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逸未见过宫伊颜,听东玄绪叫宫伊颜‘母妃’,顿时,似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袋道,“你不是宸宸与小族长的儿子。我就说嘛,哪有一下子就生出这么大一个儿子的。”
宫伊颜自然知道风逸说的是云止,面色闪过一丝不悦后,礼貌的唤了一声,“风叔叔。”
风逸思量着这个称呼,摸了摸下颚道,“我有那么老吗?再说,我似乎与你不熟。你一唤我‘风叔叔’,这让我突然想起来……”
宫宸戋听着风逸就要滔滔不绝说开,起身不发一言的就离去。
宫伊颜顾不得风逸,连忙一个侧身,在宫宸戋自自己身前擦身而过之际快速道,“刚刚洗了一些水果,我还让厨房准备了一些你喜欢吃的糕点,待会就送上来。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今天更是早饭都不曾用,多多少少吃一点吧。”
宫宸戋脚步微顿,但也只是微顿而已,直接头也不回离去。
风逸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很是不解道,“怎么才一个月不见,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明在部落内时,他可不是这样的。说起部落,这让我突然想起,小族长呢?怎么来了这么久,还不见小族长?”说着,风逸连忙对着宫伊颜问道,“小族长在哪里?”
……
云止告辞了东方卜后出宫,坐上回左相府的马车。
马车内,云止一手支着头,靠在矮几上闭目养憩。眉宇眼梢间,浮现一丝淡淡倦色。
看来,东方卜是想要先除去宫宸戋了。如果她是东方卜,也会这么做。毕竟,被三国占领的城池,还可以一座一座的取回来。宫宸戋不除,皇位难以安稳。只是,她毕竟不是东方卜。那一个人,脑海中影像一闪,她怎么可能会出手杀他?其实,那一日在皇宫,他是有机会杀了她的。而那时,他若是全力一搏,此刻坐在皇位上的人或许就不是东方卜了。
马车,缓缓的在府门口停下。
直到车外的侍卫唤了好几声,云止才慢慢反应过来。
第二日,云止称病,未早朝、未出府,谢绝见客。第三日、第四日亦是如此。
边境处的加急折子,一天之内从早送到晚,就连深夜也是马蹄声声。每一封,都在无形中催促着东方卜。
东清国并不缺大将,可是,三国合作,来势汹汹,仿佛不一局歼灭了东清国就誓不罢休。而三国,也是看准了东清国眼下的局势。看准了宫宸戋虽败,东清国依旧割分为两股不相上下的敌对势力。看准了东清国国内依然僵持不下的局面……
整个皇宫,黑夜如同白昼,气氛凝沉的御书房中。
东方卜看着各地折子,再听着云止称病的消息,恼怒的一把扫落了案桌上的所有奏折。
左相府内,同样的黑夜如同白昼,书房中。云止稳若泰山、冷静的审视着桌面上铺开的那一张地形图,指尖在几处轻轻滑过。最后,停留在‘东言城’之上。
一名黑衣人,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出现,跪在案桌前的书房中央。
云止没有抬头,一边继续审视地形图,一边将手侧的那一份信函往前一递,吩咐道,“去吧。”
黑衣人离开后,又有数个黑衣人相继出现,一一领命下去。
五日后。
边境传来‘东言城’被破的消息。
东言城,东清国的一座屏障。东言城一破,东清国已岌岌可危。
一夕间,朝堂上,以及整个东清国,都人心惶惶。所有大臣一致请命,请‘皇上下令,命左相带兵出征’。
东方卜坐在龙椅之上,握着奏折的手,一寸寸收紧。半响,终应,“传左相。”
云止进宫,面色略苍白,表示无大碍,愿领兵出征。
东方卜望着云止,许久未语。
下午。
因战事紧急,刻不容缓,云止带着一行侍卫便马不停蹄出城,赶往边境。
风逸在那一日后,知道左相便是云止。于是,数次登门,想见云止一面。但由于云止有令在先,谢绝见客,遂管家一律拒之。
“小族长,小族长……”
街道上,又一次准备前往左相府、想见一见云止的风逸,蓦然一眼看到云止策马出城,连忙开口唤。然,声音淹没在马蹄声中,并未传入云止耳内。
右相府。
宫宸戋闲来无事,继续坐在亭子中喂着鱼。
自从那一日后,他好像就开始喜欢上了喂鱼,常可看见其单独一个人坐在亭中。
风逸回来,将街道上看到的那一幕告诉宫宸戋,催促着宫宸戋也一道去。见宫宸戋神色淡漠、不予理会,便忍不住一边在宫宸戋的面前走来走去,一边唠唠叨叨的在宫宸戋面前说个不停,“宸宸,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小族长都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不去保护她呢?她一个人上战场,要是不小心伤了怎么办?要是不小心动了胎气怎么办?要是身体又不适了怎么办?你这样不管不问,这让我突然想起来,在部落的时候,你说过要好好照顾小族长的,你现在说话不算数,你不守承诺,你……”
宫宸戋对云止出征之事,自然是知道的。虽不出府,可外面的一切却依旧了如指掌。
“风叔叔,你乱说什么?哥哥与那云止,没有任何关系,她出征是她的事。”宫伊颜到来,听到风逸的那一番话,柳眉蹙起,略怒道。
“怎么没关系,宸宸已经娶了小族长,小族长都已经有宸宸的孩子了。”风逸立即反驳。
宫伊颜最听不得的,便是那‘娶’与‘孩子’几个字,语气掺冷道,“风叔叔,你别乱说。云止有喜了,这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你去为她把过脉了?”
