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就赐你送我这个该死的紧箍咒吧!”
用小手指转动着指环跑远的女孩笑声如铃,被风扬起的衣群舞动成我记忆中再无法抹去的一抹红??????
圣卢西亚山的山腰有一处“石泉”,泉水缓缓从造型优美的石雕顽童怀抱的罐子中流淌出来,击打成林木中的一潭碧水,发出单调的声音。
“为什么一定要分手?”我声音有些干涩,什么东西发出破碎的音符?
“因为,我一辈子都无法到日本去看你啊!”依旧温和的声音,长发挡住了她的脸,我却看到有晶莹的东西在滑落。
“这是真正的理由吗?”
“觉得太牵强?没办法,我不相信爱情可以跨越遥远的距离。”
慢慢睁开眼睛,我抬起手:七点一刻。长久以来养成的好习惯,不管睡得多晚,也不管睡眠质量好不好,我都能按时醒来。所以我也能幸运地回到现实。梦,就像是大脑的存储器,输入恰当的密码后就给你显示相关的记忆。我摇了摇头,还是忘不了的啊!
舒展着手臂想要坐起来,压在胸前的一堆大大小小的文件夹就顺势滑落在地上,一张醒目的粉红色便签落在那堆文件的最上头。我就说怎么会觉得呼吸不畅,原来就是这堆东西害我一夜噩梦。弯腰拣起那页突兀的便签,鬼画符般的笔迹是我那号称美女主播的胞姐司徒静的专利:
亲爱的弟弟!
看你盖得单薄就给你加了些厚实的东西,这些文件都是秦老案子的一审资料,当然不止这些啦!其他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事务所。顺便提一下,由于你昨天提前回家,小松君已经代替你接下了案子。我告诉他这是你的意思,身为老板你可不能无故为难下属喔!我在你的秘书良子小姐处留了两个律师的联系方式,他们是一审律师团的成员,去SONTOY东京总部的那天他们也在场,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相信他们会很乐意帮忙的。
可心明天中午到,你要记得去成田机场接她!她不会在东京呆太久,如果她愿意,就让她住你哪吧!虽说公私要分明,但为姐的也不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错过一次就已经让你从大好的有为青年沦落为滥交的花花公子了,好不容易得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啊。
为了防止你醒来杀人灭口,我赶早班先回台北联系二审后续报道的事情。秦老入殡前一定赶回。相信你在东京的人脉足够你调查清整个案子的细节而不用我多嘴了吧!
还是那句话,你这次是为可心出头,有什么意外千万不要怪罪爱你的姐姐!
对了,看你客厅里的木偶实在可爱,带回台北帮你收藏了。
胞姐 阿静
5…7晨
木然地看完这张充斥着虚假关怀,恶意陷害的留言条,我开始怀疑我那天下无敌的老妈是不是故意用她哲学家的辨证气质制造了我和阿静这对包装相同,实质却天生相克的不良品。恨恨地团起这张刺眼的粉红色便签直接扔进垃圾篓,我突然有种杀人的冲动。
如果不遇上塞车,从新宿出发不到20分钟就可以到达位于千代田的承平事务所。我的JAGUAR XK…140一路平安地滑进写字楼下的车位时电话突然响起。
秘书秋庭良子的声音有些古怪的兴奋,像极了七十年代间谍片里的接头人:
“老板,我在楼上看到你的车了,不要下车!”
我奇怪地透过挡风玻璃向上张望,看见站在五搂窗边的良子向我招手。
“不要走大厅,有几个记者在那里等您,从后门的安全楼梯上二楼,再乘电梯上来吧!”
“怎么回事?”平静的问道:“我们有接三流艺人的绯闻案吗?”
“老板,怎么说呢!我估计是冲这花岗事件来的!”
“呵,那么快啊!良子,叫小松宏一到我办公室。昨天司徒静干的好事我希望能听到一个满意的解释。”
“可是,老板?????”
不容分说地挂掉电话,下车恨恨地砸上车门。在东京落户七年,我还是第一次狼狈到要从安全楼梯偷偷溜进自己的事务所。
面色不善地走进事务所,刚刚到齐还未开工的外厅竟显得特别忙碌,每个人都好像在处理紧要的案子般神色谨慎,实在回避不开也只是简单地道一声早安就抓着文件逃也似地蹦开。我有那么可怕吗?推开办公室发出嘎吱的声音,惊得在里面等候的小松宏一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一脸忐忑地看着我。
“好吧!小松君,能请问一下为什么我今天早上必须从安全出口爬上来吗?”不紧不慢地问着坐到宽大的办公桌旁,我欣慰地看到豆大的汗珠挤着小松宏一的宽大黑边眼镜从额头滑下。
推着眼镜挣扎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比哭难看多了:
“老板。司徒小姐昨天早上送来的备案,说前天已经跟您商量过了。还有您的签名??????您,要看看吗?”
