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他是你大哥。”
“我没这样的大哥,他不过是个野种。”
媛媛听见啪的一声,随后响起方海的怒吼,“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大?”
媛媛与阿爷互望一眼,微微点了下头。那边传来大神师兄淡淡的声音,“你确定要替他顶罪?”
媛媛的心跟着那声音痛了一下,听见方海好似嗯了一声。
“随你。”方池转身欲离开,却远远见到了正走向这边的几个人。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看破尘世的上仙似的,神情淡漠,眼底平静。
媛媛蹙着眉头,愣愣地看着他。
汤一柏径直走到牢房门前,长叹一声,“阿海,你真不听你儿子劝?”
媛媛走近,转头惊异地发现,方海竟是跪在地上的,他听见汤一柏的声音,才抬起了头,冷笑一声问:“您是来看我笑话的?”
汤一柏摇摇头,“我没那闲情逸致。但却知道纯良的你干不出这样的事。”
方海从地上爬起,站直身子,依旧冷笑,“那不知您为何而来。”
汤一柏看了看他,又看看方旭,最后转头瞥了方池一眼,才道:“老夫不想追究这件事,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的徒弟。”
“你有这么好心?”方旭捂着脸冷哼。
汤一柏没在意,“老夫今日来只想告诉你,当年老夫没将自己的什么不传之秘传授给自己的儿子,反而教给你的多过他。无论你如今做何打算都行,莫要意气用事。”
方海显然不信,脸上表情异常冷漠,“是吗?若不是那样,你‘第一楼’会东山再起?”
方池一直望着媛媛没出声,这会儿才转身说道:“媛媛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什么?”方海很吃惊,但很快他好似想起什么,冷笑一声,“池儿,你骗得了别人,难道骗得过你爹我?你四岁那年便身患重病,压根不具备成为大厨的味觉。你不过是受这丫头迷惑,想替他们说好话而已。若你真有孝心,还是想想方才我让你做的事。”
方池漠然地望着他,良久才说:“你以为用药让我味觉全失,我便会放弃做大厨的想法?可惜师公当年教导你我,味不仅仅是品,做为一个大厨,味觉固然重要,但只要其他感观不失,我也有办法弥补这缺陷。”
听到这句,牢里众人均是一愣,人人表情都很吃惊。
方旭和媛媛都不太相信,汤一柏却是很震惊,唯有方海瞪大了眼,良久才问:“你何出此言?”
方池哼笑,神情冷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海呵呵一笑,带着几分苦涩,“你怨不得我,这是你的命。”
方池一把拉过媛媛,紧紧搂在怀里,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从不信命,除非她要我信。”
媛媛眼里瞬间有了几分湿润,大神师兄却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你答应过不会可怜我。”
媛媛狠狠咽了下口水,咬紧牙忍了好一阵子,抬起头很坚定地应道:“我不怜你,我只喜欢你。”
方池微微眨了下眼,神色淡然几分,看了看牢里的两个人,轻笑,却涩涩的,“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所以视如珍宝。你们爱信不信,我所教的,便是当年师公传授给我的,他从未想过厚此薄彼。”
说完他拉住了媛媛的手,“我们出去。”
汤一柏看着方海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也打算转身。
方海皱着眉头犹豫了好一阵子,方叫道:“师傅。”
汤一柏转身,方海低下头想了一瞬,“其实离开汤家,我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我一直让自己相信您的偏私,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去恨你。徒儿对不起你,对不起‘第一楼’和众多兄弟。徒儿教子无方,请师傅原谅。”
汤一柏点点头,“别再执意了。”
“可旭儿是我儿子。”方海无奈地长叹,“希望师傅能替我劝劝池儿,如今只有他有办法让我们方家平安无事。”
汤一柏没出声,只稍稍停了片刻便离开了。回到太守衙门的前厅,汤一柏让人请来太守大人,当着汤不凡和方池的面,对太守说道:“老夫不打算追究方家的事,望太守开恩,网开一面。”
“阿爷!”汤一柏抬手制止了孙子的这声不满。
太守很为难,这事可是已经有了结论,他为了博王爷器重,天还没亮便将卷宗送往了京城,恐怕现在要截下已经不可能。
“汤老爷子,虽然方氏此案下毒不为谋害性命,但也触犯了朝廷律法。这是刑罪,恐怕本官也无能为力。您若是想为方家求情,本官最多只能从轻发落,但却不能为此藐视律法。”
“说得好!太守大人果然是清正严明,不愧受全城百姓的爱戴。”门边响起一人称赞,媛媛一头黑线地转头望向来人。白忆之一身暗色锦袍,正含笑看向她的方向,又瞥了瞥她身边的方池。
方池见他目光,依旧神色淡然,声音却比平日高了少许,“草民也觉得这事不能徇私,该怎样便怎样。”
白忆之唇角微微一扯,“方公子还真是公正,这是要大义灭亲?”
