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躲入了云层,东市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清冷了下来,清风吹起两排树叶嗽嗽作响。霍以南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黑着脸,目视前方。他倒是小看了那小家伙,自始至终听话的不得了,可那双眼珠子却不诚实,只是他不太在意,可就是经过这么一遭,他倒对那小孩念念不忘起来。
连叔拉住马头,挨近他,轻轻的说道:“将军,快走吧!承义朗大人还在,此次进京便是奉旨行事,不能再担搁了。”
霍以南深深的看了眼东市的尽头,便拉回马头,夹腹前行。一旁的承义朗伍义德,满脸的讥讽,他就是那差点踩死杜小宝的人,最后狼狈跌地,气恨在心,早就看不惯那小孩,如今他跑了,也正合了他的意。他眯了眯眼睛,抬起下巴道:“将军,今日担搁了大半天,此般奔波,今夜怕要露宿荒野了。”
“作为军士,露宿荒野那是常有的事,若是承义朗觉得辛苦,不如留在陵州城,我等先行。”霍以南看也未看他一眼,一双眸子盯着前方,全身气势凌利,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伍义德冷“哼”一声,“霍将军好大的官威,我伍某人虽是太子身边的侍读,官微言轻,可这次派我前来的可是皇上,我是奉旨与霍将军一起返回京城,总可半路便离去的道理。再说了,若是我一个不注意,类似于刚才那样强抢孩子的事,我怎可承担的起?”
“沙沙”几声,众将士恼怒的抽出佩剑,齐刷刷的看向他。伍议德一惊,脸色微白,阴狠的眸子看向霍以南道:“怎么,将军要杀人灭口么?我伍某虽然入不了将军的眼,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若是我有个什么意外,我想太子是绝不放过你等的。随意杀害命官,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承义朗并未入朝为官,怎可以以命官相称?就算本将军的将士不小心误杀了你,太子决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侍郎来为难本将军。”霍以南冷冷的看向他,见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便哈哈大笑一声道:“不过你既然是奉旨行事,本将军自是不会为难承义朗。既然是与本将军相随进京,那么一路上,只得听候本将军的命令,若是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
叮当几声,剑已入鞘。众人一路未语,快速前行。伍义德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紧随于后。
天色暗下来,一行人寻了个避风的土坳落地扎营,众将士手法熟练,没过一会就摆设整齐。霍以南坐在矮几旁,饮了口酒。不远处的伍义德四下望了望,只见各将士三五人群的坐在一起吃着干粮,聊着天,全然把他这么个大活人给忘记了。他隐下心里的怒恨,抬脚往霍以南那张唯一的矮几走去,没走几步,有几个将士站起身来怒目相对,他停住脚步,气恼的问道:“不知将军何意?”
霍以南眼睛都未眨一下,众将士就把他叉向一旁,直气得伍义德跺脚,又没办法,他蹲在一旁,阴狠的眸子在众人脸上循视,过了一会,勾了勾嘴角,暗忖:“你们都是自找的,居然敢这般对付我,哼……”
“将军,承义朗这几天颇有些奇怪,不气也不恼,有时阴森森的站在那儿,满脸戾气……”
“连叔莫急,小人得志,须得了志才能张狂,此次进京有些蹊跷,我已给袓母去了信,来往需得数日。从明日起改道去梁州,再从梁州进京,多出半个月的路程。”霍以南坐在案几前,神色温和的看着对面的老人。
连叔沉吟了一会,道:“这改道而行,若是被皇上知晓,怕是……”
“这事不难,下一个郡是清秋郡,去往京都的必经之路,我早已派人在清秋郡做了准备,明日经过清秋郡之时,必有一钞恶斗’,届时袁副将带着部分将士往梁州撤退,剩下几位与我一起断后,再在梁州会合,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遭人算计
“禀将军,承义朗不见了。”袁副将行了个军礼,一脸肃容的说道:“末将派人一直跟随着他,在撤退时被一群劫匪冲散,之后便失了他的踪迹,连随从也不见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整个山头都翻了个遍,未找到尸首。”
高头大马上霍以南端正的坐在上面,他看着这座山头,沉思了一会,道:“撤退时他可有异常?”
“这……”袁副将想了一会道:“今日末将只与承义朗打了个照面,未见任何异常,只是前日他有些奇怪。”
“哦?”
“前日戌时末将带领一队人马巡查时,发现承义朗从柳巷出来,往日里他甚是严谨,从未曾进过勾栏院,末将曾派人去调查过,前日一整天承义朗呆在那柳巷的头牌花未语的房间未曾进出。”
霍以南把队伍扫了一眼,问道:“损失有多少?”
