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背后一个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喊着,“董大人,董大人。”
董清秋疑惑地看着那个太监跑到自己跟前,躬身对自己道,“没想到董大人还没有走远,太好了。皇上请董大人把东西交给奴才。”
“东西?什么东西?”董清秋一愣,自己有拿他的什么东西么?看着太监也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董清秋蓦地反应过来,上官凛是要自己把那状元金锁还给他啊!
董清秋的脸上顿时像被霜打了一样,那金锁价值连城,好容易进了自己的腰包,现在居然要自己把它再吐出来,那不是往她身上割肉吗?可是,董清秋除了吐出来,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依依不舍地把揣在怀里的状元金锁拿了出来,这金锁是她认为最值钱的东西,所以贴身保管,还用帕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
那小太监从董清秋的手里接过,看着帕子里头的金锁,不禁一愣,尴尬地冲董清秋一笑,然后就捧着金锁告退了。
倒是旁观的明月松,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皇上把这个金锁给你了?”
“怎么了?难道是我从他身上抢的啊?”董清秋不满道。
明月松一看董清秋那样子,就不知道金锁的来历,“这金锁本是太后薨逝时,交给皇上的。太后让他随身携带,若是有朝一日遇到中意的皇后人选,便将这金锁送与皇后。皇上把这枚金锁送给你?”
董清秋听得目瞪口呆,想来是上官凛匆忙之间布局,又在宫外,找不到价值更高的东西来考察自己是否贪财,情急之下便解了自己的金锁,让那演戏的女子伪装成什么家传之宝。“送给我有什么不可么?”
明月松心里暗暗吃惊,难道说皇上早就知道董清秋是个女子?而皇上和董清秋之间的对话,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该不会他不仅知道她是女的,而且还属意她为皇后的人选?这么说来,他把董清秋安排为起居舍人,并非是鄙夷她,而是真的想把她天天带在身边?
“但是他现在又问你把锁要回去了。”明月松更是疑惑,且不说上官凛是什么时候认得董清秋的,把锁送出去又把锁要回来,怎么瞧都像是两个小情侣在闹别扭。
“不就是一把金锁么,我也没那么稀罕。”董清秋强撑着,心里头却在淌血。可是那把锁对上官凛有那么重要的意义,他当然得把锁要回去!
这话听在明月松的耳朵里,更像是气话。明月松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又贪财又势利,琴棋书画,没一样行,除了样子勉强还算个美女(美男更贴切),脑子也还算聪明,其他也没什么优点了。怎么媚使索玉和皇上都一一中招了?媚使初出江湖,没见过什么女人也就算了。上官凛也这么没有品味?
董清秋要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这样想自己,非得气死不可。“明月大人,清秋先告辞了。”
“董大人,不如到在下的寒舍,小坐片刻。”明月松忽然发现了新大陆,这个董清秋若是和上官凛有着那层关系,说不定可以为他所用。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怕在下会吃了你么?”明月松似笑非笑。
第十九章 湖中小亭
明月松的相府位于城西,相府依山傍水,整个府宅是环绕着中间的莫愁湖而建,风景宜人,最适合文人雅士往来其间。
董清秋一进来就看见中央的莫愁湖,水汽在阳光下蒸发而上,罩着整片湖面,如同是一片片的云雾从湖底升上来,从湖畔看向中间的亭榭,只隐隐绰绰地看见,好像是仙境一般。
明月松取下束发的簪导,乌黑的长发被湖面上掠过的清风吹起,发丝拂在董清秋的脸上,有些痒痒的,连着心痒。董清秋自动往旁边挪了两步。
明月松返转头看向董清秋,温和又飘逸的笑容配着如诗如画的风景,绝对是女人的必杀技。董清秋不再看他,“明月大人叫我来,就是要我看风景的?”
明月松不说话,忽然拦腰把董清秋抱起,董清秋只来得及惊叫,就被明月松抱着腾空而起,他双脚左右互点,借着湖面上水的张力,轻快地踏着湖水,往湖中央走去。
董清秋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湖面之上,尽管武侠剧里头飞檐走壁的轻功让她艳羡不已,可真被人就这样抱着在水上飘,她却一点美感和成就感都没有。
一双手死死地拽着明月松的衣领,“喂,你干什么啊!别发神经啊!”
