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就真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孤城只是默默的看着她,那一瞬间眼底波涛汹涌,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却又仿佛在释放着什么。这仅存的东西握在手心,失而复得显得弥足珍贵,他怀疑自己是否再有勇气将她送走,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从此山遥路远,形同陌路。
齐薇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反应,不由恼怒的一抬头,嗔了他一眼:“嘿!昨晚你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果然还是你醉酒了可爱些。”
说起昨晚,孤城的身子仿佛僵了一僵,脸上微微有些异样。
齐薇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心情不由又好了起来,然后踮起自己的脚尖,突然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眼底是恶作剧的笑意:“这你该不会忘了吧。”
孤城的身子再次僵硬的没法,脸却越来越红,眼神倒还是没什么变化。
齐薇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人,竟然是这样羞涩的小样,果然一剥皮就发现是个纸老虎。
她忽然止住了笑意,然后伸手抱住他,声音不由得轻了下去:“这回可是我主动啊,我没主动过,我的主动只有一次。孤城……我喜欢你。”
昨晚的不算,因为孤城醉了酒说话来她都显得豪放些,在现代的时候几个死党有男有女,动不动就“打情骂俏”的以示亲近,但是面对孤城,便是这样随便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毕竟是女孩家,那样珍重的字眼,吐出来可能就没有第二次了。
我喜欢你。
便是这最平常的四个字罢了,说完她的老脸不由红了红,但是依然等了很久,孤城却还是像个木头人一样,气得她恨不得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那张面瘫脸踩扁方才甘心。
死面瘫!老娘都牺牲这么大了,有见过第一次是女孩子表白的吗,去死去死去死吧!
忐忑等待化为心酸,她松开自己的手臂,然后愤愤然的转身,努力憋住自己快要流出来的眼泪。
回来干什么?真是脑袋上被烫了一个大洞,有什么值得稀罕的!齐薇,你有点骨气好不好,最多是失恋,何况现在还不算失恋,出去吼两声就回来了!
她默默然的转身,腰挺得笔直,然后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好吧,大祭司,再见。”
齐薇努力的抑制才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塞,如果喜欢都不明朗,那样太累,还不如尽早放手。
她猛地就想冲出门去,可是刚刚一动,一只手猛地拽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
齐薇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心底里又是怪自己不争气又是想要暴扁这个人一顿,她拼命的挣扎着,怒道:“放开我!你这个死面瘫死傲娇死闷骚,有本事放开我!老娘从今天开始和你绝交!呸,再也不要看到你这张脸!不就是一张脸吗,全天下四只腿的鸡鸭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好找的是!老娘看上帅哥立马就将他给占了,你算什么!”
她觉得还不解气,刚才被冷遇的愤怒还在心口里绞着,她挣出自己的双手,抬头看着那张脸,不由伸手狠狠的扯开。
“消失消失消失!你他妈有种就给老娘消失!昨晚说得好好地,今早上又恢复那个臭屁样子!老娘现在都给你表白了,现在好了!我告诉你!孤城,老娘不要你了!老娘要八个男人,从今天开始,老娘不要你了!”
她的眼泪流的稀里哗啦的,伸出的手将那张别人永远看都不敢多看的脸扯成奇怪的形状,尽情的蹂躏着,然而孤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任凭她发着自己心中的情绪,将自己冷艳高贵的形象毁得彻彻底底。
过了好久,齐薇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眼泪都在这里流干了,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哭过吧,真的好丢脸。
她平静下来,然后松开自己的手,心底里也傲娇起来:“放开吧,我走了。”
孤城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像只兔子,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听了齐薇的话,他却是一动不动,手依然将她抱得紧紧的。
齐薇觉得自己要矫情一翻,容易得到的东西是不是都不会珍惜,她想要拿乔,始终有点小女生的心思。
因为知道被喜欢,所以才放纵。
孤城却开口,沙沙哑哑的:“齐薇……”
只是一个名字罢了,齐薇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她心里又不由的泛起心疼,因为喜欢了,所以曾经忽视的东西都可以清晰的拿出来心疼一翻,他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从小小的孩子被锤炼成今天的孤城,其中的艰辛她怎会不知道?
