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日,繁城太守便张贴了一张布告出来,方家一案已有定论。方海之妻指使自己儿子对汤家老爷子下毒一事,刑部已核审判决,鉴于有汤老爷子求情,方海妻子入狱等候服刑。方旭虽受人指使,但枉顾他人性命,与那北城烟商一起发配充军。至于方海扰乱衙门办案,予以一百两银子的处罚。
方海回到“在水一方”,生意已大不如前。繁城里的人都怕了去他方家吃饭,担心某日也不小心吃到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方池自然也受了少许影响,不少女子听说了方家的事,竟有些忌惮起他家来,每每路上遇到,只会远远看上两眼,再不如从前般热情。两名罪魁祸首虽已没留在方家,但却不是什么极刑,早晚会回来的,这样的人家哪还有人敢将女儿嫁过去。
方池倒是清净了不少,正和他意,成日呆在“第一楼”与媛媛一起。外间纷纷猜测,他这是在为他父母恕罪。
媛媛听了这些坊间闲话,不觉心疼起大神师兄来,“这些人怎么听风就是雨的。”
方池很淡然,“挺好!免得有人与你争。”
媛媛扑哧一笑,“你不觉得无趣就行了。”
方池当然是乐在其中的,“怎会无趣?有你就成了。”他方池何患无妻?有人可是亲口允诺三年后嫁给他。
算算日子,好似又过去了一个多月,但还是有些慢啊!
作者有话要说:
☆、满城风雨(五)
媛媛好些日子没见到小侯爷了,趁着大神师兄出门去巡视自己在各地的几间铺子,媛媛偷偷吩咐春桃陪她去侯府瞧瞧。大神师兄也是昨日收到消息,白寒亦已打算今早启程回京,他才一早抽身出城的。
春桃一听小姐又要去那龙潭虎穴,立马就紧张了起来,“小姐,你不记得上次……”
媛媛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吩咐她去准备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二人瞒着汤不凡出了门,只说去逛街,厨房交给了阿爷与一班老伙计,如今有了阿爷的帮手,她再不如从前食庐那么忙,偶尔开下小差是可以的。
来到侯府,门房对她说,小侯爷刚处理完公事回府,此时正在府中休息。媛媛让他去禀告一声,规矩地等在了门外。
白忆之这些日子,过得挺“充实”。父王不知为何转了性子,竟向皇上告了一月假,留在繁城住了这么长的日子,拖着他四处去看风景。他惦记着“第一楼”的“美食”已有段日子了,奈何父王哪里都去,就是不肯到“第一楼”品尝下媛媛的手艺。
白忆之可谓叫苦连天,但难得父王如此着紧他,难道要赶他回京?还好他朝里也有不少事要处理,只呆了一月,否则白忆之真要抓狂了。他开始怀念起从前父王不闻不问的做派来。
听到门房来报,白忆之很意外,他正在屋里换衣衫,打算去会会这丫头,没想她竟然主动将自己送上门。这是为什么?想他了?白忆之莫名在心里一阵窃喜。
方氏一案了结至今,他一直不知道这丫头的反应,方才还在担心,自己出现在“第一楼”会不会令她不开心,没想她居然自己来了。难道是对她师兄已经失望透顶?他可是听说了,繁城里不少女子已不敢表露自己对方池的爱慕之心。
白忆之一刻也没耽误,立即对门外候着的人说了声:“快请。”
来到前厅,媛媛还没被人领进来,白忆之左右来回踱着步子,他竟有些心急。直到见到那个胖乎乎有些久违的身影,他才停了下来,将手负在身后,咳咳两声,佯作镇定。
“怎么想起我来了?”白忆之很想这丫头亲口对他说,她开始对他有些思念了。
可媛媛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对身后跟着的人说:“麻烦几位将东西放到小侯爷平日练武的花园里。”
白忆之愣了愣,看看她身后几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很不解,“你这是……”
“小侯爷不是一直说希望媛媛替你打理下你的园子吗?”
媛媛虽未说明,但白忆之却已当了她是在变向表达她的思念之情,抄起双手,略有深意地问:“这是关心?”
“那是自然的。”媛媛很直接。
白忆之不想耽误,吩咐左右按媛媛的意思去做,随后便邀了她去南院。
几人进了园子,媛媛拿出一早备好的铲子,与春桃一起,在白忆之平日练武的小岛上动起土来。白忆之吩咐人将东西留下后,便让众人退了出去,抄着手靠在那棵青松旁,看着两名女子为他园子增添生气。
但白忆之瞅了瞅媛媛带来的东西,忽然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确定你是在种荷花?”
