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送安蓉上了马车,这才和阿东上马一路向公主府的方向行去。
行至中途,空中又飘飘洒洒地下起雪来,我放慢了马速,和阿东并头而行。
阿东低声道:“这次会不会很麻烦?”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知怎么,我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东道:“是不是因为博贴尔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这种不祥的预感是自从见过安蓉之后才产生的,我隐约感到一种危险向我迫近,可是我却猜不出这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阿东忽然勒住马缰,骏马一声长嘶,四蹄硬生生钉在地上。
我从沉思中猛然醒了过来,一把勒住马缰,抬头望去,却见前方道路之上,十七名胡女,将通路完全阻住。她们全都是身穿黑色皮甲,胯下黑色骏马,手中枪刀剑戢,在暗夜之中流露出森森的寒意。
我和阿东对望了一眼,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我微笑道:“各位姑娘,在下要从此地通过,劳烦让开一条通路!”
正中的那名年纪稍大的中年美妇道:“你便是龙胤空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下只是过路的客商,什么龙胤空,我并不认得!”我忽然想起日间里博贴尔说过,他有十七个女儿,这群女郎不多不少刚好十七个,该不是前来寻找我为忽乎报仇的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先应付一下再说,兴许能够蒙混过去。
那名中年美妇目光之中掠过一丝疑虑:“你当真不是龙胤空?”
我笑道:“这位大姐好生有趣,天下间哪会有人改变自己姓氏的道理?”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大姐!莫要相信他,你看她身穿的服饰,乃是汉人皇族特有的打扮,再说他分明是从七巧楼方向过来,这里是通往公主府的必经之路,他不是龙胤空才怪!”
我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中年美妇身边的一位少女,我之所以如此认为,是因为她的脸上仍然罩着面纱。按照北胡人的规矩,这少女仍然是云英未嫁之身,她也是十七名胡女之中唯一罩着面纱的,看来博贴尔的女儿之中只有她仍未出阁。
那名中年美妇目光骤然变得阴冷无比,怒道:“好你个龙胤空,果然奸猾异常!”
我悄然向阿东使了一个眼色,同时调转马头向身后逃去。
十七名胡女同时向我们追来,阿东大声道:“主人先走,我来应付她们!”
我大声嘱咐道:“千万不可伤及她们的性命!”和这帮刁蛮的胡女对敌实在是一件棘手之事,我可不想和博贴尔那个老家伙继续交恶。
雪越下越大,再加上夜色深沉,我根本分不清环境,只要有路便向前逃去,回身望去,却见阿东已经被几名胡女团团围住,还有五名胡女仍然不顾一切地向我追来。
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在马臀上抽了两鞭,全速向前方逃去。前方人影卓卓,从他们的装扮来看应该是负责巡城的卫兵。我又惊又喜,大声道:“救命!”
那几名卫兵看了看我身后,非但不上前帮我,反而向一旁躲去,看来他们都看清楚是博贴尔的女儿惹事,唯恐避之不及。
我知道想让这帮卫兵帮我已然无望,拨转马头冲入左侧的窄巷,巷子极其幽深,前行百余步,我抽出腰间匕首猛然插在身边土墙之上,借力腾空跃起,双腿分别踏在两侧土墙之上。
我的坐骑仍然向前跑去,没过多久,便看到五名胡女先后冲入了窄巷。
我屏住呼吸不敢作声,生恐被她们发现我的踪影。
等到那五名胡女远去,我心中稍安,正想跃下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又隐隐传来马蹄之声,我只好保持原有的姿势,一滴融化的雪水顺着我的前额缓滑下。
我垂头望去,却见那滴晶莹的水珠飘飘荡荡向下落去,而此时那名蒙面的胡女刚巧从我的身下经过。
水珠滴落在她握住马缰的手上,她猛然抬起头来,明澈的美眸中凸现疑云。
我知道行迹已经败露,凌空跳了下去,准确无误地落在那胡女的身后,张臂将她牢牢抱住,只觉软玉温香抱个满怀。那胡女仰头向我撞来,我猝不及防被她撞中鼻梁,一时间酸痛到了极点,眼泪都流了出来,手不由得一松,那胡女反肘向我胸口捣来,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拧转在身后。
前方又响起马蹄声,显然那五名胡女发现我的金蝉脱壳之计,去而复反。
我情急之间,狠狠用匕首在马臀上扎了一记。
骏马负痛,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窜了出去。我们的身体同时一个后仰,我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双臂又抱了上去,紧紧勒住她的纤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两旁的静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其余几名胡女看到势头不妙,慌忙催动马匹闪在一旁,我们两人共乘一匹坐骑从狭窄的缝隙之中穿行而去。
