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他醒过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知道为什么我不把他直接送到停尸房去吗?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为了你,他几乎陪上了性命有多不值!!”
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复杂的情愫一涌而上,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愤怒,抑或只是单纯的无力。
“是你叫他去查那柄枪的吧?他是在都厅遭埋伏的,就为了你要的那把枪的资料。你不知道那些文件不是一个小小的警部能接触到的么?”走到我身后的男人在我耳边轻声质问:
“怎么,现在连他的脸都不敢看了?这个几乎为你死了的男人,你是不安,还是害怕?”
他掰住我的脸,强逼我正视病床上昏迷的伊藤淳史。
“来,看看他啊,看看这张被劈开的脸??????”鬼魅般的声音如地狱的死尸,没有任何一点活人的生气。我猛然惊醒,忍无可忍地甩开他,大叫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几年前甩了他跟着鬼老跑掉,现在为了一点钱又来勾引他,是你把他的行踪出卖给源桂静仁的吧!你差点害死他了,知道吗?!”
“为了一点钱??????”他吃惊地瞪着我,猛地狂笑起来,笑得无比癫狂,身心俱颤:
“对,是我出卖了他,如果不是他发疯一样爱上你这个冷血的家伙,我为什么要离开日本,为什么?!!”
他咆哮地对我大声吼叫,歇斯底里,满脸泪痕:“四年了,你他妈一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你卖命?司徒泾,你说这种话不怕遭天谴啊?!”
“??????什么?!”我瘫靠到墙上,嘴唇都在颤抖。不自觉握紧拳头,指甲掐在掌心里,森痛。
“我回来劝他离你远些,他不听。他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我跟了他那么久,我才是真正爱他的啊,你算什么?!”男人哭喊着宣泄他的愤怒,憎恨的目光逼得人不敢正视,如同用尽了所以力量般,他慢慢滑坐到地上,放肆地哭着,仿佛偌大的世界再容不下他的委屈。
我茫然地转过身,看向病房里沉睡的伊藤,他紧闭的眼睛可能再也弯不出戏诩的笑容了吧,也许一份本可以保持长久的塌实友谊从此就不再可靠。机械地向后挪了几步,我拔腿冲向最近的出口,落荒而逃的狼狈。
黄昏的街上正下着雨,暑天的湿热裹了嘈杂的繁华卷席而来。我摸了摸脸颊,被雨水打湿的脸颊冰冷异常,突然觉得那痛哭的男人是何其幸运,他能肆无忌惮地宣泄他的委屈和痛苦,而我呢?
30。
身后是东京涉谷川医院,离我住的公寓区不远,在这个无比熟悉的城市,我迷失方向般举足无措,街上的人群往来匆匆,一多半是下班回家的上班族,匆忙的步伐充斥在都市的灰白暮色下,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满身疲惫地迎接着纸醉金迷的东京夜晚。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总是喜欢黑色和白色,冷峻异常的对立色调如同 人与人之间的虚伪表象,把所有的情感都隐藏得滴水不漏。
无意顾盼,我瞥见街角店铺的橱窗镜子里游移的落魄男子,他姿态怪异,身形潦倒,被雨水打湿的白色病号服甚为扎眼。我不由靠近了些,认真去看这张乏善可呈的脸,虽然轮廓分明,五官明朗,但眼神飘忽,油滑世故,混迹多年的薄情寡意全写在脸上。这样的男人,只合适与无趣无味的丑陋争斗发生关系,被爱或呵护,都明显不值票价。可为什么就有那么些人愿意为这个逊得要命的男人付出青春、财富、甚至生命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么一个自私的男人早已不习惯被感动了么?于他而言,太多次动容的感触,都已凝固成了心底的一滩死水,很难再搅动些许涟漪,而一但搅动,他将不知所措,无力偿还啊。
衣兜里的手机不住地响,已经是第三次,我不得不掏出电话。
“你怎么在这里,上车!”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回头看了一下,很快找到那辆招摇的本田世纪,它堵在街口的红绿灯下,被雨水洗刷得很是干净。似曾相识的场景,我们的遭遇战似乎也开始于这样的一个雨天,同样一辆车。
“快过来。”他又催促了一句,略显疲惫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性感。我合上手机,继续往前面走,直到手臂被冲上来的司城浈一郎狠狠拽住。
“你干什么?!”我吼叫着甩开他,狠瞪过去。
他直视着我,靠过来小声说:“你身上有伤,跟我回医院。”
“医院,我他妈在那地方呆不下去了!”委屈似地吼着,任凭雨水顺着我的额头滴下来,更显得狼狈。他什么也没再问,只脱下外套递到我面前,那双斜挑的眼睛里是了然一切的平静。
