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村里怀孕的妇人,都会变得又肥又丑,等到孩子生下来,还得喂奶,成天陷在尿布堆里。以赵二嘎的体格,肯定紧接著还会给她第二个,第三个……
再漂亮的女孩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到最後,她就会变成赵大嫂这样粗糙难看的乡村农妇,这辈子再也别想有翻身之日了。
秀珠决定了,她必须得走。
但在这座大山里,她能逃得到哪里去?
况且山中还有毒蛇猛兽,她一个弱女子怎麽活下去?亲戚也是不可能投奔的,那样迟早也会给送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著赶集的时候悄悄与赵二嘎走散,然後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另谋出路。
上回勒满家的儿子不是差点就在赶集时弄丢了麽?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就是万一给找到,她也可以推说是不小心走散的。
思议已定,现在的任务就是想法下山了。秀珠摸摸肚子,想著赵二嘎方才那狂喜的眼神,渐渐有了主意。
离赵家远了,勒满才笑著问徒弟,“怎麽,心里还别扭麽?”
啊?李淮山正满脑子都想著他方才教过的话,突然给这麽一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有。师父,我知道您为什麽带我来了。”
勒满带他来,不仅是让他学习脉象,也是替他打开一个心结。从前一直没见秀珠时,秀才心里是还有些小疙瘩的,可是现在见到了,真正面对著已经为人妻,又即将为人母的秀珠,他忽地什麽想法都没有了。
就算从前的秀珠有点姿色,但哪里比得上自家媳妇给他带来的好处?
男人也许在成亲前是看重色相的,但是在生活中实际体会到每天有人伺候的舒适,李淮山是越来越念方少红的好。就算这媳妇还没跟他圆房,但他心里却是已经将她认定了。
见他是真的明白了,勒满一笑,也不多话了。路上又给徒弟讲起妇人怀孕生产各个阶段的不同变化,乃至分娩时的种种情况。
因为他自己就生过两个儿子,所以讲起来特别生动真实。李淮山认真听讲的同时,也深表佩服,“师父,您知道的可真仔细!”
却不料这一句话却让勒满顿时抽了抽嘴角,等到回家之後,江陵开始倒霉了。
做什麽都不对,做什麽都挨骂,弄得江陵不知所措,只好假装要去地里浇水,带著两儿子躲出去了。
小豹子包包也不嫌弃的一瘸一拐跟了出来,它这名字是矬了点,但孩子们好记就行。为了促进它那条瘸了的後腿发育,两夫夫研究著给它加了段木头,做了条义肢。免得那条短腿落不到地,始终用不上力,会越来越萎缩。
小豹子对自己这条相当於穿了高跟鞋的脚还不太适应,在家里走起来时总是有些缩手缩脚。但江陵出了门,挑著俩儿子故意走得快些。给俩孩子嗷嗷一叫,包包在後头就著急了,撒开小腿往前追,那条瘸腿也开始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应用。
伏神盘在筐里,也偷摸著跟了出来,看著小豹子跑得越来越欢畅,甚是安慰。它虽然本事大,但有些事情却必须借助人类的智慧和双手才可以完成。
江陵家的地在山上,离水源远,夏天太阳一晒,旱得就快,到傍晚时分还得再浇一遍水,不过这工作一般都是等太阳再偏西一点才完成。但今天勒满不知发哪门子脾气,江陵来得早了,便寻个树荫坐下,和儿子们玩一会儿。
不过阿昙阿泰明显不太给面子,到了这里,便摇摇晃晃的迈著小步子,跟小豹子和伏神爬一边玩去了。
江陵看左右无人,也没什麽猛兽会伤到他们,便忙里偷个闲,拿草帽把脸一盖,跷著二郎腿,睡觉睡觉。
迷迷糊糊正梦著晚上要如何与他家阿满沟通沟通,忽地听到一阵细碎的哭声。小豹子火烧屁股般跑了回来,咬著他的衣服就往旁边拽。
江陵知道肯定是自家的娃出事了,跳起来就冲了出去,到地方一看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伏神咬著阿昙,阿泰拽著伏神,三个就跟一根绳上的蚱蜢似的串在一起了。虽然都不会说话,但江陵还是通过观察,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也不知是谁发现了一片山莓,就把俩小馋虫带来了。可那片山莓刚好长在个斜坡上,才开始学走路的小娃娃哪里站得住?
估计阿昙想去摘的时候,一个脚下没注意就滚了下去,给伏神死命咬住,尾巴缠在一棵灌木上,才止住下滑。阿泰自恃想帮忙,就去拽伏神的尾巴,但就他那小手劲,只能添乱还差不多。
其实那坡也不深,要真滚下去也没事,反而是这样拉拉扯扯的,又撕破几件衣裳,估计回家之後,大叔额上的青筋要多冒两根。
把两个笨蛋儿子捞起来,江陵摸摸劳累的伏神,表示安慰,却也开始意识到一个安全问题。孩子渐大,正是学走路的时候,今天这是幸运,但要是哪天走到悬崖边上可怎麽办?