那胡女此刻也被凶险的形势所吓倒,忘记了对我继续进行攻击,双手牢牢握住马缰,尝试着让马匹停止行进,我紧紧抱住她的娇躯,生恐从马上跌落下来。
疼痛让骏马疯狂地奔跑起来,速度达到了极限,雪粒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我埋下头去,将脸藏在那胡女的背后,闻到她身体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听到她不断加速的心跳,颇有些香艳刺激的感觉。
那骏马跑了许久,速度仍然不见减慢。突然它停下了脚步,四蹄在雪地上摩擦出数道深深的印痕。
我们的身体由于这突然的急停,被从马鞍之上甩脱下去。那胡女的手再也抓不住马缰,我们在空中高高飞起,飞行了数丈,方才重重地摔落在雪地之上。
我的身体整个压在那胡女的身上,她为我缓冲了对地面的冲撞,饶是如此我头脑仍旧有些发蒙,清醒之后向她望去,却见她紧闭双目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竟似死了一般。
我心中大骇,如果把博贴尔的女儿给压死了,麻烦恐怕就大了。
我摸了摸她的颈侧,证实她仍然还有脉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回头看了看那匹发疯的坐骑,早已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从刚才马匹停步的地方到我们摔落之处足足五丈有余,可见这下摔得极重,这胡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雪越下越大,我对乌库苏城的地形本来便不熟,现在更加无法分辨方向。
抱起那胡女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马蹄的印迹向回走去,没走两步,便已经找不到蹄印,不由得叹了口气。环顾四野茫茫,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根据刚才马匹奔驰的速度和时间推算,这里距离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至少有十里开外,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我带着她很难步行回去。
茫茫雪野之中有一座茅舍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房内并没有灯光,不知道有没有人家,我抱着那胡女向茅舍走去。如果将她丢下,遇到任何凶险肯定要算在我的头上,我只好做一回好人了。
来到茅舍旁,我敲了敲房门,却没有人应声。我用手轻轻一推,门板却‘蓬’地一声倒了下去,看来这里根本无人居住。
我将那胡女放倒在地上,借着微弱的雪光,从房内摸索着找到一把干材,在室内空旷的地方点燃。
第一百二十五章【困境】
我脱下自己的外氅,为那胡女披在身上,然后又将房门重新掩上。这茅舍的角落重堆了不少枯柴,柴堆旁还有一个火盆,我索性在火盆中燃起一堆篝火。房间的窗口开得很高,看来是专门用来排烟和透气的,饶是如此,我仍然感到有些烟熏火燎,不住咳嗽起来。过了许久方才适应,目光落在那胡女身上,却见她仍然昏睡在那里,没有呵呵苏醒的迹象,心中不禁担心了起来。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毫无反应。
垂头看了看她的面庞,我的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却不知这博贴尔的女儿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将手伸向面纱,一把将面纱揭了下来,却见这胡女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竟然是个十足的美人,脸型轮廓充满异域风情,和中原美女具有不同的风韵。我案子忖道:“若是这胡女当真伤重,我要不要用无间玄功的阴阳双修之法将她救转回来呢?”马上自己又醒悟过来,暗骂自己色迷心窍,若是用那种方法救醒她,只怕博贴尔又要加给自己一条强Jian的罪名,岂不是更加麻烦。
此时忽然看到这胡女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我料到她要醒来,慌忙将面纱重新为她掩上,没想到这胡女并未如同我所想的那样醒来。
我忍不住又凑了过去,没想到那胡女忽然睁开美眸,扬起粉拳乒地一声落在我的鼻子上,我仓猝之间,将头颅仰了起来。这样虽然减缓了她的大部分力道,可是鼻子是人身体上最为娇嫩的部位,剩下的力道已经打得我涕泪直流。
我接连后退了数步,方才站稳了脚跟,捂住鼻子怒道:“你这丫头好没人性,我好心救你,你却三番两次的暗算于我!”
那胡女缓缓站起身来,反手抄起身边的一根丈许长的木棍,一双美眸冷冷盯住我道:“龙胤空,你伤我哥哥在先,现在又意图对我不轨,今日我定然要让你伏尸当场!”
我的眼泪仍然止不住的往下流,双手抹去眼泪。
那胡女冷笑道:“你现在哭是不是已经很晚了?”
