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帝点点头道:“是先帝自请为特使,以身涉险查出了贪墨的官员,还揪出了好几个与此事有关的人,其中不乏一品大员,甚至还牵涉到一位皇子”。
“你说的没错,不仅如此,先帝还在京城筹集募捐,用来救治灾民,更从一个神医手中找到一个治疗时疫的方子,解决了当时的燃煤之急。也正是这件事,让一众朝臣对先帝刮目相看,后来,先帝接着又做出了几件令人敬服的事情来,宣德皇帝便于两年之后封先帝为皇太子”。
“父皇丰功伟绩,实在令人佩服!当时局势那么混乱,父皇却力挽狂澜,若不是父皇解决了时疫,恐怕要死许多无辜的百姓了。所以,现在黄河附近,还能见到当时的人给先帝建的祠堂”。
“先帝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佩服,当时跟随先帝一起的臣子在先帝登基之后也跟着荣升,却有一人没有被封赏”。
皇帝忙问道:“是谁?”
“是那个神医!”太后说道:“说是神医,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妙龄女子,她的闺名叫做季月娥。季月娥跟在先帝身边,进进出出帮着先帝救治得了时疫的灾民,人人都以为她是先帝的婢女。所以,人人都当那方子是先帝找来的,其实那方子实实在在是出于她之手”。
这一点皇帝倒是头一次听说。
“季月娥长相俊美,又长在乡野,是个聪明活泼又心思单纯的姑娘,跟咱们宫里面的女子很不一样。孤男寡女共处,先帝自然是动了心。而先帝是天潢贵胄,季月娥自然也爱慕先帝。在南边治理黄河一年多,等先帝回京城的时候,就带着那季月娥一起回了京城”。
“当时姐姐已经跟先帝成亲,作为皇子妃,她与先帝刚成亲半年,先帝就抛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去了灾区。她虽然委屈,但是也一心盼着夫君能建功立业,她怀揣着担心,日日期盼夫君平安。所以当先帝带着季月娥回京的时候,她的失望可想而知。”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姐姐与先帝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从小一起长大,刚刚成亲没多久,夫君一走就是半年多。这心中绝不是委屈二字能说得尽的。姐姐闹归闹,生气归生气,但是看着先帝为难,心中不忍,到底点了头。谁知道,那季月娥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那个时候,姐姐才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王妃,王妃没有生子,而侍妾就先怀孕,于礼制不合。若是季月娥真的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个女孩还好,若是男丁,那姐姐以后在一众王妃妯娌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
先帝自觉心中亏欠姐姐,便要求那季月娥将胎儿打下来”。
太后说了这里很是惋惜:“那季月娥虽然年纪不大,为人单纯,却是个刚烈的性子。得知先帝家中已经娶妻的时候,就曾经自请离去。是先帝舍不得,就苦苦哀求,所以,她才留了下来,但是心中到底是有怨恨的。后来,先帝要她打胎,她表面上答应,却在当天晚上跑了出去。临去之时,并留下书信,求先帝放了他。先帝也是骄傲的性子,没有派人寻找”。
竟然是这样!
“那罗子默之母生辰既然在宣德二十八年七月十五,那就错不了!罗子默的母亲应该是季月娥与先帝所出。只是没有想到,季月娥居然去的那么早,居然连她所生的女儿都不在人世了”。
皇帝略一沉吟:“会不会只是巧合?”
“不会!”太后摇摇头道:“长相、日期与医术加在一起,肯定错不了!”
“那要不要认回来?”
“不用!”太后叹了一口气:“毕竟是陈年往事了,没有必要重提,就算要弥补他,也不一定非要认回来。再者说,这事情说出去也不甚光彩,在其他地方弥补他便是”。
说完,太后又说道:“他年纪也不小了,回头你问问,若是没有定亲,不如在几个公主里面挑一个性情好,年岁相当的配给他。这样也算不负了先帝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明天慕容就要回来了,也是到了草稿君要跟大家说再见的时候,我……我啥也不说了,舍不得大家……(ps,请自行想象草稿君捂脸大哭肩膀耸动不能自已的样子!)
