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月道:“殿下,是否快有暴雨了?”
沙漠上大暴雨,遇上的几率实在是少,但是竟然也让他们给遇上了,也不得不说运气好。
楚遇挑起帘子看了一下,道:“赶路。”
“是。”楼西月应了一声。
马车的速度瞬间加快了起来,江蓠的脸也能见风了,但是还有疹子的印记,车帘被卷起来,漫漫的黄沙被瞬间刮了进来,楚遇急忙用袖子挡在她面前,道:“别怕。”
江蓠微微一笑,道:“我不怕。”
她看着楚遇,道:“马车行不快,在沙漠上很容易陷下去。而且这风越吹越大,一旦沙暴来临,我们面临的危险就大得多,我们可以都乘马,那样会加快脚程。”
楚遇看着她,点了点头,对着外面伸了伸手,于是整个车队便停了下来。
跟了这么久,那些人还没有见过楚遇的模样,这下见马车停了下来,纷纷忍不住拿眼睛去看,想去看一看这个嗜杀成性让鞑靼和大遒并所有狼盗都敬而远之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样。
但是下来的不过是穿着一件白衣的男子,戴着半张银色的面具,颀长的身子,有些偏瘦。这漫天黄沙,所有人都是一身狼藉,唯有他洁白如雪,仿佛与整个人世格格不入。
他下了马车,转身伸出手去握马车内伸出的另一只手,那是女子的手。
他温柔的带下她,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握着她的手,然后带着她走到马上,仿佛询问了些什么,那女子顿了一下,然后向他们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那男子的眼里带过一丝笑意,然后扶着她上了马,便自己上了马,然后对着楼西月点了点头。
这两人仿佛尘埃里捻出的一朵花,根本不带半分的杀气。
那些狼盗全部都一头雾水,他们看着马车,却发现那马车确实是没有人再出来了,但是就这么看起来一个男的,竟然就是传说中徒手杀了几千人的风王?
可哪里有半分戾气?
楼西月将自己的刀一横,道:“还傻看着看什么?快点走!”
这下那些人方才急急忙忙的回过神来,迎着大风往前面行走。
这真是举步维艰,黑暗瞬间笼罩下来,飞沙走石,楚遇将一件大氅盖在江蓠的身上,道:“你不愿与我共骑,那么便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了冷气,待会儿就要下暴雨。”
江蓠“嗯”了声,共骑这件事江蓠是不会答应的,这个场面她能自己应对,可不想事事去依赖他,虽然大风几乎快要将她给得偏了下去,她拽着缰绳的手也被拉扯的生疼,但是这狂风中向前,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一行人迎着狂风前行沙粒喷了上来,呼啸的声音让整个世界都输嘈杂的,然而这嘈杂还没来得及变换,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道闪电“咔嚓”一声横贯天空,断裂开来,然后暴雨瞬间落了下来,无声的打入沙漠,江蓠身上有大氅罩着倒没什么感觉,但是其他人只穿了单薄的衣服,那一拳头一拳头的雨点打下来,痛的全身都抽了一样,楼西月看着苏柳,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三两下扒下大半,然后硬盖到苏柳的身上,苏柳扬了扬眉,扯下他的衣服甩给他:“谁稀罕你的破衣服!”
然而他们走了不久,就听到马蹄声传来,隐隐约约人数有上千之众,而这个时间段,哪怕是狼盗也不会出来,那么显然不是狼盗。
楚遇突然伸手抓住江蓠,不待她说话,已经将她紧紧抱入自己的怀中,然后对着楼西月道:“看来书是大遒那边先得到消息,想要来取我性命。”
西塞上,楚遇的出现就意味着平衡的局面被打破,相比较于那些狼盗,楚遇才是他们的心腹大患,而此刻听闻楚遇重返西塞,恨不得脚下踩了风火轮来杀了他,但是大规模的出动军队显然太引人注目,如果无名城那边得到消息来个突袭,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们只能派遣最精锐的队伍前来,想试一试。
楼西月听了楚遇的话:“取您的性命?那大遒王当真是脑子进水了。非得让他们尝尝好歹!”
说话间只看到一重重比黑夜更黑的身影夹杂着铠甲碰撞的“咔嗒”声响了起来。
楼西月冷笑一声,拖着刀迎面冲了上去,楚遇用右手将江蓠护在心口,道:“阿蓠,闭着眼一会儿。”
然后他也旋风一样的冲了进去。
凄风苦雨点点滴滴,那些狼盗扛着东西却不知道如何办才好,但是当那两团影子冲进那黑暗之中后,他们已经完全的陷入呆愣的状态。
这是杀人吗?!
