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我都该好好庆贺一下。本来正当斋月,按照我们斋教的规矩,日落之前,不能吃喝。现在我们在深海之中,也就看不见太阳了。权宜一下,只是酒戒万万开不得。来,咱们以茶代酒,先干一杯,感谢独一至尊的主赐福给我们。假如不是独一至尊的主在冥冥之中保佑,我们根本逃不出蚩尤人的魔掌……”
说时,一个水兵已经端来了两杯黑油油的饮料。哈里老头在端杯子之前,先冲一个方向十分虔诚地鞠了一躬。
“独一至尊的主啊,请原谅我一回吧,为了表示对您的感激,我不得不放肆一次了……”
这才接过了杯子,跟爰慧碰了一下。爰慧一喝,直觉得味道不错,不禁连喝了几口,直到发现自己的杯底所剩无几,而哈里只不过是轻抿了一下,方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很好喝吧?”
毫无鄙薄的意思,哈里只是一脸慈祥地望住他。
“这是最后一位圣徒传承下来的配方,枣汁,加上葡萄原汁,我们通常在节庆或者宗教仪典上,才用这种尊贵无比的饮中极品。同样是独一至尊的主的赐福,感谢主吧!来,斋戒期间,我就只能到此为止了,而你并非我教中人,可以不守规矩。是不是又饿又渴?想来你也是一整天没有进食了,连奔带逃,我们已经跟蚩尤人耗了大半天了,来!我来吩咐他们给你准备……”
“不……客气,我……”
我的替身还想顾住面子,肚子却已经在造反了。好在人家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客气当作一回事,拍了一下手。立刻有人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盘黄澄澄,犹如金子一般,只是不见光亮的东西。原来是咖哩牛肉干,爰慧最爱吃的零食了。
“同样是斋月的规矩,我们在这期间不动锅灶,都以干粮充饥,现在只能委屈一下爰公子了。不过,它应该比蚩尤人的伙食好上不止一倍,不是烤羊腿,就是蔬菜色拉,天天千篇一律,恐怕那些机器人护士都会腻歪。假如不是斋戒制约,看到如此漂亮的家乡风味,我都要大动食指了……”
一个人吃,爰慧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匆忙吞了几块,便住了手。
“不吃了?不必客气……”
此时此刻的哈里,真像一个含饴弄孙的祖父,一脸慈爱,笑微微。爰慧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摇摇头,表示已经饱了。哈里又给他添满了饮料,这才吩咐那个侍候在一旁的小个子水手。
“把剩下的食品送到爰公子的舱房,让他自己随时取用……”
说罢,又把脸转向我的替身。
“是想跟我继续聊天,还是先回你的舱房休息?”
“一切听您吩咐,王爷!”
体验到了一种好久没有的温暖,爰慧多少恢复了一点自信。而且这种完全有别于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不是居高临下,把他当孩子照顾,更多地让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同样有别于有穷国的待遇,只缘那种完全是出于自身的家庭背景。哪怕哈里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小朋友,依然是一种忘年之交。
“这样吧,我们不妨都先休息一下。不管紧张,还是颠簸,我老头子可比不得你年轻后生,实在有点顶不住了。反正已经见了面,想来再也不发生什么误会了。只缘我当初根本没有时间解释,他们硬是把你当成了人质。在你们中洲好象叫什么肉票吧?放心休息去吧!这里,包括到了我们的目的地,都不会有人来撕你的票喽。哈哈哈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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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慧的舱房,虽然比不上刚才哈里接见他的那间宽敞,可也算得上一应俱全,俨然是一个完整的私密空间。那位年轻军官稍微吩咐了一下,便轻轻告退了。
爰慧打量着房间,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一架连体床,上面半截是一个同床一样大小的柜子,显然这是让人放置行李的地方,可惜爰慧只是孑然一身,能全身而逃,已是侥幸。床前连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方,固定着一架精致的小台灯。爰慧正觉得无处发泄自己的喜悦之情,不知不觉扳起了开关玩儿,一明一暗,不觉自己对自己乐了,直到在门后的镜子里发现了自己的傻模傻样,方才住了手。
显然,这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舱房,台灯顶头,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柜,里面放了不少书籍,可惜都是看不懂的外洲文字。翻里面的图片,也是叫人索然无味,尽是男人和风景,唯独不见一个女人。
好在那盘牛肉干早已在那里了,搁在一个兼作茶几的食品柜上。还有一罐饮料,肯定是刚才喝过的那一种,又黑又黏,犹如加了蜂蜜的墨汁。信手拈了几粒牛肉干,抛向空中,然后左趋右赶,用嘴去接。直到终于有一粒呛进了喉咙,方才歇手。最后一个大摔巴叉,我的替身方才意犹未尽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他们会送我们回去吗?”
