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只有请东支国的解刑人才能保证这人完好无缺的活下来,否则少了任何一个步骤,都会导致筋脉逆流而死。”
楚遇听了,看了一眼凤之恒。
他碰到楚遇的目光,道:“我的一个朋友来自南疆,对这种秘闻了解的比较多。”
楚遇并不说话,只是转头吩咐道:“那支玉钗来,备温水。”
片刻之后清歌将这些东西送了上来,楚遇拿着玉钗将江蓠的发固定好,然后拉起江蓠的手,用棉帕子沾了水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轻轻的擦拭干净。
做完了这些,他才和江蓠站起来,道:“如果凤公子想要这两个人,可以尽情的拿去。”
凤之恒的脸色微微一僵,但是瞬间便微笑道:“那在下便多谢公子了。”
楚遇微微颔首:“不用。”
凤之恒的目光看向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感觉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子弟,即使现在也是这种感觉,但是在刚才的某一瞬间,他却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制的力量从对方的身上散发出来,让他也感到心惊。
江蓠站了起来,然后看向那个女子,道:“她应该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蛊。”
楚遇点头,然后看向凤之恒,道:“这样的毒对于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凤之恒依然温文尔雅的笑道:“还好。”
江蓠站起来,走到窗边,只看到黑夜里落着一重重的白雪,还有细微的香气弥漫上来。
她暗暗的想,刚才楚遇出去是干什么去了?
楚遇道:“如果没有事情,凤公子可不可以暂时离开?”
凤之恒这才反应过来,微笑道:“刚才叨扰了。”
说完提起那个女子和男人,走出了房间,转向了隔壁。
等到他一走,明月,彩云还有清歌迅速将屋子里打扫一翻,然后默默的退出去,关上了门。
江蓠站在窗边,楚遇靠了上来,从她的手里拿过那支钗子,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锦帕,一边擦拭一边道:“今晚上大概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江蓠想了想,轻声道:“总算有一次不是针对我们的了,明明要做一个看客,却不料倒进了戏里。”
楚遇的目光微微一侧,眼睛深深的看向黑夜,仿佛要将这浓稠的夜色看穿一边,过了好一会儿,几乎算是江蓠都忘了他回答的时候,他方才道:“你相信么,有些看着戏,看得久了,约莫就入了魔。便是明知道那火海刀山,必定是一场淋漓之苦,却也甘之如饴。”
江蓠的耳中钻进这些字句,却突然生出一种巨大的苍凉,这样的执迷不悟,若是她,会不会甘愿?
楚遇轻轻的一笑,道:“人生如梦,如果有些东西真的是梦便好了。”
江蓠转头,看着他微微敞开的交领,上面用银白色的细线一针针的绣着流云,看似清软却厚重之极。
她不由伸手,轻轻的帮他理了理,道:“只要历经过的,我从来不会后悔。”
楚遇低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微微的浮动,宛如一朵朵素白的花轻快的飞,她低垂的眼睑上细密的睫羽,却是一种难以言诉的温柔。
他静静的看着她,却只是这样看着她就好。
正在这个时候,楚遇轻轻的捉住她的手,眼睛一闪,道:“想睡觉休息一会儿么?”
江蓠看着他,突然想起他说过的两人现在的身份,不由的抬起了自己的眼,道:“哥哥,你的屋子在旁边,妹妹想要睡觉了,明儿再说好吗?”
