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阴的,大街上的热闹气氛却丝毫不减,三女流连在道旁各色小摊旁,小摊上摆着许多小东西诸如胭脂花粉、便宜坠饰等,还有对联年画,生意都很好。
温香是大家小姐,对这些俗气的小东西自然不感兴趣,凤彩彩生性朴素,不爱这些,不过觉得有趣,取了看看就搁下,雷蕾却在想心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半晌,凤彩彩提议“总看不买没意思,不如我们也买张年画回去挂着?”
温香笑道“很好。”
凤彩彩拿起一张门神像“这张好像是武盟主。”
雷蕾原本怏怏的,闻言不由大乐“原来门神都是盟主?”小太平啊小太平,你将来要永垂不朽了。
温香解释道“只是历史上几位英明的盟主罢了。”
凤彩彩拿起另一张“这张怎样?”
温香仔细端详“这是甄盟主,画得不如武盟主那张细致。”
雷蕾看了半日,道“这门神很帅。”
二女无语。
听着耳熟,雷蕾问“甄盟主是谁?”
温香喷道“你忘了,上次去夜谭城我就跟你说过,一行八百多年前,甄盟主与魔教联盟西门教主在夜谭城促膝夜谈,达成协议,白道魔教互不相扰,始得江湖二百年安宁,被传为佳话,他老人家也是最古老的一位神仙了。”
她这么一提,雷蕾马上想起来,对这位帅盟主十分敬重,忙道“就买他。”
小贩瞪她“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凤彩彩拿手肘碰碰她,低声说“是请,请他老人家回去啦!”
雷蕾赔笑“我说错了,我这就请。”
凤彩彩寻思片刻,拿起那张武盟主的“还是这张好吧。”
小贩马上笑道“姑娘好眼力,这张画得最细致,出自名画匠飞墨之手,百年前武盟主率领群雄剿灭魔教,功在千秋,可称得上古今第一位盟主,请他老人家的最多了。”说到这里,,他急忙又取出另一张画,展开,画上却是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英气勃勃,手执长刀“还有这位萧岷萧庄主,百胜山庄知道吧,当年就是他亲自诛杀魔头南星海,功不可没,这正是他老人家当时的画像,凤鸣刀历来镇守江湖,驱邪避祸,那些牛鬼蛇神哪敢上门!姑娘若是请这两位回去,来年你家宅平安,运道兴旺,万事大吉。”
温香是无可无不可的,伸手接“好,都请。”
原来是这两位,雷蕾想也不想,抢过那两张丢回去,“不要那两个,只请甄盟主。”
小贩不高兴了。
凤彩彩低声劝“武盟主功在千秋,如今江湖事多,请他或者能压得住邪气,吉利些。”
雷蕾不好气“你要你请。”
见她态度格外坚决,凤彩彩无奈妥协,放下武盟主,想了想又拿起萧岷那张,悄声“这张拿回去,萧公子肯定很高兴。”
雷蕾道“你拿,我不要。”
凤彩彩还是觉得买下来最好,拿出小茶包付了钱,将甄盟主与萧岷两张都收起,瞧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听说河边来了位捍面人的师傅,手艺很是高妙,我们去看看?”
雷蕾转转眼珠“我走累了,你们逛吧,我去那边茶楼坐着等你们。”
凤彩彩看温香。
温香笑道“小玩意而已,也不是没见过,正好我也累了,你去看吧,我和雷蕾去茶楼坐坐。”
凤彩彩失望,瞪二人“算了,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看有什么劲儿,还不如都过去坐坐,歇会儿。”
三女走进钟花无艳茶楼。
其实今天雷蕾本没心情逛街,是凤彩彩与温香二人非拉她出来的,发现这俩人说话逗引自己带了几分刻意,雷蕾一直觉得奇怪,如今越发肯定心中猜测,暗自惊疑。
落座后,她不动声色喝了几口茶,打量四周,“想不到钟老板生意做这么大。”
温香含笑道,“钟老板经营有道,如今这茶楼也算是江湖第一茶楼了。”
雷蕾点点头,忽然皱眉,双手捂着肚子“我。。肚子疼,要方便方便。”
凤彩彩嘲笑“必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雷蕾亟亟叫来服务员,指引方向,又回头嘱咐“等我啊,我没带银子的。”
这边二女没看过电视,自然不知道这是武侠片经典脱身借口,都笑着就了。
雷蕾飞快跑到楼下柜台,径直将一大锭银子丢给那美艳的掌柜。
美艳掌柜以比平日快十倍的速度收了银子,眉开眼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雷蕾看看四周,悄声“其实刚才跟我一起上去的两个姑娘都是我的情敌,她们跟着我不放,为的就是要找到我那位意中人,可我现在要瞒着她们去见他,就撒谎是肚子疼去茅房了,但她们肯定很快就会发现,有劳掌柜帮忙想个法子,替我把她们给拖住。”
美艳掌柜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好说,姑娘放心。”
雷蕾提醒“她们可都是有功夫的。”
美艳掌柜轻轻拍她一巴掌,嗤笑“你只管去,老娘既敢收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有功夫没功夫老娘一概通吃。”
雷蕾大赞“怪不得人人都说,没两下子就别想在钟老板手底做事。”
美艳掌柜抛媚眼“姑娘好甜的嘴,哪天带你那位意中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你当我傻子?雷蕾心里嘀咕,面上道“当然。”
美艳掌柜指路“从后面,后门走”
雷蕾道了声“多谢”拔腿就跑了。
悄悄回到卜家药铺,何太平与温庭的房间门都开着,院子里几个临时的仆人往来做事,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
雷蕾没有笨到直接闯进去问,她溜到大堂问李鱼“小白呢?”