他们冲进去,根本不熟在杀人,而是在摧毁!那些人不是一个个飞出来的,而是一排排的被扫开,然后滚落在沙地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短短功夫,那些黑影成片成片的倒下,甚至还来不及开口呼救,只有痛嘶声刚刚开口就被切断。
仿佛飓风来临,刮起死亡之风。
楼西月大叫道:“爽哉!到了中原那地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放手杀过人了!今日真是真***爽啊!真想再挥刀大干三千回合!”
楚遇却毫不在意,最重要的右手将江蓠护着,一边杀人还一边帮她理着大氅防止外面的雨点湿了她衣服。
这般冲下来,几百人瞬间就尸体落地,而剩下的那几百人哪里还敢恋战,极快拍马逃走都来不及。
于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瞬间在大漠风雨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楼西月抹了抹脸,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停。
轰隆隆——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突然响了起来,不是雷声,却比雷声更加的震撼。
大漠也像是被这声音踏平!
这是,千军万马的声音!
雨点滚滚砸下,但是也砸不下远处那扬上来的灰尘,江蓠也不由抬起了脑袋,问道:“是其他国家的军马吗?”
楚遇没有回答,楼西月也没有回答。
楚遇将江蓠抱得更紧了些,然后骑着马往前方走去。
大雨。狂风。闪电。暴雨。
他们慢慢接近。
然后,楚遇在大漠沙丘高处停下。
在闪电明亮交错的刹那,江蓠只看到无数的人头,从沙漠的这边一直延伸到沙漠的那边,雨水照着一双双眼睛,冷静嗜血宛如狼群。
铠甲被雨水洗得发亮,每分每寸都是锋利之气。
楚遇一袭湿衣,和江蓠孤零零的站在高处,俯视他们。
然后,就在这瞬间,铠甲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喀”。
那些看不到头的孤狼军队,在瞬间齐齐跪地,然后,发出震天的声音,让整个西塞都抖了一抖:
“恭迎殿下!”
章节、第四十二章
雨淋漓。乪岢矢za
大雨淋漓。
雨点顺着江蓠身上的大氅滚落下来,江蓠靠在他的怀里,脸贴在他已经湿透的衣服,身后是数十万的兵马,但是此刻,她的心里却涌出无尽苍凉的意味。
她闭了一下眼,然后从他的怀里直起身子来,将自己的大氅扯了下来,然后抛到一边。
江蓠看着楚遇,目光明亮:“我同你一道。”
欲带王冠,必受其重。
能享受多大的荣誉,就要承受多大的诋毁。
楚遇的目光温和,和她在一道,那些匹马独行的孤绝和冷寂都已经消弭在温暖的执手中,唯有心间的柔和一点点的萌芽,他笑了。
雨水沿着他的轮廓清晰的落下来,湿了发像是一匹匹绸缎,贴在身上。
楚遇下了马,江蓠也跃了下来,他握住她的手,然后向着前方走了几步,他微微的俯身,眼角微微一压,道:“哥舒,我回来了。”
——
西塞的城池远不如中原来的精致,但是宏伟之意却更加的浓厚,而无名城,显然也是如此。
无名城原来并不叫无名城,甚至称不上一座城池,只是一座废弃的古堡,但是自从七年前楚遇来了这里之后,那座废弃的城堡便开始慢慢的扩大,并且在以后的时间里成为西塞这一带最特别的存在,虽然并没有有国家之名,但是担得却是国家之职。
这是江蓠来到无名城的第三天,因为那日淋了一大场雨,所以这三天来都愈发的小心,幸运的是并没有受到风寒,而楚遇却忙得很,只嘱咐江蓠好好的休息,而自己却将开始整理事物,白这三天都没有看到过人影。
而这日,江蓠正坐在屋内,拿着梳子梳发,却听到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微微的急促走了过来,然后,一个少女站在她的面前。
江蓠微微抬起头,却见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容色却是极其的艳丽,仿佛荷叶上滚着的一颗颗露珠,鲜嫩的让江蓠觉得自己都老了。
她微微一笑,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到那小姑娘昂了昂自己美丽的下巴,道:“你是谁?”
那小姑娘的话语里带着天生的咄咄逼人的敌意,江蓠的心念一转,将梳子放下。
“我是江蓠。”
那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江蓠是谁?不要呆在楚哥哥的屋子里。”
江蓠听了这话,却是微微思索,楚遇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这个少女,但是现在这个少女喊楚遇一声“哥哥”。料来对楚遇是十分的熟悉,她微笑道:“你是谁?”
那小姑娘抬了抬头:“我是楼细雨。”
楼细雨?江蓠问道:“楼西月是你的谁?”
楼西月道:“你怎么敢直呼我哥哥的名字?你是什么人?”