突然有些恼火,我想也没想就劈手打了过去,材质考究的外衣就这么掉到了地上,不幸地堆进积水里。擦肩而过的人群中有些好奇的目光瞟来瞟去,街对面突然传来小女生的惊诧的呼叫,他却还是没有动,切,难道他觉得这样的街头闹剧很有意思。
“怎么了?”他平静地问。
“累。”
我冷冷地说完,转身往前走,司城浈一郎就在我身后十步之外跟着,跟得不紧不慢,没有回头,我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和注视,是异样的默契还是无奈,我已经懒得再去想。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过两条街,等我抬起头时,已到了我住的公寓楼下。呵,原来潜意识里,我还知道自己在这个异乡的城市里,有这么一个归属。
楼下的保安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也不知是被我的潦倒相怔住,还是被跟在我身后那个斜视男的冷涩煞气给吓坏了。反正直到电梯门关上,那可怜的保安还一直张着嘴愣是发不出任何音节。密闭的狭小空间局促得很,无可言喻的压抑让气氛膨胀得更不自然,我看着电梯门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司城浈一郎斜靠在电梯角落里看我,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呆着,从未有过的平和。当电梯停在我住的十一楼时,我甚至懒得去阻止他跟着我迈出电梯。
从脚踏垫子下拿出备用的门卡,我刷开房门走了进去,马上回身关门。被人跟随的感觉其实不坏,但引狼入室的话就傻得可怜了!他的反应一向不慢,没来得及合上的门被迅速抵住。
“怎么?到到门口了还不让我进去!”
“当然,”我毫不客气地说:
“虽然日本每天都有盗窃案,但我最恨的还是有人私闯民宅。我已经烦透了,让我静一下。”
“可你明显不想一个人呆着。”他轻声说,笑得自以为是,手上却毫不松懈,门被抵得更开了。
“你很了解我?”我冷笑,索性把门全拉开,从今天傍晚醒来开始,一切就不在我所能控制的范围,以其徒劳地抵制,还不如让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
我走进客厅,把沙发上的盖布撤下来扔在地上掉,自顾自摊倒进沙发。尾随进来的司城浈一郎看了看被我占去大半的沙发,不满地挑起眉:
“你就这样招待客人?”
“我可没有请你进来。冰箱里应该还有啤酒,帮我拿一罐。”我随意地说,实在不想站起来。
或许是从来没有人命令过这位眼高于顶的亲王兼富商,司城浈一郎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他走过来挤着我坐下,好脾气地提醒:
“你不知道自己的伤口在发炎?而且,”
微凉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很轻地停在衣服的第一颗纽子边:
“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不分场合时段的调情于他而言似乎很正常,我冷笑了一下,抬手扯开衣服,莽横的动作,扯落的扣子落在了地上,被绷带包裹的前胸整个袒露出来,我干脆脱下外衣,拧成一团扔了出去。他微微吸了口气,脸色终于发生变化:
“司徒,你在引诱我。”
莫名的快感,我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整个身子凑到他面前:
“知道吗?我在这间屋子里被迷晕过一次,如果不是你干的,就是你那个好心帮忙的堂兄!”
错开他探究的眼神,我环顾自己的客厅:
“说不定,他早在这个屋子里装满了监视器。所以呢?????”
我有意停顿了,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
“有种的话,你就跟进来干我!”
放完狠话,我径自走进浴室,发泄般用力甩上了门!
31。(上)
31.
半躺在浴缸里,我看着温热的水慢慢没过腰际,浸入胸前层层缠绕的纱布,被打湿的伤口一阵阵酥麻的痛感,异常真实。这样的痛都如此明显,那穿胸而过的伤口该是怎样的疼痛呢?
“司徒,希望下次请我喝酒,不要再为公事。记住,没有人比我更怕你出意外了。”
呵,回想起来,我似乎很少兑现过伊藤的咨询费,而他,却总也不记得提醒我该欠债还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往下滑,整个人平躺在浴缸底部,张大了眼睛往上看,正对着随水纹抖动个不停的天花板。
浸泡进狭窄的空间,隔绝开一切的纷繁浮躁,便可以集中思维,冷静地想一些事情。这是我长久以来养成的怪癖,能强迫自己在缺氧溺死前以最快的方式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
也许,我早该注意到伊藤之于我的特殊情感,现在回想起来,在他的情人离开日本的那天,他找到我时的诉说似乎并不是失落,而是解脱?