无奈地陪着笑,小宫一定觉得自己像替罪的羔羊般无辜:
“昨天上午您刚去横滨结案,司徒小姐就来了,她说不用等您答复,您已经知道案子上诉到东京高等法院。下午她会直接就去找您。您下午回来后匆匆结了横滨的案子就回去了,我以为您早就知道!”
“小松君,你跟了我五年,我做事的原则你很清楚,你觉得我接这样的案子可能性有多大?”
“我??????”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小松宏一识趣地低下了头,夹在一对变态的双胞胎中间委曲求全,我能理解他的痛苦。无可否认,我在拿他出气。
我心情大好地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靠在门框上轻轻巧了巧。满意地看到忙碌的同事们紧张地看向自己,我微微弯下腰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各位辛苦了,请放下手头的事情到会议室去。我们有大麻烦了!”回头拉住正准备从我身边溜出办公室的小松宏一,诚恳地说:
“小松君,麻烦到楼下去和那几位记者说一声,承平事务所接手代理花岗暴动索赔案的二审上诉,顺便请他们转告自己的同行,如果他们还要用八点档的方式跟踪这起事件的话我们也不介意用律师的方式解决问题。还有,小松君,你那两个星期的赏花祭假期只能取消了,接了那么大的案子,大家都要努力加油啊!”
客观地说,我不是一个苛刻的老板,所以在调整好接手工作并安排了相关调查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争议。承平能发展到现在并非那十多个平均年龄不到三十五岁的一流律师的功劳,一个好的团队所激发出的积极精神总能在危急的时候保证极度的向心力。而每个员工都能在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后加倍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承平。
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闭目沉思,听到慈杯轻轻放到桌上的声音,咖啡的苦涩香味开始弥散。我张开眼睛,含笑看向有着曼妙身材的秋庭良子
“老板,新到的摩卡,没加糖。”
“谢谢,没有良子小姐的咖啡,我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嘻嘘地说着,适时鼓励员工的效果往往比加工资来得有用。
“又来了,老板总是那么说,不如你把我娶回去,我给你煮一辈子咖啡好了!”
从小留学美国的良子没有传统日本女性的矜持腼腆,每次说笑起来总会拿终身大事开玩笑,也不知道伤了多少男人的心。
“好啦!如果良子小姐愿意下嫁的话我就得赶快去定做一套上好的防弹衣,以免婚礼上被您的后援队打得半死了!”
“我更要担心您的情人们杀我灭口呢!”
“早上谢谢你提醒,我才没被那些记者围攻。”
走到门口的良子笑道:“那到不必,您对小松律师的处罚太严厉了些,其实大家原本就很想接这个大案子的。”
“不会吧!难道我的大律师们都是不怕死的食死徒?爱为伏地魔卖命?”装出吃惊的语调问道。
“也不可否认,这两年承平发展得太顺利了,大家都希望能挑战一些高难度的极限运动!不然迟早会变成保守的欧巴桑的。你不知道,昨天早上司徒小姐送来这个案子时大家有多兴奋。”
这几年来,我是否太过安于现状呢?低头调整了一下情绪,我说:“良子,看来我也得提前充电了,麻烦帮我联系一下警事厅的伊藤淳史警部,就说我晚上请他在银座的RAINY喝东西。”
来到东京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四目町的RAINY,在这寸土寸金的银座,RAINY的蓝调装潢显得别具一格,会员制的管理为客人提供了一个安静的休闲空间,而和街对面银座最吸引人的标志性建筑那具有百年历史的和光百货遥相辉映的优越位置更是倍增其身价。更重要的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一个银灰头发的酒保调制的名叫“轻度诱惑”的鸡尾酒让我颇为着迷,于是时时光顾,便结识了伊藤淳史。说来有些可笑,第一次见到这个俊朗的警官时他竟拿着一张的搜查令狐假虎威想要拒捕我,而理由竟是我抢了他的情人,那个银灰头发的调酒师。再后来,事实澄清,他的银灰Se情人跟一个韩国人走了,强盗警察和流氓律师却成为朋友。
八点半,我坐在RAINY最靠近壁橱的位子,桌上放着蓝色的“轻度诱惑”。今天是周四,大厅里是暧昧的暗紫色光,让人有种时间停歇的错觉。一个魁梧身形斜披着邋遢风衣的男子向我的桌边直冲过来,后面紧跟着慌慌张张的酒吧招待。
招手让那个无辜的招待离开,我轻泯了一口酒,笑问:“穿成这样门卫也能让你进来的?”
