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我祖母身体好了不少,心情也舒展了。既然这样的话,我想干脆纳你为妾,以后平庭关这边的府中事务都由你做主,也好过现在事事都由祖母操劳——”
“慢着,你刚才说什么?”幽香一脸郁闷的看着他。
“纳你为妾。”霍以南缓缓转过身来,与她对视,眼神平和,语气清晰,“虽然是妾,但平庭关府中的内务全由你做主。”
杜幽香不知做何表情,你向我求婚,还摆出这么一副高姿态,可偏偏只是纳个妾,亦如他那后院里的茑茑燕燕,给个妾的身份似乎是一种恩赐,这都是什么逻辑?
霍以南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慢慢地褪了下去,脸色也黑了几分,有些莫名其妙,却不得其解的盯着她。她这是不愿意?后院那些女人若是听到可以掌管府中事务,不高兴的跪下磕头拜谢了么?
“霍以南,我不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许是我这段时间给了你什么误解,但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一生这一世,我都不会嫁人为妾。虽然我是一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但也没可能沦落到成为别人姬妾的份上。我这次随你来,一半是你逼的,一半是为了那田地,你要毁约我阻止不了你,就算你为此硬要强娶我,我也没办法,但是我拒绝,我—不—愿—意!”幽香说的有些激动,第一次遇上这么个无赖,这么个思想腐化了的古代男人,虽然配着一张俊美的面容,在这一刻,却让她恶心起来。
“强娶?”霍以南的手掌不自觉的攥紧,双眸紧紧的盯着她,仔细的阅读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说的是真的,一脸的嫌恶,居然厌恶他?“你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吧!你若不愿,我何须强娶!”
“那最好不过,我杜幽香绝不嫁人为妾。”说完,她转身就走。
霍以南站在亭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眼神却冷若寒冰,随后一掌拍向雕栏,只听到咔嚓的一声,粉碎一地,亭柱也震动了几下。
袁副将坐在将军的对面,陪着他饮酒,三层楼上,原本是个观景的好去处,此时却被将军用帘封死,密不透风,室内安静致极。他有些纳闷儿,虽然心中有股莫名的烦躁,又似乎还有点不明白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杜幽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作为一个如此普通的村妇,嫁给将军为妾有什么不好,若是此事成了,她的家族,她的孩儿都博了一个好的前程,要是这事落到府州官吏身上,不知有多开心!实在想不明白。
霍以南饮了一夜的酒,天际微亮之时,昏睡了过去。还是醉的一塌糊涂的袁副将遣人把俩人抬回住处的。
这事儿似乎就这么的过去,似没有发生一般。幽香担忧了几天,没见霍以南有什么举动,才放下心来,毕竟也是位将军,难道连这点气量都没有么!她照常为老太君做着厨师,用完膳溜食讲故事讲笑话,日子跟以前没两样,周遭的人都不知情,包括老太君。幽香只想等着两个月一过,就把那地契要回来,再回莫家村好好的过日子。
连叔回来了,没有带回一群美少女,只带着几位家将风尘仆仆的进了主院。
霍以南站在三层楼上拿着望远镜独自观景,正看到杜幽香在晾被子,他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自那天她拒绝了后,就一直跑到三层楼上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又气又恼,又没办法。这时有士卫通传,连叔与袁副将一起走了进来。
霍以南亲手为连叔倒上酒,三人饮了两杯,连叔缓了口气,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上次接到将军的书信,即刻就派人去寻了乌江的密药,一路行来,那群少女慢慢得伯死去’,陆公公见无人交差,心中焦急,就这么的停留在了半路,正好遇上我们霍家军,我就势劝他回京,此事由我担待,就此揭过。若是被朝庭知晓,肯要抄家灭族的杀头大罪,于是还未等我多费口舌便同意返京了。如今那群少女已安置妥当,还请将军定夺。”
“这事交给誉之吧!”霍以南满上酒,这几天下来总算有一件舒心的事了。
幽香讲完故事,老太君有些乏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于是随了含香一起退下。出得福栖堂没走多远,迎面走来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满脸风霜,形色匆匆。俩人忙让一步,堪堪擦肩而过,那老者忽然“噫”了一声,他又退回几步,先是看了一眼含香,然后把视线停留在幽香的脸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几许,脸色越来越疑重。
含香微移步,遮住幽香半个身子,拉着她一起向老者行了一礼,“连叔是来找老太君的吧!刚睡下,晚些时候再来吧!”
连叔双眸微微一眯,对幽香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既然老太君休息了,我也不急于一时。不知含香身后这位是几时进府的,往常未曾见过?”