“劫匪来得突然,先锋将士全部阵亡,待末将赶到时,为时已晚。末将查探了一番,此地从未曾听说过劫匪,附近山头也找不到匪窝,以他们的迅速与凶猛,不似普通的山野武夫。”
“嗯!匪头可有捉住?”霍以南皱了皱眉头,脸色黑了几分。
“有,只是……”袁副将叹了口气道:“服毒自杀了,末将失查,请将军责罚!”
“他们倒是有备而来!你,起来吧!”霍以南目光深冷的盯着前方,座下的骏马喷了个响鼻,甩了甩马尾。他一夹马腹,向前奔去,身上铠甲剑鞘发出铿铿之声。
“是。”袁副将应声,然后翻身上马,与众将士尾随于后。一路奔驰,又回到了苍州的驿站。原本的路线是从苍州去往清秋郡,再从清秋郡转回梁州回京城,经此一遭,也无须绕弯儿了,这次回京本就是个陷阱。
昨日行军从苍州到清秋郡,昨夜乃至今日又在清秋郡里闹腾了一番,刚走上去往梁州的官道就出事了,接着又与劫匪打了一仗,这番下来,回到驿站时,众将士已疲惫不堪。
袁副将刚放下海碗,看到一袭白衣胜雪的霍以南,双手负于身后,缓步走来,剑眉星目下嘴唇微勾,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袁副将呆滞的站起身来,只听到他淡淡的吩咐道:“带路。”
要说袁副将最忧伤的事就是进勾栏院却不能三心二意,最恼人的是跟着上司一起进勾栏院,只有看着的份儿。他知道将军这次来的目的,但他不认为非得将军来此才能办了此事。要说霍家门风甚严,霍以南是祖母一手带大,自然沾染上了老太君的一身正气与忠心不二,誓以霍家荣耀为终身目标,谨言慎行,行为举止从不曾失了大世家风范。霍家历代出将才,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是以霍以南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勾栏院,是袁副将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儿。
一袭白衣的霍以南也挡不住他挺拔的英姿,以及一身威武的气势,他虽然噙起笑意,脸部线条却肃冷,走路虽轻快,却步步沉稳。
鸨母与一群茑茑燕燕笑嬉嬉的迎了出来,见到俩人,却停住脚步,身子不由的抖了抖,语气微颤的问道:“客倌,不知可有相熟的姑娘?”
“花未语!”霍以南手掌上托起一百两金子,直照射着鸨母双眸发亮,忘记了恐惧,笑着回道:“客倌真有眼见,花未语可是苍州今年海选出来的头牌,不但长相一流,而且还有妙用呢!”说着掩嘴一笑,媚眼流转,虽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尾随的少女们拿出丝帕掩嘴笑了起来。见他身姿不凡,举止贵气,手中丝帕轻轻一甩,簇拥着霍以南往里走去。
霍以南推门进去,袁副将将门关好便一身威严的立在房门边,冷冷的目光扫向众少女,直吓得她们花容失色,原本想着这养眼的贵人进去了,那随从也是长得不错的,难免心泛涟漪,蠢蠢欲动。
外间热闹,屋内却静谧的出奇。霍以南审视的看着一身红衣的花未语斜倚在美人塌上,红衫绸衣紧裹娇躯,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白皙的脖颈下露出玲珑的锁骨,性感又不显突兀。长及脚踝的乌发绕着娇美的身姿披散于一侧,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似笑未笑的望着天空沉思,红润饱满如樱果的嘴唇,似语非语。
霍以南的脚步重了几分,却没有走向她,只是负手立于房中,淡淡地看着她。花未语侧过头来,那回眸的动作,似勾动着眼角凤尾往上微微一翘,精致的鼻梁下,樱唇一勾,瞬时散发出一种清冷的傲气。
清美人花乃南国出名的伤心花,传说是一位逃亡的国君半路遭人围剿,以为再无生还之路,便与他最宠爱的清姬清美人一同殉情。清美人端来两杯毒酒,两人同时饮下,国君并未中毒,而清美人却吐血倒下了,临死前,她向国君提了一个要求,若是他将来能一统天下,便命鸡九山最漂亮的花为清美人花,说完滴落了一颗血泪,而在身下正有株纯白色的小野花,沾染了她的血气,瞬间变得通红,接着一夜之间满山遍野的开满了血红野花。也正因为这满山的鲜红,让国君寻到了一条生路,后来国君不负众望统一了天下,成了一代明君。他把鸡九山命名为圣山,圣山的鲜红小野花命为清美人花,听说自这野花被命名之后,每到子夜时分便会流下一滴鲜红的眼泪,因此每年的九月,满山的清美人花,满地鲜红的泥土。慢慢地人们把清美人花描述为最伤心的花。
花都有一处名胜古迹,无人知晓此处的来历,只知道在远古时期流传下来一个传说。这处地方名曰“天仙池”,池中有一株鲜艳无比的红桐草,名虽为草,却长得像花,整一株上只有六片草叶,每片草叶单独成形,远看极似六朵含苞待放的娇花,若把她当成花就看不到叶子,于是人们便唤它为仙草,正与天仙池相应,有人说这是九天上的仙女,因犯了情劫而堕落凡尘,所以它被人喻为情人草。因为它长得极美艳,天下又只得这一株,不少达官贵族都想占为已有,却一直未得。
