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认真的看了看他,“我只负责把你送给公输。”接着便又闭上了眼睛,完全没有再次开口说话的意思。
任离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这是,解释?
居然会给自己这么一个算得上是俘虏的人解释原因,这真的是那个记忆中霸气而邪气的鬼谷卫庄吗?
仔细一想,卫庄这么一个人物,居然会等待自己吃完饭再出场,并且亲自“押送”一个初出江湖的大夫,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不管机关城那边的事情有多么紧急、重要,卫庄这种人也不可能委屈自己,除非,是他自己想做。
自己有什么地方引起了卫庄的注意力了吗?
任离开始仔细的回忆关于秦时明月的记忆,可惜已经是三四个月前的东西了,总有些模糊。
朴素而干净的马车中,黑男子微翘着嘴角,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闭上了眼睛。白男子却睁开了眼,再次重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然后闭上眼。
车外嘈杂的声音慢慢变少,又渐渐的加上了鸟儿和树林的声音,车内却一直保持着安静,平和而静谧。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任离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看了眼没有动作的卫庄,只能无奈的下了车。
他现在开始怀疑卫庄是不是知道了,只要没有人看着他他就可以逃走的事情了,居然看得这么紧。
走下马车的任离不意外的看到了不少人,不过没有赤炼和白凤,或许是被派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能笼络这么多个性独特的人为自己做事,任离其实很佩服卫庄,从这个世界的角度看,卫庄是个绝对的强者,是聚散流沙和逆流沙的头领,追求更高的剑道,无论哪一点都是普通人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而任离的感触最深的,则是卫庄的细心、谨慎了。对付这么一个大夫,都能严密监视到这种程度,至于他为何能引起卫庄的注意,虽然任离还未想到,但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了,或许和自己的便宜师姐有关,否则便是盖聂的新剑招的问题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已经决定了,只要一找到机会便迅脱离这个世界。
他实在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保证自己的性命不受威胁,为了自己的任务,他必须尽快离开。
“这个人叫任离,你们要的,进过机关城。”
出乎任离意料的是,卫庄并没有随着他下马车。
“尽快找到进去的方法,最后,将他送来老地方。”留下足够简单的交待后,卫庄的马车便离开了。
任离看着马车愣了愣,这时一个人走了出来,对着他说,“任离先生,请这边来。”
任离下意识的跟随着对方走着。驾车的那个人很长得很熟悉的样子,绝对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而他来这个地方一共待过的比较长的地方,除了医庄就是机关城了。难道是墨家的人,墨家的人怎么会为卫庄赶车?
任离不懂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周围,人数不少,或许还有高手。
若是不放心他,为何不绑起来,而对他这么有礼。若是放心他,那不可能派这么多的人数。再加上刚才卫庄临走时说的话,指的是他还有用,不准别人杀了他的意思吗?
任离记得自己从未说过会主动帮助他们,这般礼遇于他很反常。果然是卫庄交待过的吗?
不过不管卫庄到底有何意图,暂时他也管不到了。不过,公输家族啊,霸道机关术。
公输对待任离的态度很暧昧。虽然很有礼但实际上就是变相的囚禁。不过这些囚禁对任离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任离看了看门,门前站着两名护卫,还有窗外,虽然没有人,但是布满了公输家族特有的霸道机关术。这几天在公输家族,他并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关于机关城的资料,也只是就外部的入口这些都已经明摆着的问题进行了“交待”,关于内部也是含糊过去。
这种含糊很明显被对方察觉到了,或许今天就是极限了。
不过这些天的拖延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一直以为点数会亏损的很厉害的秦时之行,终于在最后赚回了一些,感谢公输家族对霸道机关术的自信,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虽然不多,且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机关,但聊胜于无。
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很可惜啊,其实那里的机关有更多,但他没有那个自信能顶着那些机关将它们扔进空间。
右手抚上左手腕,那里有一个环,是在进公输家族的时候被带上的,说是有了这个,在离开指定范围后便会触动各种各样的霸道机关,一旦带上无法取下,破坏的话则会立刻被现。带上的时候,那些人这样告诉他,等找到了打开机关城的方法便帮他破坏掉。
不过,如果是离开这个世界的话,应该不会被现吧。任离扬起嘴角。
脱离世界。
确定。
15(上)番外卷
“卫庄大人,那个名叫任离的人从公输家族逃走了。”
“哦?逃走?”
