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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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传天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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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徐简如此说,原本已经上前拦下李潜的两名驿卒立刻停住了。先前那驿卒回头,见状大骂道:“你们没长眼睛啊?连徐大人的客人也敢拦,没规矩,还不滚下去。”

守门驿卒悻悻退回去。

李潜牵着马走进院子,先前那驿丁上前,点头哈腰的讨好道:“这位公子,小的为您牵马。”

李潜见徐简没什么表示,便将马缰交给他,道:“好生照料。”说着从怀中掏出十多枚铜钱递给他,“拿去吃茶。”

驿丁眉开眼笑,忙不迭地道谢。

李潜跟着徐简走到第三排青砖瓦房,进了拱门,看到里面都是两间房带一个小院,类似后世六七十年代宿舍的格局。徐简来到第四个院子前,推开院门,伸手向李潜虚引道:“李公子请。”

第五十八章 为人之道

李潜也不谦让,当下进了院子。院子很小,不过倒也干净。一位五十多岁的灰衣老仆迎上前,见徐简进来,躬身道:“老爷,您回来了。”徐简点点头,道:“你到外面看着。”老仆点点头,出门,从外面掩上门。

徐简道:“此处僻静,但你也不可久留,所以老夫只能长话短说了。”

李潜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徐简道:“先前你助刘家姑娘脱离公孙阀,并送其回家,颇有仁侠之风。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无异于打了公孙阀一个耳光,公孙阀能咽下这口气吗?公孙阀在兰州一手遮天,若他要报复,不仅是你,连刘韶一家也要受到连累。”

李潜听了不惊失色。原本他只是为了以后能将刘文静收作小弟,所以才跟何岳要了小柔的卖身契,并将她送回家,还买了许多礼物,只为博得刘家上下的好感。由此可能带来的后果他根本未及多想,现在经徐简点出来,李潜当真惊骇不已。没错,此事传扬出去,其他人肯定会说李潜古道热肠,扶危助困,义释女婢,真乃仁侠也。可李潜获得好名声的同时,却将恶名写在公孙阀的脸上。诚然,这一切本来就是事实,但现在公孙阀乃兰州霸主更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一旦此事传扬开了,公孙恒即便脾气再好,也咽不下这口气,如此一来,公孙恒必然与他交恶。这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而且正如徐简所说,即便公孙恒现在不跟李潜翻脸,以后也一定会找刘家的麻烦,搞不好刘家会被公孙恒整的家破人亡。李潜立刻认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李潜连忙叉手道:“先生救我。”

徐简望着李潜一本正经地说:“老夫以为你会说,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李潜顿时羞惭。刚才徐简讲述自己的屈辱遭遇,李潜说了这句话,虽然是为开解他,但何曾没有消遣的意味?只是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现在轮到他被人消遣了。

李潜惭愧地低下头,叉手道:“小子无知,冒犯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徐简露出微笑,道:“看在你古道热肠,扶危助困地份上,老夫就为你指点一下迷津。”

“多谢先生。”

徐简点点头,捋须道:“其实此事说简单也简单,道德经中有言,道冲,而用之或不盈也。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李潜听了迷惑不解,望着徐简微笑的面庞,原本想问个清楚的,但见徐简的眼神中有考校的意味,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存心考验自己的领悟力。李潜遂咽下问话,仔细琢磨起徐简说的这几句话来。琢磨了一会,李潜琢磨出味来,但却更加疑惑,道:“先生是让我与公孙恒等和光同尘?”

徐简笑道:“孺子可教也。没错,就是要与他们和光同尘。”

李潜不悦,慨然道:“在下岂是那种摧眉折腰事权贵,换取荣华富贵之辈?”说着,李潜在心里小小的自豪了一把,暗忖,咱现在也是视富贵如浮云的高人了。孟子所说的大丈夫的三个条件,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咱现在占了两个了。

徐简摆手道:“何其迂腐也。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之所为已高于人,人不非你,非谁?且你若固执己见,害人害己,是非得失,一目了然,你之所为果真高乎?伪善耳!”

李潜默然无语。没错,如果自己固执己见,得罪了公孙恒,他岂能善罢甘休?小柔一家岂不是也跟着倒霉?那自己岂不真的成了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李潜诚恳地道:“先生教诲的是。潜年少无知,冲撞了先生,向先生赔罪。”说着跪下磕了个头,道:“还请先生教我和光同尘之道?”

