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广略一思索,道:“可靠的留下,不可靠的……”
田广没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唐森已经明白了。他点点头,道:“下官这就去办。”
“嗯。告诉你的人手脚利落点。对了,”田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道:“田庆回来后可曾在外露过面?”
唐森想了片刻,道:“不曾。只是为那小妾看病的郎中见过他。”
田广点点头,道:“一并办了吧。”
唐森立刻点头应下,立刻下去安排。很快,凉州城里多了几个横死的人。其中就有为田庆小妾看病的郎中。可怜那郎中自己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惨遭横祸,稀里糊涂的葬送了性命。
唐森离去后,不久又回来了。田广见到唐森突然回来,心中异常不安,暗忖,难道又有坏消息了。
田广还没来得及问,唐森便道:“先前只顾安排军政之事,险些忘记了一件大事。”
田广不禁纳闷,还有什么事比军政之事大的?
唐森解释道:“徐诚朴正在胜方驿。若突厥人进犯凉州,那里是必经之地。”
田广立刻醒悟,暗自责怪自己,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他连忙叫道:“快来人。”
第一五二章 暂避
次日,也就是熙和二十一年的八月十二日,一大早徐简在谢志成、秦彝和十多名士卒护卫下动身去了谢家峪。而李潜、牛弼、马三奎和驿站当值的驿卒继续留在驿站熬粥赈济灾民。不当值的驿卒,李潜全部让他们回家安顿家小,并让他们通知能够见到的村民就近入山或到附近县城避难。
徐简刚走了没一个时辰,李潜正指挥着驿卒将刚刚熬好的粥分给灾民们,就听到东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通过马蹄声,李潜初步估计来的人不下五百人。李潜与牛弼对望一眼,立刻来到驿站门口。举目一望,见官道上来了黑压压的数百骑兵,所打的旗号正是田广亲兵的旗号。
李潜与牛弼交换了个眼神,二人心中俱是暗自冷笑。这田广为了拉拢恩师果然下本钱啊,竟然把自己的亲兵派来了,而且计算他们的速度和此地离凉州的距离,他们应当是天还没有亮就从凉州出发了。
不多时,那些骑兵来到驿站门口停下。为首一名校尉端坐马上,看到李潜穿着驿站的号衣,以为他是驿卒,遂趾高气扬地道:“胜方驿的徐大人可在?快请徐大人出来,我等奉田邢公之令前来接徐大人去凉州。”
李潜上前,拱手道:“禀校尉大人,徐大人已经离开驿站了。”
那校尉一楞,道:“离开了?何时离开的?”
李潜道:“今日一大早。”
“徐大人有没有说干什么去?何时回来?”
李潜双手一摊,道:“徐大人只是去拜访个朋友,至于何时回来在下不知,也许三五日,也许十天半个月吧。”
那校尉听了,立刻勃然大怒,手持马鞭指着李潜喝道:“那厮,你是不是存心消遣咱们?突厥大军压境,徐……大人他如何会有心情拜访朋友?分明是徐大人……”说到这,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先前他本想直呼徐简之名的,但一想到田广来前反复叮嘱,要对徐简万分恭敬,遂连忙改了口。等说到分明是徐……大人时,他原本想说是徐简故意躲着他们的,可这样一来就将田广的虚情假意直接戳破自寻难堪了。
李潜微笑的望着他道:“分明是什么?”
面对李潜的逼问,那校尉气急败坏,喝道:“来人,进去搜!”
立刻几十名骑兵纷纷下马,就要过来。牛弼见状,冷哼一声就要迎上去。李潜伸手拦住他,对那校尉道:“且慢。”
那校尉本想恐吓李潜一番,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遂举手制止了骑兵,道:“你有何要说的?”
李潜施施然道:“请问,徐大人可犯了什么王法?”
那校尉一愣,没反应过来,摇摇头道:“没有。”
李潜厉声道:“那你们为何要进去搜徐大人呢?再者,驿站虽品级不高,却也是官府的地盘,岂是你们说搜便搜的?想搜?可以,拿凉州郡守的手令来或者凉州兵曹司兵参军的手令也可以。”
那校尉被李潜一通话堵的面色赤红,怒火中烧,喝道:“甘、凉三州治下,皆听田邢公号令,什么郡守、兵曹司兵参军?咱还没放在眼里。你若再推三推四,小心咱问你个妨碍军务之罪!”
李潜冷笑道:“大人好大的威风!只是,不知道面对突厥人是否也如此骄横?”
那校尉怒不可竭,刚要挥手让骑兵将李潜拿下,旁边一位军司马打扮的军官突然上前拦住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校尉的脸色立刻变了,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望着李潜道:“你究竟是何人?与徐大人有何关系?”