“是的,据公输家族的人所说,任离并未说出机关城的关键所在,因此他们仍需要时间才能攻破机关城。”
“任离呢?”
“关于任离,公输家族的人说,他们按照卫庄大人的提示给予礼遇并严加看管,以防万一,还为任离戴上了轻缀,但不知为何,却在即将问出关键的前一天突然从房间消失了,现在还未找到。”
“任离只是一个普通人,既然有轻缀,为何还会找不到?”
“公输家族的人说,他们那里并没有任何任离的轻缀被破坏的显示,也没有任何机关被触,根据轻缀的显示,任离应当还留着那个房间才对,因此无法找到他。”
一片树叶缓缓的自树上落下,卫庄接住它,放在指尖摩搓。
任离不见了。五天前。
公输传来消息是第二天,连使用轻缀都无法查出那个总是温和的笑着却在关键的地方异常执着的青年的位置,公输的人很快就传来了他们无能为力的消息。
但没想到的是,居然连聚散流沙和逆流沙都无法找到一个才刚刚失踪了一天的大夫。
五天的时间,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除非青年自己出现,他找不到那个黑色长的青年了,就像是这几天得到的关于这个青年的资料时看到的那样,找不到任何任离这个人出现在太湖之前的印记。
任离。任君离去。
手指微微用力,树叶瞬间消散,被风吹入空气中,肆意飘零。
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依旧保留在记忆中。
一个温和平静的青年,像是在回想什么幸福的事情,嘴角弯着,优雅缓慢的用着午膳。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到他,自成一个世界。
看到任离的一瞬间,卫庄就明白了,为何赤炼和白凤在形容此人时,都会用上精致这个词。果然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
那时正因秦始皇不断的催促而来到咸阳的他,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个人列入了捕猎范围。
捕猎过程非常顺利,或者说,猎物并没有丝毫的抵抗。
连一直以来的笑容都未曾消去,仿佛洞察了一切。这样子的表现引起了他的警觉,不论身手如何,单是这份平和淡笑的气质,就证明此人绝不是看起来那样简单,如此从容,定是有着什么后手。
而事实上,在短暂的语言交锋中,他甚至觉得,似乎被捕的人,是他。
“请问阁下是鬼谷派卫庄吗?”平静的声线,他却被对方的平静和“鬼谷”这两个字激起了好奇心。
“能让卫庄先生感兴趣的,也只有关于盖聂先生的事情了吧。”依旧仿佛洞悉一切的语调,让他不由出声反驳,步调被对方掌握,而对方也顺势提到了正事上。
卫庄是邪气而霸道的,这是别人对他的评价,他也知道在自己心中,只要是为了达成目标,无论是否喜欢他都可以下手,也可以绝不后悔的坚持。
现在,卫庄不愿再和面前恬静的喝着茶的青年继续谈下去,他有种思路会被带走的危机感。
站起身,听到对方依旧平静的声线,“何必呢,任离并非墨家之人。”终于入网。
是的,并非墨家之人,却有着可怕的感染力,仿佛只要在其身边就可凝下心神,像是另一个独属于任离的世界。并非墨家之人。并非你们这个世界之人。并非处于这纷乱的斗争之人。
“但你曾进过墨家机关城,这就够了。”卫庄罕见的将心中所想解释了出来。
对方却轻笑无奈,“任离不懂。”
捕猎结束。但中招的是他。
从机关城内传来的消息来看,坐在马车中的另一个人是同盖聂一同进入太湖医庄的端木蓉的师弟。温和有礼,不论对谁都会微笑着。
医术高,身手很弱,但却会一招很厉害的剑法,正在教导荆天明。消息在这里被截断了。
这么看来,很多事情都可以连得上了。
上次与盖聂交手时,明显感到盖聂的剑意凛冽了很多,剑招也飘逸了很多。一直藏在机关城的人突然断了消息,多半是被现了。然后就是,这个青年出现在了咸阳城。
这其中,面前这个看起来平和的青年必然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总有种只要稍微一不注意,这个飘逸而疏离的青年就会突然消失的错觉。
任离奇怪的地方太多,但卫庄并没打算现在就深究。他从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而干扰他的道路,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开机关城。
“我只负责把你送给公输。”
不过果然还是要严密的监视着,这个青年不确定性太多。给公输的人提个醒吧,轻缀的话,连他自己也很难逃脱。
当事情完成了,有的是时间。
然后,那个淡然的青年,消失了。
……………………………………………………………………………………………………………………………………………………………………………………………………………
任离被卫庄的人抓住了,现在在公输山庄。
当盖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机关城的机关又被重新调动了一番,为了任何可能的背叛,尽管那种可能性小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没有人相信那个总是和蔼的微笑着的青年会背叛机关城,尽管他待在这里的时间真的是少的可怜。
但同样,在青年没有提出来之前,也从没有人想过,那个温和的青年会提出“离开”这个词。
因此机关城的关键地方重新进行了一次不小的调动,闹出的骚动不小,连天明都察觉到了。
“大叔大叔,他们说臭医生被大坏蛋抓住了?”