媛媛停下手里的动作,点点头,“是啊!”
白忆之越发纳闷,“荷花不该是长在水里吗?”她干嘛在岛上挖坑。
媛媛随意地说道:“长在哪里不都一样。”
“怎会一样?”白忆之只觉得她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荷花种在旱地会死的。”
“哦,原来小侯爷是知道的。”
白忆之愣了愣,沉默着细品媛媛的这句话。也就是说,其实她也知道,她这样做是故意的?
白忆之微微眯了下凤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媛媛没回答,对身边忙活着,却一样不解的春桃说道:“你去外面门边等我。”
春桃看了看小侯爷,对小姐点点头,立马站起身走出了园子。
媛媛见不到春桃的背影,才转头看向小侯爷,很认真地说:“你也知道荷花必须开在池塘里,那为什么为我做那么多事?”
白忆之已猜到她的用意,暗暗磨了下牙,“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不是错,但强求却或许会让人讨厌你。”
“所以你今日来是想告诉我,你讨厌我?”
媛媛摇摇头,“小侯爷,你误会了。媛媛方才已说过,是或许,所以媛媛还到讨厌你的地步。但媛媛这样做确实一来是要告诉小侯爷,嫁入侯府对于媛媛来说无异于将荷花种在旱地。二来,是想告诉你,媛媛不值得你珍惜。”
白忆之冷冷地撇开头,没出声。
媛媛继而说道:“我喜欢靠自己拼搏的小日子,很享受自己是一介布衣,若要我生长在侯爷府里,我会觉得闷,会象荷花得不到水的滋润一般凋零。小侯爷会允许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成日为别人做菜煮饭吗?”
白忆之眼底闪过一丝忧伤,的确,他不可能让她再如眼前一般过日子。
“你我身份悬殊,为了拉进彼此的距离,你会费番心思。即便你父王开明,不计较民女的身份,但朝里还有多少人在看着你?撇开这层,媛媛也做不了你的正室,难道你要媛媛看着你娶妻?”
白忆之微楞,忽然想起自己郁郁而终的娘亲。她便是因为一道圣旨,不得不爱父王的,可父王心里……
媛媛见他没说话,很认真地继续替他分析,“媛媛会过得很伤心。又做不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来排解心中抑郁。媛媛会死。”
白忆之惊了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
媛媛问道:“小侯爷真心喜欢媛媛,这是媛媛不知哪世修来的福气。但若是真心,你也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过得开心不是?就象媛媛希望小侯爷过得幸福一样。”
白忆之微微转头,发现这丫头眼里竟有少许湿润,心一下软了下来,“你说你不值得我珍惜,为什么?”
媛媛笑了笑,心里确实挺感慨的,她选择了大神师兄,必定会伤了身前的人,她只希望他心里没有仇恨。这事因她而起,她只能尽力化解。
“因为媛媛由始至终都没与小侯爷一起努力过。一个爱你的人,怎会看着你伤心,怎会让你一个人孤身执意,所以媛媛不值得你如此用心,苦了自己。”
白忆之忽然想笑,但心里却有几分好似吃了黄连似的,“你从一开始便没对我公平过。”
媛媛方才的话,他已听得明白,这丫头从一开始便将他放在了她的考虑之外。按她的想法,即使没有方池,她或许甚至会考虑霍成羽也不会轮到他的。
媛媛点头,“对!我对小侯爷你从来都没公平过。但这也是在乎你的一种方式。”
也对!这丫头今日说的话挺令人伤心,但若不是她这样坦诚,他会恨她的。可白忆之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连带着对方池的恨意了少了几分。她说得没错,若她有心,怎会看着他煎熬?
“你就一点没喜欢过我?”白忆之靠近了几步。
媛媛没有往后退,反而扬起头,怜惜地看着他,“不是没喜欢过,只是不敢喜欢而已。”
白忆之目光闪动地凝视了她许久,在她眼里除了坦然,竟看不到一丝值得他怀疑的神色。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低头沉默一阵,将自己的唇温留在了她柔软的发丝上。
“方池凭什么那么幸运?”
“小侯爷真的觉得他幸运吗?”媛媛在他怀里没动,任由他将自己越抱越紧,“他比你更不幸。”
“是吗?”
