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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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传天下-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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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公孙策

李潜从望月楼出来直接去了公孙恒的府邸,他去那里一方面是向公孙恒辞行。明天刘韶一家就搬到店里去了,摺扇店的生意也要尽快开张,他要帮忙出些力,住在店里比较方便。另一方面,他还要对公孙恒的慷慨当面致谢。一百六十贯不是小数目,以小柔为例,当初卖到公孙府当侍女,所得钱款不过二十贯。何况,公孙恒还把小柔送给了他,间接的送给了他一个刘文静,更让他有机会结识恩师徐简。

李潜刚到公孙恒府前,早有仆役上前牵住马,神情谦卑地问候:“李公子,您来了。”李潜向他微笑点头,看到府外停着一辆外观非常朴素的黑色马车,他以为是有客人来访,也没在意,便下了马便院子里走。刚走两步,就见何岳匆匆从正厅出来,脸色并无往日那般笑容可掬。李潜见状,不禁纳闷,暗忖,难道公孙恒的病情加重了?

何岳迎上来,靠近李潜低声道:“刚才府上的管家来传话,说国公要见你。”随后又补充一句:“马上。”

国公?李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说的是卫国公,担任兰、灵、夏三州总管的公孙阀的当今阀主,皇帝的老丈人公孙策。李潜听到公孙策要见自己脑子突然懵了。他来兰州已经四天了,而且频频出入公孙恒的别院。如果说公孙策一点都不知道,那未免太小看这个兰州霸主了。只是,自己来到兰州以后并无太出格的举动,而且与公孙恒较厚,在公孙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眼里,自己的所为,应该入不了他的法眼,他为何要如此突兀的见自己?

李潜低声问道:“何先生可知为何?”

何岳摇头,道:“不知。二公子也没说什么。”

李潜听到这,就知道了公孙恒的想法。没说什么,就是对公孙策的举动没有反对意见,也就是说他希望自己去。

李潜看了看天色,道:“何先生可否派人带路?”

何岳道:“府上的马车就在外面。”

李潜想起刚才看见的马车。那马车很是普通,比前天何岳去金城县衙接他时用的马车差远了。按说,以公孙策的身家地位,他派来接人的应该不会这么寒酸,传扬出去对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可他却只派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李潜不及多想,在何岳的陪同下来到院外,登上马车。

一路上李潜都是思索,公孙策此举是何意?是他一贯朴素还是掩人耳目?若是掩人耳目有何目的?

车行不过一炷香功夫,李潜看到马车拐进了一条笔直的小巷子。李潜不由得暗暗戒备。虽然他对自己的功夫有些自信,但兰州可是公孙策的地盘,自己还没有能挑战他的实力。想到这,李潜不仅开始回顾这两天的事情,思量来,思量去,特别是想到他对碧姬丝和康纳利说了自己的身世时,心里揣揣不安。不过,再仔细一想,此事就发生在不久前,除非碧姬丝和康纳利是公孙策的人,不然,公孙策绝对不会知道。至于其他的事,无论是金城县令被撤职还是给公孙恒开药方都不是什么大事。思虑至此,李潜放下心来。

不多时,马车停在下。李潜从车上下来,看到自己正站在一道门前。门不大,宽不过四尺,高不过丈余,三层台阶,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门侧一六十多岁的糟老头穿着一身干净的仆役衣衫,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李潜上前,刚要去推门,却见那糟老头伸腿拦在门前。李潜侧头一看,见那老头依然闭着眼睛,只是一只手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手心向上轻轻晃动。李潜立刻明白了,这是要敲门费啊。

李潜虽对这种敲诈勒索的行径很气愤,但他现在怎么说也是有钱人,自然不会因为一点小钱,跟一个糟老头子吵架。便从怀中摸出的银锞子,暗中运力捏了捏,放在老头手心。糟老头依旧闭着眼,用手掂了掂份量,收回腿。李潜上前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那糟老头等李潜进去才睁开眼睛看手中的银锞子。却发现银锞子已经变形,而且上面有两个清晰的指印,不由得心惊胆战。暗忖,刚才多亏没继续刁难那位客人,否则,这两个指印就印在自己身上了。

门里面是个花园。时值暮春,正是百花由盛转衰之际,各色花卉虽花朵繁茂,但也开始残败,只是空气中的花香却依然浓烈。花园中有一六角亭,上有一匾额,书“春风”二字。亭中有一石圆几,几旁两个石凳,一身穿青黛色团花锦袍五十余岁的老者和一四十许的青衫文士正坐在石凳上对弈。两名侍女亭子外肃立。李潜见那老者的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挥斥方遒的霸气,暗忖,他必是公孙策无疑了。