没有直接回答,男人豪放地拉开自己的破旧风衣,露出半截MP…5的枪柄和揉得有些卷边的警员证。
“这算不算持枪恐吓,大律师?”大大咧咧地坐下,冲招待大叫:“小哥,一杯加冰柠檬水,半打啤酒。”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打算挟持我当人质喝霸王酒?”
“司徒,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傻到挟持段位比自己高的人质。今天怎么那么好心请我喝酒?”直直看向我的伊藤淳史露出夹杂着期待和欣赏的目光。
“想问一下关于花岗索赔案的事情,如果没记错,是你负责调查的吧!”单刀直入地说明来意,我压低身子靠近伊藤淳史:“我想要一些被你们警视厅和宫内省隐瞒了的证据。”
“果然,还是那么直接”伊藤无谓地笑着说:“就知道没有事你是不会主动找我,你现在才知道麻烦大了吧?”
我微微愣了一下:“现在的媒体报道还真是快。”
“在来的路上看到新闻知道你接手了花岗索赔案,我就发现有被拖下水的可能了。证据严重不足,对吗?”狡猾地笑着用两个指头从杯中夹起一片柠檬放在嘴里,伊藤问:
“告诉你,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呢?这次的咨询费不可太多,我的委托人没什么钱。”
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掏出几天来在各大媒体上转载的照片,指着图片上一地的照片问:“作为现场证物,这些照片在你们的调查报告中为什么只字未提?”
歪过头瞟了一眼我手中的照片,伊藤淳史漫不经心地说:“你看出来了。”
“还不止这些明显的。”我又指向照片上依门而立,坦然举着手枪挡住人群的SONTOY科技的年轻社长司城浈一郎。
“你们给出的报告说司城浈一郎手中的这把枪和索赔案被告秦非自杀时用的是同一把枪。按你们的说法,这把1985年意大利伯莱塔公司产的92F原本是司城正敏的防身武器,秦非夺枪后连续在自己腹部开了七枪当场死亡。”
看到伊藤淳史微微皱起的眉头,我意识到自己找对人了,
“而我发现的是,秦非的解剖报告中提到…死者被11毫米巴拉贝鲁姆手枪弹所伤。据我所知,伯莱塔92F型手枪全长217毫米,空枪重0。96千克,初速333.7米/秒,有效射程50米。”有意停了停,我放慢速度接着说:“最重要的是,它发射的是9毫米巴拉贝鲁姆弹。”
“你想说什么?” 伊藤有些许无奈地说:“2毫米的差距完全可能是有效的误差。”
“不,我只是做一个有趣的假设。秦非自杀用的枪并不是你们调查到的那把手枪,真正的凶器出于某种原因被人拿走了!”
“If the enemy is in range; SO ARE YOU!”沉默片刻后伊藤低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突然冒出的一句英文让我有些错愕。
“美军士兵守则第七条:如果敌人正在你的射程内,别忘了你也在他的射程内。”难得露出郑重的表情,我的老友认真点着桌上的照片说:
“就在来之前,我接到消息,拍下这张照片的那个报社记者被委派到伊拉克全程报道巴格达反美运动,一年之内是不可能回国了。明天早上,该报会在头版头条以公开信的方式向SONTOY科技和司城家道歉。司徒,聪明如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案子意味着什么。”
“我只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真相,至于该公开什么,不该公开什么,你应该相信我能够权衡。”平静地表态,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已无法选择立场。
“听我说,司徒,如果你亲眼看到那位中国老人,你就会发现我们的争执有多么可笑。请相信我的眼睛,他一心求死,而不是你以为的胜诉。”
“如果我坚持呢?”
“真是执着,不妨直说吧。司徒,在外务府公布的被俘华工名单中,甚至没有秦非的名字。”用手点着照片上的司城浈一郎,伊藤淳史说:“你的对手是个恨辣的家伙,为了维护他们这些皇族的所谓隐私,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
“原来,你是在担心我?”潜在的危险我不是不知道,但即使熟识如伊藤,又怎后理解我对可心的愧疚。
“呵,其实我也知道你决定了的就不会改变。”摇着头坐回椅中,伊藤又拉开一听啤酒。
“那天跟随秦非到SONTOY示威的人很多,枪响后第一个冲进办公室的是你的姐姐司徒静,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大概只有她见过。”
“连你都没有看到?”我惊奇地问。
“我们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处理得不露破绽的现场,包括你说的那柄枪。司徒,有些事情不能深究,很多时候不是警视厅和宫内省同流合污,而是因为这个国家大部分领域是灰色的。司城浈一郎很不简单,你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