“再这样乱跑,爹打个笼子给你俩住著,行不?”
虽然听不懂是什麽,但小哥俩有志同心的齐摇头。阿昙得救之後不哭了,却含著眼泪伸著小手指自己的头,爹爹的乱叫。
江陵仔细一看,坏了!那儿撞了好大一个青包,还隐隐渗著血。要是被大叔发现,肯定又得挨批,得想办法混过去才行。
作家的话:
小江打算给阿昙戴个帽子回去,阿泰不同意:阿爹一揭起来,还是会看见的。
包包蹿出来:不如我把爪子搭上去?
伏神:那还不如我盘上去,更有个性。
大叔站在後面,阴森森看著众人:不如干脆把我的眼睛蒙上?
这个主意好!众人齐赞,然後回头。各种石化中……
☆、(14鲜币)随风续(包子甜文)41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江陵带著大大小小的萝卜头们回家了。
勒满刚好把最後一个菜端上桌,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那鬼鬼崇崇进门的人,没好气的把盘子重重往桌上一搁,“不洗干净手,就别上来吃饭!”
语气虽凶,但反过来理解,就是洗干净手了,就可以过来吃饭。江陵心领神会,迅速带孩子们去厨房洗手,伏神跟小豹子也想蹑手蹑脚的跟去,却给勒满叫住,另端了一盘给它们准备的水果生肉放在地上。
原来我们不用洗手就有得吃啊,小豹子很高兴的立即就扑了过去。它不比伏神,会在野外捕食,真是饿了。勒满看著直摇头,这家夥一点野外生存的本领都没学会,看这样子真是只能在他们家终老了。不过江陵都带它们上哪儿去玩了,饿成这样!
伏神很有友爱精神,让著小朋友,只在旁边喝些清水。
一时江陵抱著俩儿子洗白白出来,果断把阿泰递给大叔,自己抱著个小的,还侧著身子,挡著勒满的视线。
幸好阿泰一到大叔怀里,便嚷嚷著要吃饭,勒满光顾著招呼儿子了,也没太留意他的小动作。一顿饭总算有惊无险的吃下来,勒满也没发现阿昙头上的大包。
饭吃完了,一般是江陵去洗碗,顺便把水烧了,给两个儿子洗澡。不过今天江陵收拾碗筷的时候,却把阿昙给背上了,嘿嘿赔笑,“这孩子粘我,不肯下来。”
勒满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懒得理他,抱著阿泰就进屋了。本来阿泰见弟弟跟爹走了,他也想跟去,但落到这个爹手里,却是不敢太任性的。
“来,阿泰跟著爹学说话。我是谁?”勒满抓紧时间,抱著儿子教说话。阿泰路走得比弟弟稳,但在语言上面比弟弟差些,阿昙都学会好几个词了,他还刚开始会叫爹。
见阿爹考问,阿泰憋足了劲,半天才叫了出来,“……铁(爹)!”
嗯。能这样勒满已经很满意了,“再叫一个,爹──”
又是一块铁。但当爹的却觉得第二个比第一个好多了,又亲又夸的拼命表扬儿子的巨大进步,然後继续教导。
江陵在门口偷瞧著,很是满意。暗暗给阿泰鼓劲,儿子,好样的,再把你爹拖住,可不能让你弟弟头上的包被发现。
小豹子吃饱喝足,过来围著他的脚边转悠了。江陵顺势抬脚把它也往屋里一拨。进去,进去玩,能多一个让大叔分心的就多进去一个。
可小豹子刚吃饱,想活动活动,不想在屋里呆著,见主人赶自己进屋,有些委屈的呜呜了几声,就给勒满听见了,不悦的皱眉,“它不愿意呆著,你让它出去呗,顺便给它也洗个澡,记得拿药水,小心招跳蚤。”
江陵只好把小豹子带了出去,涮锅洗碗,收拾桌子,忙完这些,水也烧热了。给小豹子洗澡不要热水,只用打一桶清水,再往里兑上熬好的药水就行。
天气热,小豹子还挺喜欢在水桶里泡一会儿的,就是那味道不太好闻,弄得它每回下水之前都别扭之极,非得家长吼两句,拿出点权威来才行。
但一旦进了水里,它倒是自得其乐得很,四只爪子一起扑腾,拍得水哗啦哗啦响,没一会儿工夫就折腾去大半。江陵也不管它,只要马马虎虎差不多完成大叔布置的任务就行。
可是阿昙看见小豹子玩水玩得欢快,心痒痒了,包包包包的叫著,也想下去。
江陵本来不肯,小人儿可没豹子那层皮,这样下去既不卫生也容易著凉,不过他转念一想,却是有了主意。飞快的另打一盆热水,把儿子剥光了放下,然後飞快的跑进里屋,拿洗漱用具和孩子的衣物。
“小豹子调皮,溅阿昙一身的水,我怕他著凉,先带他洗澡了啊。”
勒满无所谓,他教阿泰正教得上瘾,只提醒江陵小心些就是了。可是等江陵一走,他忽地觉得不对劲起来。
阿昙是江陵背在身上的,小豹子再怎麽扑腾,怎麽会把水扑腾到阿昙身上?而江陵刚刚进来时,身上分明还干著。
他起了疑心,便对阿泰轻轻嘘了一声,抱著他蹑手蹑脚的跟过去了。
阿泰别的不懂,可是要他噤声的手势却是知道的,眨巴著大眼睛,很兴奋的闭紧嘴巴,跟阿爹过去做偷窥的贼。
江陵回到厨房的时候,小豹子早从水桶里蹦了出来,跳到大澡盆里跟阿昙玩得正开心呢。
“千算万算,没算到你这个祸害!”江陵把小豹子拎出来,又给儿子重新打了盆水洗白白。
拧了个热帕子,给他捂在头上的大包上轻轻揉著活血散淤。可孩子吃痛,不高兴的哼哼唧唧,在水盆里扭来扭去。
“乖乖,别动别动!一会儿要是让你阿爹看见这个大包,非得敲你老子我一头包不可。小阿昙,你跟爹最好的,才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小阿昙爹爹的叫了起来。江陵还挺高兴,“好乖啦,爹知道你还是向著我的,回头爹再给你们摘山莓,好不好?”
