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才不伤心呢,只是觉得厌烦,便冲她笑笑:“我知道的,多谢大姐姐。”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却是二姑娘玉翟,明鸾不理她,她咬咬唇,便对着旁边才五六岁大的一个小女孩骂道:“谁给你收拾的衣裳头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叫花子呢,瞧你这副缩头缩脑的模样,真真丢我们章家的脸!”
那小女孩都快要哭起来了,却又害怕,不敢反驳,越发显得缩头缩脑。
元凤拦着玉翟道:“你这又是何必?她本是个可怜人,你还要欺负她。”
玉翟冷笑道:“我教训我亲妹子,不敢劳烦大姑娘指教!”
元凤微微皱了眉,丢开手不理了。
明鸾猜想这小女孩大概就是庶出的四姑娘,应该是二房的孩子,可笑这个家里嫡嫡庶庶、各房各户的明争暗斗不休,却不知道外头已经是狂风暴雨。章玉翟刚才还在耍心计想要谋石家的亲事,可现在石家明显有划清界线的征兆,别说结亲了,先担心会不会结仇吧!
明鸾百无聊赖地呆坐,除了偶尔跟元凤搭两句话,也不参与别人的说笑,更不到南乡侯夫人跟前凑趣。元凤起初还担心她是不是还没歇过来,但因为别的弟妹们纷纷来找大姐姐说话,也就顾不上她了。不一会儿,先前小声嘀咕的那个年轻妇人凑了过来,笑道:“好热闹,都在说什么呢?”
元凤拉着弟妹们起身向她见礼:“四婶。”明鸾也跟着行礼了,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仔细打量了这位四婶一眼,见她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生得纤细袅娜,容貌俏丽,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却只涂了极薄的一层粉,唇上也没多少胭脂,显得气色不大好,但她一脸笑意盈盈的,全身都带着喜气,倒也不会让人觉得晦暗。
元凤有些担心地问她:“四婶可是身上不好?这两日瞧您气色比平日差些。”
四奶奶红了脸,抿嘴笑道:“没事,大姑娘,你别多嘴,省得夫人担心。”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年笑着说:“四婶怕是惦记着四叔呢,放心,四叔很快就下差回来了,到时候四婶的气色马上就会变好的!”
四奶奶啐了他一口:“龙哥儿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居然戏弄到四婶身上了,一会儿你四叔回来了,我叫他捶你!”
旁边另一个少年打趣道:“四婶您尽管叫去,大哥这两日身上痒痒,正想找人捶呢!”
“好你个章文骥,连哥哥都编排上了!”先前那少年举拳捶了他一下,兄弟俩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正笑闹间,忽然有个管家打扮的老人哭着闯进来道:“夫人,不好了!侯爷和四爷都叫大理寺扣下了!”
屋中顿时一静,足足过了十秒多钟,章二爷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皇宫大火,御林军在宫里搜到四爷,说他擅闯乾清宫意图不轨,当场拿住了,大理寺说侯爷纵子行凶,必有所谋,便把侯爷也捉去了!”
南乡侯夫人顿时晕了过去,四奶奶更是摇摇欲坠,屋子里的人都乱成一团。明鸾心知是东宫事发,转头向外看去,只见沈氏正脸色苍白地倚着博古罩,神色怔忡。
(抱歉抱歉,昨天有事没能更新,实在对不起……)
第六章 黑手
更新时间2012…3…6 18:34:47 字数:4429
皇宫中一片混乱,京城里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宁静,皇城与宫门之间不时有军骑往来飞奔,连街上的行人也感受到了几分异状,纷纷避回家中,自保为上。城里很快就冷清下来,只偶尔有几拨身穿大户人家奴仆服饰的男子出没,来往于各大高门之间,传递消息。
其中有一批人,身上穿的是灰蓝色的布袍,与别家奴仆看起来并无分别,连服色也很容易跟另外三、四户人家混淆,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脸上带着别家奴仆所没有的自信,连腰杆也比别人挺直几分,举手投足,说话行事,都不是一般奴仆能比得上的
他们的人手也比别家多许多,先是分散到各处打探消息,不久就全都聚集到一处,商议几句,便有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青年离开了他们,骑上一匹不起眼的马,沿太平街向北飞奔,不一会儿便赶到了覆舟山脚下。
覆舟山脚下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宅,座落在山水之间,四周花树繁茂,本是一处景致极好的所在。然而此时此刻的大宅门口却挂着一对青白素灯笼,显然是一户丧家。
那青年来到大宅门前,立时飞奔下马跑上了台阶,不等他敲门,便有人打开大门迎出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马缰,也不多说什么。那青年同样没跟来人说话,径自进了大宅,熟悉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来到花园的一处亭子前,跪倒在地。
亭中只有一名中年妇人,穿着颜色素淡的衫裙,乌黑的秀发盘成圆髻,除了一朵白纱小花,再无半点装饰。但就算是如此简单的打扮,也无法减去她半分美丽。即使已经上了年纪,不复青春,她的容貌仍能叫人惊艳不已。
她正倚在亭边的美人靠上喂鱼,听见来人动静,便回过头来看了青年一眼:“如何?越王已经得手了?”