风逸闻言,立即吹胡子瞪眼,他自然是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去把脉,更是连人都没见到。
下一刻,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计上心来,对着宫宸戋就道,“说起这亲眼看到,这让我突然想起来,宸宸,那一日我去左相府,发现管家竟手中竟拎着一包‘安胎药’。再三询问,管家说是左相用的,但绝不是什么安胎药。但是我怎么会闻错?我只要用鼻子闻一闻,就知道那里面都是些什么。”
宫宸戋听着,眸中闪过一丝波动。虽然很细微很细微,但映衬着前方的湖光,确实是波动了。
宫伊颜面色一变,她是知道宫宸戋与云止在部落内已成亲之事的。可是,她一直不相信宫宸戋碰了云止。一时间,脚步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
宫宸戋望着前方的湖面,她竟然服用安胎药?真的有孩子了,还想保住?
风逸想着法子的想将宫宸戋骗去找云止,他出来之时,可是保证了会请宫宸戋与云止一道回去参加祭祀的,“宸宸,小族长都这么爱护孩子,你不能这么小气,生气也不该生这么久,要有气度一点麽。说不定小族长现在正等着你去找她呢。”
宫宸戋没有说话,许久,轻轻的闭了闭眼。
·
云止马不停蹄的赶往东言城,她用这一步来逼东方卜下决定,冒着一定的风险。东言城乃是东清国的一道屏障,若不能尽快取回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另外,她约了花千叶。若是花千叶不在百花宫,那么,花千色就很有可能出现。那一个猜测,她一定要尽快验证。
☆、风华绝代东清相 第五七章
夜深人静,万籁俱静。
右相府书房内,烛光明亮,映衬着那一抹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的身影。
宫伊颜敲门而进,手中端着一托盘,托盘上乃一碗热气腾腾的补汤。下午在听到宫宸戋碰了云止那一件事时的难以置信、以致后退的神色,此刻已再找不出半丝痕迹,柔声道,“宸哥哥,你晚间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我特意亲自去厨房熬了一碗汤,你趁热喝。”
“放着吧,出去。”宫宸戋站着未动,亦未回头,淡言说道。
宫伊颜反手合上房门,并不离去。将补烫放上案桌之际,一眼便看到了案桌上那一幅画。
画像中的人,独自一人负手站在高山之巅。白色的衣袍,不染尘埃。背影的轮廓,笔直修长。三千青丝,轻微飞扬。寥寥数笔却是尽显神韵,栩栩如生似能不经意从画像中走出来。
宫伊颜自然知道那画的是谁,尽管只是一背影。霎时,眼中有什么快速的一闪而过。
同时,面上努力维持着的那一抹浅笑平静神色,再也维持不下去。如薄冰,裂开一条又一条的细痕。
宫宸戋望着窗外的漆黑夜色,无形中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月光拂落进来,负于身后的双手被垂落的宽大衣袖遮掩。
宫伊颜在这个时候走过去,毫无征兆的,自身后搂上了宫宸戋的腰身。
宫宸戋心不在焉,不知道思绪都飘到了哪里,并未留意到宫伊颜的靠近。待,身后之人搂着自己贴近,蓦然回神的同时面色瞬间阴冷下来。
“宸哥哥,为什么你要碰她?”宫伊颜脸靠着宫宸戋的后背,闭目问道。
宫宸戋对宫伊颜的话恍若未闻、不予理会,一把扣住宫伊颜的手腕。过重的力道,一下子就迫使身后的宫伊颜不得不松开了手。下一刻,一个侧身,丰神俊美的容颜在轻微晃动的烛光下笼着一层令人胆战心惊的阴霸,“本相再三的警告过你,不许靠近本相。看来,你总是喜欢将本相的话当成耳旁风。”一字一顿,书房内的气息倏然间冷凝了下来。
宫伊颜并不畏惧,抬头直视。
在知道面前之人碰了女人后那一股压抑的恨,加倍的油然而生。
“宸哥哥,当年你推开我。你说过你不碰女人的,你说过的。可是,你现在竟碰了云止。”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本相想碰谁就碰谁,想要谁就要谁,你没资格过问,你不要以为你是绪儿的母亲本相就不会杀你了。本相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扣着宫伊颜手腕的手,毫不留情的一寸寸收紧。安静中,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一道骨骼‘咯咯’作响声。深谙的黑眸,隐现一股沁寒的阴雨。
“杀我?”