李潜走到亭子外,见二人沉浸在棋局中,怕打扰了他们对弈,便站在亭外等候。原本李潜以为他们的棋局应该很快结束,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暗时,侍女点燃灯笼放在石几的两侧,然后依旧守在亭外。而对弈的两人丝毫没察觉天色变化,始终沉浸在棋局中。

不过,这一个时辰,李潜倒也没枯等,他借着赏花,悄悄仔细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发现在暗处,至少有十多个暗椿,俱是手持弓弩严阵以待。而不远处的花园门外,还有十多个负甲持刀的卫士。而那两名侍立在亭外的侍女,也是练家子,并非柔弱女子。李潜暗自估量了一下,自己如果赤手空拳杀过去的话,成功击杀公孙策的机会只有五成,而且这还是建立在对公孙策功夫忽略不计的基础上。若是手中有刀的话,击杀的可能性能达到八成,但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只有三成。不过,这只是李潜想想而已,并没打算付诸实施,毕竟,现在他与公孙策还没有根本冲突,没必要非得以命相搏。

李潜正胡思乱想,却听到亭中传来一阵宏亮的笑声,抬眼望去,却见那团花锦袍的老者正开心的笑道:“元让,这局多有承让。”

青衣文士微笑道:“国公棋力过人,学生甘拜下风。”

李潜听了不禁暗笑,这青衣文士可真实会拍马屁。想来他必是公孙策的清客,平日没事唯一的工作就是陪着公孙策下棋作画,逗他开心。只是他的字取的太好了,元让,元(原)本就是让着你的。

公孙策摆摆手道:“元让过谦了,老夫的棋力如何老夫自然知道,若是放开了,老夫十局能赢你二三局就不错了。”

李潜暗忖,这公孙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能在高门大阀中当清客的哪个不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他们更擅长的是不着痕迹的让公孙策开心。

青衣文士拱手道:“国公抬举学生了。学生与国公对弈,即便使出浑身解数,胜负不过五五之数。不过国公平日忙于政务,而学生平日沉浸在这黑白子之中,自然在路数上比国公多了几分熟悉,若国公能抽出三分精力研究棋枰,学生岂是国公的对手?”

说的好。李潜暗自赞叹,这青衣文士拍马屁的功夫实在炉火纯青。他不否认两人棋力的差别,而是恭维公孙策勤于政务,疏于下棋,故而才棋力不如他。这一马屁既赞扬了公孙策勤于政务,又赞扬了公孙策智慧超群,三分精力比他全部的精力还要管用,让公孙策无比受用,却完全不落俗套,简直是马屁中的经典。堪比后世那句“您为了工作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公孙策拈须微笑,道:“元让之言太过了。”说着抬头望了一眼李潜。

李潜知道是时候了,便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草民李潜见过国公。”

公孙策起身走到李潜身前五尺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免礼。”李潜直起腰垂手而立。

公孙策捋须点头,“嗯,果然一表人才。”

李潜躬身道:“国公谬赞,草民实不敢当。”

公孙策轻笑一声,转身道:“元让,老夫有客,你且回吧。”

青衣文士立刻躬身告退。公孙策待他离去,挥挥手让侍女撤下了棋枰,对李潜道:“请。”说罢,当先进了亭子。

李潜待他进了亭子,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公孙策见状,指着石凳道:“坐。”

李潜忙道:“国公在,安有草民坐的道理?”

公孙策听了,摇头道:“今日只有宾主,没有国公。你为宾,却不坐,莫非想让世人说老夫不懂待客之道?”

李潜听了,只得谢了他,然后在他对面侧坐下。

公孙策道:“前日金城县令跑来辞行,老夫才听到你的名字。昨日一问犬子,方知此事原委。更兼听他说你开了方子,缓解了他的病症,老夫颇为意外,故而,请你来府。一者为老夫御下不严略表歉意,二者为你救治犬子表示谢意。”

李潜急忙站起来,躬身道:“国公折杀草民。”

公孙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拈须道:“不过,有两件事老夫还有些疑问,不知你可方便作答?”

李潜心中一惊,随即恢复正常,道:“国公请问,草民当知无不言。”

“刘韶你可认得?”

第六十八章 威逼利诱

李潜知道自己纳小柔为妾的事瞒不住他,便点点头,“认得。他乃草民妾室的父亲。”妾通买卖,所以,岳父一词用不到妾室的父亲身上。李潜在刘韶家之所以称他为岳父,乃故意抬高他,让他听着高兴的。此刻如果李潜告诉公孙策刘韶是他岳父,会让公孙策产生误会。

“妾室?”公孙策微微一愣。

李潜面露羞色,道:“前些日子,二公子留在下宿在别院,在下见到一侍婢,名叫小柔,温柔可爱,便向二公子讨了来作妾,刘先生就是小柔的父亲。”

公孙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风流,乃少年常情,没有什么不妥。诚朴先生想必也是那时认识的?”