楚遇少见的一怔,一双眼睛深深的看向她,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江蓠被那双含笑的双眼看得气势越来越低,最后干咳了一声,转过自己的头,道:“我要休息了。”
她刚刚一转头,楚遇的手去微微的伸出,扶住她的脸,将她转向自己,嘴角漾开一丝笑意来:“如果阿蓠留我,我会留下来的。”
他的目光深深,带着莫名的光亮,仿佛春水之上飘动的一点点细碎花瓣,轻轻地,柔柔的,却打碎了一池的涟漪。
她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连心跳都急促起来,他话语里的意思是什么,江蓠多想一下都觉得颤动。
她觉得自己的手心冒着汗,很想开口应一声,但是心底里却还是有什么顾忌一样,不敢开口。
楚遇轻轻的叹息一声,松开自己的手,然后抓起她的手,将那紧握的手慢慢的松开,轻声道:“小心别伤了自己,你原来,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需要你好好的。阿蓠,你便是受一点伤也不行。”
她的身子突然一颤,而楚遇却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的抹干她湿湿的手心。
他微微一退,江蓠却不自觉地拉住他的衣袖。
楚遇看着她,却只看到她的脸慢慢的浮上薄红,轻轻的咬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的样子。
他握住江蓠的手,微笑道:“阿蓠,慢慢来,我等你。”
说着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道:“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隔壁。”
说完微微一退,转身出了门。
江蓠看着他的身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遇扣上门,然后进入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之后,却没有点灯,而是直接坐在了床上。
当坐上床的时候,他才将自己的面具摘下来,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已经是一脸的冷汗,他静静的闭上眼睛,那些细密的冷汗慢慢的凝聚,然后汇成一道小小的水流滴落下来。
等到脸上的冷汗完全的消失,他才睁开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的解开自己的衣服。
他一边解的时候一边在想刚才对她说出的话,他知道,阿蓠在感情上就像是一只乌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缩了回去,大概是害怕受到伤害。可是若是害怕,那些过去她换来的东西,却是那么的无畏。他知道她心中的犹豫,可是他却没有更多的时间了。他不能在等待机会一步步和她认识,然后再慢慢的酝酿感情,他只能将她捆绑在自己的身边再说,他慢慢的织网,却只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在他的身边罢了。
只是今晚,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曾经想过只要她好便好,可是现在,是不是因为得到了一点回应便想奢求更多了呢?他是多么想有一天,在那些纷繁的命途一扫而空之后。可以拉着她的手一起去看山看水,他们会有儿女,然后子孙绕群,当白发苍苍,走向死亡的途中许下来生的誓言。
可是,来生?他又怎么会有来生?
可是,便只是这世短短的路过,他却已经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扔到一边,往日没有一丝痕迹的身体,却在此刻出现纵横的伤痕,在他的肩头处也隆起一个狰狞的起伏,而在那些伤痕之下,那分明的肌骨却渗透出一种诡异的红色,那是泛起的红筋。
他从旁边拿出一把匕首,和江蓠的“赤霞”为同一玄铁打造,名叫“蓝鳞”。蓝鳞的刀锋微微一闪,已经沿着那些红色的起伏的筋脉一路向前划出一道痕迹,但是却没有一点血流出来。
他的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都成了这个样子吗?就算挑着最痛的筋脉下手,都已经没有任何的反应了吗?他不知道种在身上的东西何时反噬,但是现在看来,至少能够瞒过她一些时候。
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和她呆在一起,只是害怕她发现罢了。
他楚遇,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就像第一次看见她时的忐忑吗?
他微微垂着眼眸,将蓝鳞狠狠的挑入筋骨,看着那里最终冒出一点血,“叮”的一声将匕首甩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
第二日清晨,江蓠洗漱好了之后便转向隔壁,楚遇的房间还紧紧的关着,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推开门,而是转身下了楼梯。
昨晚上的一番打斗弄得那些小二都人心惶惶的,那些假装成贵族子弟大周侍卫全部一字排开,江蓠一看便知道只是昏迷,料来那凤之恒也没有下狠手。不过无论如何,能惹得大周的侍卫追到这个地方的,显然也不会是平常人,但是江蓠却无心关心,这个人不过是路途中的匆匆一瞥罢了。
她的目光转向火炉,眼里却有一分疑惑,明明昨晚上燃着迷药,但是那放迷药的人又是谁呢?昨晚她感觉得出应该会有一场惊险,但是现在看来,却发现暗地里还有股力量默默的隐退了,那股力量大概就是给那个少女种蛊和那个男子下毒的人,但是是因为楚遇吗?如果真的是楚遇,那么楚遇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她走出了客栈,雪已经小了不少了,料来今天中午就可以停了,下了雪的天空一片澄净,看起来辽阔的很。
江蓠看着放在屋檐下的马车,虽然遮蔽了点雪,但是露出来的部分依然厚厚的积了一层。
她正在看着,突然间一个披风盖上了她的身体。
她第一反应是楚遇,但是回头一看,却见凤之恒站在她的后面,温文的道:“姑娘,小心冻着了。”
江蓠微微一笑,然后将他的披风扯了下来,双手捧着还回:“我不冷。”
除了楚遇,她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东西,当然,第一次和楚遇在花灯节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迷迷糊糊的被他将披风披上,完全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又想起那晚上额头上的温软,当时以为是错觉,可是现在看来,却仿佛又不像是错觉了。如果那么早他就开始对自己有了心思,那么这些心思又是从何而来呢?