也不对,如果这一点成立的话,他就不可能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抱着老情人在包房里肆无忌惮地作爱。说什么不要对自己爱的人心存戒备,该不会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才对吧。
客观地说,男人的友谊没那么容易变质,也许他的情人是在吃莫名的飞醋呢?又或者,他早已习惯了将爱情和友谊混为一潭。
长时间屏住呼吸的思考中,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用案件假设的方式去评估一个神经大条但十足感性的男人,更没有意识到这种把自己置身事外的分析有多不合适。洗澡水在变冷,包裹在身上有些凉意,越来越混乱的大脑理不出任何头绪,有些昏沉的先觉,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坐起来的念头。
天花板抖动的影子变得朦胧起来,模糊的意识中一张面孔在我头顶放大,我很想笑,可惜身上被泡得没什么力气,果然还是跟进来了呢!
“你在干什么?!”他伸手把我从水里提出来,左右摇了几下,象对待溺水的野猫:“想被淹死啊?”。
我挣开他的挟制,猛烈地咳出几口水,才发现手指已经被泡得发白。这次泡得实在有些久,估计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城大人在浴缸边蹲下,嚣张地盯住我来回打量,冷冷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肚子上那条口子刚缝了三针,还没拆线。”
我拉过浴缸旁的毛巾擦头发,也没好什么好脾气:“出去,我要穿衣服。”
他好笑似地冷哼了一声,言语轻佻:“你那么喜欢在我面前脱衣服,还在乎被我看?”
“那你还想怎么样!要我脱光了直接扑过来让你上?非要把我逼疯了你才爽是不是?!”忍无可忍的愤怒,我吼着把手里的湿毛巾甩了过去:“别以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这是我家,你他妈给我滚远点!”
出乎意料地没有躲闪,湿毛巾重重地摔在他的脸上,片刻的僵持,他侧过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气,面色不变,眼神却已降到了零度。呵,这才是他该表现的本来面目,霸道张扬不可一世,容不得半点挑衅蔑视。
“司徒泾!”他用警告的语气叫着我的名字,粗鲁地拽住我的胳膊往外拖,野蛮的强力拉扯下我被迫跌出浴缸,来不及抬起的右腿重重磕在浴缸边上,刺骨的痛。
“妈的你发什么疯,给老子滚开!”我大声咒骂,想也没想反手就扇过去。挥到面门前的手被抓住反压在身后,我反射性地拼命挣扎,但长时候被水泡得快要虚脱的身体却使不上什么劲,越是挣扎越被紧紧地勒住动弹不得。
“司徒,你的情绪很不稳定。那个警察跟你说了什么,恩?”
司城浈一郎勒住我压到墙边,声音沙哑地低问。那壶不开提那壶,我赤裸着被压住动弹不得已经够狼狈了,他还偏偏要火上浇油。气极了反而难有什么表示,我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能醒过来就不错了??????”
我抬起头,蒸腾的水气下,他精致的五官也显得不那么霸道,他的脸色变化不大,薄幸的嘴唇却一片媚红。彼此的距离太近,那些不甚陌生的情愫正在发酵升温。不可否认的情绪激动,我突然间很想知道对于一个男人,确切地说是对于我面前这个闷骚得波谰不惊的男人而言,我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诱惑力。
用手抵住他的肩隔开一点距离,我直视着他悠悠地问:“司城浈一郎,我是不是很有吸引男人的天赋,你不是想上我吗,你看上我哪点了?这里,”我拉起他的左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不留痕迹地扫过嘴唇,然后慢慢地滑向前胸,向下?????
“还是,这里??????”
引导的手游走到小腹时被他一把擒住。我莫名地松了口气,但相互紧握的温度却不容忽视,那份灼热的温度和记忆里的冰凉毫不匹配。
“你在玩火,司徒泾。”声音有些颤抖,司城浈一郎看着我,眼睛里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气,妖娆的魅惑。一种从未有过的主导感让我畅快无比,虚假的优越不合时宜地膨胀成征服的欲望。
“那不是正中你意?”我轻笑着毫不犹豫地吻上去,一如想象般够味,他的嘴唇有比预料更好的滋味。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微启的双唇成了倍受攻击的弱点,我肆意地啃咬,熟识而热切,带着报复和自虐的味道。失控般的热吻没有什么舒服的技巧可言,我胡乱地拉扯着年轻男人的衬衫,可笑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不可否认的冲动,身体的欲望叫嚣着要放纵一次,男人猛然睁大的眼睛里面流露出复杂情愫,看得我心里一紧。用力扯开他的衬衫,我的下身不可抑制地有了反应。
“呵!”他身子一震,猛地抬手卡住我的下巴反攻起来,柔韧的舌头探进我的嘴里蛮横的辗转吮吸,手指也毫不放松地游动起来,极富技巧地点压试探,攻城略地四处点火。从一开始就是两个男人毫不相让的争斗,没有人认输,便没有人会喊停,彼此无法融合的强势叫嚣着的都是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