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上,清秀的字体来自楚姒清的亲笔,她说,“哥,我很累,想出去游历一番,观赏我大昭国绮丽风光,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的不孝,再次叛逆一回,恳求哥哥替我照顾母亲,我或许去一年,或许几年,不用记挂我的安慰,最后希望你们勿念……”
短短几段话,楚天昊看完后,什么也没说,整颗心异常沉重。
她很累,的确!他这个做哥哥的从未给予她关怀,以至于她越走越偏,不敢面对现实。
“清儿还留下什么?”楚天昊总觉得其中古怪,蹊跷。即便发生再大的事,她也不会任性到丢下母亲。
周氏红了眼眶,回道,“那傻丫头,将攒的积蓄全部留给了我,说要我好好度过余生,原谅她的不孝。”
“三娘,你先别哭,我看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先去找着看,或许能劝她回来。”楚天昊一脸凝重,整理完思绪后匆匆离开。
“天昊,看见清儿,记得转告,再苦再累,也要回到娘身边。”周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三娘。”楚天昊叹息一声,扬长而去。
端亲王府,慕容君墨着一身雪白的中衣,郁郁寡欢地坐在院子里修养身体。
昭阳受皇帝吩咐,带了进补的药膳走进院子,瞥见那一抹落寞、孤冷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痛。
“七哥。”她轻唤了声,屏退下人。
“九妹?”慕容君墨黑眸总算有了一丝焦距,“九妹,清儿她来了吗?”寻目望去,哪里有那抹魂牵梦绕的身影。
一双墨玉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昭阳看得心中愈发难过,此番养伤期间,他每日这幅要死不活的德行,即便伤好了,也会留下病根。
“药放下,你走吧,我想静一静。”慕容君墨淡声说道,垂眸一瞬不瞬地凝着手里的陈旧铜铃。
睹物思人,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七哥,楚姒清她……”昭阳欲言又止,奈何怎么都开不了口。
“清儿她怎么样?你快告诉我?她是不是同你说了些什么?”慕容君墨蓦地起身,拉住她的手急问。
昭阳拗不过,只得如实道,“七哥,你得做好心里准备。”
“你倒是快说啊!”慕容君墨低吼,隐隐的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七哥,楚姒清不是不愿见你,而是……。”
“是什么?”闻言,慕容君墨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她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她不想见任何人,现下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凄苦度日。”昭阳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慕容君墨浑身一震,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厉声吼道,“慕容昭阳,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眼睛看不见,你就任她自生自灭吗?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他留下狠话,顾不得伤口还未痊愈,“来人,备马!”
“七哥,你不能出去。”昭阳追悔莫及,一把拉住他,“楚姒清只是想静一静,若是想通了,她自会回来。”
“天真的丫头!你当真以为她能安静度日?多少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她!”慕容君墨一把拂掉她的手,决然离去。
清儿,清儿,请你务必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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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夏馨梅正陪着慕容熠尘下棋,杨广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什么事?”慕容熠尘微挑眉,有些不悦,转而又看向对面的女子,“馨儿,累不累?”
“不累,你有要事,我先去睡了,记得不要熬夜。”夏馨梅体贴地回道,将棋盘推散,轻移莲步离开。
“说吧。”慕容熠尘左右手各执起黑白子,自顾对弈。
“爷,自那日跟丢,按照爷的指点,今日暮色时分,果真找到了楚姑娘的去处。”
“恩。”慕容熠尘淡淡允了声,没再说话。
“爷,要不属下即刻派人将她接回来。”杨广试探着问,猜不透他莫测的心思。
“不必。我与她自此再无瓜葛,你记着。”慕容熠尘冷漠地说道,幽深的眸底了无情绪。
“可是爷!放任楚姑娘待在那里,指不定有危险。”杨广忧心忡忡。
“将消息带给慕容君墨,相信他会第一时间前去。”慕容熠尘一扬手,示意他出去。
“是,爷。”杨广拗不过,只得憋屈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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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帝都不远的一处小镇-----溪流镇。
初冬时节,万物凋零,清幽的院子里,梨树下,楚姒清静静地坐在石桌上,眼睛一眨不眨。
风起,带起她三千墨发飞扬,缠绕着绝美的脸颊。
她来到溪流镇三日,买了一间简单的别院,打算独自度过余下的日子,选择离帝都较近的地方,只是为了偶尔大听亲人门的动向。
只是,她决定归隐,好事者却并不给她机会,连着三日,院子外不断有人暗中监视她,似是在寻找最佳时机,将她彻底根除。
第三日,那伙人似是得到上头命令,互相递了个眼色,悄然拔出手里的兵刃,一步步逼近院子。
楚姒清耳朵灌入一股异动,她凝神静听,来者约摸十二人,步履沉重,不难猜出是大内高手。
是皇帝吗?终究放不下,要娶她性命?