李鱼正在坐诊,闻言道“好像和秦公子带人出去了。”
雷蕾立即问“去了哪里?”
李鱼道“该是出城了。”
不祥的预感袭来,雷蕾转身就朝马棚走。
寒天静地,景色萧索,城东山下有十几家住户,一老人在院子里喂鸡,檐下挂着风干的老玉米,篱笆外拴着只黄犬。
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应该不会还在这儿等吧,雷蕾自我宽慰,下了马过去问“大叔,刚才是不是有很多人上山了?”
老人家回忆“是有一拔。”
雷蕾色变“麻烦你老人家帮忙看着下马。”
庄户人朴实,老人见雷蕾拿银子,坚持不收“拴那儿就成,姑娘只管去吧。”
城东一带山高林深,周围山头多被松柏等常青树覆盖,因为今年夏季暴雨多,引发山洪,悬崖有几处滑坡的痕迹。
雷蕾不知道上面的情况,也不见公子等人的踪影,只管一气乱走,头脑混乱不堪,这地方是上次找上官秋月拿玄冰石的时候带秦流风来过,早知道这些事他不会隐瞒何太平的,如今他又带着小白来,想要做什么?是受了谁的指令?
密林阴暗,鸟雀声稀少,更没有人。
雷蕾扶着树喘息,额上背上尽是汗水,女人的和第六感向来很准,她隐约感觉到上官秋月没有离开,这样他会不会被找到?或者。。已经找到了。
汗水渐不冷了,背上黏黏的。
雷蕾放弃寻找,倚着树干发呆。
还是太天真,难得知道上官秋月的行踪,秦流风怎么可能真的保密,何太平怎么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再次见到杀你仇人,小白又是什么反应。
恍惚中,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扣住她的下巴。
冰凉的手。
熟悉的香味飘来,雷蕾心中狂喜,顾不得别的:“他们没找到你?”
上官秋月果然出现在她面前,却没有回答,俊美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只是那手缓缓下落,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轻声问“你告诉他们的,想杀我?”
犹如一盆雪水淋下,满满的喜悦刹那间就被浇灭,荡然无存,雷蕾看着他淡淡地道“在你心里每个人都想害你吧,既然信不过,就不该把藏身之地告诉我。”
上官秋月不语。
雷蕾将那手从颈间拉开“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跑来找死,该好好躲在城里才对。”
若真是她出卖他,在不明结果的情况下,还敢一个人擅自跑出来?上官秋月当然不笨,他早已看出破绽,对方来的人根本不多,照理说,若真的认定自己还在这山上,就应该采取大量搜寻才对,除非他们也是猜的,没有十足把握,只不过他生性偏执,又对此事太在意,所以比平日更加多疑,须要听她亲口证实才放心。
确定之后,他微笑地说“是他们跟踪你,跟踪你很容易。”
不是跟踪,是上次不该误住秦流风,以至于泄露他的藏身之所,幸亏没出什么大事,雷蕾到底有点内疚,随口问:“他们有没见到你?”
上官秋月道“没有。”
其实山上也有己方的埋伏,真正遇上不至于吃太大的亏,只不过这终究是白道的地盘,事情门大了没什么好处,难免坏了将来的大事,所以他就下令避开了。
雷蕾不再看他,点点头“你和你的人以后都不要在这儿了,我不会再来。”
上官秋月道“我没有想杀你。”
雷蕾略带讽刺“我知道,若是别人早就被捏断脖子了吧。”
上官秋月看了她半晌“你我已经没有关系,我现在也可以捏断你的脖子。”
雷蕾道“你不用对我手下留情。”
上官秋月笑了“你的胆子大了很多。”
不是胆子大了,是仗着你不会那么做,雷蕾也有点鄙视自己,心中微暖道“你留在八仙府,是不是还想做什么大事?”