方池没出声,拉起媛媛的手便往衙门外走去。白忆之怒火中烧,没想他居然毫不避讳,即刻伸手挡住二人去路,咬牙压低声音问:“你不想你爹安然无事?”
方池冷眼微瞥,“鹿死谁手尚未知,小侯爷要如何玩,草民奉陪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满城风雨(一)
媛媛担心二人的怒气一触即发,这可是在太守府,是官家的地方。若二人在此发难,吃亏的只能是大神师兄,媛媛赶紧向旁边的败家子求助。
汤不凡见到妹妹神色,立马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纨绔模样,走到三人身边,从方池手里夺过妹妹的手。轻蔑一笑,“她只能跟我走。”
说着转头对媛媛笑笑,“乖妹妹,我们回家。”
媛媛配合着点点头,正欲迈步,却听见大神师兄声音低沉地在对小侯爷说话:“相信我的身份,你最清楚不过。事情闹大,草民怕你不好收场。”
媛媛很想捂头,不觉停下脚步,她打个圆场都这么难吗?为何大神师兄不就势领下这情呢?干嘛一定要撩起小侯爷那股脾气,就不怕走不出这太守府的大门吗?官字可是两把口啊!
可令媛媛意外的是,小侯爷半宿没出声,好一阵子才冷哼,“本侯不是怕了你。”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媛媛长长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小侯爷为何会这样轻易放过大神师兄,但只要他没事,她就已经觉得是万幸了。
出了太守府,媛媛停下脚步回望大神师兄的方向,只见他面无表情,好似云淡风轻一般。正想噌他两句,方池却先开口了,“回去吧。”
媛媛听到这话,心一下软了下来,知道他近日烦心事多,兴许因此才有些急躁。方才失了分寸好似也在情理之中,按捺下心中不快,对他点点头,“等等阿爷。”
方池没多话,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
“方才你对小侯爷说什么身份?”媛媛现在想起才好奇起来。
方池看看她,只道,“不想说。”
媛媛愣了愣,“皇上册封?”
方池没出声。
媛媛细想下,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或许他不说有自己的理由,是在保护她?或者这身份是不可以对人言的?不说便不说吧!
三人在门外等了一阵,汤一柏才愁容满面地出来,只看了自己孙女一眼,便一声长叹。
媛媛还第一次见到阿爷对着自己叹气,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阿爷,是不是有什么事?”
汤一柏摇摇头,“回‘第一楼’。”
媛媛觉得今日每个人都好似有许多秘密似的,也不想多问了,人家不肯说,她问再多也没用。就算她拿双筷子撬开这两人的嘴,也只看得到两排牙。
四人回到“第一楼”,却被里面的景象震住了,媛媛暗想,她今日没说“第一楼”免费试吃吧?怎么好似快挤爆了一般?连门外都排了长长的人龙。外间候着的人见到他们,已开始议论纷纷,媛媛见到这阵仗不敢耽误,没有细听,却发现今日来了不少女客,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媛媛扭头看了看大神师兄,他倒是一脸淡然,好像根本没发现这异样一般。按说这些人应该不知道大神师兄会来“第一楼”,就连昨日,他也是低调地呆在厨房里,面都没露过,直到外间没人,他才出现的。
不过看看对面紧闭大门的“在水一方”,媛媛暗暗估计,难道这些人是因为吃不到对面的饭菜,所以不得已来了“第一楼”捧场?
进到厨房,媛媛立马套上了围裙,开始准备炒菜。方池也跟了进来,二话没说替她打理起厨房的事务来。媛媛大致看了下菜单,却有种做批发生意的感觉,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菜式,居然没点她的新菜,连她引以为傲的鱼都没几盘,全是些清淡的口味。
直到春桃在外忙完进来,媛媛才叫她过来问话。
“怎么回事?”
春桃偷偷瞥了一眼方少爷的背影,暗示小姐找个地方详谈。
媛媛越发奇怪了,但知道她要说的话或许不想让大神师兄听见,立马领她走到厨房后面的小巷子。
春桃这才吐了一口气,解释道:“今日一开门,外面便这么多人了,我也觉得奇怪。”
媛媛点点头,“嗯。”
春桃好似很神秘地压低了几分声音,“开始点菜时,这些人不看菜牌,也不问我们菜式,只问小姐平日都吃什么。”
媛媛满头黑线,这是什么状况?
