成走到点将台,站在高约三米的点将台上,看着下方数以千计的官兵,有些人还朦胧未醒,有些人还在诧异莫名。
沈子成取出腰牌,右手高高举起:“我是锦衣卫同知沈子成,如今外派在山西。今天,我被人行刺。几乎丢了性命。我的一位朋友,如今还生死未卜,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活下去,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凶手。”
就算是再笨的人,也听出了沈子成的火药味,同知这么大的官员居然被人刺杀,然后沈子成就大咧咧的来到军营里,说是要找凶手,难道凶手就在军营之中?
“根据我部下的可靠情报,刺杀我的人,应该来自于军中。山西的驻军弓箭手,几乎都在这里。凶手,就在你们中间。”沈子成指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官兵,厉声喝道:“站出来自,我可以给你全尸,否则,是扒皮实草,还是凌迟处死,就由不得你了。”
被沈子成指尖指着的那一片官兵,下意识的避开了沈子成的目光,缓缓的让开一小片空地。但是更多的官兵脸上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凭什么你们锦衣卫上下嘴唇一碰,就说是我们弓箭手干的?锦衣卫一句可靠证据就行了?这不是扯淡吗?
杨虎看到部下的官兵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忍不住走到沈子成的身边喝道:“你们忘记军纪了吗?上峰在训话的时候,你们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都给老子站好了。”
杨虎在这些官兵之中还是极有威信的,他一句话出口,顿时下边的官兵都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听着沈子成训话。
“我念到名字的,都站出来,跟我们锦衣卫回去调查。”沈子成缓缓的打开了手中的名单,微微看了一眼,念到:“今日凡是出过军营大门的,都要回去,第一个,何林。”
杨虎脸色一变,他不知道沈子成要做什么,但是没有必要把那些没有嫌疑的人也给带回去吧?这不是太乱了?难道说,沈子成是逼着那些官兵起来跟他过不起吗?但是看着沈子成不停口的一个个名字念下去,杨虎想要阻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跺了跺脚,终于凑到沈子成的身边说道:“沈大人,若是没有什么嫌疑的,就不要带走了,官兵到底是在一起的,都是一条心,逼急了,不好。”
“你放心,我有数。”沈子成顿了顿,又高声念道:“马二狗……”
“你们锦衣卫就了不得了吗?叫我们走就走啊?我马二狗对得起天地良心,今天我就是出了军营给家里的老婆打个银手镯而已,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呢,之后一直在营里没出去,多的是人看到我。老子不跟你走,你们锦衣卫也不是说什么就什么的。这儿是军营,不是你们锦衣卫的衙门。”
那个叫马二狗的汉子,很明显是个粗豪汉子,听他喊话,再看他的模样,约莫三十岁那样子,气愤不已,捏紧了拳头不停的挥舞。
沈子成冷哼一声:“你什么身份,轮到你跟我说话了吗?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锦衣卫的番子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马二狗的身边,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没想到马二狗一挥拳,迎面打向一个番子,恶狠狠的骂道:“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也就是个细作的命,还在军爷面前跩起来了。”
马二狗这么一动手,已经被压抑了许久的官兵再也忍不住了,尤其是那些已经被点到名,正觉得委屈的不得了的人,一窝蜂的乱了起来。数百名官兵嚎叫着,嘶喊着,要把锦衣卫赶出去,胆子大的居然朝点将台开始冲,看样子是要把沈子成给抓下来。
杨虎急忙拉住沈子成,朝台下就跑,一个劲的埋怨道:“沈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早说了不要逼的太紧……”
沈子成跟着杨虎的步子跑着,但是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好像还在期盼着什么。
帝国的吏治
去详细阐述这种吏治破坏的过程是费时、费力的、也是复杂的。但我们应该知道吏治的破坏,与所谓的官员道德无关。如果缺乏众多强大的利益群体的推动;那仅凭官员的利益、力量是绝不会导至吏治全面败坏的;因为官员在滥用手中权力谋求私利之时,他所面对的阻力实在太大了。
甚至而言,如果吏治败坏只代表官员与少数利益者的利益;那官员也不敢肆意破坏吏治的;因为他们这样做时,面对的阻力同样还是非常大的。
比如皇帝收取“矿税”,结果是引得“民变”四起:“据初步统计,当时各地生的大小”民变“不下数百起。”注1
而且“民变”通常都是用暴力的手段打杀“税监”及其爪牙。生这一切并不让人最惊讶,最让人惊讶的是这种行为,竟然受到主流社会的认同、赞同、支持。
我们通常认为,之所以会生这种事;完全是因为“税监”们太嚣张了、太变态、太恶劣了。但实际上呢?泪痕以为汉代十常侍张让说得话最有道理了,“都说我们把国家给搞乱了,但所谓的清流有几个是清白的?”我们把这话放在明末,应该也是完全正确的!