上官秋月不答。
雷蕾也没想过他会告诉自己,低声问“你能不能别做这些事,回去好好打理千月洞?”
上官秋月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雷蕾不能回答,春花秋月没有关系了,他能留自己一命已经是开恩,还能妄想什么。
上官秋月道“你可以再反悔。”
雷蕾摇头“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上官秋月道“跟着我,我可以替你解了百虫劫。”
雷蕾转身就走。
得知没有出事,雷蕾并没觉得轻松,她隐隐有预感,上官秋月迟迟不走,背地里策划的一定是个大阴谋,也就是说,始终有一天他会和公子正面交手。
还是不希望哪一方受伤。
忐忑间,人已经回到了卜家药铺,在大门外下马,正撞见何太平带着两名护卫出来。
雷蕾看着他。
何太平也发现她表情异样,轻哼“又乱跑。”
雷蕾笑“若不乱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何盟主的手段这么高明。”不管他,径直走进大门。
何太平低喝“站住!”
雷蕾停住,回身看他“何盟主若是要跟我说江湖道理,就不必了,我不想再被人利用,选择你们,只因为小白是你们的人。”
何太平道“怎么回事?”
“何盟主做的事,还用我说?”雷蕾再不看他,抬脚就走。
进门就见到凤彩彩怒气冲冲跑来。
雷蕾马上气势全消,缩起脖子。
钟花茶楼的女掌柜果然神通广大,生生编造出一起雷人大戏,大略情节是这样:掌柜的我本本分分经营茶楼,忽有一日来了三位客人,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须臾,一女内急去茅厕,忽有一伙强人闯入,从厕所将此女带走,恶霸强抢民女。掌柜路见不平,马上告知同伴并提供线索,来人疑似西街王公子手下貌似东门张老爷的家仆,然后二女大怒,将两家闹了个倒翻,最后终于打官司到了魏知府处。
雷蕾连赔不是,又道“谁叫你们看着我不放。”
凤彩彩出过气,闻言愤愤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谁会看着啊,还不是萧公子吩咐的!”
上官秋月不肯住手,将来会有什么动作?不,不应该再管,已经作出选择,今后就只能跟着小白当米虫,正事他们去办,咱坐旁边看美男就行,不用理会白道也不用理会魔教,魔头的死活更不与咱相干,管这么多闲事!
时间在沉思中流逝,再回神已是夜幕降临,雷蕾收了思绪,起身准备出去吃饭。
秦流风站在门处。
雷蕾看着他“姓秦的,你不用解释。”
秦流风很平静,“解释什么,我是来叫你吃饭。”
雷蕾嗤笑“为了你的责任,就可以把别人的信任当成垃圾?”
秦流风忍笑,看旁边道“我说她火气大得很,这下好,你负责灭火,我还要去跟何兄解释,言而无信,不忠不义,秦某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雷蕾这才发现公子也站在外头。
待秦流风出了院子,公子低声道“你别生气。”
雷蕾道“没有,早该知道他会告诉何太平。”
公子摇头“是我私下问秦兄的。”
雷蕾愣。
公子不太自在,“我问过李大夫,你中了毒,想必是上官秋月借此要挟你,所以。。。”
雷蕾呆了半晌道“你想去找他拿药?”
公子点头。
搞了半天竟是自己误会,错怪了秦流风,何太平也根本不知情,雷蕾后悔不已,果真当局者迷,他们两个虽是去找上官秋月,带的人却并不多,若真是何太平有心,肯定不会做这种没把握的事去打草惊蛇,要来也是撞山大行动,自己出于一时气愤,竟没想明白这其中道理。
公子看看她,脸色不太好“你还是担心他。”
雷蕾坦然,“你们打起来,我也担心你,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只是不喜欢再被人利用,就算不是他,是别人,肯告诉我行踪,我也一样不会说出去,让人去害他。”
公子道“我们终有一日会再遇上。”
雷蕾道“那时我不会再管。”
公子这才松了口气。
雷蕾沉默片刻,道“但我希望你放过他,因为你爹。。。”
提到父亲,公子目光冷了“父亲正是被他所害。”
雷蕾道“你爹当初中了毒,却拒绝医治,你真不想知道原因?”
公子愣。
雷蕾道“你有没有听他提过一个人?她叫上官惠。”
宽敞明亮的房间,雕花桌案有些老旧,却干净无尘,何太平坐在案前,拆阅各种密信,不时用笔批示,旁边放着一盏清茶。
看奏折?雷蕾开始同情这位大盟主,比皇帝尽责多了,过得还不如皇帝。
何太平头也不抬“有何贵干,又想来教训何某?”
经常摆架子教训别人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