楚姒清眸底闪过一抹寒光,紧了紧衣袖中藏着的软剑,“是何人派你们来的?堂堂大内侍卫,欺负一个瞎子,如此兴师动众的?”
为首的一人冷笑道,“楚姑娘不必猜我们的主子,今日送你上路,是为你好!与其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我的生与死,从来都不是由别人做决定。”楚姒清不屑地反驳,她蓦地起身,手中的银针嗖地飞出,一下子解决两名大内侍卫。
其余几人脸色骤变,互相递了个眼色,预备前后夹击。
奈何楚姒清心如明镜,眼睛虽看不见,可耳朵异常灵敏,借声辨位,长剑漂亮地刺出,撂倒一名欲偷袭的侍卫。
为首的一人暗叫不好,他扬手道,“楚姑娘非得执迷不悟,你一个瞎子,能撑多久?最终吃苦受累的是你自己。”
“多谢提醒。但即便战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屈服于你们。”楚姒清笃定地说道,清冷的眸子那般坚定。
她要活!阿洛给予了她新的生命,她得替他好好活下去!任何人都阻挡不住,即便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一齐上。”头领一声厉吼,余下几人纷纷递了个眼色,摆出牢不可破的阵型。
楚姒清并未感到半分忧虑,她静下心来,细细回想组织里的残酷训练。
那日,她被蒙上双眼,关入一间铁笼子里,数十个体型彪悍的男人是她的劲敌,要在半小时内完成绝杀任务,若如不然,体内媚药发作,成为十个男人的玩物。
那次,二十名特训的女杀手,唯有她一人完成任务,只因她脑海里的信念苦苦支撑,活下去,且不能丢失清白,为了阿洛,她挚爱的男人……
如今,一个信念依旧支撑着她,那就是好好活下去,为了阿洛临走之前的遗言。
一炷香时间过去,两方杀得不分高低。
几名大内侍卫第一次遇见如此强劲的对手,那女子还是人吗?她的眼睛究竟瞎了没?
而楚姒清腹背受敌,也吃了不少闷亏,渐渐的,她体力愈发不支,估错了这幅身子的承受力。
但她依旧没表现出半分松懈,反而愈战愈勇。
“头,抓到她母亲了!”一名侍卫喊道。
楚姒清手中的剑微颤,“娘?娘你在哪?”根本没想那么多,深入敌人的圈套之中。
一柄长剑直指她咽喉,“果然,你也是有软肋的!”侍卫头领得意地奚落道。
“混蛋!”楚姒清追悔莫及,衣袖里的手紧握成全,脑中飞转,思忖着应敌对策。奈何侍卫头领精明过人,不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伸手一下子封了她的穴位。
“你!”楚姒清陷入绝望,怨恨地抬头,“究竟是谁?是谁不让我好活?”
“楚姑娘怨不得谁,要怪就怪你自己咎由自取,非得死缠烂打,给你明路你不走,非得让我家主子痛下杀手。”
死缠烂打?痛下杀手?呵,不用问,真相昭然!慕容熠尘,好狠!狠到要对她赶尽杀绝,只为心安理得地同夏馨梅大婚。
那一刻,楚姒清只觉得万念俱灰也不过尔尔。
她闭上眸子,泪在风中笑,一颗心痛的千疮百孔。
“杀吧!动手啊!记得转告他,我恨他,恨他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侍卫头领凝着她死灰般的脸容,狠下心,手中长剑蓦地刺出。
然,一抹黑影电光火石般掠了过来,打落他手里的剑。
“君墨?君墨是你吗?”楚姒清绝望的心再次燃起零星的希望,她动弹不得,无助地唤着。
“清儿!”慕容君墨扬手一挥,身后的禁卫军将刺客包围地严严实实。
他离着她很近,努力压制心中的痛楚,躬身,将她轻盈的身子紧紧拥入怀里,“清儿,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不晚,不晚,一点都不晚。谢谢你,谢谢能来……”楚姒清语不成调,满腔的委屈急于发泄,眼泪犹如潮水般,汹涌不止。
此刻,从未感受到如此安定,就静静哭倒在他怀里,岁月静好,只剩下彼此。
哭了半晌,楚姒清终于缓过气来,她睁着空洞的眸子,声线如同破鼓,“君墨,我看不见了,看不见,我好怕!”
她怕!几日以来的强撑,如今一下子崩溃。
“我知道,我知道,清儿别怕,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慕容君墨七尺男儿,亦是红了眼眶,疼的一颗心都在颤。
坚强如她,竟也会说出这般无助的话来?这几日,她又经历了哪些?