含香忙解释道:“是将军新请来府中给老太君做膳食的厨师。”
幽香看到这老者的目光总有一股阴森森的恐惧感,她忙转过头去,也不知是这黄昏光线不好,还是这诡异的视线惹得人心烦,她偷偷拉着含香退开来,走了好长一段路程,还能感觉那背后灼灼的目光。
杜幽香躺在床上数着日子,算算来平庭关也有四十多天了,再呆上半个月就可以回去了,心中是越想越开心。正在此时,室内的烛光晃了晃,一股冷风吹来,眼前一花,一位黑衣人立在了床头,手中拿着锋利的剑,一身的杀气。直把她吓得往床里一滚,正要大叫,那黑衣人眼明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蜕变
“将军,将军,属下有要事相禀。”一个士卫急匆匆的跑来。
霍以南从床上翻身而起,捞起衣架上的锦袍一披,走了出来。看着那满头大汗的士卫,沉声问道:“何事惊慌?”
“禀将军,子夜时分,鲁国人率众突袭平庭险塞,如今四面涌入,刚过平庭关就隐去了踪迹,不明敌情。”
“袁副将可在?”
“袁副将准备率三百精卫去侦查敌情,正待出发。”
“愚蠢!”霍以南大步往外走去,兵卫跟随于后,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嘘!”黑衣人把面巾放了下来,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杜幽香伸手打下他捂嘴的手掌,气愤的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霍家军的地儿……”
黑衣人再次“嘘!”了一口,杜幽香忙压低声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先别说这些,快跟我走,我的兄弟抵挡不了这么久——”
“冷丁山,这里是霍家军的地盘,你要如何带我走?”杜幽香担忧的看着他。
“你跟我走就是,少废话。”说完一把把她捞上背,从被单上撕了几块布头,把幽香绑紧,命令道:“过一会我跑得急,你别叫出声来。”
“好!”如今事以致此,也没有办法了。他显然是要带着她“越狱”,只求能顺利跑出去就好了。
临出屋前看到倒在地上的含香,她叹了口气,抱紧冷丁山的脖子,随着他奔跑的速度,耳边的风声刮得呼呼作响。
一路行来,发现整个府中的兵卫少了许多,难道冷丁山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幽香暗自揣测着,看着这熟悉的庭院,又想起了老太君,还有那个无赖……
冷丁山动作灵活的穿越其中,躲过层层防护,终于出了这个庄子。又是一场急奔,出了村落来到平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幽香感到手中黏糊糊的,才发现他跑得满头大汗。她忍不住生出一股愧疚感。
冷丁山没有走大道,而是左拐右窜的进了一条隐蔽的小径,他停在一处草堆子旁,迅速的翻找起来,先印入眼帘的是两身霍家军兵卫服。冷丁山把她放下,俩人寻了遮掩处,把衣裳穿上,接着又开始扒那草堆。
幽香站在近处,莫名的看着他,这是在寻什么?虽然这个草堆子挺高挺大的,但里面还能藏什么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露出一个马屁股,她开始佩服起这匹马来,这么的憋屈啊!
这匹应该是冷丁山的坐骑了,见到主人,腾的站起身来,真是高大威猛,与那霍以南的坐骑不分上下,肯定也是匹良驹。
冷丁山翻身上马,向幽香伸出手来,见她独自发呆,没有一丝反应,面色黑了几分。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先与他“浪迹江湖”再说。
这次幽香是飞上去的,想不到冷丁山的功夫这么厉害,拉着她不费吹风之气,“甩”到了后座,不待她有所反应,马蹄开始急驰,居然听不到声音,幽香抱紧冷丁山的同时,忍不住往底下一看,哇!真是高大上,这马蹄上包了布,早都准备齐全了啊!
来到险崖,幽香有些担忧了,她不知道这一处到底有几个出口,但险崖却是一条最显眼的大路,他居然敢明目张胆的从这里出去?她有些佩服冷丁山的计谋,不知他是怎么部署的,如此大胆!
没行多远,天色暗了下来,已经跑了几天几夜,累得是人仰马翻。幽香虽然伏在后面能半眯会,可也累得够呛,双腿都是麻的,下地都打颤。
看向冷丁山,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休息的更少,若不是马匹需要休息,估计他会一直跑出平庭关,不知他是怎么缎练出来的毅力。
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连平常停下来吃口干粮的时间都是仓促的。她拍了拍他的背,引起他的注意,劝道:“休息一下吧,若是让你这么累死过去,那还不如不要来救我。”
冷丁山拉住缰绳,马停了下来,他利落的翻身而下,然后看到双腿发抖的幽香,叹了口气,把她抱了下来放在一处石板上坐下,然后牵着马径直去了水源边,一人一马狼饮起来。
幽香看着那一人一马都在喝着一个池子里的水,心中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看着这条像白绫一样的小山泉,听着那那哗哗哗的流水声,心情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冷丁山为何要来救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就算是莫家村的九爷告诉他,他又是如何找到霍家军的驻足点的呢?