她的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着。
江蓠一个人陷入沉思,却没有发现凤之恒也在看她。
江蓠的手里托着披风,反应过来凤之恒并没有接回,然后将披风往她的怀里一塞,退开道:“小女受不起这样的礼物。”
说完匆匆转身,想了一下又迈向旁边的马车,准备去拿点东西。
凤之恒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微光闪动,慢慢的转了身体。
有些事情,慢慢来。
江蓠一边走一边轻轻的拍着自己身上的雪粉,然后迈向马车。
她的手刚刚捞开马车的帘子,忽然不动。
马车内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纱衣的女子,正侧对着她。
天气明明很冷,但是这个女人却穿着薄纱,香肩半露,一痕如雪,一头柔软的长发轻轻的垂下来,她的面前摆着一面雕花铜镜,而现在,她优雅的坐在里面,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慢慢的梳着自己的云鬓。
江蓠的目光看向铜镜子,从里面反射出女子一张沉鱼落雁般的脸。
这张脸,在飞马牧场的那晚她曾经见过,那个抓了自己也救了自己的女人。
她慢慢的将自己的发一梳到底,然后慢慢的转过自己的脑袋来,对着她喊道:“大小姐。”
江蓠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凤之恒已经离开,自己想要求救也没有办法,还不如静观其变。
江蓠微笑道:“现在总该告诉我的名字了吧。”
那女人转头看着江蓠,笑道:“大小姐如果不嫌弃,可以喊我霁月。”
江蓠想了想,干脆上了马车,然后从马车上取下一个茶壶,茶壶中的茶水早就凉了,甚至还结了一层细小的冰。
霁月从江蓠的手中取下茶壶,然后用手一捏,将旁边小几上的茶杯取出,然后将茶壶微微一偏。
茶壶的水倒出来,成为一个弧线,稳稳的落入茶杯中,冒起一丝丝的热气。
“大小姐请。”
她将茶水递到江蓠的面前。
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她以内力将冰水化开并且捂热,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江蓠依然淡淡的接过,然后对着她道:“上次马场一别之后,你还好?”
霁月转过自己的身子,然后半跪在她的对面,道:“承蒙大小姐关心,我很好。”
江蓠微微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是二夫人派来的吧,为何要救我呢?”
上次紫玉她们死之后,南国应该会再次派人来,她猜想对面的女人应该就是张氏派来的。张氏的身份一直不简单,当初便是南国的皇帝想要封她为贵妃都被她一口拒绝,反而成了定安候的小妾,也实在让人大跌眼界。她也曾暗暗的想,不知道原来年轻时候的定安候江淮是如何的惊艳,竟然能够惹得像张氏这样的美人甘愿为妾。
霁月道:“我是霁月没错,但是在侯府中,我还有另外的一个身份,知道的人,都喊我是婧姑姑。”
江蓠心中讶然,霁月她确实不知道,但是婧姑姑的名字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定安候年老昏庸,在南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侯府中所有的事情,几乎都落在了这个女人身上,暗地里掌控着许许多多定安候府的势力,心狠手辣,令人谈之色变。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是那张氏的爪牙。
霁月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摇头道:“姑娘,张氏算什么,她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被你的子修给解决的一干二净了。”
江蓠没有想到楚遇已经帮她下了手,她看向她,问道:“那么你是谁的人?”
“我么?”霁月笑了笑,“我说我是你母亲的人你信不信?”
江蓠心中淡淡一哂,她的灵魂来到那婴儿的躯壳的时候已经是成年人了,而这具身体的母亲她从来没有见过,对于她来说,无论外界将她的母亲传得如何的动人还是如何的丑陋都和她没有关系。感情基础都不在,又谈什么孺慕之情?
她微笑道:“你便算是我母亲的人,那又如何?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霁月端正了自己的身子,笑道:“大小姐,你和楚遇还没有圆房不是吗?”
江蓠没有说话。
霁月笑了起来:“大小姐何必害羞?我看人看了多少年,是不是完璧之身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江蓠握着手中的茶杯:“你想说什么?”
霁月脸上的笑意一淡,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凑了上来,道:“大小姐,你的心还在吗?”
江蓠心中一乱。
霁月却不等她回答,肃了自己的脸色,对着她道:“大小姐,千万不要被他对你的好给蒙骗了。你认为他是什么好人?他对你那么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江蓠忍了忍,最终忍不住道:“什么?”
霁月冷冷一笑:“不过,一场带着冰火干戈的交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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