明月松看了一眼怀里头紧张兮兮的董清秋,这女人总算是有了些女人的娇羞,看她急红了脸,明月松不禁戏谑道:“别乱动,要是一不小心把你扔水里头,我可救不了你,我怕水的……”
“什么?你怕水?喂,我不会游泳的。你别玩了……”董清秋眼见得自己已经离岸边越来越远,不知道湖水有多深,想到自己大秋天的要是就这样掉进湖水里,抱着明月松的手都快要把指甲抠进他肉里了。
“你不会真的不会水吧?喂,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啊,为什么非要玩这个……”
“小姐,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怕死啊……”明月松被董清秋的手指甲抠得脑门冒汗,好容易才没让自己失去重心。
“我当然怕死了,你要是死过一次就知道死有多么可怕了……”董清秋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好了,小姐你可以下来了。”明月松松了一口气,见董清秋还是没有松开自己魔爪的意思,不禁把脸凑向她,“你再不下来,我可要一亲芳泽了。”
董清秋下意识地把头往后瞥,这才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湖中央的小亭中。这才把手松开,脚踏在了地板上,心里才有些踏实。
明月松揉了揉被董清秋掐痛了的背部,“小姐的力气还真不小。别人不知道的,还当月松非礼了你呢。”
董清秋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嘛?”
明月松斜倚着亭子的阑干坐下,海棠色的大袍被他敞开些,颇有几分放浪,“和小姐聊聊旧事啊,月松怕被狗咬,所以决定和小姐联手,大家各取所需,岂不妙哉?”
董清秋白了他一眼,“这就奇怪了,明月大人忽然转了性,主动要和清秋联手?我没听错吧?”
明月松只笑不语。
董清秋环顾了四周,蓦地发现整个亭子都是四面封闭,根本就没有一条水榭或者长廊连向岸边,“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月松笑道,“咱们聊完了,月松自会送小姐回去。若是不然,小姐就只有自己游回去了。”
“你……”董清秋有气也无处撒,只好妥协道,“有什么狗屁就快点放吧。”
“女孩子家的,总说这些粗言秽语可不好。我看,皇上也未必喜欢你这副模样吧。”
“皇上喜欢不喜欢,关你什么事?”董清秋对明月松是越来越讨厌了。
明月松用手勾了勾自己的秀发,“的确与我无干,但小姐却在乎的。不是么?小姐从孤竹国千里迢迢赶到楚国,乔装成男子入朝,无非就是为了皇上。可是皇上对小姐却很是冷淡,甚至将定情的状元锁送出又索回,小姐与皇上之间,不知有什么误会?”
董清秋心里一咯噔,这才转过弯来,怪不得明月松忽然转了性说要和自己联手,闹半天,原来他以为自己和上官凛之间曾有过私情?因为怕自己向皇上泄露出他和索玉的秘密,所以把自己拐来这里?
“我和上官凛之间有什么误会,凭什么要同你说?”董清秋故意卖弄道。
听董清秋毫不客气就直唤上官凛的名字,明月松心中更是一讶,看来两人的感情果然非比寻常。明月松故作镇定:“明月松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小姐若是想同皇上解除误会,月松或许可以帮上忙。”
“哦?明月大人对清秋这么好,是不是怕清秋一不小心将明月大人找人假扮轩辕季徒弟,在楚国处心积虑为自己谋夺什么的事情透露给皇上知道啊?”董清秋瞬间掌握了主动权,不免洋洋得意。
明月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笑里藏着刀,但还是隐忍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在下这么做,也并非损害皇上的利益,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才是。”他和董清秋之间当然还有商榷的余地。
第二十章 尔虞我诈
董清秋占了上风,眼见得明月松说的虽不是实话,但对自己已经有些忌惮,便见好就收。“好,你和索玉的事,我就当没见过。我说过了,咱们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你想干什么,我都管不着。”
见明月松露出轻松的笑,董清秋就又长驱直入道,“现在既然你想知道我和上官凛之间的事,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和他是有旧情,但是他以为我移情别恋,所以对我冷淡。我从孤竹国赶到楚国,本来就是要向他解释,谁知道误打误撞,你们让我成了什么天下第一才子,我正愁没办法进宫呢,所以就勉为其难帮你们假扮董清秋咯。”这个借口编得董清秋都觉得棒极了。这都是拜她长期当培训讲师所赐,说起大话来从来都不用眨眼。
“不过,他还是对我不理不睬,假装不认得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董清秋叹了一口气,露出惋惜的神色,“喂,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你知道我是个女的,还知道他和我之间的事啊,他最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掏心挖肺,要不然他醋意一犯,以后就再不会理我了!”
