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媚瘛
在那两个公子哥身前,并排站着十几名豪奴,全都是满脸横肉,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平素里仗着主子到处横行霸道惯了。
而在那群豪奴脚下,则躺着十几个店铺伙计,一个个捂着头,搂着腿,在地上惨叫不止。
这时候在伙计后面不远处的掌柜的则面色惨白,指着前面那位年纪稍长的公子哥说道:“这位公子,尊驾低价强买小店胡姬倒也罢了,如今竟然又出手伤人,此举实在有些过分。小店虽然不能拿公子如何,可这南市尚有市令,上面还有洛阳府尹,尊驾如此藐视王法,不怕官府治罪、王法无情么?”
却听得后面那名年轻公子狂笑道:“官府?王法?嘿嘿,本公子便是王法?尔可知本公子是谁么?当今圣上是我姑父,当今皇后乃我亲姑母,我乃武皇后嫡亲侄儿,这一位是我堂兄武承嗣,本公子名叫武三思,汝去找那市令?找那洛阳府?尽管去找好了,本公子还正担心他不来呢。”
第47章 略示薄惩
“原来这两个狂妄之徒竟然是我那两个表兄武承嗣和武三思,嘿嘿,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想原来那个李显可是被这两个兄弟给坑害惨了,但我可不是历史上那个李显,今日汝二人惹到我的头上,便出手给尔个教训,也令尔等知道我李显不是好惹的。”
见到这两个自己绝对没有好感的人,李显不由得暗暗冷笑,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冷眼旁观,静观事态的发展。
那掌柜的听二武自报身份,也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因为当今武后掌控着朝中大全,在某些方面甚至连圣上都要让三分,她的亲侄子哪个敢惹?不要说是南市令,洛阳府尹,恐怕就算是当朝宰相也不愿意沾惹这两个家伙吧?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商号的大东家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可究竟是什么人他也不清楚,想来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也很难跟这两个人相提并论吧?所以,只是略一思考,这名掌柜的就决定忍气吞声,屈辱性的了结此事,于是,他的脸上堆着笑意说道:“原来是两位武公子,小人早闻两位公子贵为皇后亲侄,一向深明大义,今日之事恐怕是出于误会,不如这样,今日这批胡姬小店以进价两贯一位奉送两位公子,两位公子只需再为小店这帮伙计象征性的出点跌打药钱,此事便算揭过,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识好歹,只见那武三思跳起来,给了掌柜的一个耳光,然后大声骂道:“汝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向吾兄弟要赔偿费?还敢把这几个胡姬给我等要钱?跟尔说句实话,本公子看上尔这店中胡姬,乃是给尔面子,尔等竟然不知好歹,果然是欠打。”
“你,你……”掌柜的捂着脸,心中有气,但是却不敢发作,只能怒视着对方。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掌柜的,汝方才说汝店中胡姬要以进价两贯钱卖给这位武公子,不知是也不是?”
“这位公子是何人?请恕小老儿眼拙。”掌柜的见来人虽然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一二岁,但穿着打扮不似常人,又怕对方也是武氏兄弟一伙的,故意来找茬,所以不敢怠慢,连忙恭敬的说道。
“汝只说方才有没有说过此话便是,哪来的如此多废话?”那公子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立刻打断他的话,不悦的问道。
“方才小老儿的确说过这等话。”那掌柜的见对方气势,知道又是一个惹不起的人,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说过就成,这样吧,既然这位武公子对贵店之胡姬看不上眼,那本公子便买下了,每个五贯钱,而且本公子负责为贵店被打伙计出药费,不知掌柜的以为如何?”
“啊?这。”掌柜的见这位公子如此慷慨,自然是有些意动,可是他又知道武氏兄弟蛮横不讲理,却也不敢贸然答应,只好把头转向二武,然后说道:“两位公子……”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武三思跳到那后来的公子面前,厉声喝道:“兀那小儿,汝是何人?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与本公子争夺胡姬?识相的速速滚开,否则的话,汝家武大爷今日定要汝吃一顿饱拳。”
武三思以为自己这一番威胁定然会让那小子知难而退,不由得得意洋洋,准备在其退下的时候好好嘲讽其几句,毕竟看那小子穿的不同寻常,应该不是寻常人家,所以他还是决定给点面子,先警告一番,把这小子吓跑就算了。
可是没想到那小家伙竟然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反而冷笑着说道:“武公子好大的威风,不知现居何职?令尊大人现居何职?有爵位否?嘿嘿,公平买卖,竞价交易,汝有何资格将某逐走?”