她将自己的头往他的胸口蹭蹭,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嗯。”
得到了她的回应,孤城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心底里一个声音无限的放大。
就这样吧,放纵一下,只一下就好。
昨晚的小雨已经转为瓢泼的大雨,这是入夏以来第一次急雨,从天地的尽头直直的坠落下来,一滴滴变为千斤之重,要将这片土地的每分每寸都砸出一个洞来。
然而孤城的怀里心里都暂时只有这样一个人罢了,其他的声音,其他的事物,都飘向了九霄云外,不在心间。
——
于此同时,崎岖的山道上有大规模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前行,即使穿着专门配备的新马靴,但是依然抵抗不住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虫子,就那样从坚硬的牛皮中钻进去,然后细细的啃咬着,痛意一层层涌过来。一脚踩下泥泞的脚印,水灌了进来,即使知道这样下去脚底都要废了,但是冷冰冰的水一浸,那痛意和痒意都还消减了不少。
人大约就这样,即使得不偿失,有时候也会追求片刻的安稳。
“快!快点!加快脚程!更紧前面的大部队,不要掉下来!”
楼西月穿着紧身衣,雨水“哗啦啦”的顺着他的头顶流下来,然而他却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眼神锋利无比,在雨水中仿佛一枝利箭,穿插进每个人群。
士兵倒是还穿着一些遮雨的物什,但是他却不穿,这是从楚遇的身上学来的,只有他们这些指挥人的人敢于承担,比将士们更能抵抗风雨,才会得到他人的信服。当年的大雪里,一行人几乎就只剩下十来个,可是面对的却是将近五千的追兵,楚遇几乎是赤着上身,将身上原本裹着一件件厚实的大氅和衣物脱下来塞给快要冻得死去的人,让楼西月将他们带走冰原,而他自己一个人去将那五千兵马引开。然而情况还要更遭,楚遇又遇上了西塞有“战神”之称的宏利,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楚遇生存机会渺茫,可是后来他还是回来了,提着宏利的人头满身鲜血从冰原中孤独的行来。一来便将人头甩给了他,直到在军中转了一圈,稳定军心之后才晕过去。当时他看他,身上几乎都没有一块好皮了,全是被冰凝固之后活生生撕扯下来的,然而这样的毅力,却是让他最初的敬佩。
大概更多的人看出的是风光,却没有看见风光下面那些险峻的痛苦。
大雨将视线模糊开去,远远近近都看不大清楚,士兵奔跑着,却不断的跌倒,然后再在同伴的扶持下站起来。
江蓠的身上披着厚重的斗篷,雨水沿着落下,这时候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在不妨碍他们行程的情况下给与帮忙。
楚遇站在高处,看着这几千人马在雨水中蜿蜒成一条长龙。
他只是戴着一个斗笠,目光沉沉的看着远处,道:“昨晚的雨打乱了我们的进程,但是也会给鬼军的路带来变化。他们原来的计划是从西盘江绕过来,但是现在这样的雨水量,导致江水暴涨了起来,他们必定会选择另外的道路。一条是从那边过来。而另一条,却是从这边过来。”
楚遇的手指了指,雨水滴在他的手指上,挂出一个剔透的水滴,然后落了下来。
江蓠道:“不,他们应该会选择右边的那条道路。”
楚遇侧头看她,含笑道:“如何说?”
江蓠道:“这南疆这边雨水众多,地势险要,极易造成山上的泥土大片大片的滚落下来。左边的山脉都是陡峭的,并且树木覆盖的太少,这雨太大,并且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很容易在行到半路的时候被那山体滑坡挡路或者掩埋。这些鬼军在肯定知道这样的道理,所以,他们不太可能冒着这样的危险选择左边的道路。”
楚遇微微一笑,道:“阿蓠,这在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是却有例外。”
“例外?”江蓠问了一句。
楚遇点了点头:“鬼军有一个传统,那便是忌西行,他们认为西行是死路。”
江蓠摇了摇头:“这传统真是没道理。”
楚遇道:“没道理的事情在东支这边太多,他们有太多的忌讳。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选择左边的道路危险太大,可是右边又是忌讳。而新任的鬼军首领从调查的情况来看,有些传统的忌讳并不在意,所以,我在猜测他到底会不会忌西行。”
江蓠默了半晌,心中暗想既然此行的目的只是试探虚实,那么可以将剩下的兵马分成两队前行。可是再细想又觉得这样不妥,他们的人马本来就少,并且对这里的地势实在不清楚,一旦分散实力将大打折扣,可能就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正这样想着,却突然看到右边的山峦里飞起一团团的黑影来。
江蓠道:“众鸟惊飞,那些人是走得右边?”
楚遇的眼微微一闪,道:“阿蓠,你抬起头看看我们的头顶。”
江蓠听了微微抬起自己的眼,却见雨水如天幕,从碧落而来,她的心里瞬间明了:“我们的人马都没有惊起鸟雀,那么鬼军常年行走,又如何会造成如此大的令人一眼明白的景象。”
她心中暗想,这方面的细节之处,自己果然还是差了许多,这细微的差别便是万人的生死,身上责任之重,岂能稍微大意?