徐简哈哈一笑,将他扶起,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少年人心存善良锐气十足,乃是好事,只是做好事还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莫要因为好心结了恶果。昔日墨家弟子秉承墨子思想,摩顶放踵以利天下,兼爱非攻保护弱者,但却因此得罪了始皇帝,被始皇帝追杀。唉,一种学说,如果不能适应潮流,必然将遭到当权者的扼杀。一个人,如果不能与潮流融合,必将被世人非难。即便他所行所思都是对的,又能如何?不过是倍受排挤,郁郁不得志耳。”

李潜恍如醍醐灌顶,立刻明悟了。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虽然生活上习惯了这个世界,但在思想上却始终没有转变过来。他依然是原来的那个他。他的理念他的价值观一点都没变,所以他才显得有些另类,让与他打交道的人感觉到怪异。田究摸不清他的底细,所以才会被他整的很惨,公孙恒看不透他,所以才对他礼待有嘉。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因为没被人看透,占了不少便宜,但等他们将他的底细摸清以后,他的好运也就到头了。甚至不用等他们摸清他的底细,此事若非徐简指点,得罪了公孙恒,公孙恒定然与他交恶,那时他的好运就到头了。

李潜冷汗直冒。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一方面,他对自己这些日子来的莽撞感到后怕。另一方面,却惊诧于徐简的眼光。虽然他从来没有小看过古人的智慧,但却没想到徐简在这短短地时间内能将自己看的这么透彻。

李潜来不及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连忙跪下道:“先生金玉良言如醍醐灌顶,令李潜茅塞顿开。李潜多谢先生指点,请先生受李潜一拜。”

徐简望着李潜,微笑道:“为何不是三拜?”

李潜一愣,望着徐简包含深意的笑容,略思片刻,便明白了话中的含义,叩首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徐简哈哈大笑,待李潜拜了三拜,便扶起他来,笑道:“能得佳徒,乃老夫之幸。如今和尘同光之计,其实亦不难。你之所为在公孙阀看来不过儿女私情耳,你只需与那刘家姑娘结为百年之好,便可消除公孙阀之忿恨。你且放宽心,此事老夫为你出面去与刘士贞说项。刘士贞与我有师生情谊,这点面子他肯定会给的。”

李潜有些羞愧地道:“恩师待弟子何其厚也,弟子感激不尽。只是弟子已有婚约,不能娶那刘家姑娘为妻。”

徐简咦了一声,道:“莫非是你自小定下了亲事?”

“这倒不是。”

“那是何时定下的?”

“这个……”李潜心思急转,紫澜是商籍,而彼时商籍是贱籍,被世人所轻视。徐简乃士林领袖,他怕说出实话,紫澜会被徐简看的轻贱,更怕徐简责令他断绝与紫澜的关系(因为他已经拜徐简为师,当时风气,师父与父亲同等,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他决意不允自己与紫澜成亲,自己也无可奈何,除非他与徐简断绝师徒关系)。但又担心自己随便编个谎话骗不过老成人精的徐简。反复思量了片刻,才拿定主意道:“乃是弟子在武都自己定下的。”

徐简追问道:“那女子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家中还有何人?”

“她姓麦闺名紫澜,苏州人士,家中父母早亡,现居义父家。在武都之时,弟子与之情投意合,共定百年之好。”

徐简听了愣了半天,才道:“男儿一诺千金,既如此,你当不能负了她。想那刘家姑娘原本卖身为奴,你为她赎身,纳之为妾也属正常。只是,未成亲先纳妾,与礼不合。”说着,徐简捻着胡子在小院中踱步,似乎很为此事苦恼。

李潜看着他在院子来回走了几次,最后才停下来道:“如今只能先行纳妾之礼,待你与麦家姑娘完婚之后再说了。”

李潜有些担忧地说:“不知刘先生可否愿意。”

徐简眼睛一瞪,道:“有何不愿意?刘家姑娘原本就已经买身为奴,你替她赎身,纳之为妾亦属正常。况且,老夫亲自去说项,他如何不允?”

李潜立刻稽首道:“一切仰仗恩师了。”

徐简摆摆手道:“一切包在为师身上。此地耳目众多,老夫也不便多留你,你且去吧。”

李潜听了,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告退。出了门,见那老仆正蹲在门旁向巷口张望。李潜上前躬身道:“辛苦老人家了。”

老仆站起来连道不辛苦。

李潜客气地问:“老伯如何称呼?”

“老爷都叫我阿福。”

李潜掏出一个银锞子递给老仆,“福伯,这是给您喝茶的。”老仆连连推让,李潜硬塞到他手中,道:“这是晚辈孝敬您的,您别客气。告辞。”

李潜从徐简处告辞出来,取了马匹,出了驿站,心里喜滋滋地。原本他有贼心,也想三妻四妾,只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没想到经徐简一番旁敲侧击,心理障碍全无(抱定了融入社会的念头),况且有作为恩师的徐简代为说项,自己这三妻四妾的美梦就要实现怎么不让他欣喜?