李显自然知道,他的那几个舅舅是如何的不是东西。当年在外公武士彠去世之后,对待外祖母荣国夫人以及当年的武后很不好,如今仗着外戚的身份才获得提拔,武三思之父武元庆被提拔为正四品上的司宗少卿,武承嗣之父武元爽被提拔为从四品下的内府少监,还有武元庆他们的堂兄武惟良被提拔为从四品上的司卫少卿,武怀运被提拔为缁州刺史,并下令将武承嗣他们兄弟几人接到洛阳居住。
朝廷之所以将这几人提拔为四品官员,完全是看在武后的面子上,但是这几人却并不感恩戴德,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甚至认为武后掌握内外大权,给予他们的职位太低了。
“哼,汝这小子莫非是在找死不成?”武三思也认为姑母给予的官职低微,对于他们这些亲侄儿就更加的不给面子了,直到现在竟然连一个六品千牛备身都没有,所以听到那人的话顿时羞怒不已,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对方是谁了,跳到那人面前就是一个耳光子,准备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再说。
却不料那个小家伙竟然不知如何的就躲开了他的那一下,然后一只手掌“啪”的一声,竟然打到了他的脸上,这一下子令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生疼。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相对于面部的疼痛来说,现在丢面子才是他更加承受不起的,自己这一趟到南市来,就是为了立威的,让洛阳的百姓官员从此知道他武家恶少们从此来到洛阳,以后见了他们要知趣点,可是没想到自己刚刚把一个小店铺的掌柜降服,却遭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家伙的打脸。
“好小子,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可是当今皇后殿下的亲侄儿,尔竟然连本公子都打,尔打的不是本公子,而是皇后殿下,尔侮辱皇后,损害朝廷颜面,实在是大逆不道,似尔等这种大逆不道之徒,人人皆可出手惩戒,今日本公子便出手对尔等略施薄惩,来人啊,将这等大逆不道之徒好好教训一顿,只要不出人命,万事都有本公子负责。”
武三思虽然年少,却已经有了日后那种颠倒黑白的本事,一番话竟然让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而把对方斥之为人人皆可收拾的大逆不道之徒,然后竟然名正言顺的呼喊手下的恶奴,出手教训对方,而且竟然嚣张的说“只要不出人命,一切由本公子负责”。
这时候在小家伙身边的一个少年却哈哈笑道:“七郎,这是我第三次在这南市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了,第一次是那卖马的博士,第二次便是七郎,不过七郎当时也是为了教训那博士而有意为之,没想到今日竟然再度听到这句话,只是不知道这厮真的能够负责得起么?”
那被称之为七郎的小家伙自然便是李显,他见这武三思兄弟竟然如此嚣张,不仅损害母亲的颜面,还出手教训他店铺的掌柜和伙计,今天如果不给对方一个教训,他还叫李显吗?
李显听了李敬业的话,也是哈哈一笑道:“今日就让这厮看看到底是如何个负责法,嘿嘿,他纵容手下恶奴殴打我等,然则我等何等身份?怎能堕落到与这些恶奴交手?无尘,今日委屈尔一些,这些恶奴便交给尔了。”
“诺,公子放心。”张无尘见恶奴围拢过来,微微一阵冷笑,也没见他怎么动作,突然就欺到那些恶奴的背后,然后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拳脚声,那些恶奴们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之前的蛮横劲早已不见了。
“啊,尔,尔武力强大又有何用?恶奴横行又有何用?岂不知王法大如天?尔再厉害,能厉害得过王法么?今日本公子认栽了,可来日尔等必将受到律法严惩。”武三思被张无尘的武艺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却兀自不肯服输,指着李显、李敬业和张无尘等人,依旧强横无比地说道。
却被想到就在这一刹那间,一道影子飘向他那里,然后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声响,他立时便感到另一侧脸颊上狠狠挨了一巴掌,这一次由于对方用力过猛,竟然连牙齿都打掉了一颗。
“尔,尔这厮……”武三思惊惧的躲到武承嗣的身后,口中兀自含混不清的说着。
却听得李显冷冷说道:“就凭尔这无耻之徒,竟然还敢口口声声说王法?没得污蔑了王法。哼,汝既知王法,又如何不顾王法,擅自欺凌百姓?汝既知王法,如何能于此天子脚下,四方商旅会凑之地强买强卖?”