“这是自然。”明月松应道。可是想到上官凛会为了这个女人而打翻醋坛子,明月松怎么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董清秋心里暗喜,只要明月松和上官凛永不对峙,那就不会有穿帮的一天。自己就可以安心周旋于他们之间。
“唉,上官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另结新欢了,我不要爹娘,从孤竹国赶到楚国,却没想到他对我这般冷淡,让我好伤心……”董清秋脸上满是哀恸,在明月松对面坐下,失魂落魄一般。
“这个,皇上这两年刚刚登基,心思都放在国事之上,即使是太后为皇上甄选的两位贵妃,皇上也极少临幸。小姐放宽心才是。”明月松忽然想到什么,“不过,皇上这几年都一直在楚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得小姐的?”
“我和他很早就认得了。”董清秋模糊道。
“可是皇上又是什么时候把金锁给你的?”明月松还是想不明白,“太后薨逝不过是去年的事,小姐一直在孤竹国……”那金锁他前两日还见着似的。
董清秋心知明月松怀有疑虑,还是面不改色道,“我还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呢!我刚到楚国就派人送金锁给我,明明给了我,又找人把锁给拿回去。他以为我就那么稀罕什么状元锁么!”
明月松顿时释然,安慰她道:“皇上也许是和小姐赌气呢。我看皇上未必对小姐无情,否则也不会封小姐一个起居舍人,好日日把小姐带在身边啊。”
“是么?”董清秋露出欣喜之色,随即又黯然,“可是他让我回家休息几天,摆明就是不想见我。”表情变化之丰富,实在是让她自己都佩服得不行。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明月松轻轻一笑,“不过,小姐若是想见皇上,无论宫里宫外,月松都能帮忙。小姐有其他的需要,月松办得到,也自当尽力。”
“哦?明月大人这么好,让我无可适从呢。”董清秋巧笑盼兮。
明月松笑道,“小姐,你我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就用不着拐弯抹角,小姐若是以后贵为皇后,不要忘记月松今日为小姐费的心思就好。”
“那是自然。”董清秋最喜欢利益结合的伙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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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清秋的住所还没有安排下来,她只有继续暂住在文昌侯府。
文昌侯对董清秋这两日都蜗居在家中倒也没有意外,那个吏部侍郎自然是把董清秋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话都全数报告给文昌侯了。文昌侯也自是知道皇上对董清秋的冷落。明着说让董清秋回家休息几日,可是该休息多少日呢?皇上没发话。
他没发话,董清秋是否去上班,那也是个尴尬的问题。
文昌侯虽然现在没说什么,董清秋却不愿这样待下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上官凛继续就这样把自己晾着,终究不是个办法。她得主动出击。
董清秋找到索玉,这个书童自从自己识破了他的身份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倒好像自己识破了他,多打击他似的。
“索玉,帮我传个信给明月松。”
索玉一愣,抬起头看着董清秋,“公子你要做什么?”
董清秋莞尔一笑,“哦,他立功的时候到了,我要见皇上,你让他去帮我制造机会吧。”
索玉脸上的疑惑更浓密了,“他帮公子?”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董清秋看向索玉,难道他们两人之间都没有交流的?看索玉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自己和明月松之间已经达成了协议。“是啊,你只管去就是了。”
“可是,公子,明月松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公子,你确定……”索玉的脸儿急得红扑扑的,眼里头的情意都要盛不住了。
董清秋看着这样的索玉,不禁一滞,她知道明月松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帮自己本就不是出于真心,要是一旦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多利用价值,只怕自己的性命堪虞。
但是这样的话,从和明月松一派的索玉口中说出来,就有那么些匪夷所思了。如果说索玉和明月松消息互通,那么他应该会告诉明月松自己曾遇到刘产的事,也会告诉他自己拿到那枚状元锁的来龙去脉,可是他没有。
所以自己才能够瞒天过海,骗过明月松。
看着索玉满是关切的眼神,董清秋不禁疑惑了。难道说这个小书童对自己是真的关心?是呵,明月松一直设局想要令自己出丑,自己来京的第一日,明月松让自己当众抚琴就是为了让自己把脸丢尽,那么索玉主动请缨替自己抚琴,则是替自己挣回了面子,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不是么?
后来,索玉又在自己出门的时候尾随自己,在刘产派人试自己武功时,又正巧救下自己,难道说他真的关心自己?真的怕自己受人欺负?他难道不该同明月松一条心的么?
董清秋更加不解了。二十几年的人生告诉她,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