欣喜之余,李策马潜在兰州城转了半天,其间在兰州富有地方特色的小吃店随便吃了顿午餐,待到申时才想起要到望月楼赴碧姬丝的晚餐之约,便策马向望月楼赶去。行至半途,忽然想起空手而去太过失礼,便转向东市,想买些东西作为礼物。

在东市,李潜逛了好久,也没发现何意的东西,最后发现一间专卖高档饰品的商店,便抱着碰运气的想法下马进去。店伙早将马匹牵到一侧,躬身将李潜迎入店内。他刚走入店里,一名年曰三十许,打扮的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妇人立刻迎上,笑语盈盈地道:“哎哟,今儿个是哪阵风将爷吹进店来,真令小店蓬荜生辉。”

李潜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自顾自打量起店里的东西。兰州地处丝绸之路的枢纽,中原西域的奇珍异宝咸集与此,此店虽然是不起眼的小店,但中原的环佩钗簪香囊罗帕,西方的戒指耳环项链胸针抹胸披肩,足有上百件之多,琳琅满目不一而足。只是,李潜作为后世来客,这些女子闺房之物并不能让他神魂与授,更兼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东西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他不理会那老板娘的喋喋不休,也不沉迷于女子的贴身物件,匆匆看了一遍,便要离去。老板娘见他打扮的甚是华贵,人也长的英俊,想来应是个有钱的公子哥,有心想拉住他这个大客户,只是他对店里的东西不动心,遂咬咬牙道:“客官切莫着急,这些东西都是些俗物,您看不上眼也是应该的。贱妾还有一镇店之宝未曾摆出来,客官可要看看?”

李潜暗自诧异,莫非还有更加紧要的东西不敢明示于人?便道:“若是极品,便拿来相看,否则,勿丢人现眼。”

那花枝招展的妇人立刻眉开眼笑道:“自然是极品。客官请到里间稍事休息,奴家去去就来。”言毕,安排店伙带李潜到里间喝茶,自己径直去了后院。

李潜进了里间,不禁暗忖,她究竟有何宝物,竟如此自信?

第五十九章 巧夺天工的耳环

不多时,那妇人便进来,手中捧着一锦盘。看见那锦盘中物,李潜不禁惊诧。锦盘中乃一付耳环,耳环乃金丝所制,金丝粗不过发丝,盘旋缠绕,密密麻麻,绕出一片片玫瑰花瓣状,花瓣层叠,形态各异,各不相同,紧紧相依,呈含苞欲放状,更奇特的是玫瑰花中有一粒黄豆大的红宝石正居其中,视之如玫瑰花蕊,玫瑰花的下侧,缀着两片叶子状的翡翠,衬的耳环褶褶生辉。单就金丝翡翠而言,其价值不下百贯,而工艺之精巧,加之宝石之名贵,一付耳环,不下千贯。李潜见之暗暗称奇。

妇人见李潜入迷,面露得意,道:“此乃本店镇店之宝,若非公子乃识货之人,奴家岂肯轻易示人。”

李潜点点头,“果然巧夺天工。单这金丝如发,盘旋成花瓣的功夫就价值不菲。更加造型奇特,只是,”李潜知这蔷薇花绝非中原所有,道:“店家可知这花为何名?”

妇人面色微变,道:“这花名奴家实在不知,只知此花乃西域所产。这耳环亦是西域商人来鄙店所售。”

李潜见状知其根本不了解耳环的来历,笑道:“看来老板娘亦是俗人耳。待我告知与你,此花名曰玫瑰,乃西域更西之国所产。”

妇人笑道:“却不知公子如此博闻,奴家还在班门弄斧,实在不自量力。”

李潜面色一变,肃然道:“店家,你可知罪?”

妇人面色略一慌张,强颜正容道:“不知公子是哪个衙门的,奴家究竟犯了何罪?”

李潜冷笑一声,“我是哪个衙门的无须告诉你,我且问你这耳环从何而来?”

妇人听他问这个问题,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理直气壮地道:“前些天一位西域来的客商卖给小店的。”

“西域客商?”李潜冷笑道:“他长什么样子?哪里来的?现住在哪里?有何人可作证?”

“这个,”妇人立刻卡壳,支吾半天也说出不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豁出去了,厉声道:“你是哪里来的?敢管老娘的闲事?”

李潜轻笑道:“这耳环价值不菲,即便真是西域客商带来的,定然也会卖给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怎么卖给你这不起眼的小店?再者,你根本说不出这耳环的来路,分明是买的赃物,是也不是?”

妇人高声冷笑,几个店伙立刻冲了进来将李潜围住。妇人冷笑道:“看你贼眉鼠眼就知道不是好东西,想讹老娘,门都没有!识相的,乖乖放下东西滚出去,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李潜扫了一眼几个围住自己的店伙,轻笑道:“就凭这几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敢大言不惭?本来本公子有心放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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