那青年用略带激动的语气答道:“是!据打听到的可靠消息,越王的人已经在石头山成功截杀太子,并用圣旨控制住三大营的人马,如今冯家二将守在宫中,已经清理了通道,只等越王进京,就立刻入宫勤王!”
中年妇人冷冷一笑:“平日里见他,只觉得他是个温文知礼的老实孩子,没想到做起大事来,也颇为决断。他是个机灵的,知道只要手握兵力,便连皇兄也不敢轻易处置他,怪不得他会放着宫里不管,先往城外跑呢!”又问:“我方才瞧见皇宫方向隐有火光,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皇上可还在宫里呢!”
那青年忙道:“师母放心,圣上无事,是东宫大火。越王除掉了太子,却没拦住所有侍从,想必是有人逃脱回宫报了信,太子妃知道大势已去,为防事后获罪受人折辱,便放火烧宫,带着太孙殉了太子。”
中年妇人立即站起身:“都死了么?可确认过了?!”
青年有些迟疑:“这是我们在宫中的人手传出来的消息,但因宫中大乱,目前还未能确认,只知道有东宫逃出来的宫人说看见太子妃与太孙都在火场里,而广安王及其生母则在西偏殿,也都烧成了炭。”
中年妇人沉默片刻,方才坐回了原位,淡淡地说:“两个孩子可惜了,这都是拜他们那个心狠手辣的父亲所赐,想来即便他们能活下命来,也会吃更多的苦头,倒不如早早去了,兴许还能投个好胎。”
青年脸上仍旧有些迟疑之色,中年妇人见状一皱眉:“怎么了?有话就说!”
青年忙道:“师母,弟子……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一回铲除太子,扶越王上位,我们虽然出了大力,还送了不少机密情报给越王,让他行事更加事半功倍,但弟子观越王一众行事,却似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连石头山之事,也是他们在主导,弟子曾经探问是否有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对方却只是胡乱应付了事。弟子担心……”
中年妇人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们与他毕竟不是一路人,如此大事,稍有差错便要牵连全局,他们行事谨慎些也是应该的。钊儿,你要知道,我们一开始就不是冲权势去的,即便日后越王登基为帝,于我等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我一个寡妇,再添荣耀也不过是给封号上多添一两个字,或是多赐些食邑,以我们如今的身家,还用贪图这些么?只要能为驸马报仇,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她看了青年一眼:“你们年轻人有抱负是好事,只是万不可忘了初衷。”
青年脸涨得通红,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弟子绝无此意!师母误会了。当初先生问弟子是否有意出仕,弟子拒绝了,情愿为先生打理产业,又怎会在先生去后贪图权势?弟子只是担心,这一回我们师兄弟几乎把所有人手都用上了,连隐藏多年的暗子也不曾有所保留,若是越王事后……只怕会对师母有所妨碍。”
中年妇人的脸色放缓了许多:“原来如此。罢了,你也是好意,我也就不怪你了。放心吧,越王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虽有些手段,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又不图他什么,他怎会这般对我?如今大局已定,就等越王进宫了,皇兄素来是个明白人,自会知道该如何决断。等他召我去商议时,我再替越王说几句好话,也就完了。你去吩咐底下人,收拢人手,静待消息,千万不要再插手管越王的事,免得引起误会。”
青年又有些迟疑,但还是低头应了,又见妇人轻轻摆手,再次犹豫片刻,还是退了下去。
中年妇人没有理会青年的犹豫,她重新转头看向水面,眼圈渐渐红了:“驸马,我终于为你报仇了!你对大明忠心耿耿,国库有一大半是你挣来的,连皇兄对你也是信任有加,命你为太傅教导皇子,期盼太子能学得你几分本事,原是好意。可恨那朱雄英面上恭顺礼敬,背地里却包藏祸心。只因你私下对皇兄说他只知书上的道理却不懂生计民生,便暗中收买侍女下毒害你!他小时候生病,是你推荐名医救治;他长大了学文习武,也是你为他找的先生;就连他的嫡长子受封太孙,也是因你力主倡议才得以成事的。他居然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实在是猪狗不如!”