停歇了片刻,爰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岂不废话,我都想找个人问问呢。见我无答,又说:
“要不到了他们的地盘,放了我们也行……”
“不好说,不过,想来哈里也没有扣留我们的理由……”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我这一倒霉吧,还能到凤鳞洲或者聚窟洲去好好玩一玩呢……”
“只怕那里战乱未息,到了也是寸步难行。再说蚩尤人能把哈里抓来,他们的地盘也不一定安全……”
“不让玩?那我们就赶快回家。说不定在路上,还能打听到你战友们,或者家里人的一些消息呢……”
“这我倒也是这么想过,假如他们放了我们,送不送,都无所谓了,我们得想法取道中洲的西南,直上中土大都,传说中的昆仑山一地,我们有必要去闯一闯。到时候,你我就都能……”
我不能违心说谎,但是心里只盼着能尽快到我心仪已久的昆仑山脉。蚩尤一行的所见所闻,加上诸多传言,看来我的战友们扎营昆仑的希望最大,到时候我就能如愿以偿了。现在的问题,只是得哄我的替身上路。一见到我的战友们,那就再也由不得人家作主了。
“虽说到时候你我都能解脱了,可一想到跟你分离,我心里倒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好象不光是难过。哎哎,老兄,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到分手的时候,你连一个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吧?”
“我叫……到时候,自会让你知道,急什么呀?现在到底能不能完全逃出蚩尤人的魔爪,还是一个问题。你知道得越多,带给你的危险就越大,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完全是为了你……”
实际上,我也有一个担心,既然我的亡灵能够附身,说明爰慧到时候也该有一个不死不灭的亡灵。只怕他的屈死之魂,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四处喊冤,不说光是败坏了我的名声,于我们的星球形象,也会大有损害。倘若地球上也有一个地狱存在的话,他告到阎王爷那里,恐怕又是一桩扯不清,理还乱的糊涂官司。要是这里的冥府,也对我的亡灵拥有一定的法力,那我可真算是难辞其咎了。
“也许吧,你们大人总能把一切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可我总觉得,你还是没有把我完全当成你的朋友,我不求你象哈里他们那样待我,可我总想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最亲密的朋友吧?”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话题,我只能装聋作哑。稍微沉吟了一下,立刻转移了话题。
“还是抓紧休息吧!一会儿哈里老头派人来找你,别到时候精力不济,看阵势,人家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待人接物,你都得非常小心。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别看人家现在一脸和蔼,说不准一翻脸就不认人了……”
“不会吧?哪有这么严重?他要真不愿意我,完全可以把我丢在那个破地方不管?再说他那么客气,我看人家是一点也不象在作假呀……”
“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看你越说越严重了,我倒是真不敢不加怀疑了……”
“不错!但凡遇到什么事,都得想一个为什么,凭啥?人家会待你如贵宾,要是在有穷国,那毕竟算是在艮山州府的辖下,他阿拉星球,能关你艮山一个小小师爷的什么屁事?”
“啊哈?!原来你还是瞧不起我?自视身价?不就问你一次名字吗?干吗连带我的父母你也要一起糟蹋……”
“哪里话?你真是有一点缠夹不清了。我跟你所说,都是非常现实的分析,希望能够引起你的重视……”
“好吧,不用说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是来自更高文明的外星贵族大老爷,我这个地球土著,根本高攀不上。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只要他们一准放了我,我们立马就去你朝思暮想的昆仑圣地,不找到你的战友,不找到你的家人,誓不罢休。也好让你这高贵无比的灵魂,别老困陷在我这卑劣的,低贱的,肮脏的身子里。委屈你了,实在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啊!刚才是我不该一时高兴,自作多情,一天到晚,痴心梦想啦……”
就这样,又是不欢而散。我也愈发纳闷起来,到底是怎么啦?难道这十六年的感情,不说唇齿相依,至少也是休戚与共,能说没就一下没了?简单的几句话高低,竟能抵过合为一体的亲密关系?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我的替身有了自己的思想,也许始作俑者,正是我自己,使我帮助他学会了思考,现在是不是就该轮到徒弟打师傅的时候了?
