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国家大部分领域是灰色的。司城浈一郎很不简单,你要谨慎!”
说完这些,伊藤起身走都我身边,一双温实的大手有力地拍在我肩上:
“希望下次请我喝酒,不要再为公事。记住,没有人比我更怕你出意外了。”
感觉到停留在我肩上的手慢慢移开,老友挥了挥手向外走去。
“记得付帐,还有,你又欠我一次咨询费。”
我回过头,对面是空空如也的半打啤酒瓶,其中一只拉罐被挤压变形瘫倒在桌上,一片狼籍。
透过落地的长窗,繁华的街市歌舞升平。还记起年轻时读过的一首诗:
孤独的城市,是寂寞而汹涌的海。
眩目的霓虹,明明灭灭,
那是海底最深处的花朵,
绚丽却没有体温。
突然想起晨间阿静的留言:
“可心明天到,记得去成田机场接她。”
走出RAINY时已是凌晨,有擦肩而过的年轻情侣在轻松调笑平凡而简单的爱情,我羡慕不已??????
3,
把衣柜打开陆续挑出还算顺眼的套装扔到床上,是我今天从事务所返回后的第一个举动。从早晨安排好相关的调查后直接回家,我就一直处于一种半亢奋状态,司徒静或许蛮横霸道,不通事故,但作为我唯一的胞姐,她还算勉强体会得了我之于可心的感情。也许,这是一个机会,虽然说趁火打劫,英雄救美不是我看好的求爱方式,但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马基亚维利主义者,坚信达到目的乃成功男人的为唯一标准总不会有什么错。
Hugo Boss,这个崛起于70年代的德国品牌是可心以前最喜欢的,刚味十足又注重社会认同感。只是,在接机时穿未免太过正式。
Ferre的春装,大方正统略带复古,流行的蓝色既前卫又新潮,流露出不同凡响的男性气质。也许,有些花哨不符合我32岁的年龄?
GUCCI,招风有余的阔老专利,可心一定不喜欢;
Dolce&Gabbana,纨绔子弟的浪荡气息,典型痞子;
COMMEdes GARCONS,更不行,日本设计师的代表品牌???????
衣到穿时方恨少,自信平时随手搭配就可以应付各种场合的着装品位突然受到挑战,我居然如在室男第一次约会般的紧张。天啊!为什么不能让我再年轻五岁可以肆无忌惮地穿上地摊上的T恤和牛仔裤抱大束玫瑰花张狂地示爱呢?
抓着头发坐在一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堆里,我看着对面穿衣镜里的自己笑了起来。这几年我的私生活不算糜烂也算相当不检点了,却也没有为赴一次约会那么刻意打扮,怎么说镜子里的成熟男人也算五官俊逸,举止有度,活脱脱一个成功男士的广告形象吧!这样一想才发觉自己的举动还真有些返朴归真的可爱。看看时间已经不多,我随手提起一件Armani的浅灰色外套走出家门,没有忘记拿起专门从长岛订来的金色桔梗花。
驱车赶到千叶县的成田机场,在出口出处等待的过程中有识货的漂亮女郎频频顾盼,让我不自觉地对自己的魅力增添了几分信心。
根本就没有刻意去回忆可心的样貌身材,即使七年来我们从未联系过,我也不怀疑自己能从涌出的人流中找到她。
七年的独特经历能够让一个人彻底改变,但穿过人群向我走来的可心却依旧清丽,多的只是日渐成熟的稳重,及肩的青丝用白色的发带拢住,水泻般搭下,一套纯黑色的套装衬得肌肤格外白皙。我快步走过去递上代表深切思念的金色桔梗,听到周围有惊艳的嘘声。
“一路辛苦,可心。”有一种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却不幸被自己送上的花挡驾,什么叫自作虐不可活的?
“还好???”平淡的回答,声音有些干涩。是因为外公的过世过度操劳,还是对我的怨恨不曾改变?
从成田机场返回市区有90公里的车程,坐在身边的可心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有些沉闷的压抑,空调没开么?我伸手拧大显示恒温的空调开关。
“为什么一定要来日本?”平静的询问,可心没有回头。
“因为小时侯阿静老抢我爱吃的乌东面和寿司。我打不过她,就决定来这个每天都有乌东面和寿司吃的地方。”随意说出自认为轻松的答案,却没能换得可心同样的轻松微笑。她猛地回过头,接着问:“为什么要呆这么久?”
避开一辆司机有明显酒后驾车嫌疑巴士,我随口说:“习惯了吧。”
可心微微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的侧脸。感觉到那复杂的目光,我偏转头,四目相对,有些熟悉的感觉在弥散。还记得圣地亚哥东北的圣克里斯托瓦山上那尊大理石雕成的巨型圣母像么?可心,我在那地方用一枚小巧的铜指环许诺过的誓言么?有雪峰上交相辉映的斑斓云卷佐证:
“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我???”