“天明,你今天的剑招练习完了吗?”盖聂颇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仍用坚持的眼神看着他的少年,板着脸回,“不用太过担心,任离已经从那里逃走了。”
少年听到好消息激动的转了三圈,“太棒了,臭医生没事,不过臭医生好厉害啊,居然能在被抓住之后还可以逃走,果然是天外飞仙的功劳吗,那个身体比我还弱的家伙,肯定是这招了,我去练剑了大叔。”
盖聂看着少年富有活力的背影,握了握手中的渊宏。
那个一直微笑的青年,那个让微笑已经变为面具的青年,总是做些让人惊讶的事。
素色长衫,长长的飘逸的黑,温和的眉眼。
盖聂说不上来对那个青年的看法。一定要形容的话,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盖聂的生活,鬼谷派的修行告诉他,他必须更强更强,只有更强,才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他的一生,充满了刀光血影,杀戮和绝望。
但那个青年明显不一样,哪怕身处乱世,依旧不染纤尘。那个青年有着一颗平静而坚决的心,有着自己的目标,看似温和,却最为坚硬。
他们的世界中,有着天下苍生,有着人民的自由与希望。
他的世界,单纯的只有自己,允许别人的接近,却不会停下脚步。
听到青年亲口说出要离开的时候,不是没有惊讶过。
像所有的人认为的那样,盖聂着这么想,这样令人平静的医术高强又讨厌争斗的人,是那么的符合墨家的形象,那么的适合这片被誉为“最后的乐土”地方,怎么可能会想要离开。
而事实上,从没有人真正的了解那个青年。
对方请求他的要求他也答应了下来。
怎么可能不答应。
对方的剑招很厉害,尽管由青年舞动起来完全没有什么,但是这种剑中带出的凛冽和飘逸,他能清晰的察觉出来。
这样的剑招,普通人都会藏起来吧,不过看着对方认真的拜托的眼神,盖聂只能又一次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只是剑招罢了,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招式,而应该是剑意,可惜,我并没有达到能够完美呈现出这个剑招的剑意。”
当然没有,盖聂可以看出,青年不仅仅是没有剑意,而且完全没有主动拿起剑伤害别人的意味。他拒绝杀人,拒绝掠夺,但不会阻止。
任离随着他们来到机关城的那一路,为何心不在焉,盖聂基本想象的到。
那种改变是从看到袭击他们的秦兵的尸体开始的。
但对方情绪调节的很快,不喜欢,但却努力让自己接受,拼命的坚定的走自己的路,无论碰到了什么。
青年很喜欢天明,虽然时常捉弄那个孩子,对端木蓉这个师姐也十分重视,但他依旧拼命的坚定的走自己的路,无论碰到了什么。
这种毫不改变,坚持初衷的做法,莫名让他觉得好似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为了纵横天下。”这样的自己,但最终,自己没能在那条路上走下去,岔了道,再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外面不安全,很乱。”不自觉的就说出了口,像是说给自己的过去。
青年依旧扬着嘴角,温和却疏离,“任离,本就只是个刚出山的行脚医罢了,那么,希望我们还能再次见面。”黑划过空气,转身的时候毫不犹豫。
或许,青年可以做到想要做的事情,因为青年是如此的坚定,而不像他,半途而废,最终执着于过去。
对方或许曾难过,曾悲伤,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