我差点没让她气得背过气去,我哪里是哭,要不是被她连续两次打中了鼻子,我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
没等我说出来话来,她举起长棍向我横扫而来,茅舍本就狭小,在这样的空间内很难躲过她的攻击,我一脚踢开虚掩的房门,向外面退了出去。
夜空之中雪花飞舞,我退到空旷的雪野之上。
没想到这胡女仍然步步进逼,朝我追了上来。
我苦笑道:“丫头,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那间茅舍我也让给你了,外氅也送给你了,你还要怎地?”
那胡女怒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手中长棍朝我劈了过来。
我连续退了三步总算逃过她的一击,却见她步履维艰。没走出两步,便失足跌倒在雪地之上。
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这次是你自己跌倒,怨不得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先告辞了。”
转身向远处走去,没想到那胡女在我身后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
我听得不忍,折返到她的身边道:“你哭什么?今日都是你追打我,我又没有动你分毫,吃亏的是我。”
那胡女抽抽噎噎道:“这里四处无人,你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究竟是何居心?”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刚才是你要砍要杀,我难道留在这里等你杀我吗?”
那胡女道:“至多我答应你今晚不杀你,你也不要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这样跟别人谈条件的,想起博贴尔在北胡的权势,这个冤家还是宜解不宜结。我点了点头道:“你只要不在追杀我,今晚我便陪着你。”
那胡女将棍子的一段递给我,我将她牵了起来,她拄着棍子一瘸一拐的向茅舍中走去,看来她的左足扭伤了,应该是刚才落马的时候伤到的。
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身影,我心中暗道:“若是带了些迷魂散过来多好,肯定能将她轻易弄上手,到时候送给博贴尔一个便宜外孙,想想心中都感到高兴。”
回到茅舍之中,我重新将房门掩上,和胡女各自坐在火堆的一边,她牢牢抱着那根木棍警惕十足的看着我。
我笑道:“你既然让我陪着你,又为何时时刻刻在监视我呢?”
那胡女道:“你这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不利?”
我冷笑道:“我若是想对你不理,刚才趁你昏迷的时候就早已将你给强暴了!”
那胡女怒道:“你……你想趁人之危,和禽兽有什么分别?”
我反问道:“你既然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怎么不去想想你哥哥的行径?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想强暴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是不是禽兽所为呢?”
那胡女道:“我哥哥伤愈后就要将她纳为妾侍,你怎么能用强暴二字?明明是你的手下想非礼我未来的嫂子,借机打伤了我的哥哥。”
我冷笑道:“你们知斤氏家族在北胡位高权重,想怎么说自然由着你们!”
胡女怒道:“我们知斤氏家族是名门望族,何时仗势欺人过?”
我淡然道:“你口口声声那叉塔族少女是你未过门的嫂子,发生这件事之前你可曾见过她?”
胡女默然无语。
我大声道:“你哥哥究竟做过多少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父亲也很清楚,只不过他是爱子心切,无论忽乎做什么事情,他都想办法为他开脱,补偿罢了。”
那胡女道:“即便是我哥哥做过什么错事,我爹爹都已经为他补偿了!”
我不屑笑道:“如果我将你强暴了,然后娶你入门,你爹爹是不是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胡女这次居然没有骂我,悄然将手中的木棍放在一旁。我心中暗自得意,没想到自己寥寥的几句话,便轻易将她的敌意解除。
我又向火种添了几根木柴,这一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入睡了,女人的狡诈和阴险我已经无数次领教过,这名胡女表现出的一切也许只是假象。
时间在提防中度过总是显得相当漫长,和美人相对,第一次感到漫漫长夜,竟然是如此难以度过。
窗外寒风呼啸,大雪仍然没有停的迹象。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来到乌库苏的这几个晚上都变得极不平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我连安安稳稳睡上一觉的时间都没有。
那胡女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姐姐她们一定仍然在寻找我。”
我笑道:“我并没有想留你在这里,只是我自己也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想起刚才的事情,她不禁狠狠盯了我一眼:“龙胤空,如果不是你一刀刺在马……上,它也不会受惊。”她犹豫了一下仍然没有把臀字给说了出来,大概是觉得有些不雅。
我微笑道:“事情已经到了眼前这种地步,我们又何必追究原因呢,还是等到天亮,我们辨明方向回去再说。”
也许是终于捱不住困意,那胡女靠在墙壁上终于睡了过去。
我独自修行无间玄功直至天亮。
黎明时分,我舒展了一下双臂,从地上站起身来,又向渐弱的火堆上,丢上几根干柴,看到那胡女仍然在熟睡,不禁哑然失笑,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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