江蓠也琢磨出点味道来了,干脆微笑道:“嗯,你家殿下,是我的夫君。”
楼细雨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道:“你!怎么可能?!殿下怎么可能娶你?他根本不会娶别人?!”
江蓠转身,对着镜子,从旁边拿起钗子,微笑道:“小姑娘,我要出去走走,你陪陪我?”
楼细雨显然还在不可置信中,而这个时候,一只手却从旁边伸过来,然后像是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起来。
楼细雨嘟着嘴挣扎了几下,不满的道:“哥!你拎着我干什么?这个女人说楚哥哥是她的夫君!她说谎!”
楼细雨一个手指弹在她的额头上,道:“小雨啊,你这脑袋瓜子装的什么?”
他说着看向江蓠,道:“嫂子,这小娃娃不清楚,你防线,这小丫头我替你收拾了。殿下在外面等着你。”
江蓠看着楼西月,然后点了点头,向外面走去。
走出门外,明亮的阳光在眼前铺展开,而楚遇站在外面的石基上,背负着双手,他回过头,就看到江蓠,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目光紧紧的看着她一会儿,方才道:“我要将你养胖些才好。”
江蓠笑了一下,道:“事情办妥了吗?”
楚遇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她,道:“走吧。”
江蓠由楚遇带着向前,不一会儿,就看见九重石阶下一排排站着的人,为首的一个青年江蓠见过,在迎接他们的那日听楼西月叫过,也唤作“哥舒候”的哥舒少游。
而其他人,没有哥舒少游那种英气勃勃的气质,而是浑身充满了凶悍之气,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却都是毕恭毕敬的瑟缩着,江蓠一看他们,几乎就知道他们是那些狼盗首领。
楚遇握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下去,那些人都不由得退开,楚遇走到前方的摆着的虎皮椅前,和江蓠一起坐下。
等他坐下之后,楚遇才一抬手,然后剩下的人也跟着齐刷刷的坐下。
而江蓠也发现,此时的楚遇和她相处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是究竟有何不同又说不上来。
楚遇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三年之前盟约既成,诸位此番又有什么话想说?”
场上的人全部沉默下去。
楚遇道:“哥舒。”
“属下在。”哥舒少游立马站了出来。
楚遇道:“这一年来,我将无名城交给你。虽然鞑靼和大遒爆发战争,使两国边界上的流民增多,迫使众多人转而干起了狼盗这行。但是,我向来不问过程,只问结果。你坏了规矩,即日起除去将军之名,去守城门吧。”
哥舒少游跪下:“谨遵殿下命令。”
哥舒少游的身份在西塞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英勇无比,这么多年来东征西站,威名远著,而现在被楚遇一句话就给降为小兵,这样的不近人情不可谓不狠,对自己人尚且这样,像他们这样的人,不知道要走到哪一步。
楚遇道:“诸位……”
他顿了顿,顺手拿起旁边的茶杯,而在座的人都全部僵直了身子,曾经,他们也以为这个看似清雅的男子一挥手就可以宰了,但是后来他们才知道,被宰的是他们。
楚遇眼睛也未抬:“你们破坏盟约之事暂且搁下,但是现在我想问的是,一个月前的苍茫山之会是何意?”
一个个虬髯大汉,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连呼吸都没有,额头上的汗水滚落下来,却不敢拿手去擦一下。
而楚遇却仿佛一点也没有看到一样看着自己手中的杯盏,一边转一边道:“为求生存,做任何事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现在,你们却想要密谋攻打我无名城,和鞑靼大遒合作,暗通款曲,你说,我还留你们不留?”
楚遇的声音很清淡,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空气却仿佛寸寸凝结下来,一戳就会碎裂成一片片。
楚遇继续道:“无名城始有规模四年,而这四年来,无名城的百姓也有十万之众,在西塞这片土地,有十万的百姓也算大城池。一旦你们将大大和大遒的士兵放进来,你可知我的百姓将要死亡多少?还有,最近商旅往来平凡,你们现在打劫的愈发频繁,甚至将我禁止的打劫地头也要出手。难道,我说的话就这么不中听?”
那些狼盗首领一个个像是木头一样。
江蓠也从楚遇的话中约莫听明白了些,她的目光扫过底下那些一动都不敢动的人,微微一皱眉。
而此时,楚遇却将目光看向她,问道:“阿蓠,你说,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听到还处于问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急迫的看着江蓠。
他们无论也没想到楚遇竟然会问一个女人!在西塞这个地方,女人的地位是很低的,哪怕是一国公主,不过也是男人的点缀,根本不可能说得上话。但是现在,他们所有的前途竟然要一个女人来解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