李潜望了一眼刚才上前与那校尉说话的军官,依稀感觉面熟,却记不起是谁。他来不及多想,朗声道:“不才李潜。你所说的徐大人正是不才的恩师。”
那校尉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精彩。换做一般驿卒,那校尉休说是呵斥一通,即便是辱骂打杀也无妨,因为田广要的只是接徐简去凉州,至于其他,田广才懒得过问。只是,这李潜与其他驿卒不同,甚至与徐简一般意义上的学生也不同。他乃徐简的入室弟子,在文坛名声鹊起,就连唐森对他都客客气气的。而且他功夫高强,刚才若真动起粗来,能否稳操胜券胜算还两说,若是田广知道了定然会因此大发雷霆。
那校尉脸色变了数次,连忙跳下马来,恭敬地冲李潜行礼道:“胡某适才不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公子,多有冒犯,得罪之处还望李公子海涵。”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这位胡校尉先倨后恭的态度着实让李潜讨厌,但李潜却不能没了风度,回礼道:“不知者不罪,胡校尉不必介怀。”
胡校尉听他顺手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虽心中不悦,却也只得忍了,赔笑道:“李公子果然大度,胡某多谢。只是还望李公子告诉胡某一声,徐大人究竟几日才能回来?”
李潜沉吟片刻,道:“在下知道你也是当差,身不由己,办不好差事还会被上官责罚,所以在下也不瞒你。恩师何时能回来,在下实在不知。”
胡校尉一脸失望之色,望着李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李潜见状,暗笑一声,道:“不过,恩师临走前曾让我转告给国公大人几句话,今日在下本来想亲自去凉州转告的,既然胡大人你来了,就烦请你转告国公大人吧。”
胡校尉见状,知道徐简肯定是接不回去了。不过,既然徐简留了话,也算是回去有个交待,遂道:“公子请说,胡某一定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国公大人。”
李潜装模作样地拿捏一番,道:“国公大人美意,徐某感激不尽。大敌当前,国公还需谨慎小心。”说完李潜便住了嘴。
胡校尉等了半天没见李潜的下文,纳闷地望着他,道:“完了?”
“完了。”
胡校尉心中大为不满。这算什么嘛?第一句还好,总算是句整话,这第二句没头没脑,而且和第一句完全不搭边,什么意思嘛?换作是别人转述徐简的话,胡校尉定然要呵斥他,但因是李潜转述,胡校尉只能压抑着心中的不满,道:“徐大人还说了其他话没有?”
李潜装作努力思索一番的样子,道:“有是有,不过,好像跟这事都没什么关系。至于让我转告国公的话,就只有这两句了。”
胡校尉无奈,只得拱手告辞。他刚走到马旁,正要抬脚上马,却听李潜一声大呼,“且慢。”胡校尉被吓了一跳,脚没插进马蹬里,被闪了一下,脑袋直接磕在马鞍子上。
胡校尉刚要发牢骚,就见李潜举着一封书信快步过来道:“差点忘了,这里还有恩师留给国公大人的一封书信。”
胡校尉一听,心中牢骚立刻烟消云散,立刻接过了书信,拍着胸脯道:“公子请放心,胡某一定会亲手转交到大人手里。”
李潜摇摇头,道:“胡大人,这信你可千万别直接交到国公大人手里,而是要交给唐大人,让唐大人转交给国公大人。”
胡校尉一愣,盯着李潜道:“公子是不是信不过胡某?”
李潜再次摇头,道:“胡大人,在下只是按照恩师吩咐叮嘱你,至于你怎么想,在下就管不着了。”
听到李潜再次抬出徐简的名头来,胡校尉纵然心中有十万分不满,也只能强自忍了。他冲李潜拱手道:“既然是徐大人的安排,胡某照办就是。胡某告辞。”
等胡校尉带着骑兵离开了,牛弼过来,道:“这种人一看就是平素嚣张惯了的货,潜哥为何不让我教训他,狠杀下他的威风?”
李潜微笑着摇头,道:“田广在西北权势滔天,这胡校尉是他身边的亲卫将校,自然也沾染了些田广的权势之气,所以难免有些嚣张。”
牛弼愣了片刻,扑哧笑了,道:“潜哥,你直接骂他狗仗人势得了,何必说的这么拐弯抹角呢。”
李潜点点头,道:“不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真打了他,田广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放心吧,田广有的难受了,咱们就别再跟他添堵了,还是抓紧安排正事要紧。”
胡校尉一路疾驰很快回到凉州。虽然一路上他对李潜所说的这书信需得先交给唐森,再由唐森转交给田广的安排有些疑惑,但终究还是没敢直接交给田广。他不知道,李潜让他这样做其实是救了他一命!
听闻胡校尉从胜方驿回来,并且直接来到长史府求见,唐森一愣,立刻让他进来。
等胡校尉一只脚刚刚迈进房门,唐森劈头就问:“徐大人呢?”