☆、福祸相依
苏氏见子默迟迟未归;心中着实担心。她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出去迎一迎;这才想起来今天过除夕;家中的下人都被她打发回家过节了。
不光是她担心;寇彤也是一样担心不已。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却还没有见子默回来的踪迹。
外面能听见此起彼伏鞭炮的声音;宣示着大年夜的热闹。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苏氏已经将子默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而寇彤也将子默当做兄长;家人一般。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我出去迎迎吧?”
“母亲;外面雪这么大,还是我去吧!”寇彤不由分说,拿着油纸伞踏着一地的琼冰碎玉朝外走去。
她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子默从一辆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青帷马车上下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寇彤十分的关心:“该饿了吧,我跟母亲一直等着你回来吃年夜晚呢!”
“嗯!”子默点点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从皇宫出来,他一直在怀疑,他不知道将师姐推荐给皇帝与太后究竟是对是错。如果他们成功了,好处不言而喻,师姐心心念念的为她父洗刷冤屈,到时候自然可以解决师姐的心事。可是万一他们失败了,轻者身首异处,重则累及家人……
当他看到寇彤站在门口等他,当她听到她说一直在等他,这一瞬间,他突然就释怀了。
师姐与伯母都将他当做家人,他又何必与她们分得这么清?
“师姐你说的真对,我的确是饿的不行!”子默笑得温暖:“现在我回来了,伯母也该把饺子给下锅了吧”。
说着,他接过寇彤手中的油纸伞,当先一步往里走。
寇彤有片刻的失神,原来子默也可以笑得这么温暖而轻松,就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而澄净,让人看了精神为之一振。
“快走呀,师姐,我都饿的等不及了”,子默轻轻催促一声。
寇彤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在屋檐下站了一会,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连忙提着裙子赶上。
见子默安然无恙地归来,苏氏自然十分的开心,她跟寇彤一起将饭菜跟煮熟的水饺一起端上来,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年夜饭。
因为时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吃过饭以后苏氏方问道:“去宫里做什么去了?是哪位贵人身子不爽利吗?”
子默点了点头道:“是有位贵人身子不太康健”。
听着子默含糊其辞地回答,苏氏突然间才想起来,宫中贵人的病情是不能对外说的。
但是她依然十分的担心:“既然是给贵人看病,就要比在外面更加小心谨慎才是。我打心眼里将你当做自己家的孩子,只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子默听了,连忙站起来,说道:“伯母,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子默心中,也是将您当做母亲来看待的”。
“你是太医,是大夫,只管看病,也只能管看病的事,其他的事情,万万不可插手,记住了吗?”
苏氏说完这句话,双眼就一直紧紧地盯着子默。
“是,伯母”,他回答道:“我是太医,只做治病救人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跟我无关”。
苏氏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寇彤。
不等她问,寇彤就立马走上前去,握了她的手说道:“母亲,子默说的,就是我说的,彤娘只是个大夫,只做大夫做的事情”。
苏氏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苏氏起身收拾碗筷的空当,子默引着寇彤到了偏厅,将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悉数告诉了寇彤。
“……皇上的意思,是希望过几天你进宫一趟,给他把把脉,如果确认可以治疗的话,咱们要早些准备”,说着压低了声音说道:“今上的病情不容乐观,如若再继续这样耽误下去,能治好的机会大大减少!”
不过寥寥数语,寇彤的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她记得生病的明明是太后,而郑世修是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将她治好。郑世修还因此获得了“国医妙手”的称号,不仅如此,皇帝还亲自赐婚,让守寡的寇妍嫁给他。
怎么到了这一世,生病的换成了帝王?不仅如此,就连时间也没有对上?难道她记错了?
子默见寇彤面色不定,半晌无语,还以为自己将的话太过骇人听闻吓到了她,连声安慰道:“师姐,你不要担心,皇上的病我看了,最起码有七成的把握,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更要相信你自己的医术。咱们两个一起,一定能将这病治好的”。
“嗯!”寇彤点点头,心中十分的激动。
是皇上生病,只要她治好了皇上,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有机会直达天听,有机会洗刷父亲的冤情。既然郑世修可以恳求求娶一个寡妇,那么她为什么不能请旨为父亲翻案呢?