宫伊颜闻言,竟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迅即,面色一变,对着宫宸戋嗤笑着挑衅道,“有本事,你就真的杀呀!”
刹那间,宫宸戋黑眸一眯。一丝显而易见的杀气,在眸中一闪而过。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来人,将贵妃送入‘颜庭院’,没有本相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宫宸戋,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杀我的。你舍不得,是不是?”宫伊颜笑着道。
门外的侍卫,在宫宸戋话音刚落的时候,便已经推门而进。只是,看着屋内的情形,一时站在原地未动。
宫宸戋眉宇越皱越深,努力压制着那一丝杀气,厌恶的一把挥开宫伊颜的手腕。旋即,一边从衣袖下拿出一番白色丝帕擦手,一边头也不回的就迈步离去。
宫伊颜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下一刻,一个箭步就拦在宫宸戋面前。
恨道,“不过只是碰了一下我的手而已,怎么,你现在还会嫌脏吗?既然嫌脏,你为什么还碰云止?”
宫宸戋霎时手掌一把紧握成拳,周身的气息阴翳得令人害怕。下一瞬,没有人看到他到底是如何动的,一手已紧紧掐住了宫伊颜的颈脖,“你找死!”
宫伊颜呼吸困难,双手本能的去掰宫宸戋的手,“那是事实。”
宫宸戋的手,伴随着宫伊颜的话越收越紧,阴鸷的神色似要将宫伊颜的头给硬生生掐断。
门口处走进来的那两名侍卫,一时间,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而,也就在这时,一抹小小的身影飞快的跑了进来。
“舅舅,你放开母妃,你放开母妃……”
跑进来的东玄绪,害怕的急忙用双手去拽宫宸戋的衣袖,声音中快要哭出来。
宫宸戋面无表情,但扣着宫伊颜颈脖的手,还是在半响过后松了开去,“滚,本相不想再见到你。”话落,拂袖而去。翻涌的衣袍,冷寒阴翳之气令人退避三舍。
“宫宸戋,你说,若是云止知道了那一切,她会不会也觉得很脏呢?”
宫伊颜死里逃生,颈脖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淤痕。快速的转身,望着那一抹离去的背影恨声道。
东玄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整个人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害怕,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宫伊颜低头望去,怒火攻心之下,一脚将东玄绪给踹了出去。
东玄绪虽有些胖,可毕竟还小,哪禁得住宫伊颜这样一脚。顿时,整个人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座椅,重重跌倒在地,头磕在地上,渗出鲜血。
宫伊颜看着,边哭边笑边后退,竟有些神似癫狂。
侍卫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幕,待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地上的东玄绪给抱出了书房。
宫伊颜看着人去楼空的书房,独自一个人在原地转了几圈。迅即,恼恨得掀翻了书房内的一切东西,更是狠狠的撕碎了案桌上的那一幅画像。当年,宫宸戋不要她,他说他不碰女人,不碰。即便她身中媚药,他也丢下她一个人离去,始终没有回头。好好好,她理解。可是,他现在不但碰了女人,还让那个女人有了孩子,那她这么多年来的一切算什么?她进宫忍辱负重多年算什么?九死一生的生下了东玄绪,又算什么?
“宫宸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宫宸戋……”
多年的怨恨,一朝爆发。一句骤然喊出的话,在寂静的深夜穿透云霄,久久不去。
宫宸戋快步离去,衣袖下的始终紧握成拳。若不是看在东玄绪的面上、若不是那一个人临死之际那般恳求他好好照顾宫伊颜,他早就杀了她,早就……过往的一切,以为早已经忘却的一切,因着宫伊颜的话再度回旋脑海,挥之不去。
风逸闻声而来,“怎么了?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抱着不说话、也不喊疼的东玄绪出来,恰与到来的风逸撞了个正着。月光下,东玄绪磕破的额头,溢出的鲜血如一道水流划过半边脸,触目惊心。
风逸急忙为东玄绪看了看伤口,恼怒道,“谁,谁伤的绪儿,我去宰了他。”
侍卫不敢多言。东玄绪浑身颤抖,一个扑身就扑入了风逸的怀中。多年来,宫伊颜从不曾打过他,甚至也很少会骂他,显然是吓坏