“爹!爹!”小阿昙急了,伸出小手指著他的身後,拼命大叫。
江陵还没回过味儿来,“别叫啦,爹听见啦,小心别把你那个爹给招来了。”
“那个爹已经被招来了。”身後,勒满阴森森的在他身後磨起了牙。
江陵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从小板凳上摔了下去。回头一瞧,完了!勒满抱著阿泰正站在门口呢。
因为天热,厨房洗澡时是不关门的,勒满只消站在门口那儿听一会儿,就可以把事情的始末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气鼓鼓的把阿泰往他怀里一扔,抱起阿昙就著晚霞的光亮细看他头上的伤。其实小孩子跌跌撞撞是常有的事,只要不破皮不出大的问题就没事。
只是头部是要害,伤到还须谨慎对待。勒满给儿子把了个脉,细致的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把光溜溜的小家夥继续塞回那个爹的身上,“别再给他热敷了,把孩子快点洗完送回房去,我去给他配点药。”
是!被抓包的江陵这会子应得比孩子都听话,不折不扣的严格遵守大叔的指示,把两个臭小子涮得白白净净,就连小豹子,都给它擦干了毛发,打理得又干净又漂亮,一齐抱回去了。
不多时勒满进来,捣了点药,拿块干净帕子一包,蒙在阿昙头上那个大包上,再拿细布条往他脑袋上一绑,顿时成了个小伤员模样。
阿泰看著好玩,伸手去拍,被勒满拦住,哄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打消这小子和阿昙自己的好奇心,老实睡觉了。
江陵松了老大口气,正以为没事了,可沐浴回来,房门推不开了。
大叔在屋里就丢一句话出来,“什麽时候阿昙头上的包消了,你什麽时候再回来。”
江陵顿时忧伤了,这算账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可能怎麽办?只好去药房跟伏神和小豹子挤一挤了。这两位倒挺好说话,见他也进来打地铺,很亲热都挤了过来。
“去去去!”江陵没一个给好脸色的,大热的天,又不是他家阿满,他才不要抱呢。尤其是小豹子,一身的毛茸茸,它自己受得了,别人可受不了。
可睡到半夜,这俩家夥还是厚著脸皮蹭了过来,一个盘在他脚边,一个窝进他怀时,到天亮一瞧,江陵胸口已经被小豹子捂出一片红通通的痱子来,痒得钻心。
可勒满存心让他难受,也不给他配药,就让他这麽难受著。等李淮山早上来帮忙了,瞧著稀奇,“江大哥,人家都是小孩子才长痱子,你怎麽这麽大了还长?”
江陵不好说什麽理由,支支吾吾的蒙混过去,只求小秀才替他配点药抹抹。
李淮山可不笨,看看他这痱子,再看看师父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转头再瞧小阿昙头上的大包,他明白了。
一个劲儿的摇头,“这药我可不会配,您就凑合凑合忍著吧!”
江陵佯怒,“你这秀才,真不老实!要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哪儿有那麽好媳妇?”
李淮山半是胁迫半是不忍,偷偷告诉他,“你去采点桃叶,煎水洗沐就行了。”
江陵大喜,可是上了山却想起一个问题。
桃子多半是春天结果,现在这大夏天,他要到哪里去找桃树?再说,这山上有桃树麽?
江陵再一次忧伤了。
作家的话:
桂:跳出来抢戏,写这一章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长痱子的经历来,真是不堪回首啊。具体的记不起来,只记得那一身的热和痒,真是夏天最大的酷刑。
小包子们:鄙视,都那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