寇彤做梦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皇上究竟是什么病?”她不由问道。
“是一种极其奇怪的病症”,子默沉声说道:“病发时,手指皮色突然变为苍白,继而发紫。发作常从指尖开始,以后扩展至整个手指,甚至掌部。伴有局部发凉、麻木、针刺感和感觉减退。持续数分钟后逐渐转为潮红、皮肤转暖、并感烧样胀前,最后皮肤颜色恢复正常。
本来只是偶尔发病,现在越来越频繁,而且一旦发病,要很久才能恢复正常,又一次居然长达几个时辰,发病期间,手指不受控制,不能握笔写字,拿物,居然连握拳伸指都不行”。
“这病的确奇怪,但是也不是一定不能治”,寇彤看了子默一眼道:“你已经有解决的方法了,不是吗?”
“师姐说的没错。”子默点点头:“我打算用针灸、内服加外敷一起,三管齐下。我负责内服跟外敷的药,师姐你负责针灸加诊脉。秦院使会在一旁看护”。
“那我什么时候进宫?”
“越快越好!”想到今天下午的见闻,子默的声音有些冷峻:“圣上的病情不容耽误”。
“好,你联系秦院使,我们明天就进宫”。
明天就进宫,实在是出乎子默的意料,他想了想说道:“好,你今天晚上准备准备”。
子默连夜准备研究对症的药方,而寇彤则拉了苏氏跟她露了一点口风:“母亲,我明天将要进宫!”
苏氏听了,立马勃然变色。
寇彤一把按下她的手说道:“母亲,您先听我说。是宫里面有个身份极尊贵的人生了病,现在病情刻不容缓,我明天会跟子默一起进宫去帮那位贵人看病。你放心,这仅仅是看病,没有其他”。
寇彤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地说道:“我这一去,不是一天两天能回来的,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待在家中,哪里也不要去。若是一个月以后,我没有回来……”
“彤娘!”听寇彤这样说,苏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母亲,你先别哭!”她吸了一口气说道:“若是没有等到我回来,你就去永昌侯府找关毅,我明天进宫之前,会给他写一封信,他会安排妥当的人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彤娘,是母亲错了,对不对?”苏氏声音哽咽地自责:“我不该非要带着你离开范水镇,我不该回南京,更不应该到京城来。彤娘,母亲后悔了,我后悔了,这太医咱们不做了好不好?你跟我一起回范水镇吧,我宁愿你做个走乡串户的行脚医生,我宁愿你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母亲!”
没有想到母亲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寇彤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待到苏氏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寇彤反握了苏氏的手说道:“母亲,我刚才跟你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如果我能治好那位贵人的病,咱们不仅可以荣华加身,富贵荣耀,最重要的,便是可以为父亲洗刷冤情”。
说道这里,寇彤不由一顿,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我的父亲是仁心仁术的杏林典范,不是出手谋害人的罪人,我不想父亲一直背着罪人的名声。母亲,有朝一日,我也会有自己的儿女,她们会问,为什么我会学医术?她们的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堂堂正正告诉她们,她们的外祖父少年体弱,便立志要成为良医,治病救人,是医药圣手,对得起君主与他所医过的病人。母亲,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皇帝为父亲正名。百年之后,我到了黄泉底下,见到父亲,可以自豪地告诉他一声:彤娘是好样的,彤娘没有给父亲丢脸”。
这些话说完,寇彤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而苏氏则再度哽咽:“好、好,我儿彤娘有如此志气,母亲怎么能托你的后腿?彤娘,只管去,我等你回来。等你为俊英正名,咱们就给你父亲建一座衣冠冢,正大光明地祭拜他
☆、雪夜辞别
除夕夜按例需要熬夜守岁;外面还飘着雪花;房间里面烧了热气腾腾的炭盆;寇彤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黄铜手炉;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远处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犬吠声……
寇彤却陷入了深思。
现今西夏与辽国皆是虎视眈眈;如若圣上的身体有个万一;那大晋国危矣!
还有关毅,已经有三四天都没有见到他了。
不知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