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往里头看去,陈氏坐在右边的椅子上,陆展贺站在陈氏身后,香香则是趴在陆展贺脚下,似乎知道屋里情况紧张,双眼黑溜溜地时不时看向陆志山这个外来者。
“哟,今天吹的是什么风,竟把陆老爷大驾给请来。”陆真真边往里头走边笑着说道。
这话酸溜溜的,陆志山听罢,却惭愧地地下了头。
陈氏则是皱着眉头,看了看陆真真又看了看陆志山,最后把目光投在木子峻身上。
木子峻看到陈氏求助的目光,他知道陈氏其实心里惦记着陆志山,如今陆志山家败前来投靠她定然会收留,只是……他看向一旁的陆真真。
这段时间她所受的苦他看在眼里,所以这件事情上,他绝对抱着支持她的心态,不管她收不收留陆志山,他都会全力支持。
其实陆志山就算不被陈氏收留,也定活得下去,一个生意人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只是,他希望陆志山能被收留,瓦解他们一家子的所有纠缠着的恩恩怨怨。
刘春阳这个罪魁祸首都已经付诸于法,陆志山其实没什么大错,唯一的错便是听信了刘春阳,把这几母子赶出家门。
见木子峻无动于衷,陈氏有些失望,又看向陆真真,低声说道:“真真……你爹他……”
“我爹?”陆真真看着陈氏,突然一笑。“娘你忘记啦,我爹爹早已经死了。”
这次再听到这样的话,陆志山倒是没有被气得吐血,已经听过了的话再次听到,最多也只是心痛难忍而已。
“真真!”陈氏的语气有点重,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都是陆真真照顾着一家子,但是……!似乎没什么好但是的,陆志山确实是混蛋!所有的一切悲剧都是败他所赐,一想到这里,陈氏回头看着陆志山轻叹一声。
☆、第一六八章 年三十
陆真真看着陈氏那带着哀求又犹豫的目光,她真的恨铁不成钢,明明她才是母亲,却让她有种想要找根竹条来把她打一顿的冲动!
木子峻见她气的很,想着陆志山的事情还得慢慢来,总不能这天突然说让她原谅他,她就当真能原谅他的!
他轻轻拉了拉她的手,陆真真低头看到木子峻拉着自己的双手,又想到陈氏其实是真的放不下陆志山的吧,即使他犯了错,他依然是她十几年的枕边人!
“随便随便,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说罢,陆真真气呼呼地转身朝门口而去。
木子峻自然跟随其后追了出去。
陈氏站起身追到门口喊了声‘真真’,便站在门口不动了,她知道有木子峻陪在她身边,其实比她陪在她身边要好。
陆志山低头轻叹,低声说道:“看来,我还是离开的好。”
陆展贺听罢,没好气的白了陆志山一眼,说道:“莫说姐姐,就是我也不喜欢你留下,但是姐姐都说由得娘亲了,我便也由着娘亲,娘让你留你就留下,娘让你走你就走!”
说完,陆展贺没等陆志山跟陈氏反应过来,便已经进了自己房间,香香嗷嗷低叫几声,也跟着摇晃尾巴进了陆展贺的房间。
陆志山回头看了看陈氏,愧疚地低下头,“我还是走吧!”
“你、你能到哪里去!”陈氏不知如何挽留,只有点焦急地看着陆志山,生怕他真的一股劲儿像陆真真那样冲出去。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陆志山跟陆真真哪能比?他如今,已经是老人了!
“自然有在别处买了宅子,如此处一般的宅子。”陆志山深有感叹地说道,望了望屋顶。
陈氏听罢。想象着陆志山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一间这样的宅子,从白天到晚上,她心里揪痛。“你……就留下吧。”
说罢。陈氏转身出了屋门,朝厨房走去。
陆志山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他的妻儿都在这里。
但是他留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不是说让他做重活儿,而是每天面对儿女对他的冷漠,甚至还有一个女儿的干娘跑来对他冷嘲热讽!
这些他都受着,他知道这些都是他应得的。谁让他对不起他们母子在前,这会儿又家败跑来投靠她们!
家里多了一个人,且是陆真真不怎么喜欢的人,即便如此,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在过。转眼麒麟山的项目已经快好大半了,而此时也接近年关。
穿越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过年,陆真真还是挺期待的。
自己这时候还没出嫁,据说有红包收,只可惜最多也只能收一次了,因为来年三月三她便要成亲……!