有一天,国君带着宠姬游玩至天仙池,国君看着那骄艳的红桐草,笑着问道:“爱姬你看,是这仙草好看呢?还是我的爱姬更好看呢?”宠姬看了一会,皱着眉头回道:“再美也只不过是株草,哪及我香肌玉肤、温暖热情的身体可比。”
回去当天,宠姬便得了一个怪病,寻遍了天下名医,找不出症状,眼见着她的身子越来越弱,国君非常心痛,便带着精将精兵包围了天仙池,誓要毁了那株红桐草。先是寻了开渠引水的能手把天仙池的水引走,结果仙水流了三天三夜却依旧保持原样。国君无法,派众将士潜游过去,刚要触及那株红桐草时,只听到天崩地裂的雷轰声,一道亮堂堂的光火从天而降,把那些将士击毙当场,接着沉入池底不见踪迹。
国君怒目看向那红桐草,举起剑锋对着那仙草骂道:“妖孽!”话音刚落,仙池里的仙水似发了怒气的野兽,一口吞没了国君,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自此这株红桐草便成了花都最有名的毒花。
“花未语,人如其名,美艳不可方物。只是不知你是那清美人花,还是那红桐草呢?”霍以南缓步走近她。
花未语神色未动,眼瞳里清澈的能倒印出他的身影,可那长长的睫毛却有些迷离,她张开檀口,“我既不是清美人花,也不是红桐草。我没有清美人之清高,也没有红桐草之毒辣。我最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是做那清美人抑或是红桐草,美则美矣,却成了别人的棋子。”
“哦?!你既不做那清美人花,又不愿做那红桐草,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霍以南挨近她,闻了闻那诱人的香味,深吸了口气,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花未语强行扭过头去,骄哼一声道:“听不明郎君的意思,小女子只不过是柳巷的头牌,没有高的智慧,图有一副美艳的皮囊,若君欢喜,任君采撷。”她伸出洁白的纤手,搂住霍以南的脖子,送上娇艳欲滴的红唇。
霍以南未动,淡淡的看着她问道:“前日承义郎在你这儿呆了一天,不只俩位聊了些什么?在下甚是好奇!”
花未语身子一僵,接着轻轻娇笑道:“郎君真会说笑,跟我花未语在一起的男人,还能干什么呢!若是郎君好奇,小女子也要留郎君在此住宿一日,感受一下我的妙用。”说完送上热吻。
霍以南微微侧开头,手掌抚摸着那柔嫩的脸颊,“好一副艳丽的皮囊,真是舍不得,可惜我一向没有耐心,你是打算做那清美人花呢还是那红桐草呢?”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停留在她的颈动脉处,似眷念的珍贵之物。
花未语凤眼一勾,柔软的小手拂下他的手掌,顺势站起来,长及脚踝的乌发似瀑布一样披洒下来,一层一层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似站不稳,跌落向霍以南的怀中。霍以南身子微微一动,美人也反应得快,只见一个飘逸的旋转,安安稳稳的立在当地,一双凤眸含娇带怒的看着他,“我只是我,郎君怎可这般不解情趣!”
话音刚落,几声嗖嗖声,霍以南急忙一个侧翻,暗器擦面而过,钉入房梁,震落不少灰尘。“你还真是性急,原本是不想伤了美人……”
“多谢郎君怜爱……”
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来来去去斗了几个回合,花未语额上冒出冷汗,越打越心惊,她向来依靠自己的美艳与身体的灵活从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见对方越战越勇,心里开始着急。
霍以南右手舞动剑锋,左手滑入怀中摸出一包软骨散,乘对方分神之际,一剑刺向对方的人迎穴,待对方防御之时,半路改变方向迎向对方的右臂,害得花未语手忙脚乱的就地一滚,堪堪站起,一把粉沫从天而降,当反应过来时,已吸入了好几口,她脚步旋转,退出好几步远,一脸惊惧的看着对手,“你居然会双圣手?你是双圣道人的徒弟?”
霍以南收剑入鞘,邪魅的一笑,道:“我不知道谁是双圣道人,不过我打小就会一心二用,这点手法难不倒我。”“唉!图有一副皮囊,也只不过如此而以。懒得浪费我的时间。”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大门忽然被打开,袁副将飞身而入,三两步就来到花未语的身旁,一把按住她,麻袋一套,扛起就走。
审训室里传来哀嚎声,室外霍家军一脸肃容的站立着,霍以南盘膝坐在矮几边,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