胡校尉跪道:“卑职无能,没有接到徐大人。”
唐森一愣,道:“为何?速速讲来。”
于是胡校尉不敢有半点隐瞒,仔细将经过讲了一遍,甚至连起先对李潜的不恭敬也不敢有所隐瞒,然后向唐森奉上书信。
唐森接过书信思忖片刻,道:“走,随本官去求见国公大人。”
两人很快就来到国公府书房外。唐森让胡校尉先在门外等着,随时听候召唤,然后只身一人进了书房去见田广。
听了唐森的转述,田广强压着满腹的怒气接过书信,打开一看立刻神色大变。等田广匆匆看完书信之后,突然狂吐一口鲜血,仰天倒地。
唐森见田广突然吐血倒地,下意识地刚要呼救,但转念一想却压下了呼救的念头。他知道田广虽然脾气暴躁情绪容易激动,但承受力的极限却比一般人高的多。为何他看完徐简的书信便急火攻心吐血晕倒?
唐森来不及多想,立刻快步上前拾起书信一看,立刻神色大变,等看完之后,唐森只觉天旋地转,两腿绵软无力,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好在唐森做谋士多年,心性阴沉,养气功夫也是极好,而且他与田广所处地位不同,才没被信中所写的事情急昏过去。在眼前漆黑一片马上就要昏死过去的关键时刻,唐森猛的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的神智立刻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匆匆将书信塞进怀里,然后扯着喉咙大喊:“快来人,国公昏过去了!”
听到动静的亲卫立刻蜂拥而入,见此情形立刻慌乱起来。好在唐森尚且清醒,立刻指挥亲卫救治田广。亲卫们有的上前七手八脚抬起田广小心地放在榻上,有的一路飞奔着去叫郎中,还有的赶紧去叫人手加强书房的防备。
看着亲卫们已经救起田广,唐森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只觉浑身冰冷无力,两条腿再也支持不住全身的重量,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校尉原本就对田广突然吐血昏倒纳闷不已,此刻看到唐森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是纳闷。他上前小意地问道:“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森本来想问胡校尉是否私自拆看过书信,转念却想到,为何李潜叮嘱胡校尉首先将书信交给自己?这分明是李潜想救胡校尉一命(若是胡校尉直接将书信交给田广,田广吐血晕倒后,胡校尉出于忠心,必然会过去救治田广。事后,无论胡校尉是否看到了书信的内容,田广定然会因疑心而杀他灭口)。再者,胡校尉将书信交给他的时候,封口的火漆是完整的。于是,唐森忍住了发问,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胡校尉碰了一鼻子灰讪讪退下,丝毫不知道刚才自己这句话已令他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而唐森也没有心情理会胡校尉的感受。此刻,他脑中翻腾的全是那封书信上那骇人听闻的信息。
第一五三章 封赏
“云麾将军、凉州牧、总督甘凉军政、邢国公田大人勋鉴:
敬启者胜方驿丞徐简,谨问国公安。
此前数日,劣徒李潜率数人至肃州。于八月初九夜,助肃州马将军剿灭作乱之突厥死士。及金山关之溃兵至肃州叩阍,有校尉谢慎思者,力排众议紧闭城阍,令突厥不得以溃兵赚城。且突厥兵临城下之时,有劣徒牛弼首箭射杀突厥先锋将校一名,惊慑突厥,令其不敢上前,径弃肃州奔甘州而去。肃州得以保全。
次日晨,劣徒李潜率部回驿。于途中偶遇商旅一队。因劣徒早知金山关于昨晚沦入突厥之手,肃州亦无商旅出城,又见诸商旅形迹鬼祟,面目可疑。故上前盘询。然诸商旅皆言语支吾,神色惊慌,并趁其不备暴起发难。劣徒等奋起反击,旋即击杀数人,生擒一人。余者见不敌,效狼奔豕突,不可胜追。
经审俘而知,此行商旅及同党皆已投敌卖国,充当突厥之内应。此众贼子于八月初九申时入金山关,以蓄意拖延入关,令关阍无法关闭之法引突厥攻陷金山关。其后,此帮贼子以金山关之关防印信伪造大人与突厥人交易粮食、军械、战马之文书。贼子一再诡称此文书并非伪造,实为帮大人补齐以往未办之文书也。劣徒所遇之人,实为奉贼酋之命,欲趁突厥占据甘州之际,混入避祸百姓之中入凉州,伺机还关防印信于田将军之细作。待突厥退兵,其同党则将伪造之文书暗中交于御史。劣徒闻知其阴谋,怒不可挡,斩贼子于路上,抛尸荒野,以泄其愤。
某素知大人公忠体国,忠心耿耿,实为国之栋梁。断断不信大人因私利而私通突厥。补齐文书之说更是无稽之谈,无中生有。某本应一笑置之。但兹事体大,某以为须提醒大人,小心提防,万勿中奸人之诡计。顺祝戎安。
谨此奉闻,勿烦惠答。
徐简敬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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