大年二十九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虽是寒冬却倍感暖暖的。
陆真真在石台上堆了个雪人,回头时,却看到陆志山爬上梯子准备上屋顶把漏风的位置修好。
虽然心里还没原谅他,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他也逐渐没了恨意,反正平平淡淡的。唯一遗憾的就是。她始终开不了口叫他一声‘爹’,陆展贺早在陈氏的泪水之中已经投降,乖乖喊了陆志山爹,而且在陆志山这段时间的半引诱下,父子之间的感情也逐渐恢复。
她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执拗,是不是应该顾虑一下身边人的感受?可是回头一想,我顾虑了别人的感受,那谁来顾虑我的感受?典型的扭曲心理!
见陆志山爬上了屋顶,心理还是稍稍有些担心的,毕竟他如今的身体再来做这些事情似乎挺牵强。最重要的是,他以前……从未做过吧!
陆志山才把屋顶漏风的位置修好,准备下去,可那梯子没放稳,脚踩在中间的位置,整个梯子便往旁边倒去。
陆真真见状,连忙跑过来用身子顶着梯子不让梯子倒地。可是陆志山站在上面,梯子已经倾斜,这梯子本就是木头所致,很有些重量,再加上陆志山站在上面,陆真真一个姑娘家哪能扶得稳?
于是,梯子连同陆志山还有陆真真一道全摔到地上去了。
陆真真还好,只是摔倒,而且她年轻,只擦伤了一点点。那陆志山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他本是站在梯子上的,这会儿一倒地,双脚被卡在梯子中间。
陆真真忙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可他才稍微一站起来,便痛苦得连忙又坐下。
“你、你怎么样?”陆真真扶着陆志山坐下,见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与他这般亲近,本是父女,竟有种这么强烈的陌生感。
是啊,她穿越过来时,便已经被赶出陆府,对陆志山的了解也仅限于陈氏所描绘。但是这个身体却本能地不希望陆志山出事,更加不希望他难过。
如今她很是纠结,其实叫声‘爹’并不难,只是她需要一个台阶下……!
陆志山忍着痛,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没事。”
看着他强装出来的没事,陆真真嘴角动了动,最终是一句话没说。
“我、我进屋去。”陆志山说着,准备站起来,却又把他痛得咝咝直叫,身体直接跌坐回去。
“爹!”陆真真忙伸手扶住他跌坐下来的身体,嘟着嘴嗔道:“痛就直说,我扶你进屋便的。”
陆志山看着陆真真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嘿嘿傻笑起来。“好好,扶我进屋吧。”
陆真真还是嘟着嘴,手上却扶着陆志山慢慢走进了屋。
见到陆展贺在在房内写字,陆真真随口喊道:“展贺,你到木府去问问看前些天住在木府给老夫人看病的大夫可还在,若还在的话,便请借大夫来为爹看看脚。”
陆展贺从房内探出个头来,盯着陆真真眨巴了一会儿眼睛,才点头说道:“哦,我知道了!”
看着陆展贺那鬼精灵的样子,陆真真嘴角抽了抽,扶着陆志山进了陈氏的房间。
到得天擦黑,陈氏笑盈盈地在院子门口跟三姐道别之后一进屋,便听见陆真真说陆志山摔了,把她急得!
后来进了房间,跟陆志山耳语一阵,又被告知真真已经原谅了他!又把她乐得急急忙忙便去厨房忙活。
大夫给陆志山看过,没什么大碍,只是扭伤了。休息了一个晚上,大年三十那天便自个儿能到院子里活动了。
这个年过得很是热闹,一家四口人吃了满满一桌菜肉,其乐融融且很温馨。
年夜饭吃得早,天还没黑,四处就能看到穿着新衣衫的小孩在放鞭炮。一时间元下坊这个平时很安静的小小村庄也变得很是热闹。
街坊邻居们也都早早吃过年夜饭,男的凑一堆玩竹牌,女的也凑一堆说八卦,也有些勤快的正打扫庭院。
陆真真坐在石台上的雪人身旁,远远瞧见木子峻朝这边走来。
木子峻今日也换上了崭新的衣衫,是老夫人为他准备了一年的新衣衫,听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说,从去年春节过后,老夫人便着手为木子峻准备这件衣衫。
陆真真笑着朝木子峻跑去,拉着他的手张开,左看看又看看,然后点头说道:“老夫人年岁虽大,这针线活儿却还是一流的好。”
木子峻笑了笑道:“你以前不是去青竹绣庄学过刺绣?以后为夫的衣衫就全交由你来缝制了。”
陆真真甩开他的手娇嗔道:“别开口闭口为夫为夫的,我还不是你过门的妻子呢!”
“莫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悔婚?”木子峻挑挑眉,得意地看着他。
这段时间,他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陆真真是他的未婚妻,而且经常出双入对,为的就是不想在成亲之前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上次突然出现一个钟想几说是与她从小指腹为婚,他就已经很受不了了,这种事情他可不允许还有第二次!