轻声说出连自己都不明白代表着什么的话语。可心却惊得猛地扭转头去,不再看我。那一度燃起过热量的眼睛迅速冷却,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深潭,一片平静。之后,一路无话。而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诅咒自己愚蠢的回答。
车子进入市区后我清了清嗓子地尴尬笑着对可心说:“马上就到新宿,你住的房间昨天已经打扫好,换了新的亚麻窗帘,希望你喜欢。”
“喔,不了。”出乎我意料的,可心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硬质的卡片递到我面前:“请送我到这个地方,在国内托朋友预订了酒店,不去就白白浪费了。况且,我不会在这儿呆太久,处理完案子的交涉事宜,我带外公的骨灰回上海。”
无奈地接过那张卡片,千代田的Imperial 酒店,环境还算不错,又在离承平不远的地方,看来从未到过东京的可心连用车接送她的机会都没打算留给我。
我只得苦笑,
“那么,能呆多久呢?”
“一星期左右吧,
“还是那么怨恨我吗?因为我一直呆在日本?”
低下头没有看我,可心咬了咬嘴唇,
“泾,你能接外公的案子我就已经很感谢你了,我一直都信赖你。”
“只有信赖了么,可心,是因为秦老的原因你才那么反感日本的吗?”
一阵沉默,我有些后悔在这种时候问她这么糟糕的问题,为解开自己多年来搞不懂的疑惑,我操之过急了。
“对不起,可心,我其实不???”
“不是啊!泾,也许你不相信,外公几乎不和我提起那段在日本时的经历。我想,他甚至没有我反感这个地方???”
进入市区后交通变得拥挤,红灯。看着神色匆忙,衣着工整的上班族们来往穿梭,可心淡淡地解释:
“就如同很多人天生不喜欢榴莲,见到这种水果就觉得不舒服。我从小就不喜欢日本,甚至是没有任何理由地排斥这个国家的一切。外公不一样,他经历过那场战争,为了尊严,他在战场上杀过日本人,也亲眼看着很多同胞被日本军队残忍地杀死,但他从不说谁对谁错。也许是因为懂得战争的残酷,所以也更能理解什么是宽恕。而我,只是盲目而偏激地抵制。”
可心路途劳顿,我原不想在她刚到日本就提及这些严肃的话题。战争,血统,民族冲突,这些好事者不断提及的话题其实与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有些距离,一直以来我都不会太在意那些被同胞们引以为耻的轻慢眼光,即使是初到东京时遭到过无端的指责与不信任,也依旧相信这只是必经的过程。爱;义;仁,在不同的人心中有不同的定义。尊严要靠不断的努力去证明,并有足够分量的个人资本来增加其厚度。无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人们唯一认可的是实力。
把车停靠在Imperial 酒店的大厅外,有欧式礼服的侍者恭敬地为可心拉开车门。无论如何曾经深爱过,彼此的性情也算相当熟悉,我知道不能勉强她住到我在新宿的寓所,却还是忍不住在她起身下车的时候说:
“可心,晚上一起吃饭吧,算是为你接风。”看到片刻的犹豫,我连忙补充:“我知道一家很地道的法国餐馆,鹅肝酱极好。”
“我今天很累了,明天吧。”委婉地推辞后,可心细心地替我关上车门,跟着拿行李的酒店招待向大厅走去,真的无法挽回了吗?我倒转车头,身边还留有余香的副驾驶席上,放着可心没有带走的那束金色桔梗。至少,她答应明天可以共进晚餐。
如果我知道可心也和我一样为这次并不单纯的重逢而忐忑的话,或许我们就都能给彼此更多信赖以外的东西。银灰色JAGUAR XK…140带着我的忐忑和压力发动,一地烟尘。
之后的几天,我开始忙碌地调查取证。长期在外工作和秦非老人聚少离多的可心没能提供更多的线索帮助我寻找新的证据支持一个月后的二审。案子如伊藤淳史所言证据严重不足,一审的唯一证据是秦非的证词和一张破旧的劳工联谊会证明书,在发生了许多额外状况的情况下这些东西显得太过单薄。其实秋田地方法院提及的法律除诉期和司城财阀产业已被拍卖的判决相当容易驳回。同属大陆法系的国家,面对战争责任是个无法逃避的现实,而在此基础上的无限追诉责任也就不可避免。而最大的证据不足在于外务省公布的劳工名单中没有秦非的名字,甚至连他所说的在花岗暴动中救下的一百多名中国劳工都或死或隐,竟找不出一个可以出面作证的,从而使他的证词真伪受到很大的置疑,而秦非本人生前又没有提供在日期间的详细说明。越是深入调查,越觉得案件的蹊跷,似乎经历了这个事件的人都在有意回避些什么。包括我的姐姐司徒静,在打电话问及她在SONTOY科技东京总部的社长办公室看到过些什么时她就有意岔开话题,问得急了,她就说当时冲进去时只顾着秦老的安危,而后就在一阵混乱中被司城浈一郎叫来的保镖硬推了出来,根本没去注意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照片。
“也许你不应该在以前发生的事情上纠缠,我总觉得司城家的人不会毫无动静。” 看着我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伊藤淳史有意指点迷津:“我听说,最近你那个得力的首席律师小松宏一似乎经常去京都呢!”