泪痕从不否认,“税监”肯定是贪婪、恶劣的,问题是:在明帝国后期,不贪婪、不恶劣的官员、太监、贵族、将领有几多少?一个人如果用暴力手段打击、杀死这些贪婪的、恶劣的家伙们,结果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整个上流社会也会那样积极认同、赞同、支持这种行为吗?显然是不会的!
“矿税”之所以会遭受到如此扑天盖地的打击,仅仅是因为他只代表了皇帝与某些太监的利益。以皇帝的权力、以皇帝亲信的太监,在没有得到普遍利益群体支持下,尚且不能随心所欲的侵犯社会利益;那区区芝麻绿豆大的官就更可想而知了。
但是?如果在吏治败坏代表了官员与普遍强势利益群体的利益,那官员自然敢肆意破坏了吏治了。因为他们在破坏吏治时,所面对的阻力将会小到极点!这一切在什么时候会出现呢?只有在土地(社会经济资源)被社会少数人(贵族、官僚、上层太监、大商人、缙绅、庶民地主)占据之时,才会现这种局面。
所以皇帝收矿税,惹得天怒人怨,惹得整个社会反对、反抗、回击之声震耳欲聋,但普遍官员们的贪污、受贿、欺凌弱势群体的行为呢?谁敢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并揪住臭名昭著者不放手呢?
得罪皇帝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得罪了整个既得利益集团,那可真是后果太严重了。在这种背景下,帝国吏治遂乱得越来越不可收拾了。
而在这种展中,终于会展到极致;那就是无官不贪、无贪不官!
无官不贪,这好理解;无贪不官呢?就是官员如果不贪污,就无法在官场上混了。因为你处于庞大的贪污网络之中;你实在会身不由己。
最简单的而言,做为一个地方官;韩一良在奏章中说:诸臣谈及蠹民,都归咎于州县官员不廉洁。殊不知州县官员无法廉洁,薪俸原本不多,要应付上司票取,不是借口“无碍官银”,便是借口“未完抵赎”,官员过境又付“书仪”,欲结欢心,还不在此例,顶头上司巡按“荐谢”,动辄五十两、一百两;遇上考满进京朝觐,非三四千两无法过关。这大把大把的银子不是天下掉下来地里长出来的,要州县官员廉洁,可能吗?(以上韩一良奏章内容摘自樊树志《崇祯传》)
官员的贪污,所代表的利益者;绝不是某个人、某几个人;他们只是官僚集团整体掠取利益链条上的一个环节罢了。如果你不愿意成为这个链条中的一个环节,你就将会被排斥在这个链条之外。
而整个官僚集团在掠取这种利益时,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们这种行为,通常是与社会强势利益群体是一致的。官僚集团贪污、受贿;绝不是只是单纯代表整个官僚集团的利益。如果官僚集团廉洁了,那整个既得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马上就会丧失许多。
官僚集团是帝国整个既得利益集团敛取帝国利益的一个环节;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因为他们所代表的利益群体加在一起,实际上已构成一个空前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这个既得利益集团,已占有了帝国绝大部分的经济资源、绝大部分的政治资源;面对他们利益的扩张,是谁也不敢触及的,是谁也无力触及的!
只有吏治的败坏;普遍贵族、上层太监、官僚、缙绅、庶民地主构成的既得利益集团,才可以尽情的扩张自己的利益。如果吏治严明,那他们普遍既得的利益恐怕将会损失大部分。因为这层利益关系,社会才会出现众多利益群体积极推动吏治败坏。
自命英明神武的崇祯皇帝;自命救国救民、忧国忧民的东林党。
他们面对这个既得利益集团,都只有绕着道走;谁敢对这个利益集团报以打击呢?他们只是对着这个利益集团表一通又一通空洞的、慷慨激昂的、忧国忧民的空喊,绝不敢对他们做任何实质性的压抑与打击。所以到了所谓东林“众正盈朝”之时的天启初年、崇祯初年,帝国吏治也没有任何改变。
泪痕常想,做为一个官员贪污、受贿的最大动力是什么呢?最后泪痕惊讶的现,一切竟然不是他们的贪欲;用所谓的贪欲去解释社会中的不正之风,这固然永远也没有错;问题是:如果没有任何阻力,人的贪欲自然会无限膨胀;如果有强大的阻力,那谁的贪欲也会变小的。
官员贪污、受贿的最大动力是:社会上存在着众多拿着钱、想着种种办法去收买官员的利益群体。这种说法,也许有为官员贪污、受贿辩解的嫌疑;但我们必须得弄清楚,一个社会中为什么会出现众多拿着钱、想着种种办法去收买官员的利益群体呢?
一切上层建筑(国家、政治、法律、道德、宗教、思想)无论他表面上多么然,实际上都植根于利益之上的。它们都是调节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利益关系的,都是在阐述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利益关系的。
大明帝国的律法;当然也不可能然于这一切之上的。它也是调节当时社会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利益关系的。认为帝国的律法在保护自己利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