陆真真抬脚重重一跺,气得双颊通红。
木子峻拉着她的手,朝屋里走去。
屋内,陆志山跟陈氏两个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陆志山品着茶,陈氏则在为陆真真绣成亲时要用的红盖头。
陆展贺早领着香香不知跑哪儿去了,吃过饭,他便提着一个竹篮子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说是阿全临走时交代他的事情,他要去完成。
陆真真想着陆展贺总有一天要长大,很多事情她以后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便没去过多干涉。
陆志山一见木子峻进屋,便笑着说道:“子峻来啦!”
这时候的陆志山已经知道,令陆家败家的幕后主使人是木子峻,开始时虽然有点诧异跟痛恨,可后来慢慢的,他也就明白了,木子峻为什么要那么做。
如今,他已经放下了对木子峻的成见,买了好些佛书没事便看看佛家讲的佛理。
木子峻跟陆志山还有陈氏拜了年之后,便领着陆真真到陆府,给老夫人拜年。
过年总是这样,你到我家去拜年,完了我就到你家去拜年。
麒麟山下的汉子们成了家的都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没有成家的还依然在麒麟山下。夜里的时候,钟想几跟陆真真木子峻几人特意到麒麟山与那些个汉子喝酒说话,每人都拿到了过年的红利是,直把汉子们乐得笑呵呵。
于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这个年三十也算过完了。
☆、第一六九章 荣归故里
春节过后,大地回春,麒麟山原本被耽搁得进度有些慢的工程,也随着天气逐渐暖和而增加速度。
如今看去,能见到麒麟山上亭台楼阁无处不有,一出城门,更能看到麒麟山上人工引造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时间,城里城外,附近的好些城镇都在议论麒麟山。
传说得神乎其神,说乃是当今皇帝派风水师看过,说此处造亭台楼阁飞流直下可旺大唐;又有人说是山上仙狐显灵,给了大把银子让人把麒麟山改造成她所需要的样貌。
总之听过无数种版本,陆真真直是哭笑不得。
此时已经是二月天,春天虽至,但是微风吹来却仍有点刺骨的寒。
这几天,龚里长忙前忙后,陆真真看着他家中似乎有什么大事!
见到他再次从自家院门前经过,陆真真忙上前拉着他问:“龚里长,您这几日常进进出出,莫不是家中有什么事?”
她这句话本是出于好意,龚里长也是这般理解,当下笑呵呵地说道:“大事是大事,我家闺女与城中魏家已经定了好日子,月底完婚。”
啊!龚小秋要成亲了?陆真真瞪着眼问:“什么时候定下的事情?”
龚里长显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笑着说到:“前几日才定下的,那魏家夫人病重,想让儿子娶媳妇儿冲冲喜,我家闺女所嫁的乃是魏家的三公子。”
陆真真有点抑郁地点了点头,龚里长见她没啥大反应,更没有恭贺两声。撇撇嘴轻咳一声说道:“那我先忙活去了,时间有点紧呢。”
“诶!”陆真真胡乱应了声,看着龚里长离去的背影转身回到院子。
陈氏正在井边打水,见到陆真真一脸惆怅。便问:“真真,何事忧心?”
陆真真走到井边,帮陈氏提水。边说道:“龚小秋二月底便要出嫁了。”
陈氏抬头看着她说:“她龚小秋出嫁你惆怅什么?”
“我是替阿全着急。”说着,陆真真放下水桶,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阿全是因为龚小秋这才随杨秀才进京的,若他回来后知道,龚小秋已经嫁做他人之妇,不知他该如何伤心了。”
陈氏倒不以为然。微微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阿全与龚小秋若是结合了反而不好。”
“娘,这又是为何?”陆真真好奇地看着陈氏,显得有点不可置信。
陈氏边打水边说:“龚小秋一看便知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阿全若是大富大贵人家倒也罢,偏他不是。若娶了龚小秋,那往后苦的是他自己。”
听了陈氏这般解释,陆真真点点头。这倒是跟她之前的想法一样,而且龚小秋根本就不喜欢阿全,若当真在一起了,这一生也就徒添悲伤了。
这么一想,陆真真心里也没再那么焦急,不过她还是希望阿全能早点回来,他去时答应过三月三之前一定赶回来。龚小秋二月底成亲,跟自己的日子是紧挨着的。若阿全早回来几日,说不定能留住龚小秋。
陆真真再一次为自己的天真失笑,阿全凭什么能留住龚小秋?一没家世二不为龚小秋所爱。
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她只能希望阿全能快些回来。
这个时代通讯极其缓慢,若从京城发一封家书,至少得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