小松宏一赶到京都的时候正下着雨,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司城家的本宅,但每次站在那威严肃穆的白色墙壁和茶褐色的铜柱的大门外时,总会有森严的压迫感。这是承平要对抗得了的么?一边遗憾地担忧着,跟着素色和服面无表情的女仆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处雅致的别苑。他惊奇地发现中庭的那些本应在4月开放仅能保持1周左右就会凋谢的日本樱在雨中开得灿烂。
“陈可心什么时候到的日本?”一个清冽的声音透过正厅的彩绘屏风问道。“三天前。”恭敬地回答,并在女仆的示意下端正地跪坐在客席上,手边有刚上的新茶。毫不拖沓的待客礼仪却没能带给他一丝轻松。
“那么,葬礼在什么时候?”
“按陈小姐的意思,葬礼不会在日本举行,周一在陵丸殡葬馆火殓后陈小姐会马上带秦老先生的骨灰回国。”小心斟酌用词,小宫不意听到一声苍老却威严的轻笑。
“这样么?很好,你可以回去了。按照约定,3000万会逐次汇入你的帐户。”
没有超出约定的询问,小松松了一口气。在起身的同时却仍不放心地问道:“司城先生,我按照您的要求透露不涉及案件调查的相关实情,您是否真的能保证花岗案实现庭外和解,并且,”很不情愿地接着问:“保证承平和司徒先生不会受到不必要的威胁?”
“小松先生,作为一个您明显占尽优势的买卖,您的担忧是不是用错了地方?”清淡的话语,透露出不着痕迹的危险。
不敢再问什么,小松宏一迅速起身离开了这个他一分钟都不愿多呆的地方。
“真是个忠心的员工啊???”年轻的声音清冷得没有温度。
“浈一郎,到陵丸去把他带回来。”
“是的,我会安排。”
“我要你亲自去,这对我很重要。” 苍老却威严的声音有些莫名的焦躁。
“???好的,父亲。请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雨开始变大,阴沉的天气让黄昏提前来临,我龟缩在伊藤淳史那辆混合了烟酒,汗臭和廉价速食面等各种味道且终年不通风的破旧老爷车里看着小松宏一从司城家的本宅出来驾车匆匆离开,心里颇不是滋味。
“四十七分四十二秒,这次密谈时间比上次短多了。” 伊藤淳史不无嘲讽地说:“你接案子的第二天,他就被‘请’到这儿了。”
“你还真够朋友,现在才告诉我。”平静地回答,我还真有些气闷。
“但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出卖你?”毫不在意地递上香烟。
“别说我,你也不担心吧,”说笑般接过伊藤递过的烟:“以司城在日本的势力,地位。用得着向一个小小的律师买情报?”歪过头就着他的火机点燃香烟,
“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警告我不要多事而已。”恶意地把烟雾吐向看着我的伊藤淳史,“而你,又怎么清闲到有时间跟踪我的律师?”
慢慢把手伸过来轻拂上我的脸颊,伊藤坏笑:“司徒,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种庸懒的样子有多吸引人?”
我笑着避开他的狼爪,自从他那个银灰头发的小情人跟韩国人走了以后,他就时不时地拿我寻开心。我没有什么性向歧视,所以也不在乎他的随意发情。只是不检言行点到为止,作为朋友,我们之间不可能有更多,何况他也知道我的喜欢的是女人。
“我一直在跟这个案子,就算秦非是自杀,也不能排除SONTOY科技经营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我很不喜欢这些所谓的皇族呢???”
螳螂捕蝉黄雀还后,究竟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正认清自己所处的地位。被当作棋子的究竟是木讷的小宫宏一,还是固执的我?或许,只有时间可以揭晓一切答案。
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你信赖,即便你把秘密告诉上帝也不能保证他能够为你永远保守这些秘密。这是在秦非老人入殓的早晨我在自己房间再度看到司徒静那张可恨的脸时的悟出的道理。
“特意为我出色的弟弟量身打造的拉格斐经典男装,庄重典雅,充满艺术气质,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尤其必要。”举着一套颇具品位的西服一脸讨好地笑,让我不得不怀疑我这活宝姐姐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