春桃小声说道:“后来有几个女子低声细语,我才知道,原来昨日小姐从侯爷府出来……她们都听说了。均在说,小姐居然能引得繁城四位公子如此青睐于你,怕是有秘诀的。”
媛媛仰天长叹,原来自己成了这些女子的效仿对象?
“你说什么?”媛媛一下回过神来,“有人见到我从侯府出来?”
媛媛记不得昨日自己是怎么回“第一楼”的,但却知道自己当时一定很不雅。
春桃点点头,低声说道:“昨日小姐是被侯爷……抱出府的。”
媛媛只觉五雷轰顶,也就是说她与小侯爷被人误会了?这还了得?
媛媛顾不得春桃又说了些什么,立马回到厨房,见到大神师兄在灶前准备做菜,从他手里夺走锅铲,吩咐了身边的伙计几句,拉着他便出了后巷。
方池蹙眉,边走边问:“什么事?”
媛媛在方才和春桃说话的地方停下,低着头,咬咬唇瓣,“师兄,你准备好了吗?”怎么有种绯闻要被曝光的感觉?
方池疑惑着,“准备什么?”
“我有话和你说,但你得准备好听。”
方池想笑,“有话便说。”干嘛神神秘秘的?
“那个……那个昨天我不是去了侯爷府吗?”
“嗯。”
“不是喝醉了吗?”
“嗯。”
“所以我走不动路了。”
“重点。”
“是小侯爷抱我上马车的。”媛媛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死就死吧!
良久没听到大神师兄出声,媛媛怯怯地抬起头,却见到大神师兄好似面无表情一般。完了!他这是生气了吗?就算是从前那么开明的社会,男子若遇到这样的事都会生气的吧?何况是在眼下的男权社会。
就在媛媛快顶不住这重压时,方池开口了,“不是你抱他?”
废话!她喝醉酒能抱人吗?就算没喝醉,就小侯爷那身段,她抱得起吗?可有错的人是她,媛媛唯有小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嗯。”方池转身欲回厨房。
媛媛一下拉住他衣角,“师兄,你生气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媛媛长长呼了口气,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了?不是有点专丨制的吗?
可她没见到,方池转身时,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她能平安回来,他已觉得是万幸了,怎会计较她是怎么回来的?只要主动的那个人不是她,他怎会生她气呢?要气也是气那个抱她的人啊!
午市结束后,媛媛累得散了架,刚准备叫小三关门歇着,便见到门前一人进来了。她这才想起约了香茗,敢情他还挺守信的。原本这两日发生许多事,媛媛没心情跟着他学做菜,但想着香茗为了那一百两已在繁城耽搁许久了,所以只好无奈请了他进厨房。
方池正在安排人打扫厨房,见二人进来,脸色微微一肃。吩咐众人加紧手里的动作,自己却留在了灶边没打算走开。
香茗见到他,愣了愣,转头问媛媛:“这位是?”
媛媛瞪大了眼,他不是见过大神师兄吗?不会这么健忘吧?
没等媛媛答话,方池应道:“她未过门的相公。”
“哈?”媛媛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池挑眉,“不是你说的吗?”
香茗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那日他惦着一百两银子的事,倒真没细看。
“不介意我在旁吧?”方池问。
香茗点点头,“听汤小姐说你是她师兄,应该也对厨艺有一些见解吧?香茗此次出来,只是为了广交好友,不介意的。”
方池没想他居然如此大方,倒是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却对媛媛换了称呼很不满意,“为何改了?”
媛媛一头黑线,“还是我嫁,你娶吧!”
方池很满意,“你们开始吧!不用理我。”
香茗对他笑着点了下头,却问媛媛:“汤小姐,昨日那位霍小姐今日没来吗?”
媛媛淡淡一笑,“没来。估计在家。”以为她这里是霍家的饭堂吗?
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咕噜一转,故意问道:“香公子难道看上霍家小姐了?”
香茗一下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应道:“汤……汤小姐,在下只是觉得霍小姐挺友善,又十分善解人意,温柔可人,所以……所以顺便问下。”
媛媛扑哧一笑,昨日在雅座里,霍成萱可没说几句话,他怎么就看出这么多优点来了?还说不是对人家有意思,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方池在旁看看二人,面无表情地说:“我去看看外间怎么样了。”
媛媛抿嘴一笑,这是放心了?
与香茗呆在厨房里一下午,师兄只进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