难耐的寂静,谁也没话。躺了一会儿,爰慧真的打起呼噜来了。
等到醒来,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只是在幽闭的舱房里,一点时间的感觉也没有。
一拉开舱门,昨天专门伺候的那个小个子水兵,幽灵似的,不失时机地闪现在门外。还是把爰慧引领到昨天沐浴的盥洗间,不由分说就要安排我的替身洗澡,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洁癖,爰慧多少有点尴尬。
“这正是斋教的风俗,据说他们自己一天至少要洗三次澡呢……”
我连忙提醒我的替身,怕他过分违拗了主人的美意。只见爰慧暗暗叹了一声,乖乖地脱下了衣服,好在斋教的沐浴更像一个仪式,用水很是吝啬,听说凤聚两洲,有很多地方都是经年干旱的沙漠荒滩,水比油贵,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好在我的替身也只不过是敷衍,巴不得尽快结束。
早饭是一种很干的面饼,实在不习惯,幸好饮料一点也不缺,总算勉强灌饱了肚子。有趣的是,随着早饭端来了一盆清水,爰慧只当是解渴之用,实在不好意思光拿人家视作极品的饮料,正埋头要喝,却叫那个水兵给伸手拦住了。
但见人家比划了半天,方才明白过来,原来又是洗手之用,让人在取用食物之前先净一下手。再看旁边桌上,果然都有频频洗手的习惯。这般讲究,我倒也是不甚清楚,不坏,至少比中洲人更讲卫生,别看中洲人长得细皮嫩肉,凤聚两洲的人相,则又黑又粗,看似十分埋汰,卫生习惯,竟然远胜别人。
等到爰慧抹了嘴,那个水兵立刻上前招呼,这一次,把他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穿过狭窄的舱道,很快来到了一个比餐厅还要大的舱室。只见周围密布各种仪器仪表,显然是一个指挥中枢,里面很多人在忙碌着。
爰慧只以为是让他参观了,在蚩尤国,就有这样的经验,可当他刚一止步,那个水兵就来催了。居中一架扶梯攀缘而上,最后把他带到了甲板上面。
原来这个时候,潜艇已经俘出了水面。仿佛一个平底的水勺,倒凫在水面上,甲板高高在上。
正当日出时分,只见东方一片绚丽的彩霞,一轮红日,正从海天之际冉冉而起,金光万道,久已不见大亮的眼睛,禁不住眯缝了一下。海风不算太大,却是十分刺骨,跟舱房里的那种烘热,俨然两个世界,我的替身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个小个子水兵,立刻取过一件披风,给他从后兜上。
原来早有准备,哈里就在这里等他。旁边陪着,是一位挺拔俊逸的青年军官。
“早上好,我的小朋友。”
“早上好,王爷。”
“哈哈,我想你也可能是第一次钻这种水底棺材,肯定享受不了里面的气味和热度,刚好有一个放风的机会,又该我们一老一少一起晒太阳,吹牛皮了……”
“多谢王爷,只要能够逃出蚩尤人的魔爪,再苦再累,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有骨气,好小子,只是你不该动不动就叫我王爷,多么外气,一点也不象是患难之交啊。是不是他们预先吩咐过你了?干脆吓唬过了?”
“没有,您的人待我太客气了。王爷,从前是我不知道您的身份,不知者无罪啊……”
“好一个不知者无罪,好小子,我还称你小子如何?你叫不叫王爷,我就无所谓了。放松一点,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你想说什么就什么。昨天晚上,本来就想找你聊天,派人一看,你睡得就象一只冬眠的小熊一样。哈哈哈哈,要讲礼貌,我的部下都对我毕恭毕敬,已经足够了。只缺一个伶牙俐齿的活宝小子,就像我们一起在医院里的大草坪上一样,你看如何?”
“这?王爷……”
“咳!又来了,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叫王爷两字。原来你是怎么叫我来着?”
“王爷我……”
“原来,原来,好象是哈里老头吧?哈哈哈哈……”
“王爷……哈里……”
“呀!没劲,真是没劲,你又不是我凤鳞洲的臣民,哪里用得着怕我这个王爷?哈里老头,就这么叫!”
“哈里……老……哈里……”
“行行!就叫哈里也行。来,现在适应了吧?海上风大,不比船舱。不过难得这样清爽的空气,不在潜艇里待过的人,恐怕都不会知道阳光和空气的珍贵,还是尽力享受吧。好小子,说不定后面的航程也不会太轻松,只怕不一定常有这样的机会。在我们的周边,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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