她低头哽咽了好一会儿,方才咬牙流泪道:“幸好你还有个好学生,越王知道太子如此倒行逆施,情愿顶着骂名,助我诛除仇人!如今太子全家尽丧,你在天之灵……总算可以瞑目了!”
仿佛是回应她的话似的,天边的重重乌云之中,忽然闪过一线白光,轰隆一声,下雨了。
京城内,南乡侯府在最初的混乱过后,很快就在世子夫人沈氏的命令镇静下来,开始井然有序地派人打听消息、收拾筵席、请大夫为夫人诊治。南乡侯长子不在家,次子章二爷便迅速赶往大理寺疏通,章三爷一向在这些俗务上不大在行,只得留在家中坐镇。沈氏带着三个妯娌在婆婆床边侍疾,不一会儿,小儿媳妇章四奶奶晕了过去,一场混乱过后,她就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明鸾跟着兄弟姐妹们在一处,被送到了西次间。他们年纪尚小,还不到能为长辈们分担的年纪,留在病人跟前还有添乱的嫌疑,但他们又担心祖父祖母的安危,不肯各自回房,沈氏就让长子文龙与长女元凤带着弟妹们过来安置,还交待他们要让弟妹们都安安静静的,千万不能打搅了祖母。
然而方才管家进来报信时,这几个孩子都是在场的,就算年纪再小,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家祖父与叔叔出事了,心中哪有不疑惑的?想着文龙与元凤年纪最长,又向来得长辈宠爱,一定会知道些什么,便围着他们问个不停。文龙头痛不已,元凤则一直担心地向东暖阁方向张望,一有人进屋,便要转头去看是谁,等到大夫来了,更是恨不得过去听个究竟。
明鸾心里乱糟糟的,见文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急了。她可是偷听到些许机密的,知道章家是被卷进夺嫡风波里去了,但那管家报信时说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现在官府发现了多少。
章家四叔被人在宫里捉住了——他是怎么进的宫?有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宫里的人说他意图闯乾清宫图谋不轨——他不是去救那什么吴王了吗?听沈氏的口风,似乎杀死太子的那伙人控制住了乾清宫,那四叔是不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被栽了赃?
还有,东宫既然起火,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太子死了,太子妃似乎是打算自杀,这些事宫里的人知道了吧?他们会不会从四叔的行动联想到章家头上来?
最要紧的一点是,太子死了,皇帝对杀他的那伙人是怎么想的?如果那伙人支持的皇子上了位,章家就十有八九要完了,但如果皇帝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说不定会因为恨上了他们而扶植别的皇子?不是还有个吴王吗?就算平庸些,兴许还有别的皇子?
哎呀呀,来个人给她说说吧!这么不清不楚的,她就算死了也不甘心!好歹要给她个明白!
明鸾急得团团转,玉翟心里本就烦,见状便没好气地道:“三妹妹,你急什么?祖父和四叔都不会有事的,咱们可不是一般人家!”
明鸾猛地转过头去,眼珠子一转:“我只知道,如果事情很容易就能解决,祖母也不会急得晕过去了。你既认为祖父与四叔都不会有事,那就说说你的道理,不然就别在这里说大话!”
“你……”玉翟气得直瞪眼,文龙等人听到了,眉头一皱,文骥忙道:“二妹妹,别胡乱说话。”
“我才没有胡乱说话呢!”玉翟不服气地道,“我们家能跟一般人家比么?咱们祖母是孝康皇后亲妹,娘家是开平王府,舅公们都封了国公,大舅公虽死了,二舅公还在呢,手里还有兵权,是咱们大明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孝康皇后,那就更不用说了,是圣上元配嫡妻,虽然早早薨了,却留下了两位皇子,大皇子如今是太子,储位稳固,几个月前连太孙都封了。你们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底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四叔本就是驻守宫廷的侍卫,他会出现在宫里有什么出奇?就算他闯了乾清宫,也顶多就是个擅离职守的罪名罢了。只要大理寺查问清楚,很快就会放回来的,祖父更不可能有事。”
文骥皱眉轻斥:“你知道什么?这些话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玉翟瞪了哥哥一眼:“父亲和母亲常说的,难道你就没听见?”
文骥一时语塞,面露尴尬。文龙便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又转向玉翟:“二妹妹,有些话不是我们该说的,万一叫外人知道了,不免非议我们家恃宠生骄,行事轻狂。”
玉翟哼了一声:“我何尝要说这些话了?不过是三妹妹问起,我才回答罢了。”
文龙望向明鸾,明鸾正脸色苍白呢,闻言一个激灵,连忙露出不解之色:“大哥哥,二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文龙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小呢,自然是听不懂的,别问了,乖乖坐好,有事我父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