李潜一愣,点点头道:“正是。恩师与刘先生有师生之谊;那日草民送妾室返家时正巧遇见恩师。”

公孙策一愣,惊道:“恩师?你说徐诚朴先生是你的恩师?”

看到公孙策惊讶的表情,李潜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正是。草民蒙恩师不弃,收入门墙。”

公孙策盯着李潜看了半天,道:“那可真是你的造化。诚朴先生乃当今士林领袖,学问自不必说,人品更是刚正方直,只是性格清高孤傲,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却被他拒之门外,你能得他垂青,乃是难得的机缘。”

李潜恭敬地回答道:“恩师能收草民入门墙,草民倍感荣幸。”

公孙策心中暗忖,原本得到的消息只是李潜与徐简过从甚密,李潜曾几次到徐简的住处拜访。原以为他们只是有点交往,没想到徐简竟然收了李潜做弟子!能让徐简看上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公孙策想到这,又看了一眼李潜。态度不亢不卑,举止从容镇定,比世家公子亦不遑多让。公孙策略一沉吟,心中便有了计较。

“诚朴先生克日将赴凉州胜方驿上任,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李潜未及多想,道:“此事草民已求教过恩师,恩师吩咐草民暂时在兰州善后,待此间事了,便去侍奉恩师。”

公孙策既然知道他与徐简的事,自然也知道他在兰州善些什么后,故而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问道:“去凉州胜方驿?”

李潜点点头。

公孙策捻须道:“老夫听犬子说,前些日子在武都那凉州田阀的三子与你发生了些罅隙?”

李潜点点头,“回国公的话,确有此事。”

公孙策道:“田阀那三子的品性老夫曾有耳闻。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他那老子也是个鲁莽冲动之辈,而且极为护短,你若到了胜方驿,就不怕他伺机报复?”

李潜暗忖,就怕他不来报复,表面上却正义凛然道:“草民与田究虽有罅隙,但草民并未半点理屈之处,草民虽无权无势,但也懂得威武不能屈的道理。”

公孙策微笑道:“若田广是通情达理之辈,你如此做倒也无妨。”言下之意,那田广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不会和你讲理。

李潜对田广的为人如何并不太清楚,只听紫澜说过,此人性情狡诈,奸猾多端,加之他位高权重,的确不好得罪。不过,公孙策这句话里何曾没有蓄意挑拨的意味?故,李潜回道:“邢国公(田广)位高权重,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邢国公不会与草民这等升斗小民一般见识吧?况且此事在下并不理屈。”

公孙策望着李潜道:“前日老夫刚刚接到消息,说田究在自武都回凉州的路上被人伏击,护卫损失过半。”

李潜暗自心惊,他没想到这么隐密的事竟然让公孙策知晓了。他念头急转,暗忖,既然他已知晓,若自己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小气,遂抬头望着公孙策道:“草民听说的与国公接到的消息不同。草民听说是那田阀三公子率护卫伏击别人,反倒被人一阵冲杀,折损了半数护卫。”

公孙策望着他,会心一笑,道:“果然好胆色,好功夫。老夫麾下若有这等猛将,何愁突厥之患不平?”

这是拉拢。李潜已经听出来了。只是,他觉得公孙策太小气了,想当初公孙恒拉拢他时,可是用封侯来当诱饵的。而公孙策却连封侯都舍不得许诺。

公孙策看到李潜没表示,继续道:“若那田广真的以势压人,不知你作何打算?”

这是威胁。李潜明白公孙策话里的意思。其实他在说田广如果不讲道理,已势压人,直接动粗,你有什么办法?你个人再强也只是一个人,能对抗一支军队吗?到时候谁来保护你?还是乖乖地投靠我吧。

李潜凛然道:“唐伹有云,夫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邢国公乃天潢贵胄,所谓千金之体,不立危堂,他何必草民一般见识呢?”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田广用军队压我,我没办法。但我也不会傻不愣登的跟他硬拼,我会伺机刺杀他,与他同归于尽!反正我只是个小人物,他可是顶级门阀的阀主。用我一条命换他一条命,值了。

公孙策面色一变,沉吟片刻才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只是不要过于鲁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思量片刻,继续道:“诚朴先生乃当今名士,屈尊胜方驿,已令天下士子忿然,田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他如何。老夫打算过三五个月,等陛下淡忘此事,便请他来兰州就任陇右道长史。你暂时留在兰州,如何?”

李潜躬身道:“国公的意思草民明白。国公是怕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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