媛媛在他怀里点点头,“从小他活在身边众人的轻视中,为了证明自己,他开始学习厨艺。可因为别人对他的期许,他被人夺去了成为大厨必要的味觉。但他没有放弃过,若说他幸运,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一个人在坚持。十七年的努力,不是常人能够体会到的。”当中的心酸只有大神师兄自己能够明白。
方池的事,白忆之多少有些了解,他从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兄长的那日起,便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原来自己输得不是没有缘由的。
“你知道他……”白忆之猛然回过神,瞪大眼看着自己怀里的人。
媛媛点点头,“王爷到‘第一楼’来看过他。”
白忆之哼笑一声,“原来你即使知道他与我一样,你也没介意。”这便是她说的值得?难怪方池即使面对他也那么有勇气。
媛媛从他怀里退出来,见他眼里虽有些伤心,却没怒气,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其实他很在乎你。”
白忆之觉得她不过是在替方池说好话,没在意,“是吗?”
媛媛点点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人前叫王爷一声爹,他依旧只能做他娘的儿子,随母姓。”
白忆之愣住了,心里忽然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的确!他能光明正大做的事,方池却不能。但细想下,白忆之看着媛媛的目光略有几分了然了。
那家伙居然为了成全媛媛,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理了?他的确比自己付出得更多,难怪这丫头对他死心塌地。
其实父王与他娘的事,发生在爹尚未功成之时,以父王如今的地位,若肯向皇上亲自请旨,他依旧可以名正言顺成为父王的儿子。可显然方池没有这样做,无论他是放弃这身份,还是为了这丫头,他都做不到他那样的成全。
还有那个自己一直认为他在偏心的父王,他果然最爱的还是他这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没来得及回来更新。
昨晚明明定了时才出去的,不知怎么把时间给搞没了。
不好意思啊!
香香自罚面壁思过中……
☆、重振家业(一)
从侯府出来,媛媛长长舒了口气。
身边的春桃也放松了自己一直紧攥着的手,此时才觉得小姐终于过了这关。
媛媛临走时,白忆之问她,他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媛媛只说了两个字:“英雄。”
白忆之轻笑着说:“好!我明白了。”
媛媛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以为他还一心想着要让大神师兄难过,却不料白忆之笑着说道:“他能做的事,我早晚会让你知道,我也不会输给他的。十七年不算什么,我要的是一辈子。”
媛媛只觉得满头乌云,但她依稀觉得小侯爷不是要对付大神师兄,好似矛头仅仅是针对自己。无论如何都好,只要这事能翻过一页,她也算可以松下一口气了。
回到“第一楼”媛媛开始将心放在自己的生意上,香茗走前教了她不少做菜的心法,媛媛开始用心地专研起新的菜式。如果停滞在如今的成果上,她早晚会被人超越,媛媛深知竞争的无情,所以一刻也不敢松懈。
白忆之此后去过“第一楼”几次,但再不如从前一般纠缠媛媛,只在雅座里喝几杯酒,吃些媛媛特地为他准备的美食,便带着侍从们离开,从不流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
这日晚市刚开,“第一楼”来了一名贵客,只是那人刚走进“第一楼”见到吧台前的情景,便有些不悦。只张望了两眼,就转身上楼了。
媛媛正好从厨房备菜出来,见到那个婀娜的身影又看看汤不凡,立马靠了过去。
“怎么不打招呼?”
汤不凡微微瞥了瞥,“不想看她哥脸色。”
最近汤不凡转变颇大,除了在吧台里倒腾他那些酒水,便是忙着算账,张罗店里的事情。身边的女子多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让媛媛觉得他越来越似大神师兄一般,淡然若水的。
媛媛没怎么搭理他,赶紧上了楼,来到霍成羽的雅座,内力传出霍成萱幽幽的声音,好似在点菜。只是拿过一张写满酒品的酒牌,看得悻悻的。
“你家少爷好似很忙?”
内里传出小三的应酬的笑声,“少爷的酒如今在繁城可是街知巷闻的,的确很忙。”他都有些动摇了,若象方公子一样成日呆在厨房里,好似真没少爷这般光鲜呢!
霍成萱努了努嘴,“我要喝酒。他最近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吗?”
媛媛伸手敲了两下门,轻轻推开,示意小三去做自己的事,待小三离开后,她才故意走到霍成萱面前怨怪道:“怎么许久不来?还说要与我做姊妹呢。”
霍成萱好似不太开心,盈盈应道:“我哥不喜欢我出门。”若不是他跟了池哥哥出去,恐怕她到现在都没找到机会呢!还好她想办法打发了他留下的几个仆人,霍成羽虽未明说,但她可是知道他不高兴的。
媛媛自然知道霍成羽没那么容易让她来“第一楼”的,安抚道:“放心。他会慢慢体谅你的。”
霍成萱没那么乐观,想起方才在楼下见到的情形,心里很别扭,她才个把月没来,不凡哥哥已经那么受欢迎了吗?其实这些日子回到府里,她时常记起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