武三思身前的武承嗣毕竟年纪还大几岁,再加上武三思已经挨了打,他见对方衣着不凡,知道也是一个难惹之人,顿时抢上来几步,对着李显说道:“这位兄台恐是有所误会,原本是这家店铺哄抬物价,本是三贯的胡姬竟然卖到了三十贯,吾弟看不过去,这才仗义执言,却不料这家店竟然强行要吾弟购买胡姬,吾弟不肯,这家店掌柜又派出伙计殴打我等,我等被迫还击,这才将伙计打倒在地,后吾弟为教训这家店主,方才以言语相戏。兄台如今以对吾弟略示薄惩,相信吾弟日后亦定然改过。莫如看在小弟薄面,便这么算了吧。”
第48章 结怨表兄
“呵呵,真没想到,武承嗣大公子这等颠倒黑白之能竟然如此出神入化,在下实在是佩服,不过公道自在人心,尔以为凭尔这一番花言巧语,便能瞒过在下乎?便是能瞒过在下,这周围许多围观百姓俱是证人,尽管会有个别贪生怕死之人屈服尔等,然则这围观数千人岂能尽皆为尔遮掩?尔打了人便这么算了,然则这等被打之人,其冤屈又该向何处申诉耶?”李显今天本来就是要出手教训教训他这两个蛮横无理的表兄,如何能够让他们轻易离开?所以根本不为武承嗣的言语所动,冷冷的讽刺道。
“兄台何故只听这厮一面之词?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小弟如何能在众百姓面前如此信口胡言?相信吾以皇后娘娘亲侄身份,众百姓定然不会冤屈小弟,兄台若要探明真相,只需询问围观百姓便可。对了,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令尊大人何处高就?家父内府少监武公上元下爽,若是得暇了,吾父子爷们期待令尊与兄台前往弊府小酌。其实不瞒兄弟,这几名胡姬乃是吾兄弟欲要孝敬皇后殿下的,想必兄台亦知晓,还有数月便是皇后殿下寿诞,吾兄弟届时令这几名胡姬向皇后献舞乐,若是皇后高兴,吾兄弟亦不敢忘兄之恩德。”
武承嗣为人阴险狡诈,虽然心中对多管闲事的李显早已恨极,然而表面上却是十分客气热情,目的无非有两个,其一是求得此事能够快速解决,以免节外生枝,落人笑柄,若是他们仗势欺人的事被武后知道了,绝对会没好果子吃的;第二便是乘机探听对方的底细,虽然暂时拿此人没办法,可将来有机会,一定狠狠报复一把。
武承嗣本以为自己忍气吞声,还抬出了武后,相信对方一定会给个面子,却没想到那人嘿嘿冷笑道:“汝这厮竟还有脸提皇后殿下?汝莫非是做了令皇后殿下面上长光之事了不成?哼,强买强卖,仗势欺人,尔等这般作风与地痞无赖一般无二,丢尽了皇后之脸面,此时尔等便该夹起尾巴,低调行事,尽量遮掩尔等皇亲之身份,却不料尔等竟然大张旗鼓,大肆宣扬尔等皇亲之身份,甚而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似尔等这般行径,便是皇后殿下知道后亦断不能像饶,尔竟还在此处耀武扬威,浑然不知大祸将至,吾实在替尔等感到可悲,为皇后娘娘感到羞耻。”
“尔究竟是何人?竟敢对吾兄弟如此无礼!皇后娘娘是吾姑母,纵使责罚亦只是骂一顿而已,何来大祸之说、倒是尔等小贼,竟敢无故打骂皇亲!看看届时皇后娘娘是顾及皇家颜面给尔等带来大祸,还是如尔所言给吾等带来大祸?”饶是武承嗣一向狡诈多智,现在被李显一再羞辱,也终于撕下了伪装,恼羞成怒的对李显说道。
“哼,就凭尔等跳梁小丑,竟然也敢自称皇亲?好叫尔等得知,某非别人,乃是当今圣上第七子,皇后娘娘嫡三子周王显是也,尔等今日种种丑闻,他日吾必如实禀报母亲,且看彼时母亲是顾及皇家颜面处置吾等,还是汝吾等所言给尔等带来大祸?”李显这时候也不再废话,直接亮明身份,戳中二武最痛处,嘿嘿冷笑着说道。
“嘿嘿,尔说尔是我表弟周王显那便是了?我还说我是当今圣上……唔”武三思根本不相信李显的话,当下便胡言乱语起来,却不防被武承嗣一个箭步上来,捂住了嘴巴,然后听得武承嗣喝道:“三思,不得胡说。”
武三思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惊了一身冷汗,然后恨恨的看了李显一眼,不敢再说话。
而武承嗣虽然捂住了武三思的嘴巴,却也对李显之言并不相信,便嘿嘿笑着说道:“原来尊驾不仅爱多管闲事,冲撞了皇亲,今日竟然敢假冒皇子,尔之胆子可真不小啊。尊驾手下恶奴武艺高强,咱兄弟打不过,可任凭你武艺通天,亦难逃王法制裁,三思,愣着作甚?还不速速与为兄前去洛阳府尹,状告这胆敢假冒皇子之狂徒?尔等若真是好汉,尽管站在此地不要走。”
说完之后,武承嗣拉着武三思就要走。
“大兄,此事小弟前去便可,兄长不如在此地监视这帮狂徒,省得彼等逃走,将来洛阳府尹派差锁拿,令他逃了。”武三思见武承嗣拽着自己往前走,又担心李显等人逃走,顿时挣脱开武承嗣的手臂,向其献计道。
武三思一向不如武承嗣聪明,这一回见自己终于找到了堂兄的一个漏洞,证明自己也不是不如对方,不由得洋洋得意,然后等着武承嗣来夸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