冷丁山饮足了水,摸了摸马背,轻拍两下,任那马匹自由活动。然后转身来到幽香近前,从腰上拿下水袋递给她。幽香扒开盖子饮了几口,才还给他。看着这苍松夜色,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霍家军的驻扎点?”
他没有直接回话,在幽香近处寻个石板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翻看了两下,沉默未语。
幽香知道他不想说的话,就是死磕都磕不出来的。若是他想说的,便是你不问他也会说。如今这般估计是没戏。她也不恼,再说这次他冒着风险的来救她,也算仁义致尽了。
俩人休息了片刻,冷丁山站起身来,把匕首递到幽香面前,语气不愠不恼的道:“这个给你,我不在时可以防身。”
幽香抬头看着匕首,倒是挺小的,她接过,然后看着冷丁山的身影隐入了丛林不见。他这是去准备晚餐,这几天匆匆奔波,吃得都是古代通用的又干又硬的所谓干粮,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先不说保不保质这么高端的问题,就是没有崩坏几颗牙齿已经不错了。
饱饱的吃了一顿,冷丁山把火堆扑灭,把多余的火星扫去,给幽香铺了一个临时的窝在上面。他自己却跳上树枝,躲入茂叶中休息。可能会功夫的都有这个警觉和怪僻。那不远处的白马也是挺怪的,安安静静的伏在树下休息,连个响鼻都没有,似乎这片地儿,就她杜幽香的呼吸声最大。
一夜好眠,她也是个不认床的,居然能睡得这么死,醒来的时候居然坐在马上,此时全身伏在冷丁山背上,他又用碎布条把两人绑紧,难怪刚才她一直睡得不安稳,也不知他几时开始出发的,此时看那天色,远处天际微泛白肚,马的鼻子却不停的喷着白气,可能跑了大半夜。
翻过险崖,冷丁山又隐入了小径,说实话来时闹闹哄哄,幽香并不记得路,再说这古代处处原始森林也不见得能记得住,此时被他这么一带,更是分不清方向,也不知还要走多远,这一路上冷丁山话语又不多,整天绷着个脸,没甚好脸色。每次出发都在幽香酣梦正香之时。
走了快十天,俩人终是出了山林小径,上了官道。所谓官道也只是山间里的一条窄细白带穿山越岭,容下两辆马车的宽度。整条路上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只有他们一匹马儿在官道上滴滴哒哒的跑着,声音空旷,丛山峻岭甚是可怖。如今想来,若不是冷丁山来救她,就算霍以南放她回来,估计她也会把自个儿丢了,不是丢到别的乱七八糟的郡县,就是给山野里的狼虎裹腹。原先她还有些责怪他的,毕竟再过半个月就能得到那南坳的田地,这么长时间都忍了过来,而今在最后几天又放弃,真是心有不甘。
走上官道,他的速度慢了下来,马匹终于得到了休息,幽香也能安安稳稳的吃个饱餐。
冷丁山没有像往日那样把火星子扑灭,他坐在火堆旁,嘴唇抿了又抿,神色有些异常。幽香莫名的看着他,见他又是一副默不做声的模样,心中又有些紧张了,他这是又有什么想法了?
“下一个郡就是望川郡,隔陵州城挺近,坐马车的话两三日就可赶到。”
幽香仔细的听着,见他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要她单独回去的意思吗?
冷丁山抬眸,看到她惊慌的面容,心中有股莫名的心痛,从没有出过远门,应该挺害怕的吧!“从望川郡去往陵州城中途有客栈住宿,不会露宿荒野,你不用害怕,我会派两人护你周全。”
幽香脸色微冷,语气有些烦躁,“你这是要我一个人回去了?”
“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能送你回去。”冷丁山脸色有些不自然,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情绪,以前见面都是针锋相对,骄傲满满。
“那你还把我救出来干嘛?要是中途遇到土匪呢?你把我丢在半路,若是这样,你还不如别去救我。”幽香看着这群山苍松,心中充满恐惧,这可恶的古代山林,一到晚上就像个鬼影一样张牙五爪。
冷丁山看到她眼中的惊慌,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