“不!我是个瞎子,只会带给你负担,你走吧,统统走吧,让我自生自灭。”楚姒清猛然推开他,跌跌撞撞地朝屋内走去。
“我不走!再都不会放手了。楚姒清,你听着,我慕容君墨要娶你,娶你做唯一的妻子,照顾你一辈子。”慕容君墨冲上去,从身后将她拥紧,恨不之将她揉进骨髓里,同生同在。
“君墨……”那一刻,感动如同潮水,铺天盖地将她瞬间淹没。如果,此生有一个男人,在你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依旧不言放弃,而你又该如何抉择?
“清儿,答应我,嫁给我好吗?”慕容君墨转过她的身子,微颔首,覆住她的唇,辗转亲吻,极尽柔情、爱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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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洞房花烛夜(6000字)
他微喘息着,浩瀚的黑眸满含期待,深深地凝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低喃道,“清儿,嫁给我!”
楚姒清仲怔不语,没拒绝,也没答应,心中顿时乱作一团,此时此刻,她内心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嫁吧!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幸福会来得很快……”
她从不知道,不敢相信,当自己一无所依,弄得满身狼狈时,他还愿意要她,视她为珍宝。
他说,楚姒清,我要你做我慕容君墨的妻,唯一的妻!
可是,曾几何时,那个男人也曾经说过如此情真意切的话,她感动的一塌糊涂,换来的竟是绝情的丢弃娆。
“嫁给你?可是,男人的话,今日甜言蜜语,明日给你一刀,我承受不起了,慕容君墨。”楚姒清痛苦地蹙眉,一番话亦是绝望至极。
“为什么不信?我跟他不同!”慕容君墨笃定地说道,手臂紧紧地钳住她的双肩,愠怒的同时又满心疼惜。
“你或许,将我当做了赵敏惜,如果某一天,她回来了……你又该怎么做?”楚姒清哑声反问,闭上微痛的眸子琨。
慕容君墨没有半分犹疑,笃定地执起她的手,“我很肯定,我爱的是谁?清儿,我这辈子只要你!”
“可我是一个瞎子,一辈子都看不见了,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悔恨终生。慕容君墨,你走吧!我不喜欢你,而你此刻只是出于同情,以至于说错话。”楚姒清平静地说道,一把挣开他的钳制。
“错?何为错?清儿,你听着,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真切切,绝无半句参假!从前的你呢?勇往直前的你呢?为什么要说出这样颓丧的话来?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听了很痛心,很难过……”慕容君墨不肯放手,颀长的身子一直逼近,将她抵在门柱上。
“我……”楚姒清被他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不错,她没用,不就是瞎了吗?余下的生命还那么长,她该积极面对才是,而不是一味的消极逃避,成为弱者。
“清儿……究竟要怎样?你才肯对我放下成见?”慕容君墨趁势追击,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他有多放不下她,柔弱的她,更让他突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慕容君墨,我已经嫁过一次,当众被弃……”楚姒清每每忆起那日的耻辱,依旧不能释怀。
“你终究不肯信我。”慕容君墨黯然垂眸,整个人好似被打入万丈地域,再无往日的朝气。
“慕容君墨,我只是不信世间所有的男人。”楚姒清明显感受到他的难过,却依旧立场坚定。
“楚姒清!”慕容君墨愠怒地低吼,满心的挫败,他该如何做,才能融化她坚如磐石的心。
“不相信是不是?我现在就挖开心给你看。”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锋利的匕首,毅然决然地刺向心口处。
“不要!”楚姒清惊惶地大喊,听声辨位,及时阻断他,可依旧没有避免受伤,温热的血汩汩而出,从她的指缝蜿蜒而下,熨烫了她冷凝的心。
“傻瓜!你做了什么?”她痛心地吼道,手足无措地去捂住他的伤口。
“别哭!对眼睛不好,我没事。”慕容君墨半点不顾及伤患,抬手轻柔地替她擦拭晶莹的泪珠,动作极尽爱怜,透着无尽的痛惜。
“我给你包扎,快进来。“楚姒清吸了吸鼻子,摸着墙沿将他拉入屋子里。
慕容君墨跟着进去,房内布置素雅,简陋,一张单人床,几个矮凳子,窗户前,两只白鸽相濡以沫。
“清儿养了鸽子?”他问,被她拽着坐下来。
“恩!想着,以后让它们代替我去看看帝都的放不下的人。”楚姒清几日以来,已经全然习惯黑暗中生活,很快地从柜子里拿出创伤药和纱布。
“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