楚遇对着前来的楼西月道:“往右边前行。”
楼西月的声音朗朗的应来:“是!先头部队转向右边!”
江蓠微微的讶异:“不是说鬼军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景象吗?”
楚遇点头道:“是,鬼军看起来确实不可能。但是虚虚实实,我们不仅仅要想到这些,还要考虑的一点便是他们在应对我们的时候会怎么办。如果是一般的兵马,他们绝对不会暴露,但是我们之前给他们的印象是有些厉害,所以他们会对我们下套。所以,刚才的惊飞之鸟是假的,但是也是真的。”
江蓠慢慢的点了点头,楚遇这样的心思也不知道是在多少次的战斗中摸索出来的,两军对阵,不仅仅是武力的较量。
决胜千里之外不外如是。
楚遇拖着她的手,然后带着她走下。
江蓠心里生出微微的感激,因为如果按照以往,这样的泥泞和大雨,楚遇是绝对不会让她单独的行走的,可是在这么多人马的面前,这样做的话江蓠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了,而且还会给士兵造成不好的影响,她是独立的,而非藤蔓靠木。
江蓠的脚步紧紧的跟在后面,泥水前前后后的溅出来,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反观楚遇,他虽然穿着白衣,看起来倒比江蓠还干净些。江蓠注意到,那些泥土溅起的刹那都会极快的落下,根本扬不起来,而士兵踩出的泥水也根本没有近过他的身子。
这就是所谓的武功。
楚遇不着痕迹的托着她,那股暖暖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传来,雨水的寒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脚步也轻快的不成样子。
她没有说话,有些话是不需要说出口的。
队伍极快的行走,穿过几道山岭,因为大雨,稍微险峻的路段都冲刷出一道道的痕迹,人走过那儿都要慢很多,但是即使是慢,依然跟着摔倒成一大串。
楼西月道:“还没到热炕上脚就软了?让人家大姑娘看了笑话?兄弟!将你们铁骨都拿出来!”
江蓠不得不承认,楼西月的嘴上功夫实在是了得,听了他的话,她不由微微一笑,而这个时候,而那些士兵些微微沉重的心情和疲劳也一扫而空,更快的前行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楚遇道:“停下!”
他的话一落,整个队伍齐刷刷的静止,他道:“人以两千为一列,从这边的山坳依次的隐藏起来。楼西月,你去前面看看。”
“是。”楼西月应了,然后极快的闯入前面的雨帘。
而剩下的约莫八千人,也迅速的分开,然后开始按照楚遇的吩咐闪开。
楚遇招了招手,有一队黑衣人走了上来,楚遇道:“留在王妃身边。”
江蓠问道:“你去哪儿?”
楚遇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去一炷香的时间,去查探一下周围的地形。”
江蓠点了点头,楚遇身形一闪,同样也消失在众人面前。
楚遇走之后,江蓠才对着那些暗卫道:“现在我没有任何的事情,你们暂且退下。”
那些暗卫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隐藏在树林之后。
江蓠迈开了脚步,然后自己选择了一个地方,她静静立了片刻,目光在地上看着,苗疆这个地方,真的遍地是草药,微微一扫,大片大片的药草密密麻麻的生长着。江蓠正在看着,却突然闻到一股子腥味,她的鼻子太过灵敏,顿时知道这种气味来自于什么动物身上。
蛇!
虽然雨水冲刷,但是会这些蛇的规模必定极大。闻这样的气味,绝对是成千上万规模。她的心底微微一沉,那些鬼军能控制毒物,看来这就是第一波了。
她的目光一闪,然后叫来暗卫,道:“有火折子没有?”
那暗卫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但是这样的大雨,这样湿润的地方,便是有火折子也点燃不了什么东西,她这是想干什么?
江蓠道:“那边的两丛植物给我带点来。”
一些心型叶子的植物和椭圆型叶子的植物被带了上来,全部都湿哒哒的滴着水。
江蓠问道:“你们有办法使这些叶子稍微干些吗?”
江蓠曾经见过楚遇用手蒸发干湿润的衣角,所以才有此问,那些暗卫虽然都是高手,但是和楚遇比肯定是云泥之别。他们皱了皱眉:“我们可以试试。”
他们将那些植物拿在手里,不一会儿,暗卫们全部都渗出了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
江蓠也不说话,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